谢淮赶在超市关门前一分钟进去买了包速冻馄饨和两瓶矿泉水, 回来时宿舍大门已锁了, 他绕到楼后,脱了外套扔到墙边的摄像头上蒙住,而后扒住铁门翻进女生宿舍的后花园。
夏夏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等他,手里拿着本薄薄的练习册挥在小腿边赶蚊子
她还是刚刚分开前的装束, 身上的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谢淮什么也没问,他把电饭锅的插头按在院墙边宿管用来给电动车充电的插座上,往锅里倒入矿泉水, 盖上锅盖加热。
夏夏今晚回去时宿舍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敲门蔡芸不开。换作平时她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沮丧,可最近实习很累,加上熬夜复习,精力用得零零碎碎的,被人恶意锁在门外就说不出的委屈。
她跟谢淮说想吃馄饨是在撒娇, 这时候店铺都关门了,她也没想真让谢淮变一碗馄饨出来,可谢淮就是给她变出来了。
谢淮蹲在煮锅旁,时而看看锅里的水, 时而看看夏夏。
月光映在她娇俏的脸颊, 将她肌肤晕染成冷白的颜色,时过这些年再看她,总觉得她和当初第一眼见时没什么两样,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招人疼的小姑娘。
谢淮把速冻馄饨递给她, 夏夏拆开袋子,小心翼翼捏起馄饨朝沸水里投。
谢淮故意问:“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不怕吵到室友睡觉”
“你明知故问。”夏夏抿了抿嘴唇。
谢淮:“夏姐这些年脾气见好啊,换成从前,蔡芸今晚还能高枕无忧睡觉吗”
“不过我更喜欢你软一点。”他笑,“只有夏姐柔弱可欺,小淮才能英雄救美,只有小淮英雄救美,夏姐才会死心塌地。”
速冻馄饨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袋子里还散着冰渣。
谢淮捡起一块碎冰贴在夏夏的后脖颈上,夏夏被凉得啊了一声,转头瞪着谢淮。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谢淮记仇,“这中间电话占线的二十分钟,你打给谁了”
夏夏说:“没打给谁……”
谢淮按着她,把冰块塞进她内衣里,夏夏凉得哇哇叫,怂得承认:“我打给赵珊琪了。”
夏夏给蔡芸打电话对方不接,又给赵珊琪打电话让她给蔡芸发消息,赵珊琪问蔡芸睡了吗,蔡芸秒回说没睡,夏夏才确定自己是被蔡芸恶意锁在外面,而不是因为她睡着没听见之类的原因。
谢淮对夏夏有事不找他而打给别人这一行为耿耿于怀。
夏夏内衣里的冰被体温捂化了,冻得透心凉,她委屈地说:“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不用你插手。”
“真不用”
“不用。”夏夏中二地说,“等我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我一定上楼去把蔡芸干掉。”
馄饨圆圆滚滚浮上水面,谢淮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淡。
趁宿管去楼上查寝,他跑去没人的值班室偷挖了一勺宿管的老干妈放到汤里。
一个锅一个勺,两人躲在花园林木茂密的角落里,你一口我一口把馄饨吃得干干净净。
晚风清爽,草丛里传来阵阵窸窣的虫鸣。
头顶石榴树柔软的枝叶在水泥地面摇摆着婀娜的影子,夜晚寂静温柔。
夏夏吃了谢淮费劲千辛万苦做成的一顿夜宵,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她打足精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神情张扬又骄傲:“我现在就去找蔡芸算账。”
谢淮笑了一声:“夏姐的人格变回来了你可真是精分。”
他伸手将她嘴角沾的红油抹掉,轻声说:“如果解决不了别硬撑,记得叫我。”
夏夏不屑:“就一个蔡芸而已……”
她走到玻璃门前,回头看了眼,谢淮蹲在地上收拾锅勺,像是有所感应一样,抬头与她目光交汇。
“谢淮。”夏夏偏头,露出副小女生愁恼的神态,她说,“明天考研报名截止,我今天更改了志愿学校,我不去海大了。”
夏夏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想了很久后通知他一声。
“你说我胸无大志也好,说我不思进取也罢,只要别骂我就行。”
“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南城打拼,更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海城想你,我虽然不懂你的生意,但在你身边,总能为你做点什么。”
她可怜巴巴眨着眼睛:“你会骂我吗”
谢淮把锅里的水沿着下水道冲掉,他还没开口,夏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过来抱住他,按着他冷硬的下巴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女孩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既然你不骂我,那我亲你一下。”
