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也没有那么礼貌。

    因为后两次门铃是连按的。

    甚至没等那短暂的音乐播放完毕, 门上便展开一个……爱心形状的大洞。

    然后有无数玫瑰花瓣如潮水般从金色空间中喷涌而出,艳红的花瓣如同被施了魔法,漫天飞花, 如梦似幻。

    先落地的花并没有堆到地上,而是像游戏卡模一样在低处消失, 又从高处重新落下,形成了一小片循环特效区。

    戚月白端着盆里搅到一半的肉馅陷入沉默。

    他首先考虑的是玄关处的卫生问题, 以至于在一只白毛喜气洋洋的从花瓣雨中冲出来时, 还保持着注视花瓣的角度。

    “锵锵——大惊喜到来!”

    久没得到回应, 果戈里举起的双手停滞在空中,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重心明显偏离的少年。

    “月白君?”

    戚月白反应过来:“啊, 抱歉。”

    这些花应该用不到他打扫。

    果戈里讪讪放下胳膊,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左手抓右手。

    “月白君在想什么。”

    “嗯……你这些花是在街对面那户人家院子里摘的吗?”戚月白短暂停顿后,继续搅动盆里的肉馅, 将碎肉、调味料和鸡蛋拌均匀,他准备炸茄盒和藕盒来着。

    “是。”听到这个奇怪问题,果戈里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院子里有秋千的那家。”

    戚月白弯弯眸子:“那太好了, 今晚我们有甜点吃了。”

    “啊?”

    “那家种的是可食用的玫瑰品种,可以做玫瑰炖奶,可惜没有中筋面粉,不然可以做鲜花饼。”

    戚月白上次来就盯上那满院繁花了,可惜当时摘人家花不太道德, 现在没人谴责了, 可惜太忙,他也没那么急切的想吃,就没去摘, 结果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简直是,太好了。

    果戈里呆滞回头看了眼在空间异能的干涉下循环着的玫瑰花雨,怎么都没把这样浪漫的画面和食物联系到一起。

    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算不震惊,不欣喜,也不该这么平静吧!

    刚要开口控诉,却发现戚月白已经转身回了厨房,他本想停止使用异能,但思考片刻,拉起身上披风,金色空间传送口下雨似的落下花瓣,然后捧了一大兜花瓣才颠颠跟进去。

    “月白君~”果戈里人未到声先起,满腹幽怨:“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高兴。”戚月白头也不抬,背对着他,专心处理案板上的藕片,洗净的藕身洁白,用刀对准,‘咔嚓’一声,便落下一截藕片,置于一边,层层叠好,准备等下塞肉馅。

    果戈里不满说完,鼓起一边腮帮子:“好敷衍!”

    戚月白回头看他一脸‘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的表情,没忍住笑了:“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就算不是很激动的冲上来抱住我说:‘真的是你吗,科利亚!我以为我永远只能是一个人了!’,也至少要笑一笑吧。”

    戚月白动作一顿,转身加快切片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将成段的藕处理好。

    随后打开水龙头洗手,在挂在一旁毛巾上擦干净。

    “来吧。”

    果戈里:?

    “不是要抱吗。”戚月白捏着手指,抬眼:“不抱就算了。”

    行吧。

    果戈里像变魔术似的把一兜玫瑰花瓣尽数散尽,上前微微弯腰,张开双臂,将少年揽入怀中。

    随后,他察觉到对方也抬起胳膊,生疏的回抱,双手在后背交叠,起初很轻,后来愈发收紧,手指都在轻颤,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情感上的回应,心尖一颤,难言的喜悦和迷茫涌上心头。

    对方侧脸贴在他的脖颈处,下巴搁在肩上,发丝扫的咽喉稍痒,扰的人不自觉吞咽一回。

    他听见戚月白开口。

    “我很高兴,科利亚。”声音清浅,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亦吐字清晰,坚定如陈述事实:“非常高兴。”

    果戈里身体微微一僵,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喉咙中,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拥抱并没有维持太久,戚月白很快便从青年怀抱中挣脱,洗手,拿起筷子,给两片藕中间塞肉馅。嘴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线,若非耳垂的薄红,冷静的简直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果戈里足足混乱了三秒才回神,他直勾勾盯着黑发少年。

    “就这样吗。”

    戚月白手一抖,用的力气重了点,两片藕中的肉馅被挤出来。

    他不可思议的回望:“你还想要什么?”

    “提问啊。”果戈里一脸无害的眨眨眼:“你不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吗,月白君。”

    戚月白盯着他清澈的眼神,突然觉得是自己思想龌龊了,他把用筷子把多出的肉馅夹到盆里。

    “……想,但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他需要先冷静,把脑子里的英文名词处理一下,再去分析旁的信息。

    “咦?”

    “姑也不行,你那些玫瑰呢?”

    果戈里默默把转移走的花瓣们捞回来,用披风捧着。

    戚月白找了一圈没找到大盆,干脆把案板往边上推,腾出水池的位置。

    “放里面。”

    果戈里照做,把怀里的花瓣抖进去,但花瓣太轻,有些卡在衣服褶皱上,戚月白看的不顺眼,干脆伸手去摘。

    把所有花瓣倒干净,他看了眼愣住的白发青年。

    “对不起?”

    芥川因为异能缘故所以很排斥别人拽他衣服。

    他记得科利亚的异能叫【外套】,发动异能也要披风这一前提,所以像剑修和他们老婆……同理吗?

    “这是什么的道歉。”果戈里回神奇怪,他想起方才少年弯腰靠近时,一低头便能看见的毛茸茸的发顶,指尖曲了曲。

    衣服被别人碰到不会感觉被冒犯啊。

    戚月白甩掉自己的奇思妙想:“没事,可以麻烦你把烂掉的花瓣挑出来吗。”

    果戈里睁大眼:“哪有烂掉的花瓣?”

    明明每一片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确保没有烂边和形状不完美的!

    每一片!

    “啊,没有吗。”戚月白看了眼塞满池子的玫瑰红,这个量,如果是精选,可怜邻居的花园不会秃了吧:“那就辛苦你洗一下它们吧,洗完后在水里泡一会,多出来的做点玫瑰盐吧,残渣也可以做玫瑰酱。”

    果戈里冷哼一声,抬手拨开水龙头。

    戚月白没来得及阻止,最大流量的水便倾泻而下,落在塞得满满当当的池子中,溅了两人一身。

    “……”

    他顶着半脸水珠,鬓边发丝被打成一绺,沉默的看着下意识扯着披风把脑袋塞进去的果戈里。

    这小子好像那个大号鸽子,还有个翅膀能遮风挡雨,哈哈。

    果戈里:嘿嘿。

    被骂了一顿后,果戈里老老实实从边上拽了干净的纸给戚月白擦脸和头发上的水渍。

    处理完自己干的好事,他才稍稍抬起水龙头开关,小股给池子放水。

    这个空档,便掏了个凳子出来,坐在一边去看边上忙碌的人。

    少年发丝如墨绑在脑后自然垂落,柔和的自然光透过玻璃勾勒在清瘦挺拔的身形边廓,正低头用刀处理茄子,切开后,再于中间来一刀,全神贯注着,长睫落下淡淡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言心安的宁静感。

    他看起来,即便一个人也过的很好。

    甚至比先前即便被人群簇拥着,也偶尔会冒出的格格不入的孤寂时,还要好。

    果戈里疑惑歪了下脑袋。

    戚月白注意到他的视线:“老盯着我干什么。”

    不是第一次了吧……

    “嫉妒啊。”果戈里立刻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嫉妒月白君手下的菜呢。”

    戚月白看了眼还剩一半的茄子:“……你也想被我切成片?”

    想他乱七八糟学艺这么久,还真没做过人。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月白君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我!”果戈里为自己正名。

    戚月白突然想起‘对视10秒定律’,听说只要盯着一个人看10秒,就会产生想要亲吻的冲动。

    当年他为了验证这个定律,逮住路边的流浪阿黄对视了整整30秒。

    现在记起,对方没追着他咬,是真爱他。

    少年低头看案板上剩一半的茄子,淡定继续切。

    “你又不是花,我看你干什么。”

    后面沉寂了一会,正当戚月白放松警惕时,后背突然被拍了下,下意识回头。

    入眼是一朵巨大的布绒花,不知道从哪弄的玩偶服,身体是绿色的茎,从脸一块开花,粉色外开的大花瓣显得头重脚轻,两片用来放手的液体上下挥动,不像叶子,像胖鸟那不甚灵活的翅膀。

    他手一抖,把留了连接处的茄子直接扯成了两片。

    “科利亚!”

    果戈里面壁思过,然后开启空间把手传送到水龙头边上,及时拯救了快漫过玫瑰花的水面,他默默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又要挨骂。

    然后在戚月白冰冷目光下,老实收回爪子,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

    嘤。

    茄盒也塞好肉馅,起锅热油,油至六分,用筷子裹上面糊,放入油中炸熟。

    这个空档,戚月白去看了眼锅里的粉蒸肉。

    开口的大碗盛着橙棕的肉片,锅盖水汽弥漫。

    因为是一人食,他便只做了一个菜,好在考虑到之后可能还要翻译,多搞了些,否则可能还不够吃。

    但考虑到上次两人一起吃烤肉时果戈里表现出的饭量,他觉得蒸的米饭不够。

    “我吃面包就好啦,月白君。”面壁思过的果戈里突然开口,显然,是否允许被用眼睛看都不影响他看东西。

    戚月白淡定从冰箱拿出前几天做的馒头:“家里没有,吃中式无糖面包吧。”

    软乎乎的,不比硬列巴好吃吗。

    腌制的咸菜,粉蒸肉,炸茄盒藕盒,米饭和鸡蛋煎馒头片,白馒头凑了一桌。

    果戈里从厨房里把他刚刚用空间拽进去的凳子哼哧哼哧搬出来。

    戚月白对他的表演人格已经熟视无睹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尝了一下新鲜出锅的炸藕盒,外酥里脆,相当不错。

    果戈里有样学样,‘咔嚓’一声后,眼睛一亮。

    “好吃!”

    戚月白见他给面子,脸色缓和许多:“那就多吃点。”

    虽然很想说‘食物不言寝不语’,但戚月白着实没那个习惯。

    吃饭的时候不聊天,吃哪门子饭。

    他起了个话题:“我知道你会来,科利亚。”

    嘴里塞着鸡蛋馒头片的果戈里抬头,含糊不清:“嗯?”

    戚月白用筷子夹起米饭:“你那天告诉我,说我会死的,因为看见了我的未来。”他抬眼:“指的就是这个吗?”

    “我瞎编的。”果戈里咽掉嘴里的东西:“我确实看见你会落到这里,但并不知道你的结局。”

    梦的最后,也只是少年许多年后靠在床边阅读的影像。

    他的外貌没有发生变化,内心可能也一如往年的强大坚韧,毕竟他独自一人精彩了如此长的时间。

    果戈里清楚知道,若自己有朝一日落到他那处境,是绝不可能即刻开启旅行的。

    哪怕到死,他也不服气所谓命运的安排。

    戚月白皱眉:“你骗我?”

    亏他还真情实意的想了一下自己凄凄惨惨死在这暂停了的世界的样子。

    “你会死,我会死,谁不会死。”果戈里眨眼:“死亡不过是开启另一扇未知之门的钥匙,没什么好怕的。”

    ……诡辩。

    戚月白无语几秒:“那你说的:你为我做的事,指的是今天来到这里?”

    “我没说。”果戈里否定:“明明一直是月白君你说的嘛。”

    什么他和‘书’的交易,什么他付出了代价。

    事实上,果戈里只是在发现戚月白消失后通过试图毁掉‘书’,被传送到一个雪白的空间强制入眠。

    梦中,黑发少年被束缚带绑在床上,长时间昏迷,偶尔醒来也会被注射肌肉松//弛剂。

    但只要能说话,他就会柔声安慰那个看不清脸的女研究员。

    “我有自愈能力。”

    “不疼的。”

    “哇塞这药还挺甜。”

    他甚至要过局部麻醉,跟女研究员学习怎么解剖自己。

    “拜托,我剖我自己超酷的,就当带实习生啦姐姐,教教我。”

    以上帝视角断断续续看了多久,果戈里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后,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三年。

    ‘书’警告他,如果敢乱来,世界就会崩塌,戚月白也会真的死去。

    因为时间的回溯并非无限制,而是会逐渐削薄世界的壁垒,甚至开启‘过去’,都会对‘书’产生不可逆的消耗。

    若可以,‘书’希望戚月白可以快速‘一命通关’。

    但它选中的主角过分关注‘支线’了,因此浪费了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所以它才会动用手段开启时间跳跃,甚至不惜直接将戚月白送到‘正确答案’面前。

    果戈里和它讨价还价。

    他说,反正月白君也会逃离那栋建筑物,不如让他帮个忙。

    “你也不想月白君因为太累没力气救人吧。”

    被锁在实验室三年,连下地的经历都少得可怜,体内各项数值濒临崩溃,这样的身体素质该怎么逃离防守森严的大楼,又要在酒组织的追捕下,做救世主呢。

    陀思都不那么压榨手下人好嘛。

    “你的意思是,你和‘书’吵了一架,然后它就同意放你出来了?”戚月白一脸不信:“这么简单。”

    其实还威胁‘书’只要不同意就等他回去把戚月白救的人都杀了的果戈里点头:“是呀。”

    “不管怎么样,你都帮了我大忙。”戚月白松了口气:“这些情我记下,但你跟到这来,实在是太冒险了。”

    说白了,这一切都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果戈里纯是追在天雷后面高举避雷针大喊:劈我!劈我!

    果戈里不理解:“可我也得到了很多啊。”

    明明都说清了,为什么对方还一副欠了他很大情的模样呢?