没等谢淮伸手抱住她,她又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谢淮从头至尾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
很久以后夏夏再提起那晚的事情,好奇地问谢淮:“我就这么放弃了海大,你为什么当时不骂我”
谢淮笑了:“海城离南城三千公里,飞机四小时,火车坐两天,你忙我也忙,异地恋可能几个月才见一次面,我当然也不想你去。”
夏夏问:“那我当初决定考海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谢淮又笑了:“你想做的事我为什么要阻止如果你真的去了,大不了我每周坐飞机去看你。”
“如果你累了怎么办”
“那就换你来看我。”
“如果我们都累了呢”夏夏问题多得像本十万个为什么。
“那就不见。”谢淮被她问烦了,抱着她压到床上,“才异地三年,我就不信你能忘了我。”
夏夏在二楼找到巡楼的宿管,和她说明了事情经过,宿管拿着钥匙上楼敲门。
蔡芸没办法继续装睡,只能下床开门,她穿着条白色真丝睡裙,头发散乱地顺在颈后,乍一看既柔弱又楚楚可怜。
她睡醒惺忪,茫然地问:“怎么了,老师”
宿管:“为什么把室友锁在外面”
蔡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晚上洗漱回来顺手锁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夏夏你也是,被锁在外面敲门不就好了吗我睡觉熟,敲一下不开你就多敲几下,这么晚了还要麻烦老师上来一趟。”
蔡芸在学生会混得久了,做人八面玲珑,宿管也不知道这两个女孩谁在说假话,没法处理,叮嘱她们早点睡觉就下去了。
过了十二点宿舍就自动断电,夏夏坐在桌前,按开自己的充电台灯。
她轻手轻脚将桌面的杂物收拾整齐,床铺的帘子拉好,蔡芸冷冷看着她,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幽微的光。
两人从大一交恶,到现在都没言和,平日里你来我往嘲讽几句都成习惯了,可不知是不是大四到了,离别的节奏将近,有些藏匿已久、怨毒的矛盾和仇恨再也掩盖不住,通通破土而出,转瞬就成长为参天大树,发泄起来也无所顾忌。
四年来每次奖学金只要夏夏参与竞争,第一名永远与她无关,夏夏抢了她的交流机会,抢了她的调研名额,抢了她心仪的导师和她喜欢的论文开题。
蔡芸只要一想到大一那年夏夏走上讲台竞选班长,最后又用施舍的语气让给她,心里就燃起一簇熄灭不了的黑色火苗。
蔡芸确定保研后心里最先涌起的情绪不是开心,而是幸灾乐祸,她被保研而夏夏没有,被压了四年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蔡芸嘲讽:“成绩第一有用把脑子落在读书上收不回来了,除了读书你还会做什么”
只看成绩她不如夏夏,但她实践和活动分是全院最高,也是因为综合评分高而被保送,她具有想当然的优越感。
夏夏是因为兼职赚钱才没法顾及校内活动,可蔡芸并不在意,做兼职这件事在衣食无忧的蔡芸眼里完全是在浪费生命。
生活环境、经历过的事情不相同,有些事注定无法感同身受。
夏夏任由她骂,蔡芸得不到回应,变本加厉得刻薄起来。
夏夏的沉默在她看来十分刺眼,越发衬托得她像个恶毒的女人。她脾气上来,动手把夏夏的书包和课本扫落在地,鞋底在她米色的包面上狠狠碾着,夏夏越不回应,她越踩得起劲。
夏夏拎上两个塑料桶出门,蔡芸明明是施暴的那个人,到头来却气得发抖,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觉得自己使出了全部的力道,却没给夏夏造成一丝半点的伤害。
她平复了一会心情,脱鞋上床,仰躺着看着头顶的床板。
五分钟后,夏夏拎着水桶回来了。
她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圈,落在蔡芸床上,她走过去,撩开蔡芸的帘子,提着一桶水直接泼了上去。
蔡芸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被深秋水龙头里刚放出来的凉水冻得瑟瑟颤抖,她黑发绺湿在耳侧,狼狈得犹如落水狗,惊惧的眸子看向夏夏。
夏夏翻手将桶底扣在她书桌上,把她的书本全部打湿,随手把桶扔在地上,弯腰去提另一桶水。
蔡芸喊道:“夏夏你干什么!你敢——”
夏夏冷笑,将水桶扣在了她装满衣服的衣柜里。
一切做完,她拽着蔡芸冰冷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揪起来。
蔡芸死死咬着嘴唇,仇恨地看着她。
黑夜里,夏夏面无表情。
“我脾气并不好,之所以忍你这么久是因为还没到需要撕破脸的地步,但你别真把我惹火了。”她说话慢条斯理,却难掩嗓音里彻骨的寒意,“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你这样低劣幼稚的伎俩还真排不上号。”
蔡芸手臂发痛,想抽回手,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都摆脱不了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的束缚,她从不知道夏夏力气这么大,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夏夏,头皮一阵发麻。
夏夏松开她,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夏夏,咬着牙说:“我会告诉伊老师的,夏夏你给我等着!”