    “比如?”戚月白尝了个炸茄盒,不巧,正是果戈里吓唬他被弄断的那块。

    “快乐、自由。”果戈里扒拉着手指头数:“还有‘神’的局限性。”

    戚月白感觉干货来了:“此话怎讲?”

    他就知道,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命赌……

    “你记得那个供奉天照大神的神龛吗,月白君。”果戈里身体稍稍前倾,他摘了遮住一只眼的扑克牌,那双金银异瞳写满名为‘期待’的情绪:“那东西,很可能拥有让你回到过去的能力!”

    ……不可一世的赌徒。

    戚月白头疼:“所以你没有回去的把握就敢来找我?”

    “没关系的!”果戈里试图抓住他的左手,但被戚月白抬起躲过。

    他也不尴尬,用异能作弊,穿越空间将少年的手上下捧住,诚恳道。

    “我已经做好和月白君永远成为世界上唯二两个人类的准备了!而且除了我,你已经没有别的择偶对象了!”

    “……少看点小说吧。”戚月白用力抽回手,欧美人骨架是真大,两只手能把他一只手盖的严严实实。

    想想果戈里那抱上来时那压迫感极强的超一大只,深吸一口气。

    没事的,他还会长大的。

    这具身体才十六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区区一米八算什么,他迟早两米一!

    “而且就算神龛可以让人回到过去,那和回去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说的——‘神’的局限性!”果戈里激动的用筷子插起一只炸藕盒,举过头顶。

    “不要玩弄食物。”戚月白皱眉:“好好吃饭。”

    果戈里把藕盒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被撑的浑圆:“‘书’把你抛弃在这里,是因为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戚月白意外。

    他还以为是单纯的:臭异世界上我们这要饭来了的故事。

    “因为未来还有强大的敌人影响着世界的稳定。”果戈里说:“‘书’判定你应对不了。”

    听罢,戚月白垂眸:“我应对不了……我明白了,是想让先祖来吧。”

    他回去,先祖大概率就要让出身体了。

    那么敌人指的是——在户隐神社杀掉他的那家伙、先祖的死敌两面宿傩、横滨他得罪了的费奥多尔。

    还有一个。

    戚月白看向眼前大快朵颐的青年。

    论皮相而言,他真是长在了很多人的审美点上,性格也很不错,活泼、热烈、是个只要待在一起,就永远不担心无聊的活宝呢。虽然比起‘小太阳’来说过分烫手了点,但……

    “科利亚。”

    “在,月白君。”果戈里抬头:“有什么事吗。”

    戚月白问:“你还想攻略我吗,是爱情的那种攻略。”

    果戈里动作一顿,随后像开奖开出特等奖一样惊喜:“月白君,你终于答应我的追求了吗?”

    “……意思是想,对吧。”

    戚月白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筷子其中的一只,然后毫不犹豫的覆上咒力,从侧面捅穿了咽喉。

    尖锐的木尖刺破皮肤、肌肉,血液顺着筷子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果戈里眨眨眼,看着少年眼神黯淡一瞬后,胸腔突然开始剧烈起伏,咳嗽几声后,他用力拔出筷子。

    伤口处的血液顷刻停止流淌,断开的皮肤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就是这样。”戚月白将手放下,声音平淡:“你想杀了我,以获取离开情感牢笼的钥匙是不可能的。”

    时间停滞的世界中,痛觉也不复存在。

    不然他还真不敢这么玩。

    而且这么酷的画面没有DVD记录真的好可惜。

    “欸。”果戈里歪了下头:“意思是月白君是不死的吧,这我早就知道了。”

    拥有‘书’给予的记忆,说不定他会比月白君本人更加了解他哦。

    “我这个人,麻烦一堆,甘于平庸,无聊透顶。”戚月白将染血的筷子拍在桌上,眸底有暗光闪烁:“唯独一点,我不喜欢玩弄任何的感情,虽然没有恋爱经历,但一定会当真。”

    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于他而言,是很繁琐而郑重的事情。

    自妈妈去世后,他便恐惧上交付真心。

    如果相识的最后是离别,那还不如别开始。

    “没关系,因为说白了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呢。”果戈里托着腮:“和寻常的情感有什么区别,为世人恐惧、趋之若鹜在何处,统统不知道,但如果是‘爱’月白君的话,我并不排斥呢。”

    他面上的笑容没有平日的用力过度,只是很平常的弧度。

    戚月白看着他:“我不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吗。”

    爱是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爱的,怎么就爱的死去活来了呢,这些都是他曾难以理解的。

    但如今在多数时候,却会频繁的想到眼前这家伙。

    既然未来注定会一起走很长一段路,那就要提前界定好,他可不希望自己突然就心跳失衡了。

    一个长相、性格都还算顺眼的家伙天天在耳边念叨:‘我爱你’,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果戈里弯着眸子:“既然‘神’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那改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他对于月白君的情感啊。

    与其说是单纯的讨厌或者喜欢,不如说发展到现在……更多的是好奇呢。

    对他的行为,对他的想法,对他的一切都好奇的不得了。

    “而且我说过的,月白君,我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你带我见证真正的自由——”

    “自由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乱撩导致我真的爱上了你,你却和我玩装傻那一套。”戚月白微笑:“就等死吧,铁窗泪我还没经历过呢。”

    某种意义上,他更认可与其期待永恒的爱,不如把爱人裱在墙上做二创的理论。

    白月光,死去的白月光。

    想想好像比活着的恋人更令人心动。

    ……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就期盼对方去死,他也坏掉了吗。

    “没问题。”果戈里认真点头:“我会耐心等待那一天的。”

    他并不觉得这些话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对。

    小丑是最擅长谎言的,瞬息万变。

    “那我就免责了。”戚月白从边上重新抽了只筷子,和原来的配对:“回归正题吧,科利亚,你说的——‘神’的局限性是什么,那个神龛,回到过去和回去未来,有什么关系。”

    第62章

    戚月白知道问出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就清闲安全而言, ‘书’给他的结局显然还不错。与其回去面对无数随时会要了他脆弱小命的明枪暗箭,倒不如安然留在这不愁吃喝,只是稍微孤寂些的时间缝隙之中。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心强大就享受一个人支配世界的乐趣, 精神紊乱了就去死。

    被人记在史书上歌颂又不能香火成神,况且会真心爱他的人已经去世了, 对戚月白来说,两个世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但偶尔从睡梦中惊醒, 恍惚走到马路中央躺下, 盯着那不变的太阳时, 耳边也会响起那句——

    你不好奇我为你做了什么吗, 月白君?

    那个青年, 为他留下了一张撕成两半的愚人牌,一张代表‘选择’‘沟通’和‘开始’的恋人牌。

    尽管心中没有提起,但潜意识下却一直潜伏着一个念头。

    他会来的。

    没有过多修饰, 亦无期盼失落,只是如笃定水遇火则热般认定事实。

    所以当艳丽的玫瑰花雨在静止的世界中绽放,戴着魔术帽,白披风的青年从中欢笑着冲出后, 戚月白只觉得:

    果然如此。

    少年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悦,只用走神来掩盖衣袖下轻颤的指尖。

    但真的,真的很高兴。

    “神的‘局限性’就是神在乎!”果戈里一撩披风,激动的单脚踩在凳子上,鲜活灵动的与这个停滞的世界格格不入:“它在乎‘合理’和‘稳定’!”

    他打了个响指, 许久未见的神龛便从空间中落地, 一人高的木柜与地面碰撞时,掀起虚浮的一层灰。

    戚月白迅速用金丝编成罩子将桌上的菜护好,瞪了眼果戈里。

    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祸的果戈里眼神乱飘, 生硬跳过话题。

    “为了这个,我还和‘书’订下了不能自杀的契约。”越说越气,白发青年插着腰表明不爽:“但也只得到了很敷衍的情报,像是能回到过去这样的,问的多了,‘书’就说月白君你知道该怎么办,不肯理我了。”

    ……牺牲掉了自杀的自由?

    所以这就是被神偏爱的感觉吗……

    想想自己被连环下套的经历,戚月白无力嫉妒,他起身走向神龛:“我大概清楚了。”

    ‘书’在乎合理和稳定。

    还有果戈里与它讨价还价的权利,都说明了一件事。

    利用神龛回到过去,找出‘书’在乎的人,然后用他/她/它的性命做要挟,便能得到谈判的入场券。

    这是「合理」。

    但真正让’书‘松口的得分点,却是「稳定」。

    就算回去了又怎么样。

    凭借小茶野先祖的恩泽作威作福,也不影响戚月白莫名其妙的死在户隐神社。

    所以,要变强,强到至少能成为先祖的替换项。

    如果可以,戚月白确实更想竭尽全力的拼一回,再去接受那无能为力的顺其自然。

    这是果戈里为他争取到的,名为选择的自由之路。

    黑发少年抬手,一截细细的金丝搭上满是堆灰的金属环扣。

    算算时间他上次见到这东西是七年前,所以果戈里是找了个地方,藏了它七年?

    难怪这么脏。

    果戈里眼睛亮晶晶的:“对,就是这样,月白君,来吧,开启独属于我们的逃离时间大作战!”

    征服时间,摆脱现实,从神的禁锢下挣脱,这是绝无仅有的伟大逃脱魔术!

    在即将触碰到时,戚月白却收回手。

    “怎么了?”果戈里疑惑。

    戚月白看了眼宛若刚出土的神龛,说实话有点嫌弃:“太匆忙了。”

    果戈里眨眨眼。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回到过去是指哪里,但保险起见,还是做足了准备再去吧。”戚月白看了眼杂物间的位置:“况且,我也有事情没完成。”

    ‘书’钓在他前面的那颗胡萝卜,他重生的三月前死去的妈妈。

    就算从一开始就是骗局……至少也要知道真相。

    “是蓝方威士忌吗?”出乎意料的,果戈里竟然说出那个名字。

    戚月白诧异:“你知道?”

    “一点点。”果戈里坐回餐桌前,将梦中三年的事情和他讲了,可惜半睡半醒间,他能接触到的信息实在有限。

    但对戚月白来说也够了。

    “你说她研究了三年的,其实是DA7655的分解剂?”

    这句话如同闪电,将所有杂乱无章的线索串联,各种重合、毫不相干的信息如同片片拼图,在脑海中旋转,归位。

    曾经的困惑在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是豁然开朗的清明。

    十三年前,身份暴露的蓝方威士忌为了保住自己孩子的一线生机,将唯一一只成品药剂注射进他体内。

    又在侥幸存活后,捏造出‘中国商人’的身份,买下他的所有权,冒着风险重新加入组织,启动资料被毁,已经被放弃的项目DA7655,试图研究出解药,目的是将孩子重新变回不被寄予窥探的普通人。

    若真相如此,‘书’的食言似乎也有了解答。

    ‘书’需要她保护原身长大,但又不能让她成功。

    因为拥有‘融合’异能的原身,是准备好的容纳异世灵魂和千年咒灵的完美躯壳!

    “月白君?”果戈里看着愣在原地的戚月白,他还是第一次见眼前的少年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外放呢。

    “谢谢你,科利亚。”戚月白回神,眸光流转,宛若璀璨星辰,迷惘褪去,是纯澈的喜悦,他高兴到上前用力抱住凳子上的青年,坚定道:“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他就知道,妈妈果然是最爱他的!

    浅抱即止,戚月白迅速转身往杂物室的方向跑去。

    他迅速在地下室那叠实验记录中找到可以印证他猜想的纸张。

    三岁的原身并没有展现出很强的异能,或者说,他的异能仅限于检测异能的伽玛射线的浮动,类似有灵力不会使法术的状态,否则也不会被酒组织如此利落的放弃。

    他找出十几张一开始被他忽略掉的资料。

    那些是排在原身三岁的检测记录之后的‘年检’,因为下方有琴酒的签字,想来是蓝方威士忌为了交差交出的。

    那些记录中,原身的异能强度起起伏伏,但总体是稳步下降,或持平不增长的进度。

    打开柜子,里面摆放的药剂,大多也是资料记录中与‘稳定’‘降低’相关的东西。

    原来如此……

    少年激动到手指都在颤抖。

    不仅为了带科利亚离开这里,他还要和‘书’谈条件,要回到正确的节点救下妈妈!

    他要告诉她,不需要解药。

    他是救世主,他拥有不被人觊觎的强大力量!

    果戈里靠在门框边,视线落在地下室各种精密冰冷的仪器和装潢上,神情微微一顿。

    没记错的话,他最开始的到的记忆中,月白君也是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离开。

    离开这个国家。

    *

    果戈里说,这神龛是他从东京郊外的一处土地庙附近找到的,且并非供在神社中,而是无人问津的山沟之中,被生长茂密的植物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头。

    若非‘书’的指引,谁也想不到下方会有这么个东西。

    在长野图书馆找到这神龛其实是平安时代的造物,并简单了解了一下平安时代的戚月白当即挥手,决定出发东京图书馆,多找点关于神龛的情报。

    读万卷书,也要走万里路。

    果戈里本来打算先搬着神龛去东京,留戚月白收拾东西,但戚月白计算了一下。

    “已知你的异能可以链接周围三十米的空间,而长野离东京173公里,所以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三十米三十米的闪现,就为了搬一个柜子,感觉好鬼畜……

    “可我就是这么把它搬过来的啊。”果戈里疑惑。

    ……竟然已经抽象过了吗。

    还好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不然万一被拍到,杂志的头条可能要变成‘旅行的柜子这么破’了。

    “做过一次不代表就是对的,你又不是机器,再说,搬过去你还得回来。”戚月白拍拍他的狗头:“而且我从东京过来的时候,一路看到不少好玩的地方,可惜一个人没太多兴致,你不想和我一起自驾游吗?”

    果戈里眼睛一亮:“这是约会邀请吗!”

    “可以是。”戚月白弯弯眸子:“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任务一:去金店礼貌采购点黄金。

    毕竟那玩意放哪都是硬通货。走天下第一个字是‘钱’。

    任务二:去便利店买三个苹果,顺带看看有没有黄瓜,有的话就买四个。

    “加油哦,科利亚,请务必按照我的嘱咐来买东西。”黑发少年眼底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看着果戈里走远,戚月白去附近的超市抗了些中筋面粉等原材料回来,毕竟昨晚太激动,下一顿饭都没吃就杀去了长野图书馆一无所获,那些洗干净的花瓣还没派上用场呢。

    揉面,做馅,咒力将花瓣、白糖、蜂蜜均匀混合,甜香的气味四溢。

    用面团裹上馅料,放入烤箱,戚月白转身做玫瑰炖奶。

    等果戈里回来,鲜花饼刚巧出炉。

    ‘叮’的一声脆响,戚月白戴着微波手套将铁盘拿出来,刚出炉的鲜花饼圆润饱满,表皮泛着金黄的色泽,玫瑰的馥郁和小麦粉的麦香结合,恰到好处。

    “想吃?”戚月白逗他:“那就拿任务点来换。”

    果戈里点头,将怀里的包扯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饰品来。这还是戚月白特殊叮嘱过的,成条的金子好用是好用,也太容易被盯上,弄些饰品,还能找个变卖家产的理由。

    而那些金子下面,他扒拉出四个苹果。

    “都给你,月白君。”

    看着某人邀功似的灿烂笑容和四个苹果,戚月白扶着水池笑的前仰后合。

    “所以,有黄瓜是吗?”

    果戈里懵懵点头,然后看着乐不可支的少年歪了下脑袋。

    紧接着,一大波黄瓜、桃子、西瓜、火龙果轻飘飘的从天而降。

    戚月白笑不出来了,快被活埋的他大喊:“停!”

    水果忍者吗!

    果戈里挨了一下脑瓜崩,老实把所有水果用空间传送走,低头狡辩。

    “那个……月白君,‘书’为了确保你能按照他的路线走,分析你的性格和心声时,我在边上听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戚月白面无表情:“哦,洗洗手再吃。”

    这个虽然满嘴没有实话又皮又欠,但!暂时不能灭口!

    果戈里乖巧听话,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拿起一块鲜花饼送入口中,咬下后,层层酥皮便在齿间绽放出香气,玫瑰花瓣的芬芳在舌尖舞动,内里馅料偏湿软,甜而不腻。

    “怎么样?”戚月白勉强收起杀心,决定给这小子一条活路。

    “好吃!”果戈里夸:“但好像不怎么甜。”

    戚月白得意轻哼一声,早有预料:“你吃的是我的减糖版,再拿另一边的试试?”

    果戈里照做,这下入口的点心果然甜了很多,青年眸子亮晶晶的望过来:“这是为了我专门准备的吗,月白君!”

    戚月白笑而不语。

    他能说,这是在横滨给芥川那帮孩子做点心留下的条件反射吗?

    然后又考虑到某段时间网购的紫皮糖,得出因为俄罗斯也是欧洲国家,欧洲国家有个称呼叫欧美,美国的空气都是致死量的甜,所以身为俄罗斯人的果戈里可能也嗜甜这个公式。

    不管,论迹不论心。

    欣慰的看着果戈里把加糖版的鲜花饼一扫而空,戚月白拿起一小块,边吃边抽空想。

    他不会回去后发现自己因为旷课太久被退学了吧?

    不知道小茶野先祖拿到身体后会做什么……找个山沟躺着睡觉?

    好像是他老人家做的出来的事。

    *

    黄金到手,又做了些便携的点心食物打包好做路上的干粮,戚月白在对面邻居家的车库里找了辆皮卡车。是的,就是那个院子里有绿色棚子,种了很多玫瑰花——虽然现在已经是光秃秃的玫瑰藤了。

    他在心里担忧,这种‘邻居就是我粮仓’的好日子过久了,回到正常生活后不会习惯吧?

    于是,在外面等着的果戈里莫名其妙的被赶进车库里把车开出来,然后再被赶下驾驶座,最后任劳任怨将神龛搬到皮卡后座,钻进副驾驶老实做好。

    因为戚月白已经不相信陌生人的驾驶技术了——尤其是本来就不可控的果戈里!

    而他,经历了多次无证驾驶,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司机了!

    这辆皮卡配置不高,而且有些陈旧,果戈里略施小计,用空间异能将车内的污垢和异味用传送走,然后转头对上戚月白惊喜的目光。

    “好棒,科利亚!”

    除了当抽油烟机,竟然还能当吸尘器!

    他记得之前和室友几个讨论:最想要的异能是什么时,别人都是什么时停、元素啊、想当概念神啊,只有他提出‘想要一键把脏东西收集起来变成伸腿瞪眼丸的能力’。

    这样就不用亲自打扫卫生和洗澡了。

    果戈里被夸的飘飘然,坐在副驾驶摇头晃脑:“我的异能可是很强的。”

    空间系异能,在刺杀、情报、运输、栽赃等方面可都是佼佼者!

    戚月白有些好笑:“行了,我们走吧。”

    最后看了眼原身生活的公寓,用钥匙打火,一脚油门,车辆启动。

    因为人附近的东西一同消失的缘故,道路宽阔无比,只在路边有几辆世界停滞时的车子。除了转弯,红绿灯什么的也可以无视,一脚油门踩到底,堪称练习科目三的绝世宝地。

    皮卡在道路上疾驰,风呼啸着灌进车内。

    戚月白发现果戈里意外兴奋,白发青年仿佛收到风的召唤一样,用双手支撑住窗框,几乎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外。

    脑后的麻花辫被风吹起浮动,发尾的红色绒球都快垂直了。

    怎么说呢,像只第一次坐车的大型犬,就差个吐舌头。

    理智知道这小子就算从飞机上摔下去也死不了,但戚月白还是有点心惊:“科利亚,你在干什么?”

    果戈里很快坐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只开的正盛的绣球花。

    如果戚月白没记错,这个应该是他们刚才路过的一处住宅门口的花。

    “送给你,月白君。”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路边的花儿不要采的某人笑的灿烂。

    “……谢谢,放后座吧。”

    在后面被各种花朵塞的差不多时,果戈里终于对它们失去了兴趣,安分的坐回来。

    戚月白问:“你该不会平时出行都靠空间吧,科利亚。”

    不知为何,他想到打水漂。

    白发青年一个人在海上三十米三十米的传送,漂洋过海的偷渡。

    “怎么可能。”果戈里反驳:“不过我确实游过鄂霍次克海。”

    “嗯?”

    “让我想想。”果戈里捏着下巴:“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似乎是住所附近的神父犯了罪,将罪名推到我身上,恰好当时我是本国异能管理组织‘凛冬将至’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就要抓我。”

    他本来打算去夏威夷躲躲的,但陀思说日本发生了有趣的事情,邀请他来,他就来了。

    “然后呢?”

    “阵仗很大,不过没有人能抓到我!”果戈里得意:“我可是小丑!”

    “你总说小丑,是代号吗?”戚月白注意到:“而且你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会被盯上。”

    他单知道果戈里可铐,但好像没有具体概念。

    暧昧暂停,他先政审一下。

    “是代号哦。”果戈里坦然:“至于做的事……我也没做什么,那些人只是不理解我的自由。”

    戚月白奇怪:“具体说说?”

    “不要!”果戈里拒绝:“月白君就当我是个单纯的情报贩子吧。”

    说出来……嗯,还是不说了。

    戚月白眨眨眼:“也行吧。”

    他差不多也习惯了……反正是在国外。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月白君讲讲我童年的事情。”果戈里补充:“我是在西伯利亚长大的。”

    戚月白思考:“你们那,土豆是不是很多。”

    就像人们总是把非洲和挖矿联系起来,西伯利亚和种土豆也解绑不了。

    “挺多的。”果戈里回答:“土豆汤很好喝。”

    戚月白问:“有熊吗?”

    原谅他对俄罗斯的了解全部来自必读书目,盛大又荒芜的悲凉,漫天风雪,泡烂的木材,厚重的衣服,烂醉如泥的叔叔或者伯伯,祖孙三代挤在低矮的客厅里,孩子去做学徒,被打骂虐待……

    或者大概是拿着大列巴和A//k和熊搏斗,大声唱:螺丝刀,螺丝刀,夜里起来安地板,火起来就往雪里钻,哦吼吼吼~

    “……”他等着果戈里的辟谣清洗脑子。

    “有。”果戈里点头:“林子里很有多。”

    刻板印象更重了!

    戚月白:“那你们是不是人手一只用来当宠物?”

    “……我没听说过,养狗的比较多,但镇上的大叔会打猎,用熊皮做衣服。”

    “其实我还有个疑惑。”戚月白稍微掰正一点自己:“听说你们俄罗斯人生性不爱笑,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家人就超喜欢笑,开心了笑,无语了笑,命苦了笑,还能被气笑,甚至死都叫含笑九泉。

    不过他目前在俄罗斯唯一的人脉好像没这个苦恼——八字不合那位,微笑的也挺标准的(没漏八颗牙)。

    “有这回事吗。”果戈里懵,试图分析:“因为……太冷?”

    ……冻牙花子是吧,想想还挺好笑的。

    戚月白火速转移话题:“科利亚,你掏过鸟蛋吗?”

    戚月白实在好奇,他是城市长大的孩子,是最后一批拥有没有社交媒体的童年的人,虽小时候也在家附近疯跑打闹,摔的胳膊坑坑洼洼,吃各种长大了才知道有毒的‘草药’,打卡片,文静了就回家放妈妈买的厚厚一叠动画碟片,但实在没什么树能给他上。

    想当年,他靠一本超厚的盗版阿衰在班里称王称霸,那日子,比初中当校霸然后被制裁爽多了。

    果戈里点头,回忆道:“我的居所附近有一片白桦林……”

    回顾过来,戚月白才发现他离普通人的生活竟已差了这么远,且愈发向‘百分百被海关拒签的牛叉间谍行列’迈进。

    他真牛啊。

    说是自驾游,其实戚月白一路也没怎么停车。

    他心系着神龛背后代表的未知,虽用与果戈里的欢声笑语交谈盖过,但不代表不急。

    “你就说自驾了没,这三个小时一直是我开车吧。”东京图书馆,戚月白顶不住旁边邪剑仙似的果戈里,很认真的敷衍他:“游,中途不也停下来了吗透风了吗。”

    果戈里:)

    “咳。”戚月白其实也心虚,于是他承诺:“等回去,回去好不好,我欠你一次约会。”

    “月白君——”果戈里幽怨拖长调子,好一个九转十八弯:“你上次说的亲吻也没兑现,好没信誉。”

    戚月白思考,戚月白把人拽过来,轻轻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快的仿佛是错觉。

    “乖昂。”他淡定的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关于平安时代文物的书籍,侧脸稍带红晕:“你先一边玩去,我办点正事。”

    然后就不理果戈里了,任由对方,不满、埋怨、试图骚扰。

    就当是趴在键盘上的猫了。

    第63章

    神龛上的花朵纹样, 戚月白原以为是樱花,但对照过书籍后,发现那其实是剑梅。

    平安时代的菅原家的家徽。

    “所以这个回到过去, 大概指的就是平安时代了。”

    原木制的书架,光线从侧面投入, 落在一盘腿坐地的少年身上,投下长长一道影子。戚月白脊背挺直, 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膝旁的地上摞了好几列。

    他用了一下午时间来了解平安时代, 感触是……贵国真乱。

    平安时代, 又称平安京时代, 传闻那时社会动荡,天灾人祸频繁,因此世间人鬼神不分, 阴阳共存,常有鬼魅出没残害人类,人类含冤而死,又成怨灵。

    百鬼夜行, 便是那时的产物。

    戚月白想起自己从五条悟那知道的理论题。

    咒术自古就有,但成型与巅峰时刻却是在千年前的平安时代。

    平安时代,天才咒术师如云,相对应的便是咒灵横行,例如有名的八岐大蛇、玉藻前等, 都是当初真实存在的大妖怪。

    而回去的方法, 是找到‘书’在乎的存在,威胁他。

    请问,神是在乎墙上或历史书中的人的死活, 还是活到现有时间线的呢?

    那么能让他见到‘书’的那位千年老干质又是谁呢。

    戚月白‘啪’的合上书,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难猜啊。

    “月白君!”

    侧头看去,青年呲着个大牙,标准的亚洲蹲杵在一边,盯着一头稍显毛躁的白发,麻花辫垂在胸前,红绒球上沾着一点白色粉末。双眸亮晶晶望过来,乍一看像个大狗。

    戚月白不动声色将书放到膝上:“又怎么了。”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非得搞点干巴酸奶抹上牙膛子上,给他消耗消耗精力。

    不然送到北极拉雪橇也行,别人滴滴他毛滴。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果戈里拽拽他的袖子,一脸期待:“跟我去看!”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戚月白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好啊。”

    反正也看的差不多了……!?

    下一秒,果戈里好像得到什么首肯一样,胳膊一伸,稳稳将戚月白从地上捞起来,打横抱在怀中。

    身体突然腾空的感觉让戚月白下意识抱住白发青年的脖颈,手上的书差点掉地上。

    “你……”

    比起震惊,其实懵和觉得好快更多。

    余光撇到青年脸上得逞似的笑,他回神,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要不要我给你颁个「公主抱.解锁」的奖章啊,科利亚。”

    “嗯,可以吗?”

    “……你的惊喜最好能让我震惊到不打爆你的狗头。”戚月白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靠在他胸膛上。

    增加接触面积,分散受力点,能让抱人的一方轻松一些。

    果戈里失望:“月白君的反应真是永远让人惊讶呢。”

    他还以为像月白君这样守礼克己的人,被突然抱起来会像被抱住一样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呢。

    结果意外的接受了。

    戚月白面无表情:“那你希望我什么反应?”