她掏出手机要给伊美贤打电话,夏夏拿过她摆在桌上当装饰用的复古闹钟,闹钟背后有两个凸起的铁质发条,夏夏对蔡芸下手毫不心软,对自己下手也一样。她毫不犹豫用闹钟在自己额角砸了一下,一下不行又砸第二下,直到发条上见了点血迹,她才满意地放下。
这都是曾经对付夏军时玩剩下的,用来对付蔡芸却刚刚好。
她伤得并不重,肿了个包,擦破一点血丝,可那血丝抹在了蔡芸的闹钟上,让人有嘴都说不清。
夏夏将她闹钟拿在手里,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看是我泼室友水更严重,还是你拿硬物击打室友的头更严重。”
“打啊,现在就打,你如果不敢,我来帮你。”
蔡芸几乎快疯了,屈辱地看着夏夏,但又不敢作声。
夏夏挑眉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去睡觉。
那一晚蔡芸都没有睡觉,她床褥湿透,衣服也湿透,夜里断电没有热水可以洗澡,她怕把事情闹大夏夏反咬一口说是她先动手打人的,也不敢告诉老师,一个人裹着皮箱里没沾上水的羽绒服坐在凳子上。
秋来风凉,她冻得瑟瑟发抖,满脸怨恨,但硬是不敢再去招惹夏夏。
夏夏睡得很香,一夜无梦,闭眼直到天亮。
早上吃饭时谢淮看见夏夏额头贴了张创可贴,问她怎么回事。
夏夏刚要说是自己打的,怕谢淮生气,眼珠子转了一圈,装出一脸气愤:“还不是因为蔡芸,昨晚和她打了一架……”
她说完把脸伸到谢淮面前,撒着娇说:“淮哥,你给我吹吹吧。”
“蔡芸打的”谢淮揭开创可贴,看着那道伤口。
夏夏模棱两可地说:“不是,是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撞在墙上的。”
谢淮没说什么。/p>
那天一起吃了早饭后,夏夏连续一个星期没见到谢淮,她发给他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夏夏知道他忙,没有多想,只是每天早晚按时给他发消息,叮嘱他少喝点酒好好吃饭。
中午在街道办的食堂吃饭时,祝子瑜和她说起来:“蔡芸被学生会的人调查了。”
夏夏不太关注学生组织,连外联部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学院平时办运动会、篮球赛、迎新晚会还有各种活动的资金,都是靠外联部去找商家拉赞助得来的,整个学生会油水最多的部门就是他们了,所以蔡芸当初挤破脑袋都要往里进。”祝子瑜说,“她做部长那段时间,外联部的账就一直挺糊涂的。”
“学生会为什么突然查她”夏夏问。
祝子瑜疑惑地看她:“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因为是谢淮去院长办公室举报的啊,他没告诉你吗”
夏夏愣住,祝子瑜说:“辛浦跟我说,蔡芸的事最早是姜景州学长发现的,但外联部一贯那样,历任部长多少都得捞点钱,景州学长已经卸任主席了不想去惹麻烦,这次要不是谢淮想整蔡芸,恐怕蔡芸做的事到毕业都没多少人知道呢。”
“你刚才说是这件事是谢淮跟辛浦说的,谢淮回学校了”
“谢淮不是一直在学校吗我昨天还在食堂看见他了,他一个人吃饭,我当时还奇怪你怎么没跟他一起。”祝子瑜问,“你们吵架了”
夏夏说:“没有。”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没在学校里看见谢淮也正常,可谢淮有时间回学校吃饭,却不回她消息,这事就有些严重了。
夏夏嘴上对祝子瑜说得轻松,饭却吃不下了,下午上班无心工作,晚上在图书馆也没心思复习。她把这些天发给谢淮的消息看了一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淮应该是在和她闹脾气,可他生什么气呢
夏夏思来想去,觉得谢淮一定是气她自作主张放弃考海大,当时她没等谢淮说话就跑了,谢淮回去后生气也有可能。
夏夏坐不住了,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哄男朋友。
图书馆回宿舍有条小道,路灯昏暗,草木纷杂,平时少有人走。夏夏心急,直接抄了近路回宿舍,走到一半听到耳后有脚步声跟着她,她刚要回头,一双手自背后捂上来堵住她的嘴,滚烫的身体贴在她后背。
夏夏刚要尖叫,忽然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放软了身体,任由谢淮将她抵在面前的树干上。
谢淮自始至终没松开捂她嘴巴的手,他像只狼狗,鼻子埋在夏夏颈窝嗅味道。
夏夏唔唔了几声,他充耳不闻。
直到她轻轻伸舌尖他手心,谢淮才放开了她。
“淮哥。”夏夏求饶般说,“如果是壁咚的话,你能不能给我翻个面啊”