    他停顿一秒,随后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嗔怪着轻锤了青年胸口几下:“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戚月白硬着头皮演下去:“……想这样吗?”

    太久没犯贱了,那股浑然天成的抽象感都淡化了。

    但真有那么尬吗?

    见果戈里还是没反应,戚月白磨磨牙:“说句话。”

    他好不容易勇敢一次,这小子竟然给他搞: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这套,让他输的那么惨!

    从此封心锁爱当个高冷哑巴,哈哈。

    果戈里终于有反应了,将头埋在少年颈窝一颤一颤,笑声在耳边清晰响起。

    “噗哈哈哈哈哈……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可爱啊,月白君。”

    呼吸间的温热气息一阵阵拂过肌肤,毛茸茸的脑袋在侧脸蹭啊蹭,带起一阵湿热。

    戚月白:“……”

    虽然如愿了,但还是很不爽是为什么?

    他秉承着自己不爽,也不能让别人高兴的原则,伸手用手背抬着额头把某人掀起来。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难道是走不动吗,细狗。”

    俗话说,公主抱的精髓其实是被抱一方的表情管理能力,腕力,腰部力量和抱人方的钢铁颈椎。

    虽然以两人的力气都没那个烦恼,但一直站着不动,cos雕像吗。

    果戈里抬起头来,眸底盛着满满笑意:“怎么可能,月白君又不重。”

    那么小巧,随便就能全部笼在怀里……

    “把你单手拎起来我也做得到。”戚月白微笑:“想试试吗?”

    果戈里不想,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

    “那么,要开始了。”

    “异能力——【外套】!”

    戚月白想说不是所有招式名称都适合大声喊出来。

    比如果戈里这个,听上去像极了商场大甩卖。

    金色异能光辉熄灭,周围景色如PPT般闪烁几次。

    戚月白只是一晃神便到了目的地,看到眼前场景时,眼底是遮不住的震撼。

    “这是?”

    他从果戈里的怀抱中挣扎下地,稍稍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在百米高空之前止住脚步。

    只见下方是高楼鳞次栉比,整个城市群尽收眼底,因为时间凝固的原因,高空没有风,但可能是离得近了,恒久不变的阳光发生些许变化,在金属的塔身上反射出奇异光泽。

    有一种将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肆意。

    果戈里介绍:“是晴空塔哦,东京的最高点,有名的旅游地。”

    而且还是塔尖——大概除了建造他的人,鲜少有人能站到此处。一是人类没那个能耐,二是有警察。

    但在凝固的时间缝隙中,无需担忧。

    “因为我觉得,月白君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就……”

    “科利亚。”

    “嗯,做什么,月白……”

    果戈里话音未落,便被戚月白抓住手,对方回头对他展颜一笑,随后身体向后仰去。

    拉力带着白发青年一同掉下。

    二人直直从晴空塔顶端坠落,疾风呼啸着灌入耳朵,身上衣物猎猎作响,蓝天愈发遥远。

    戚月白偏头,看着地下景物以惊人的速度放大。

    他惊奇的睁大眼。

    晴空塔仅六百余米,从上方掉落也只是十秒出头的时间。

    很快,即将与地面撞击化作一滩肉泥的瞬间,掉入开在地面的金色传送阵中。

    随后短暂的上抛感卸掉急速下坠的冲击力,两人从大约半米高的地方掉下,滚作一团。

    戚月白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笑,不是常有的浅笑,是很开朗的笑声,似乎将一切藏在内心的郁闷都抒发了出来。

    果戈里侧头看他,看着少年笑的整个胸膛剧烈起伏,笑弯了的眉眼。

    他没忍住伸出手,将他把风吹乱的发丝从脸颊上摘下。

    “喜欢吗,月白君,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之前游乐园时他就注意到,少年似乎格外偏爱刺激的项目,只是他最兴奋时,也只是将眼睛睁大,并不如其他人一般尖叫,周身萦绕着一股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难言虚幻感。

    但最近,那样的孤独,似乎不复存在了。

    果戈里的内心不知何时涌上一股奇异的情感。

    是像少年时站在悬崖边,放生了翅膀受伤后痊愈的鸟儿,看它奔向天空的喜悦。

    他很喜欢这样的月白君,真实鲜活。

    是远离社会的无人世界撕下了他伪装的表皮吗?

    戚月白逐渐平缓了呼吸,看着高耸入云的塔,很难想象自己刚刚毫不犹豫的从上面跳下来了。

    无绳蹦极,有生之年也是让他体验到了。

    “已经够了。”

    “欸?”

    “刚才那可是跳楼,超可怕的好吗,我心脏现在还跳着呢。”黑发少年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扯下头绳,如墨的发丝散在肩上:“谢谢,科利亚,我好多了。”

    不就是去千年前吗。

    都有人敢赌上一切为他拼命了,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两人在附近的店铺解决了饭,午饭,晚饭,早饭,不知道,反正天一直是亮的。

    “这是十三饭。”戚月白宣布。

    果戈里数:“那就是我的四饭。”

    “好晦气的数字。”戚月白摇摇头:“不管,否极泰来,负负得正。”

    “你们的国家也不喜欢‘13’和‘4’吗?”果戈里问。

    戚月白摸摸下巴:“视情况而定吧,住宿的时候肯定不希望自己的门牌号是‘444’,但中彩票的时候,别说四百万,四块钱我都接受,‘4’也是‘发’嘛。”

    众所周知左眼跳财,右眼封建迷信。

    果戈里惊讶:“好自由!”

    “当然。”戚月白确信点头,他们家一般人是儒释道都来的,不管什么教,为人民服务的就是好神,要是发鸡蛋,那信众还能更多点:“你们还不喜欢什么数字?”

    果戈里回:“‘666’,因为是恶魔的象征。”

    “……”

    “怎么了?”

    戚月白狂摇头:“没事没事。”

    那下次他就反过来说‘999’好了。

    *

    吃饱喝足,背上装了黄金和一些食物的背包,戚月白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果戈里。

    平安时代是古代唐末宋初。

    所以虽然他这身唐装和唐朝没什么关系,但至少蹭了一个字。

    果戈里的魔术师装就很突兀了。

    得换。

    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

    “怎么样?”

    “你是按E键换装吗?”戚月白费解:“刚进去不到半分钟吧。”

    果戈里歪歪头:“用异能把身体传送到衣服里就行了。”

    “……”想象不出来。

    但不得不说,时尚的完成度确实看脸。

    果戈里身材本就高挑挺拔,撑得起宽松的羽织,布料柔软洁白,腰间束着一条深色腰带,凸显出劲瘦的腰身。

    “怎么样?”

    “好看。”戚月白夸赞,他抓起深色披风,系在肩上,以防去的地方太冷。

    穿多了能脱,穿少了总不能扒叶子批身上吧。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来到神龛前。

    神龛还是那副古朴沉寂的模样,沁在木料中的咒力不比七年前少丝毫。

    外侧的灰尘被戚月白好好擦过,涂层完好,因此看着还不错。

    按照直觉的引导,戚月白调动咒力覆在手上,去拉神龛的小门。

    他的咒力与神龛中残留的咒力接触,竟产生了融合现象。

    据说咒力就像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戚月白怎么都看不出这些黑紫色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大概是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吧。

    果戈里看不到咒力,但作为异能者,他能感觉到神龛上发生的变化,睁大眼睛等待着。

    神龛的门被拉开,露出内里的景象。

    神龛内部,代表天照大御神的八咫镜正对着让它重见天日的人。

    昏黄的铜镜面倒映出戚月白的影子。

    “变成正放的了!”果戈里惊讶:“我把它藏的很好,不可能是有人碰了。”

    所以,八咫镜从上次见时的倒放变成正放,是它自己做的。

    “影相不对劲。”戚月白伸出手挥了挥。

    他伸的是右手,而镜子中的他抬起的也是右手。

    “我上次也是被这个吓到的。”戚月白放下手:“但你没看见。”

    果戈里凑上前:“真的吗?”

    但镜中并没有出现他的倒影。

    “来吧,找不同。”戚月白持续不断输送着咒力,稍稍让开身位:“他和我的区别。”

    果戈里闻言认真看去。

    镜面平滑,能清晰照出人影,其中墨发黑衣金丝纹的,是戚月白无疑。

    “好清楚。”他感叹。

    戚月白回:“嗯,古人是古,但不傻。”

    而且这玩意看外形,又是八棱星又是圆弧纹的,大概率是宗主国对附属国的赏赐,宫里的东西能不好吗。

    不要小看九族的羁绊啊!

    “我发现了,月白君!”果戈里激动:“他没有你好看。”

    “……这时候就不要油嘴滑舌了,科利亚。”刚开始是他输送咒力,后续就变成神龛吸他的咒力,存活几乎一扫而空,戚月白稍显狼狈,维持着体面,连看镜子都顾不上看。

    “是真的。”果戈里看向镜子:“里面的月白君感觉很疲惫。”

    那个少年的躯壳下,眼眸平静迟缓,死气沉沉,是与外表全然不符的暮年老人。

    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

    那个梦的后续,时间的另一条支线走向。

    他的月白君独自找到了这个神龛,可能是很多年后,总之那个灵魂已经成了另一幅样子。

    奇怪的是,他衣领下的金色牡丹也是残缺的,不是现在的月白君是幼苗尚未绽放的稚嫩,而是那个月白君是被什么生生撕裂的狼狈感,细看去,脸色也很差。

    镜子外的戚月白呼吸重了很多。

    镜子里的戚月白也抬起手,他碰到八咫镜,将它拿了出来。

    然后——天旋地转,八咫镜的表面出现了许多蜘蛛网似的纹路,从里到外。

    戚月白被这场变故一惊,不过很快面上浮现出喜悦。

    “科利亚,你去拿包,快!”

    果戈里点点头,转身朝着放背包的凳子走去,一回头,神龛前哪还有黑发少年的影子。

    低下头,从包中翻出一张纸条。

    「等我」

    白发青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啊呀呀,这举动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普通。”

    *

    潮湿而厚重的落叶发酵的气息扑面而来,戚月白在软绵绵的泥土地上站定,扶住稍微胀痛的额头。

    他回想起镜子碎裂后,脑海中突兀出现的字。

    「歌」

    小茶野先祖的术式「箴曲」,便是启用神龛进行时空穿梭的关键。

    晃晃脑袋,戚月白余光撇到披风下稍生长了些的金牡丹,开始打量四周。

    周围都是几人合抱的古木,树皮上满是岁月痕迹,树根还攀爬着斑驳青苔,藤类植物蜿蜒而上,远处隐约有流水声。

    一眼望去,树,草,土,路过的兔子,还有树干上倒吊着的果戈里。

    ……树干上倒吊的什么玩意?

    戚月白震惊的看着自挂东南枝的白毛,脑后的麻花辫像树藤一样垂下,在虚空中晃啊晃。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能看到你这幅表情真是不容易,月白君。”

    “不是,你……你先下来。”戚月白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某人:“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陀思给我的‘书’,本来是给我对抗月白君你操控精神能力的底牌,但被我改了一下。”

    果戈里收回脚,像一只优雅的猫,单脚轻巧落地,不忘用手勾着羽织做了个行礼的动作,明明是古朴的服饰,他却硬生穿出一种主持人或司仪的感觉。

    他俏皮眨眼:“现在是无条件跟随月白君一次的道具。”

    “……”

    “谁叫月白君你准备丢下我啊!我才不要做等着买票的观影者,我要当主演!”

    果戈里不满叉腰,平日一个没理都不饶人的家伙,现在有理了,恨不得跳个舞昭告天下。

    戚月白理亏,于是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不是想着此行九死一生,何苦连累他和自己吃糠咽菜嘛。

    “好吧,我原谅你了。”果戈里倒是很好哄的轻哼一声,然后很新奇的看着四周,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突然就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一户人家!”

    空间能力,还能做千里眼,好强。

    “行,就去那吧。”戚月白抓了抓肩上的背包,沉甸甸的感觉让人非常安心,他示意果戈里拉开看了一眼,确定金首饰还是金首饰,罐头也是被他们处理过商标、生产时间的外包装。

    事已至此,只能坦然接受了。

    也是他钻牛角尖……遇到危险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两人朝着果戈里指引的方向走去。

    森林落叶太多,一年一年,新叶子叠着枯萎腐烂的旧叶子,深一脚浅一脚,很不好走。

    戚月白和果戈里说他知道的情报。

    “两面宿傩,科利亚你有了解过他吗?”

    果戈里摇头。

    他是俄国异能者,来东京还是为了戚月白,哪里知道他们咒术界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戚月白尴尬:“但我知道他是平安时代的人,而且好像活到了千年后。”

    那个手指的样子算活吗?

    不确定,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因为小茶野先祖不肯和他多说仇人的事,又拿不准五条悟等人对两面宿傩什么态度也不敢问,怕给自己招来麻烦的戚月白两眼一抹黑,主打一个勇闯天涯。

    不行就挨个杀着试试看,重要人物死去,历史也可能发生动荡的。

    “所以是要找那个两面宿傩对吧。”如此难走的路段,果戈里还倒着蹦蹦跳跳:“我明白了!”

    “他很强的,一切听我指挥,知道吗,科利亚。”

    戚月白想起梦中,数以千计的咒术师被那个四手两面的怪物踩在脚下,心里实在虚。

    希望穿越到两面宿傩的婴儿时期。

    恃强凌弱什么的,他很擅长。

    “明白啦。”

    虽然这么回答,但果戈里就长着一张不让人放心的脸。

    见他半信半疑的表情,白发青年停下脚步。

    “如果月白君不信任我的话,不如给我一点奖励?”

    “什么。”戚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果戈里迈着轻巧的步子朝他走来,眸中闪烁着男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火焰。

    “想要解锁「亲吻」。”

    戚月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反应过来自己认怂,刚要说话,就被一句:“你害怕吗,月白君”的询问止住。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害怕!

    初吻是谁主动出击的难道忘了吗!

    气势汹汹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某人:表白,亲吻,上床,然后让对方怀孕然后无责任跑路的垃圾话。

    戚月白人麻了。

    不管怎样,都是不是太快了点。

    尊重一下一切未知的逃离时间大冒险呢?

    犹豫的空隙,果戈里已经靠近,温热的气息洒在侧脸,他舔了下唇,好奇的目光紧紧锁在那红润柔软的薄唇上。

    随后伏下身,先是学着戚月白先前的举动轻轻触碰,随后试探性微微用力。

    柔软,温热,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紧张和纠结。

    刻在基因里的狩猎本能让他一把扣住想金蝉脱壳的少年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名为亲吻的举动。

    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触,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轻触试探,捕捉对方的每一寸细微反应。

    白发青年沉浸在这新奇的探索漩涡之中,心底升起一丝陌生又熟悉的颤栗。

    好像是那个,扎在头盖骨里,名为‘爱’的钉子撕裂血肉时的反应。

    已经拔掉一次,但似乎尖锐的金属在潮湿的地狱留下根,遇到一丝悸动,便疯狂滋生。

    是与想要追寻自由一般的心境,好奇的,想要更多,想看更多的贪婪。

    戚月白好不容易把自己救出来,扶着边上树干,脑瓜子嗡嗡的。

    果戈里还在边上一脸欲求不满的抱怨:“太快了嘛,月白君。”

    ……都快给人搞窒息了,还快呐。

    戚月白咽了口唾沫,心有余辜:“科利亚,问你个问题。”

    “嗯?”

    “你的生日是多少。”

    果戈里眼睛一亮:“是四月一日!”

    愚人节,适配度还挺高。

    戚月白揉揉脑子:“那咱俩不合适。”

    果戈里的喜悦戛然而止:“啊?”

    “八字不合,你命属火,我属水。”戚月白胡扯:“我克你财运……”

    话说一半,他神色一凝,抬手打出一道金丝,朝着左侧枝繁叶茂的树。

    石沉大海。

    果戈里一愣,随后下一秒身型消失,紧接着左侧树上传来开枪的声响。

    戚月白才意识到他还带了枪,但现在不是纠结热武器的问题。

    “科利亚,离我远点!”

    随后覆上咒力,踩着树干起跳。

    在半空中,毫不犹豫的外放歌声。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对不起了,陌生的鼠辈!

    ‘嘭’

    一个重物自树丛落地。

    那人一身狩衣,白发披在身后,头戴乌帽,长相出挑,一双湛蓝眼眸明亮,并没有如其余中了歌声的人一样陷入痴傻混乱,而是半蹲着,饶有兴趣的看向戚月白。

    “你的咒力为什么和我一个朋友一模一样,能解释一下吗?”

    第64章

    戚月白轻盈落地, 稳稳踏在松软的腐叶层之上,翻飞的披风落下。

    膝盖弯曲,卸去向下冲力, 他站直身子,定定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无往不利的歌声被防住是一回,对方又双叒叕是个熟人, 哦, 单方面熟, 但也是事。

    出现在小茶野先祖梦境中, 疑似因为性格很贱被当麻烦嫌弃的好友——五条家主。

    真的来到了平安时代。

    对方见他惊讶, 唇角微微上扬,一头银白长发因为蹲姿自肩头滑落,仓蓝的漂亮眼眸灿若天空的延展。

    “我明白了。”他说话腔调很熟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因自己的强大而有恃无恐的散漫。

    只是一个动作,下一秒,对方便消失在原地, 动作流畅自然的伸出手臂搭在少年脖颈处,似乎两人是相熟已久的好友般亲昵,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强势。

    戚月白瞳孔一缩。

    好快……

    就像在鬼屋遇到的那个小丑咒灵,是完全碾压的,实力上的差距。

    “你是那家伙的私生子吧!”五条家主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 确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啊, 我说他平时装的那么正经,原来是有外室!”

    安危受到威胁带来的负面情绪瞬间被打散,戚月白:“啊?”除了这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公道的。”五条家主郑重的像在发誓,但事实上只是为发现友人黑历史而快乐:“我是五条,你叫什么?”

    “……戚月白。”

    戚月白想起五条悟初次登场时的莫名其妙,再对比一下眼前一脸:哇能看好戏了欸的青年。

    一千多年糟心的性格不变,你们家真是好强大的基因啊……

    “欸?”

    五条家主动作一顿,不解:“‘月白’,是哪两个字?”

    戚月白挥开他的手,捡一块石头在树皮上划出白痕。

    “和‘月朴’一个读音,是你母亲起的吗。”五条家主抬手,用指尖在树皮上划动,无形的气浪入木三分,是‘小茶野月朴’几个字:“和生父一个名字,真大胆啊。”

    原来小茶野先祖叫这个吗。

    这能被‘书’虚空锁定,难道圣主当初写的是罗马音吗。

    然而戚月白并不想多个野爹,他把两个名字用中文读了一遍。

    “抱歉,五条君,我不认识什么小茶野月朴,我是从海外来的商人。”

    他撩开披风,露出一截显然不是本土服饰的盘口领。

    随后将侧背在身的包打开一条缝隙,从中掏出枚小巧的金戒指,摊在掌心。

    “我想和本地的贵族交易,能请您为我引荐吗。”

    五条家主沉默了。

    他出身高贵,自然不会为一枚黄金而惊愕,哪怕那饰品做工极其精美。

    五条家,京都有名的权贵,能立威除了身份高贵,其家传术式,六眼和无下限更是功不可没。

    其中六眼,拥有能看穿咒术和捕捉咒力的能力。

    请问,在术式只能通过血脉遗传的情况下,一个术式、咒力都和他某位挚友几乎一摸一样的年轻人,说自己其实是海外来客,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挚友,是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五条家主头脑风暴结束,打量着这个模样与挚友挑不出相像之处,气质却莫名神似的少年。

    “当然可以,如果需要,我可以带你入宫。”

    说着,又要上来很没边界感的勾勾搭搭。

    都怪术式「箴曲」真的很舒服。仅仅是和拥有者站在一起,都有种泡温泉的舒适感。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拐回去再说。

    他伸手却捞了个空,因为戚月白在下坠,低头一看,原来是脚下多了个金色的洞,直直坠落。

    五条家主仰头朝左侧一看,透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森林,并不惊错,身型骤然一动,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脚下木屐在粗糙树干上借力,短暂滞空,几个呼吸间便冲出去几十米。

    这场追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戚月白正在不远处等待。

    黑发少年站在两颗古树中间,背后站着一名高鼻深目,长相古怪的青年,正在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月白君。”他神情像极了五条家的孩子闯祸后不承认的倔强:“我离得太远听不见,就只能看了。”

    然后就看见月白君被陌生人搂搂抱抱的,而且没有反抗!

    果戈里控诉的看过来。

    戚月白:“……”

    是他不躲吗,他也得能躲啊。

    小男孩降落的时候那些百年老店不躲是因为不想干了吗。

    “戚君。”五条家主上前,出口虎狼之词:“这是你的若众吗。”

    他没从这人身上感觉到咒力波动,但他却有空间手段,还有那个古怪的武器……

    戚月白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俩亲嘴应该是被看见了。

    而且如果没记错,‘若众’,应该是类似契兄弟中被年长者者照料的意思,也就是……娈童。

    感谢东京图书馆,知识使人更好的社死。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维持一种‘只要我听不懂你就伤害不了我’的无敌状态。

    “不,是我朋友。”戚月白努力维持心情平静,压下包括杀心在内的不自量力:“他叫尼古莱。”

    “名字也好奇怪。”五条家主脱口而出。

    看着他好奇的目光,戚月白才想起这个时代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还没乘船抵达这里。

    话说现在是几几年,果戈里带他打海漂回去能赶上安史之乱吗,名留青史也不是不行。

    这想法刚起,便有一道无形的电流穿过脑内神经末梢,似冥冥中有什么压下不要肆意妄为的警告。

    得,看来封侯拜相是没希望了。

    戚月白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回现代,把所有破事平了之后想办法过安检吧。

    就怔愣的间隙,果戈里给他搞了个大的。

    白发青年挽住身旁人的胳膊,语气坚定的像要入党:“是妻子,我是月白君的夫人。”

    “……?”一句话给两个人干沉默了。

    五条家主在思考六眼是不是有问题。

    戚月白在思考果戈里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短暂尴尬后,五条家主打破尴尬:“那么,戚君,你有落脚处吗,如果还没订下,不如去寒舍小住。”

    戚月白求之不得:“那就麻烦了。”

    五条家主笑笑:“哪里,能宴请海外的客人,是我的荣幸。”

    不过在那之前,五条家主还有正事要办。

    他是被请来除秽的。

    和现代的咒术师在暗处维系世间平静不同,这时候的咒术师自身就是贵族,多为皇室和更高的贵族大臣供奉,很少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义之士,所以史书上才会留下‘人鬼共存’的记录。

    所以五条家主来摆平的自然也是贵族宅院遇到的麻烦。

    “在原家的女儿祐子被山鬼抓走了。”

    “山鬼?”

    “他们的说法,但大概不是,总之跟随仆人的证言是:一阵莫名其妙降落的白烟过后,车里的小姐就不见了。”

    五条家主拂袖指向前方,正是果戈里之前说有人家的地方。

    原来他们降临的地方并非什么原始森林,距离城市不远,十几米外便是一片平坦的土地,还有一座小城,河流从城外流过,低矮的城墙后方是一条街道,隐约见行人晃动,门口有握着武器的守卫。

    “案发地就在这里,而且,犯人留下的残秽在那里就断了。”

    五条先祖指着森林的边缘,土路的地方,有一道很明显的车辙,看来曾经停过牛车。

    戚月白也看见了残秽。

    很稀薄的一片,在地面有几个紫黑的脚印,成人手掌大小,但只有三个脚趾。

    “会是谁做的呢?”

    “诅咒师,或者在原家的敌人,在原家的家主是三品中纳言,祐子小姐即将入宫为妃,嫉妒的人很多,总之不是咒灵和妖怪做的。”五条家主得意甩袖:“做的很好,但想骗过我是不可能的。”

    他扭头看戚月白:“不过,戚君,你不是商人吗,要不要一起去拜访在原家?”

    戚月白无所谓,反正他也没地方去。

    比起拿背包里的金子换钱,被盯上,被打劫然后立威,跟随一个贵族行动显然更方便。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问身旁的青年:“科利亚,你觉得呢?”

    果戈里看了眼五条家主,然后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收回视线:“我都听月白君的。”

    戚月白点点头:“那就谢谢了,五条君。”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便是平安京,也是后世的京都。

    过城门时,守卫见到五条家主,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

    “五条大人,一路辛苦了。”

    至于后面的戚月白和果戈里,他们问都没问,逼近衣着如此华贵,气度不凡,还能与贵族并行的,一定也是贵族。

    直到三人走远,他们才敢起身。

    “刚才那两位大人,怎么从没见过?”

    “贵族大人的事情你也敢乱谈。”同伴警告他:“不要命了。”

    戚月白这才有了穿越到古代的实感,街巷两侧是低矮的屋舍,错落有致,有些木门紧闭,有些敞开,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有淡淡的柴草与饭食香气弥漫在空中。

    神色冷峻的武士,身穿僧袍,却面目不善的高壮僧人,偶尔有些被仆从簇拥,穿着十二单的贵族女子。

    站在城门口远眺,能看出明显的中轴线大街,将整个城市化为左右两半。

    街道纵横交错,呈棋盘状。

    戚月白甚至问五条家主时,得到了脚下这条路叫‘朱雀大道’的答案。

    难怪有人说平安京是小长安,真是好一个环长安影城。

    附近的风土人情稍微安抚了戚月白的遗憾。

    “科利亚。”他小声叫旁边不知为何面色突然严肃的白发青年。

    果戈里及时给出回应:“怎么了,月白君?”

    “没事的。”戚月白笑了笑:“只是想叫你一声。”

    这种和人一起漫步在历史中的感觉,真的好奇妙。

    对方的存在极大限度的驱散了可能会产生的不适感,像一轮鲜活的太阳,让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目标又如何。

    果戈里一愣,回他一个更灿烂的笑。

    “嗯!月白君随便叫就好,我一直都在的。”

    前面半步远引路,且因为六眼拥有360度视角的五条家主:“……”

    突然好不爽。

    贵族的宅邸集中在左京北部,一入内,便能明显感觉到和平民居所的不同,这里不再见稻草,而是清一色的木质建筑,门扉高大,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屋顶错落,出檐深远。

    门口的召使认识五条家主,但对戚月白等人的身份,就不能像城门口的守卫那样松散了。

    “这位大人是?”

    “他是海外的贵族,这个是他的夫人。”五条家主大大咧咧。

    戚月白差点被口水呛到。

    果戈里接受良好,且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召使显然没有五条家主那么强大的接受能力,但出于家仆对贵客的尊敬,他们不敢议论,于是问了两人的姓氏后,一名穿着看起来比周围人好一些的召使从门内匆匆赶来。

    “五条大人,家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随后他听到戚月白是海外贵族,此行带了许多珍宝后,面色带喜。

    “戚大人,请。”

    戚月白发现了一个问题。

    包括五条家主在内,他们知道果戈里的……身份之后,就开始无视他了。

    他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反手抓住果戈里的手。

    白发青年注意到,投来询问的目光。

    戚月白安抚性朝他笑笑,随后在召使诧异的目光下开口:“他叫尼古莱,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此行能平安到达他功不可没,你在轻视谁呢?”