她现在的姿势实在算不上美观,别人壁咚都是面对面,而她是面对树,被谢淮的胸膛和树干夹到了中间,脸差一点就要和树皮来个亲密接触,实在太难堪太尴尬了。
谢淮冷酷地说:“不能。”
他掐住她的后颈:“我晾了你一个星期,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知道了。”夏夏忙说,“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换学校,可我真的不全是因为恋爱脑,我考虑过,既然以后我们都要留在南城,就没必要把读研期间的人际关系浪费在另一个城市……啊————”
她话才说了一半,屁股挨了谢淮一巴掌,脱口而出的惨叫久久回荡在树林上空。
夏夏缓了半天,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疼……”
“我再问一遍,知道哪儿错了吗”
夏夏从小到大挨过许多打,但被人用这种姿势按着打屁股却是头一遭。她又羞又恼,偏偏谢淮态度强硬,伸手又给了她几巴掌,他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气,打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夏夏屁股直接麻了。
夏夏本来就倔,被他这样毫无没尊严地打了几下脾气也上来了。她气得眼眶湿了,但依然不肯跟他服软,嚷着:“我没错!你自己犯错了还有脸打我!”
“狗男人,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打我这么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淮手指拨开她额边的碎发,落在她已经揭掉创可贴长着血痂的伤口上。
他看着那道血痕,脸色阴沉:“谁打的”
夏夏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终于明白谢淮在气什么了。
她刚要说话,谢淮放开她走了,夏夏也顾不上委屈,转身追上去:“谢淮——”
那是夏夏幼年打架时落下的毛病。
村里的大人看不上吴丽,背地里闲言碎语,家里小孩无意间听见了,路上再遇到夏夏时,恶意掩藏不住,轻则恶语相加,重则围着她扔石块,拳打脚踢。
夏夏被欺负了会还手,有时她打不赢,被几个孩子按在地上打,有时她能打赢,但打赢了她更害怕。
那些孩子的家长上门要说法,夏军才不管是谁挑事,见人家要他赔药费反手就去扇夏夏。从那以后每当打赢后夏夏都会故意在自己身上留点伤口,一旦有人找过来,她就泪眼汪汪坐在小板凳上撩起裤腿,露出满是淤青的小腿。
夏军是个无赖,见夏夏受伤乐得龇牙,转过脸来和来闹事的家长要医药费,要到了钱就拿去赌博喝酒。
从小的经历使然,夏夏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反而把它当成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哪怕她做的事情再恶劣,只要自己也受伤了,别人就没办法找她兴师问罪。
夏夏追上谢淮,想道歉却无从开口,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能转移话题:“蔡芸的事好像闹得很大啊,学校会处分她吗”
“淮哥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吧,听说西门外开了一家糖水店。”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小路,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
谢淮自顾自地走头也不回,夏夏故意朝地上一扑,哎哟叫了一声。
谢淮停住脚步,回头看女孩被路边的台阶绊了一下,直挺挺摔了个狗吃屎。
他原本不打算理她,见她摔得这么可怜,心也硬不起来了。他折身回去,刚蹲到夏夏身边,假装摔倒的女孩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谢淮直起身,女孩直接被他带了起来,双腿勾住他的腰挂在了他身上。
“淮哥。”她笑嘻嘻的。
谢淮双手垂在身侧,夏夏拿过他的手垫在屁股下面防止自己掉下去。
谢淮:“刚才挨的打还不够”
夏夏说:“你打吧,打到你解气为止,我保证不喊疼。”
她讨好地笑:“只要打完给我揉一揉就行。”
她像只等身尺寸的大熊玩偶,死死缠着谢淮不下来,一定要让他消气才行。
可谢淮的气不是那么容易消的。