    召使立刻察觉出他的不悦,诚惶诚恐的鞠躬道歉。

    “尼古莱大人,请原谅我的傲慢。”

    果戈里捏捏戚月白的手,算作回应,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几人这才朝着房屋内部走去。

    召使弓着腰在前方引路,后面有侍女低头跟上。

    庭院内部白沙铺地,环绕着几处青苔斑驳的假石,修建得当的松树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有时不得不抬手将松枝拨开才能通行,树荫下,有池塘中的鱼儿嬉戏。

    召使将他们引到庭院后方,一处敞开门的榻榻米。

    一个穿着束带,头戴乌帽子的中年男子跪坐在那,看起来像个文人。

    但吸引戚月白注意的,却是他对面那个正在喝茶,白衣金牡丹纹的男子。

    五条家主率先开口:“中纳言好大的能耐,连小茶野都能请动,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不,不,五条殿。”在原家主哪敢得罪这位混世魔王,他连忙指向桌上摆放的一张信纸,示意五条家主看:“您不在,我实在害怕,才求到小茶野殿那里,请他坐阵的。”

    他视线落在戚月白和果戈里身上:“这两位是?”

    戚月白感觉自己应该在脖子上挂个牌子。

    上面就写:不知道该是唐还是宋的贵族,反正和你们不是一路的,来做生意的。

    好在五条家主接下了介绍的活,但他眼中的蠢蠢欲动怎么都遮不住。

    原因是,说小茶野,小茶野便到。

    狩衣银发的青年毫不客气的在小茶野先祖身旁坐下,他拿了信,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用胳膊肘捅咕叽下边上的好友,眼神示意戚月白的方向。

    “眼熟吗?”

    小茶野先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似乎在问:又犯什么病。

    戚月白莫名想起梦境中小茶野先祖那句:「因为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真是让人很难拿得出手的好朋友呢……

    五条家主用可能整个屋子只有在原家主听不到的声音说悄悄话。

    “那孩子不是你的私生子吗?”

    “……”

    “真的,他术式和你一模一样,连咒力都只有细微的差别,名字也一样。”五条家主见他不信,急了:“他还对我用了「箴曲」,要不是和你打惯了,知道怎么保护灵魂,你说不准就见不到我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箴曲」对实力越强大的人作用越小,因为强者即便没有刻意去保护灵魂,但其精神坚韧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但独创的术式被他人用出,足够小茶野先祖稍微支棱一下了。

    他看了眼跪坐在对面的戚月白。

    跟随他的那个模样奇怪的白发青年没有进来,选择靠在屋外等待。

    “我不认识他。”

    然后就不怎么关心了,端着冒白烟的茶杯抿了一口。

    虽然早知道好友那个死样,但五条家主还是很不可思议。

    这要换成他们家,遇见拥有家传术式的后人,即便是皇子……也要在向天皇陛下道歉后把孩子抢回家。

    被踢出聊天室的在原家主茫然。

    在原家曾经也是权势不小的咒术家族,可惜自上一任家主,六诗仙之首的在原业平去世后,家族就像受了诅咒一样,再没出现过拥有家传术式的后代。

    好在在原家抓住机会,后人多是有名的歌人和文人,没有被彻底排斥出贵族圈。

    “五条殿,小茶野殿,戚殿,那个……我们家的事情,很麻烦吗。”

    小茶野先祖抬手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言简意骇:“看信。”

    五条家主‘啧’了声:“好吧,好吧。”

    他浅浅读了一遍,面上看不出什么,随后将信纸递给戚月白。

    戚月白接过,发现是毛笔写下,字迹娟秀。

    信上似乎是一首歌。

    「……蹈禾大人,雨啊雨啊落下来吧,照拂着新嫁娘……蹈禾大人,晚稻的穗渐渐长,稻啊稻啊结满田,切让狐狸新郎官带回家吧」

    “这是?”

    “是在我女儿房间发现的,压在梳妆台的下面,是祐子的字迹。”在原家主回答:“这是民间歌谣《狐狸娶亲日》。”

    狐狸娶亲,一个流传很广的民间传说。

    传说在晴天下起太阳雨时,狐狸便会拉起娶亲的队伍,它们会抬着花轿,打起灯笼,在山间树林中行走,如果被人类撞见,那个人就会被狐狸报复,生病、死亡,甚至全家都遭遇不幸。

    “但狐狸娶亲又不娶人类女子。”五条家主坐姿大大咧咧:“和祐子小姐有什么关系。”

    “啊?”在原家主不解。

    五条家主便将自己在树林中发现的结论告知他。

    “这件事是人为,比起报复山鬼、狐狸,还是查查有什么人和在原家有仇吧。”

    戚月白举手:“但万一那个狐狸是个审美独特的狐狸呢?”

    人都能喜欢人//兽,怕什么不让兽人。

    “嗯?”五条家主看向他:“人类的咒力和咒灵的咒力不一样,我不可能看错,动手劫走祐子小姐的就是人类。”

    戚月白思考:“如果人类和咒灵合作了呢?”

    人类劫人,咒灵……狐狸娶亲,也不是说不通。

    智取生辰纲还得好几个人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小茶野先祖突然开口:“我在祐子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一撮狐狸毛,不过当时恰巧来了一阵风,将它吹走了。”

    他自然是懒得出手去追毛的。

    且在原家主请他来是坐镇,查案有五条家主,何须多此一提。

    “那现在该怎么办?”在原家主着急:“我的女儿可是要入宫为妃的。”

    “等吧。”五条家主一摊手:“狐狸只在晴天雨时娶亲,如果真的是狐狸干的,那祐子小姐在婚礼结束前肯定没事。”

    在原家主松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他请五条家主和戚月白等人留在府内,说要好好宴请。

    五条家主本来不同意,他的府邸比在原家豪华多了,但小茶野先祖突然说家中有事,又答应了在原家主坐镇,于是五条家主便勉为其难答应留宿一晚。

    在原家主高兴的找不到北,连忙派人去安排宴席。

    正好戚月白也好奇,等在原家主走了,他自榻榻米上起身,准备去外面找果戈里。

    五条家主眼尖发现他披风下收起的金线,他很早就好奇了,不过没问。

    “那是什么?”

    “支踵。”

    戚月白风轻云淡。

    是跪坐时为了分担腿部压力,防止腿麻失态的好东西。

    其实这东西岛国也有。

    他们装寿司的那个独脚盘就是。

    五条家主:!?

    发出想要的声音。

    戚月白眨眨眼:“也可以,但我想和你学习咒术。”

    “拜师吗?”五条家主问:“但你的术式,和小茶野学更好吧。”

    “可那位明显对我不感兴趣。”戚月白叹了口气,表情似有失落之意:“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我们家最弱的,他们那些学神教不了我这种学渣,我被打击的实在受不了才离开家的。”

    他打开背包,从中拿出几个铁盒,轻轻打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糖块。

    “这算是学费。”

    黄金、糖、白盐,穿越利器,用好了别说在古代安身立命,统一造反都没什么问题。

    五条家主闻到一股甜香味,他好奇拿起一颗填入口中。

    然后眼睛一亮,当即拍板:“戚君,我同意了!”

    第65章

    于是, 用一盒糖果,戚月白获得一个高级教师。

    虽然看起来和五条悟是祖传的不太靠谱,但他至少不要求学生打黑工啊。

    血赚。

    谈好后, 戚月白走出屋内,发现果戈里正仰着头看天。

    他静静靠在墙边, 羽织的衣角被风吹动,拂在千年前的傍晚。

    无论什么时候, 天黑似乎都是一瞬间的事, 分明进屋闲谈时还是白昼, 一眨眼就化作黄昏。

    白发青年直面橙红的天际, 编好的白发从侧面垂到胸前, 余晖洒落,在半脸分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静谧空洞的气质。察觉到有人出来, 微微侧头,一双漂亮的异瞳残映晚霞。

    “月白君,你忙完了吗。”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神经兮兮的欢呼着冲过来,说话态度堪称严肃:“结果如何?”

    戚月白有些稀奇。

    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果戈里这幅模样。

    在他印象中, 青年一向精力旺盛到能把边牧遛到趴地认输的真的狗。

    转念又突然想起,似乎自五条家主出现后,除了那句语出惊人的夫人,果戈里都安静的不像话。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明天跟五条君去他的宅邸。”

    “这样啊。”

    戚月白察觉到不对:“科利亚, 怎么了吗。”

    “唔。”果戈里背部缓缓离开墙面, 站直身体,手从宽大袖口伸出,摸在下巴上, 又恢复了平日活泼的样子,笑道:“因为这样比较帅气,月白君喜欢吗?”

    “……”

    “几位大人,宴席已筹备完毕,恭请大人移步赴宴。”

    一名身穿素色狩衣的召使出现在房屋拐角,低垂着头,双手交叠于身前。

    “知道了,稍等。”

    戚月白点点头,侧身喊屋里的五条家主,结果余光一瞥,发现半分钟前还置于桌上,满满当当的糖果盒已经露出下方铁皮,五条家主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沉默了一瞬。

    “五条君。”

    “咕?”五条家主发出含糊不清的应答声。

    戚月白未雨绸缪着古代人蛀牙怎么办,这种致死的吃糖方式,光是看上一眼,他都觉得自己牙疼。

    大盒硬糖的命运难道不是买回家,打开看一眼,然后和前年买的蜂蜜,去年买的蜂蜜和上个月买的蜂蜜放在一起吗。

    “在原家主派人来请我们赴宴。”

    “好。”嘴里发出糖块碰撞声的五条家主从榻榻米上起身,看起来对宴席的兴趣并不大。

    ……牙口真好啊。

    戚月白反手抓住身边青年的袖子,未等他反应,便抬步前行,后方人也很顺从的跟着并不重的力道前行。

    召使注意到,眼神闪烁过一丝惊讶,毕竟公开场合如此,即便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也显得太过失礼了。

    就算是对待妻子,贵族大人们也不会这般亲近。

    但后方从屋内走出来的贵族都没多说什么,他自然也不敢多评判,只是低头弯腰,恭敬的走在前方带路。

    宴席厅不远,走过几条木质廊道便到达,召使站在门口,给贵客让出道路。

    戚月白其实挺期待的,因为这可是是古代宴会,还免费。

    他打量着会厅,大概是私人宴请的缘故,撤了主桌,两侧面对面摆了四张小巧的桌子。

    整个内屋装潢有明显的秦汉元素,悬梁上的彩画绘制着完整故事,看起来是贵族在樱花树下踢蹴鞠的画面,也有穿着宽大十二单的女子围成一圈,中间摆放了许多卡牌,在做游戏。

    戚月白拽着果戈里挑了两张靠近的桌子坐下,担心他不习惯跪坐,用金丝做了支踵出来,小声教他。

    对面的五条家主眼尖撇到,激动开口:“戚君,我也要那个!”

    戚月白撇他一眼:“不给。”

    坐在屁股下的东西,就算是咒力构建,一挥手就散了,让别人坐也有脏了的感觉。

    出生到现在,从未被人这么拒绝的五条家主跨下个小猫批脸,怏怏抱怨:“怎么这样啊。”

    “是这样吗,月白君。”果戈里适时出声,将戚月白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戚月白身体微微前倾,调整支踵位置:“对,腿部疲劳时就往后靠一点,这样坐起来会轻松很多。”

    看着人畜无害的白发青年,五条家主莫名牙有点痒。

    那家伙突然出现在树上,用那个奇怪武器攻击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的。

    好在这时,在原家主自外匆匆走来:“诸君,实在罪过,方才家仆告知后院出了事,赶去处理,这才怠慢了各位。”

    五条家主挑眉:“什么琐事,还需中纳言亲自处理?”

    “是小儿的病情。”在原家主陪笑:“病了一月有余,宫中的医官来过,寺庙中的僧侣也看了,可就是不见好。”

    “这么稀奇?”五条家主稍来了兴致:“不会是诅咒吧?”

    “不,不是的。”在原家主连忙摇头否认,随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解释:“先前也请咒术师看过了,就是生病。”

    戚月白好奇。

    既然说谎会被一眼看出来,那为啥还要提呢。

    难道是对自己的伪装能力特别自信?

    还是说,就喜欢被逼着说出真相的感觉?

    五条家主自然也看出了不对,他笑着开口:“说不准是中纳言之前请的咒术师不行呢,不如晚饭过后,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小女的事已经够麻烦您了。”在原家主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而且之前来帮忙的咒术师,是禅院家那位。”

    五条家主一拍桌子:“是他,那我就更要看看了。”

    好嘛,还刺激到点子上了。

    戚月白摇摇头,就这心理素质和控场能力,还非得引个话题出来。

    在原家主见推脱起了反作用,身子晃了下,人都快碎了。

    他欲哭无泪:“那,那麻烦您了,五条殿。”

    人到齐,宴会开场。

    有四名侍女双手捧着朱漆食盒鱼贯而入,莲步轻移,跪在席前,抬起脸,微微一笑。

    戚月白眼睛骤然睁大,是被吓的。

    面白如大白腻子,眉毛粗短,一左一右,间隔极远,嘴唇血红,裂开一笑露出不知道涂了什么漆黑一片的牙齿,但没涂匀,也可能是掉色,反正能看得出原本白的底色。

    但视觉效果堪比纸扎人成精。

    他原本以为穿越了带点金子带点糖就行,现在看来,还是少带了一把五色糯米,两个黑驴蹄子……

    果戈里倒是一脸:哇,原来还能这么吓人的表情。

    光天化日之下蹦出来这么一张脸,这不比小丑面具好使。

    要不是对面为在原家主和五条家主上菜的侍女也是如此妆容,他还以为这是某种示威。

    戚月白僵硬移开视线,催眠自己尊重文化差异,不能轻举妄动,盯着对面的五条家主洗眼睛。

    果戈里余光撇到,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戚月白突然有种不妙预感,于是凭直觉收了视线,看桌子。

    “久候了,贵客。”

    侍女轻声说完,徐徐揭开食盒。

    戚月白终于有了点盼头。

    他在图书馆特意跳过‘饮食’这部分,为的就是此时的惊喜!