那天早上夏夏说自己的伤是打架时蹭到的,她眼神一直在闪躲,谢淮嘴上不说,心里却不信,他以为夏夏是怕他冲动找蔡芸的麻烦所以不敢说实话,于是私下堵了蔡芸的路问她,蔡芸却一口咬定那是夏夏自己打的。
谢淮想起夏夏从前拿砖块打自己诬陷给夏军的事情,知道这种事她做得出来,这是其一。
他一个星期没理夏夏想让她好好反省主动来找他认错,可夏夏压根没发现他在生气,还每天傻乎乎给他发消息,到最后还是他憋不住来找她算账,这是其二。
谢淮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可她这样挂在他身上,触手就是女孩温软的躯体,他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灭了灭。
谢淮冷着脸:“你就是这么解决事情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解决啊。”夏夏没觉得有什么,“我也想打她,想把她的脸抓花,可把人打坏了她家人是要找我麻烦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蔡芸不敢再嚣张了,也不敢告诉辅导员我泼她水……倒是你。”
她轻轻揪住谢淮的耳朵:“淮哥是因为给我出气才去举报蔡芸吗”
谢淮漫不经心:“蔡芸还是学生,学校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让她把钱还回来了事,不过档案记了这一笔,海大最后未必会要她。”
夏夏愣了一会:“太狠了,淮哥你太狠了。”
谢淮:“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担着,也就是你不争不抢。保研竞争这么激烈,换在别的专业,蔡芸做的事够别人举报她一万回了。”
夏夏嘿嘿直笑,亲了他一口:“淮哥对我最好了。”
谢淮却没被他一个吻收买,冷漠道:“下来。”
“我不。”夏夏一听这话立即死死搂住他,“你不消气我就不下来。”
“下来。”谢淮又重复一遍。
“不嘛我不嘛。”夏夏撒娇,腻腻歪歪粘着他,“淮哥你不要让我下来嘛。”
谢淮没办法,维持着这个姿势将她抱回了宿舍。这样光明正大在学校里秀恩爱,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夏夏却毫不害臊,心安理得将下巴搭在谢淮肩膀,路上遇到祝子瑜在超市买饮料,她还挥手笑吟吟和她打了个招呼。
等走到宿舍,谢淮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把夏夏放下来,拨开她额侧的头发:“我看看。”
夏夏见他眼神还是沉的,忍不住问:“你还要打我吗”
谢淮反问:“不行吗”
夏夏委屈地说:“这里人太多了,回家再打吧,回去以后你想怎么打都行。”
她见谢淮不说话,扯他衣边:“可以吗”
谢淮静静看了她一会,开口:“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可以保护你,遇到事情不需要你硬撑,更不需要你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那天晚上信誓旦旦跟我说可以收拾蔡芸,你是在收拾蔡芸还是在收拾你自己”
谢淮:“也麻烦你想想我,我以为蔡芸打了你去找她麻烦,结果是你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夏夏沉默片刻,开口道歉:“对不起。”
习惯使然,她遇事确实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麻烦别人而是自己解决,可就如谢淮所说,现在不是从前,她有可以保护她的男朋友,许多事情不必一个人强撑着,明白是明白,可要改过来这个习惯,还需要一些时间。
夏夏想了想,问:“那以后有人欺负我,我都可以告诉你吗”
谢淮:“你说呢”
夏夏偏着头,古灵精怪地看着他:“如果有人打我,你会帮我打他吗”
谢淮问:“谁”
夏夏掰着手指:“刚刚有人打我屁股,打了七下,每一巴掌都特别重,你可以帮我教训他吗”
谢淮:“……”
“你好像打不到自己,但没关系。”夏夏狡黠地笑,指了指面前的路灯杆子,“你如果真的爱我,就自己撅着屁股趴好,我帮你教训他,不过我手劲小,可能要多打几下。”
谢淮没有听她胡言乱语,他淡淡地说:“那不叫打。”
他看着夏夏,唇角勾了勾:“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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