    虽然古代生产力低下,但论享受……

    侍女先上了酒,随后将食盒中的食物一件件摆在桌案上,动作轻盈。

    ……也还是现代人更享受。

    第一道菜,年糕。

    第二道菜,大米饭。

    第三道菜,半条烟渍鲑鱼。

    第四道菜,群英荟萃mini版。

    第五道菜,一碗好像是红豆和土豆煮的汤。

    没了。

    没了?

    戚月白沉默的将手放在膝盖上,用力闭上眼,不敢睁开,希望是幻觉。

    这还不如科利亚上次给他打包的高档怀石料理。

    边上果戈里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小鱼干,他的这半块,大概之前和戚月白盘子里的半截是一整块。

    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点。

    “您请慢用。”侍女将盖子盖好,拿起食盒,却没有退去的意思,跪坐在一旁。

    戚月白直接看向在原家主:“请她们下去就好,我和科利亚不喜吵闹。”

    侍女微微一怔,身子稍微有些发抖,好在在原家主及时开口:“既然戚君这么说了,你们就下去吧。”

    两名侍女这才悄然退场。训练有序,职业素养极高。

    “真是君子啊,戚殿。”对面的在原家主感叹了一句,随后骄傲到像备下了山珍海味似的:“您觉得菜色如何。”

    “还好吧。”戚月白礼貌:“好歹是一荤一素一汤,还有甜点。”

    虽然量少了点。

    “欸,我专程准备了五样美食。”在原家主疑惑:“这可是皇室级别的宴席才能吃的的美味,我特意拿来招待您,但您是来自大唐的贵客,想必已经吃腻了。”

    说罢,他面上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我听去过大唐学习归来的僧侣说,大唐是高天原一般的地方,连最低等的仆从都能吃到精米,喝到美酒,真想去看看啊。”

    ……他记得大唐的苦役以糙米粟米蒸饼一类为食,确实和这顿差不了多少。

    戚月白本来想一笔揭过,奈何在原家主非得问,就连五条家主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们真想知道?”

    两人点头。

    黑发少年深吸一口气:“我们平时的食物啊。”

    他放下筷子:“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子鹅卤猪卤鸭……”

    后面不会背了,于是自然接上:“三鲜丸子四喜丸子糖醋排骨红烧肉红烧鲤鱼葱爆羊肉,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果戈里想想他吃过的,补充:“还有粉蒸肉、炸藕盒和鲜花饼。”

    “……”

    在原家主连那些菜系中的食物原料名字都听不懂,因为他们平日的食物便是谷物蔬菜和鱼类,奢侈一点是虾,贵族是不吃肉的,只有平民才会去狩猎小型禽类和野兽。

    于是尴尬一笑:“不愧是大唐的贵族。”

    戚月白回他一个微笑,学着五条家主的称呼:“可以开席了吗,中纳言?”

    “当然,抱歉失礼了,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大唐的贵族,之前来的使者并不愿和我们交流,一时激动了点。”在原家主连忙道歉,身旁跪坐的侍女为他斟酒一杯:“为您赔罪。”

    没事。

    现代国人被派到阿三出差也没人乐意多说话,办苦差嘛,理解。

    戚月白点点头,菜给了他一记重击,所以好奇上了酒,稍倒了些进杯底,抿上一口。

    “梅子?”

    入口酸甜,温和醇厚,显然制作精细。

    “戚殿好眼色,的确是梅酒。”在原家主点点头:“这是御赐品,比家中养的酒匠做的精细许多。”随后转向边上的五条家主:“五条殿,您觉得怎么样?”

    五条家主淡淡开口:“还可以,但陛下赐了五条家太多,有些腻了。”

    在原家主:“……”

    一顿饭,抛开事实不谈,还行。

    至少氛围感到了,屋顶的壁画,红木的桌子,桌上的盘子,都挺好。

    哦,如果席间没有跳舞抑制食欲的就更好了。

    戚月白知道在原家主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先别出发。

    于是歌舞奏响时一直低着头,安心吃米饭,再喝两口梅酒,权当自己在听纯音乐。

    这场景落在在原家主眼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宴席后,有召使将几人带到准备好的客房。

    门关上后,戚月白松了口气。

    屋内开了道金色,果戈里从中钻出来。

    戚月白刚要说什么,就被白发青年冲上来一把按住,后背抵在墙上。

    “科利亚?”他一愣:“你怎么了?”

    “不高兴,心脏像知道世界是被束缚着时一样酸麻难受。”果戈里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眸中闪烁着名为迷茫的情绪:“尤其是月白君看着别人不理我的时候,快要窒息了。”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戚月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杀了那家伙,让月白君只看着我一个人。”果戈里轻声呢喃:“也想杀掉月白君,因为这样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这样被情感囚禁的绝望,与脑海中时刻增长的爱的钉子缠绕在一起。

    过去渴望的自由,与现在知晓的真相对峙,两败俱伤,化为碎片。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乎要疯了。

    好家伙,你小子还沾点病娇。

    戚月白汗流浃背了:“要不回去再杀,我可以装死配合一下。”

    在不会疼的时间裂缝里,他允许他杀,这边就免了。

    果戈里噗的一声笑了:“骗你的,我怎么会舍得杀月白君啊。”

    戚月白想脱口而出‘当初就你小子给我造的死局最多’,但忍住了。

    “怎么能让你高兴一点呢,科利亚?”

    然后迅速补充:“除了亲嘴,我拒绝。”

    他是真害怕,当然不是亲吻这一行为本身,而是怕刹不住车。

    太快了。

    果戈里刚亮起的眼神瞬间熄灭:“噢……”

    想了想,他开口:“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月白君。”

    “你说。”戚月白打定主意就算他要问会被和谐的玩意也回,舍命陪君子。

    “你为什么会,坦然接受每一条道路呢?”果戈里松开怀抱,后撤一步,观察着戚月白的表情:“无论是被神利用、抛弃,还是被我逼着来到这里冒险,你都很平静。”

    他似乎能接受任何一个结局,任何一种生活。

    没有一丝怨恨。

    “啊?”戚月白及时止黄:“这算什么问题。”

    “因为……”

    “因为我是一团棉花啊。”戚月白打断他,‘啧’了声,表情不爽,但事实就是如此:“特别好欺负,这就是答案。”

    这次轮到果戈里懵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可是没有我的干涉,你过的会很好,不用很早参与到会有生命危险的时空脱离的冒险中!”

    他将在‘书’那里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他看得出来,自从知道神龛的事情后,戚月白的神经就一直很紧绷,但他还是选择了踏入,是因为被他‘希望月白君能逃离时空’的情感绑架了!

    果戈里很好奇,想要剖析和知道少年内心的真实想法。

    真的,没有哪怕一丝后悔和怨恨他的出现吗?

    “别多想了,在神龛那你也看到了吧,我最终都会来到这里,因为我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戚月白一撩披风,靠墙坐在榻榻米上:“吃喝不愁,有正常的社交活动,稳定平淡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理想。”

    见果戈里的表情,他笑了:“你这就是典型的学神思维。”

    反派想报复世界,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但他这样的普通人,除了接受命运还能干什么?

    “说来,我要谢谢你,科利亚。”戚月白抬头看着他,面上带着浅笑:“推测也能猜出来,你所说的,我过的很好,其实是无能的逃避。”

    果戈里愣住了。

    “你知道的吧,我属于弱者乍强,所以很多思维都没有调整过来,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也没有改变的计划:”黑发少年目光纯澈:“但科利亚,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欺骗自己到精神崩溃为止,我想,八咫镜中出现的那个我最终并没有成功回去。”

    他在和平但孤独的桃源乡中逃避了太久,已经忘了何为勇气,再加上现实世界没有一个牵挂和目标存在。

    怎么可能成功呢?

    “但,这次有你在我身边,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一定会努力的。”戚月白垂眸,指尖冒出金丝细线,很快凝聚成一朵小小的花,他瞳孔倒映着金色:“这是独属于我们的时空逃脱魔术,我会将你想要的自由送给你……”

    就算对手是未知的两面宿傩。

    就算真正的出路其实隐藏在他们从未猜想到的地方,困难万分,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有人将一切交给他,如此信任着他。

    怎么好辜负啊。

    果戈里没有说话,安静站在原地看过来。

    “怎么样,这就是我。”戚月白弯弯眸子,眼底满是自嘲:“很失望吗,我早说过了,我这个人平凡又无聊……”

    他一愣,定定看着突然上前蹲下的白发青年。

    果戈里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眸明亮,方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我明白了,月白君。”

    “你明白什么了?”戚月白不明白。

    他们真的在一个频道上吗?

    “你需要我!”果戈里仿佛计谋得逞一样看着他:“和我猜测的一摸一样!”

    “……”

    所以这一出是为了逼他亲口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吗,亏他还自我厌弃了一下。

    诡计多端的……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忍住给眼前人一拳的冲动,毕竟他是受益方。而且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试探吗,未必吧。

    “月白君真是太好骗了。”白毛的混蛋洋洋得意:“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弱势,月白君就会上当心软,这么多次了都……”

    “去死吧!”

    片刻后。

    果戈里面对墙壁跪着,额头抵着墙壁。

    戚月白面无表情的用帕子擦净手:“话说,你吃饱了吗,科利亚。”

    果戈里老实回答:“没有。”

    “巧了,我也是。”戚月白赞同点头,这顿饭总结一下就是鱼干萝卜配米饭,简直是折磨。

    还好怕流落荒山,带了速食罐头和水,不然还得出去打野食。

    他把披风脱下,露出藏在里面的背包,然后从中掏出两盒午餐肉,打开其中一盒,靠在门边坐下,把铁封片捏成勺子的雏形,挖了一勺塞进嘴里,有点想哭。

    沦落到吃罐头果腹,再惨,也不过如此了。

    他最贫困的时候好歹也能混上舍友一口热的方便面汤啊。

    果戈里闻着肉香,晚宴上吃的寡淡饭菜攻击着大脑,声音幽怨:“月白君,我错了。”

    戚月白冷笑一声:“你不是要自由的小丑吗,自由的吃白米饭怎么了。”

    “也可以自由的吃午餐肉。”果戈里小声逼逼。

    戚月白不理他,自顾自吃着。

    果戈里喉咙中发出极幽怨的哼唧声。

    戚月白终于受不了他,用铁皮挖了一大勺:“自己来吃。”

    果戈里立刻一个空间转移,虽然来的只有脑袋,但也很开心的嗷呜一大口。

    戚月白看了眼面对墙无头跪着的身体,嘴角抽了抽。

    “过来自己吃。”

    “月白君~”一颗白毛脑袋可怜兮兮的眨眨眼,如果这不是个脑袋,那画面将更美好。

    “……慢点吃,别划伤嘴了。”

    他权当自己cos汤婆婆养了个脑袋,认命一块块喂着。

    突然,戚月白动作一顿。

    因为外面有动静。

    大概半分钟之后,木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大人,打扰了,我是绫子,是家主派来服侍您的侍女。”

    戚月白突然想起,这个时代和国家有个很奇妙的习俗。

    走访婚,俗称夜爬。

    但以这个时代,他若明言拒绝了侍女,她保不准会被责罚,还是装睡吧。

    偏偏这时果戈里将整个人传送过来,欺身而上。

    向下的冲击力使得戚月白不自觉闷哼一声,好在及时挺直脊背,才没发出更大的动静。

    他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和对自己有多大只没有自知之明的狗子一样,第二反应来自对上那双闪烁着名为不怀好意情绪的眼睛,和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时的不祥预感。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

    戚月白睁大眼,警告的看着果戈里。

    偏偏门外的绫子捕捉到动静:“大人,是您吗?”

    第66章

    现在的情况是。

    门外, 是惊动了就可能会各方面造孽的无辜女子。

    身上,是正在造孽的孽种。

    千年的夜晚,贵族还靠油灯照明, 光线昏黄,恰营造出一种暧昧又危险的氛围。

    先前为了舒服, 戚月白盘腿坐在门边,将上身重心都靠在制作技艺不是很精的门上, 门板向后倾斜到底, 但为了躲果戈里, 稍直起一点脊背, 使门板处于不前不后的中间点, 只要稍微移动,晃动就会被门外的人发现。

    并且屋子边缘铺设的是木质地板,把人掀下去也会发出声音——果戈里百分百会故意发出声响!

    他一条腿压在他盘起双腿脚踝交叠的部位, 刚扑过来时向下的力不算小,另一条腿跪地,似乎是重心不稳,伸出双手要抵在门板上作支撑, 却被少年抬手眼疾手快抓住。

    果戈里低头,戚月白正抬眼瞪他,平日总盛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满含惊错与警告,光源从他身后洒下,投射出的阴影将少年整个笼在其中, 就像被他关在笼子里。

    心底眸中隐秘的占有欲被满足, 又恶劣叫嚣着不够。

    白发青年歪了下头,手腕被死死钳制在半空,看起来很无辜的模样。

    戚月白真想咬死他。

    但他现在上半身不敢动, 手又得控制对方,只能咬牙切齿的比口型。

    “住手。”

    果戈里:听不见,嘻嘻。

    戚月白:“……”

    请问宁两个眼睛是长在回族的禁忌上吗。

    非但如此,他还张嘴吐出一截殷红的舌尖晃晃,意思是,管不管,不管他说话喽。

    戚月白:)

    事实上,他随时可以摆脱现状。

    但事到如今若功亏一篑,他前十几秒受的憋屈气算什么?

    等着吧,外面人一走就是这小b崽子的死期。

    果戈里知道得不到回答,于是在门外的绫子姑娘再次开口询问时,弯曲肘关节,俯身亲了下来。

    戚月白睁大眼。

    这家伙不仅亲,他还咬!

    下唇被锋利的齿间衔住,轻轻研磨,似乎在犹豫是否要从那饱满脆弱的皮肤下汲取鲜血,且在短暂停顿后,毫不犹豫咬了下去,带来湿润的刺痛感,唇瓣被撬开,肆意纠缠。

    肌肉紧绷要耗费太多力气,他只能费力咽下喉咙下破碎的呜咽,然后在心里想果戈里的煎炸烹煮教程。

    很快,专注的走神也被打碎了。

    对方已经不满足单纯的亲吻,着急要探索更多领地,用牙齿咬开领口最上的盘扣,露出小巧脆弱的喉结,亲吻那因为过度紧张不自觉吞咽的部位,津液湿漉漉的粘在白皙肌肤上,吸吮,舔舐。

    戚月白满脑子在颈动脉窦附近种草莓致死案例。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来,弄死他。

    “……已经睡下了啊?”

    轰鸣的大脑勉强分辨出门外的声音。

    还不止一个,叫绫子的女孩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

    “太可惜了,今夜要是好好表现说不定会被带走呢,那可是大唐的贵族。”

    戚月白心如死灰的想。

    她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晚宴上那位大人一直在看你呢,绫子,还让你下去休息。”另一个女孩挪揄开口。

    绫子奇怪:“良子,你那边的大人也睡下了?”

    “是啊。”被称为良子的少女叹了口气:“可能是白日办公太累了,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被家主骂呢。”

    戚月白:?

    混沌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

    首先被逼着夜爬的侍女不可能在贵客门口大胆开唠,其次外面的又不是雪姨,三声不应估计就会离开——

    他一把掀开身上作乱的果戈里,‘唰’的拉开门。

    没有光污染的古代,出皎月时,屋外可视度比屋内要高。

    因此,月光下,木廊上只有前不久木屐留下的印子。

    “用空间把声音传送到其他地方?”戚月白单手捏住衣衫不整的领口,回身看仰倒在地,一脸意犹未尽的混蛋笑容的白发青年,阴阳怪气道:“你这异能还真是居家必备啊,科利亚。”

    果戈里舔舔嘴唇:“月白君又不让我亲,我只能这样了。”

    戚月白蹭到最疼的地方,擦抹后,看着指尖的血痕:“我的错?”

    狗吗?

    “我的错。”果戈里弯弯眸子,带着懒洋洋的餍足和狭促:“但月白君,你对我也有感觉吧。”

    其实有爽到的某人冷着脸:“没有。”

    他抬手用反转术式抹去唇上的破口,随后扫到果戈里骤然睁大的眼睛。

    放在锁骨处的手微微一顿:“不想让我去掉?”

    果戈里认真点头。

    戚月白微笑:“驳回。”

    随后将衣领又下拉了些许,让他看的更清楚,指尖拂过的地方,咬痕和淤血重新变回白皙完整的肌肤。

    果戈里后仰在地,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居高临下站在前方的少年。

    衣衫不整,面染坨红,眸含怒意。

    好可爱。

    等干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戚月白:“……”

    他面无表情把衣领拉回去,从背包里翻出纸巾和水,浸湿后把狗舔过的地方都擦了个遍。

    “月白君。”果戈里从后面探出头:“对不起~”

    “对不起的事少干。”戚月白用咒力将手里的纸巾搅碎,随后抬手一扬,像在洒某人骨灰,他狞笑:“想好怎么死了吗?”

    果戈里眨眨眼,似乎很惊讶的样子:“我可以自己选吗?”

    戚月白:“……”

    “你,先去睡觉。”他直直指向敞开的大门:“等我想好再收拾你。”

    果戈里试图挣扎一下:“我不能留下来和月白君一起睡吗?”

    戚月白气笑了:“那我要不要再洗个澡,躺你怀里?”

    “可以吗?”果戈里眼睛一亮。

    戚月白立刻变脸,抬手凝出千百金丝,将某人从地上扯起来,丢出去:“不可以。”

    ’唰‘的关上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屋,他伸手覆上趋于平静的心脏,眸光清冷下来。

    不可以。

    至少在成功回去之前,都不可以。

    里屋的榻榻米铺着稻草编织的席子,提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在上面,看成色是新的,专门拿出招待贵客,不算厚,但填充物的棉花,摸起来很柔软。

    戚月白没有睡意,干脆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屋顶。

    他在倾斜的屋檐上坐下,俯瞰着远处的院落。

    平安时代的建筑实在像一位故人,但又不同,月色下,青瓦木墙纸棱窗,别有一番风味。

    他用咒力强化了感官,顷刻间,周围热闹起来。

    夜间的风吹过,撩动垂肩的乌黑发丝,带来夜独有的凉气,混合着院落中山茶花的浓香。

    左手边有夜间巡逻的召使谈话的声音,右手边是宅邸花园下藏的虫鸣鸟叫。

    心一下静了下来。

    戚月白觉得这时候不来一场能够影响世界走向的头脑风暴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他开始想。

    现阶段着急解决的事情是——

    怎么收拾果戈里。

    “……”

    这也算个难题。

    下死手,不至于。

    动手,那家伙记吃不记打。

    不动手,起不到警告的作用。

    戚月白低头,看着指尖冒出的金丝,想着干脆用术式让他老实点得了。

    但离开小茶野先祖后金牡丹残缺,他对术式的掌控度也降低了许多,琴酒那次,固然有‘书’的可以干扰,但他的弱小也是重要因素。

    万一没控制好量怎么办?

    戚月白有点后悔为什么掌握全部力量时没好好钻研一下术式了。

    随机,适量,坐享其成时不努力,原形毕露了徒伤悲。

    他长长叹了口气。

    但就这么放过果戈里,戚月白还不愿意。

    那家伙最近太肆无忌惮了,真要这么放任他下去,先沦陷的指不定是谁呢。

    科利亚做事随心所欲,他嘴里喊的爱就和小孩想要小汽车没什么差别,得不到的在骚动罢了。

    而他——

    戚月白将金丝捏成各种形状,发着呆。

    作为一个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即将要步入社会的成熟新时代青年,肯定不能干那种诱骗的事。

    谈恋爱是很认真的。

    所以,在成功回去之后,等科利亚得到他想要的什么自由,再好好谈谈吧。

    在此之前……戚月白睁开眼,眼底坚定一片。

    他要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控制好术式的量,在不伤果戈里脑子的情况下让他长记性!

    *

    五条家主在召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踏出房门。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六眼捕捉到房顶上一个黑色身影。

    “戚君?”他疑惑:“你在干什么?”

    戚月白回神,起身下跳,稳稳落地:“吸收天地间第一缕紫气。”

    “那是什么?”五条家主不懂:“你们大唐的秘法吗。”

    戚月白点点头。

    为了研究术式,他熬了个大夜,好在还精神。

    “五条君,你能告诉我,我的术式为什么对你没用吗?”

    五条家主心里想着下次试试,回答:“你的术式,嗯,我就按照小茶野君的来了,「箴曲」是作用于灵魂的术式,但咒术师若在灵魂外侧覆上一层咒力,就像武士穿上了铠甲,对「箴曲」有抗性。”

    难怪小茶野先祖的梦境中,两面宿傩直接暴露在歌声下也没什么事。

    强如先祖,还有那么多咒术师都没干掉的家伙,他真的行吗?

    戚月白摇摇头,摒弃杂念,随后被突然靠近的五条家主吓了一跳:“五条君?”

    对方像看见什么稀奇物,视线落在他衣服上。

    戚月白低头,才注意原安分待在唐装里的金牡丹不知何时已渗透到披风上,金色的丝线绣成精巧枝叶,盘在手臂的位置,花苞仿佛因为饱满而下垂,到了胸口的位置。

    卡的bug被修复了吧。

    妄想用披风没用袖子和露一条缝欺骗金牡丹它待的就是最外层衣服的戚月白抬手在五条家主眼前晃了晃,清晰注意到对方眸中的一丝杀意。

    对方唇角勾着,却没多少笑意:“戚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瞒不住了。

    戚月白叹了口气:“本来打算用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交往,可换来的却是疏远……”

    “交往?”一道声调略高的声音响起,一回头,那人倚在房门口处,一脸捉奸的不悦。

    戚月白扯扯嘴角:“科利亚,我没有那个意思。”

    果戈里点头:“我知道。”

    脸上的表情却没他话那么通情达理,活像委曲求全的小丈夫。

    “……”

    戚月白决定先解决看戏的五条家主,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其实我是救世主。”

    “……?”五条家主一脸‘你觉得我是傻子吗’的表情。

    “不然你怎么解释我的术式和咒力,都和小茶野殿一模一样。”戚月白用金丝编了一朵山茶,捧在掌心,与院落后盛开的山茶花分毫不差:“因为我来自未来,是小茶野殿的继任者。”

    五条家主盯着那朵金色山茶。

    小茶野月朴是小茶野家的天才咒术师。

    他以祭祀山川自然之曲为基底,独创术式「箴曲」,打破了咒术师拾前人牙慧的固局,成为活着的前人。

    所以五条家主才会在见到戚月白时,坚定他与小茶野月朴有关,因为术式的继承,只有血脉遗传这一种方法。

    “凭什么尊称他为‘殿’,叫我平辈的‘君!’”五条家主抬头,非常不满:“戚君,我也是你的长辈,叫声伯父听听。”

    戚月白扯扯嘴角:“我叫你祖宗,才对。”

    五条家主思考:“哦,是没问你是从哪来的。”

    他看了眼已经候在角落的召使和侍女:“告诉在原家主,我们要借后院聊点东西,早餐就送到那去吧。”

    说完,带戚月白来到一处类似凉亭的地方。

    戚月白只当他之前来过,没多想。

    不过他一晚上努力的成果可不能白费。

    看五条家主坐下,他回身抓住跟在后面的果戈里,把他拉到后面几步。

    “科利亚,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黑发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果戈里直觉不好,但他坚信戚月白人美心善,能给什么严重惩罚。

    于是很淡定的向前。

    “来了哦,月白君。”

    戚月白单手掐诀:“秘技——天罡童子功!”

    果戈里一愣,正疑惑戚月白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本事,就感觉到熟悉的被桎梏感,是那个操控情绪的能力。

    不过只是一瞬间。

    他眨眨眼,检查了自己一遍,疑惑:“月白君,你对我做了什么?”

    戚月白突然靠近他,微微垫脚,凑近青年耳侧,吐息温热,含住耳垂用舌尖轻轻一挑逗。

    “感觉怎么样?”

    果戈里,没感觉。

    他震惊睁大眼:“月白君!”

    “很好。”戚月白得意站直身子,拍拍手:“虽然还是不太清楚原理,但能运行的程序就是好程序。”

    对他动手动脚,精神绝育了解一下。

    见果戈里石化到眼底没了高光的样子,他没忍住心疼。

    “是暂时的。”

    果戈里并没有被安慰到,幽怨的盯着少年,眉间轻蹙,苦涩、落寞,看起来快碎了。

    戚月白抬手试图舒展那两撇眉,安慰道:“可怜见的,老实清心寡欲吧,昂。”

    随后轻轻在某人高高撅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亭子里五条家主的沉默震耳欲聋。

    好在戚月白很快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凉亭,后面是仿佛和他角色调换的步伐沉稳果戈里。

    五条家主试图用正事来掩盖自己收到的伤害:“这术式是你原创的吗?”

    “咦,小茶野殿没有这个能力吗?”戚月白想起小茶野先祖用术式的时候和他确实不大一样。

    他记得对方说过「我的术式能够唤醒人性的纯粹」来着。

    虽然为数不多见过的一次,是将对方变成连神经都瘫痪了的疯子。

    ……但,怎么不算纯粹。

    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从根本杜绝了术式受用者作恶的能力。

    “我通过控制咒力的输入量,萃取出了最表层的温和情绪,也就是所谓‘无欲无求’。”如果加重,就是激进一些的随机式了,在‘书’的加持下,可以成为终身buff。

    他量了整整一晚上,拿自己做的实验。

    “没有。”五条家主摇头:“这就是你和小茶野不同的地方,你的术式和游戏一样。”

    戚月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说小茶野先祖的术式是怒目金刚,物理渡化,那他的就是儿歌三百首,不,大学生三百病。

    稍微修饰一下,就是他以纳米雷霆及掩耳之势发动巴啦啦能量,让人变抽象。

    “我想变得和他一样强。”戚月白顿了顿:“五条殿,请帮帮我。”

    “先介绍一下自己?”五条家主注意到少年眼中的决绝:“我记得你是大唐的商人吧,不是还请我为你引荐贵族吗,怎么突然又变成小茶野的后代了。”

    ……他什么时候承认过。

    戚月白揉揉太阳穴:“我来自千年后,算是小茶野殿的受肉吧。”

    五条家主一愣。

    对于人类而言,千年,实在是不敢奢想的时间。

    “小茶野他……成为菅原道真之流了吗?”

    戚月白还真了解过这个人。

    后世的日本三大怨灵:菅原道真,平将门和大天狗,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恶人’,但在咒术界,应该被称为特级咒灵。

    帮他来到此处的神龛上,雕刻的便是菅原家的家徽剑梅,大概是菅原家供奉天照大神的器具。

    “小茶野殿不是恶人,他从不伤人,我此行就是受他之托……”

    话没说完,便听五条先祖无奈笑笑:“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见少年疑惑,他解释:“你昨天也见了,小茶野是个连呼吸都快要节省掉的家伙,但越纯粹的人就越能爆发出极致的负面情绪,不过他还能活千年之久,真不容易。”

    咒灵大多是人类对某某事物的恐惧、憎恨形成。

    例如人类对大海的恐惧生成的咒灵,即便死去,只要大海还存在,百年后也会诞生新的咒灵。

    但因为藤原氏的嫉妒和中下层贵族对改革的不安而生成的菅原道真死去,虽然也会因为人们对‘怨灵菅原道真’的恐惧而诞生新的咒灵,但却是和初代从性格到记忆都截然不同的个体,所以会被称为‘代名菅原道真’。

    而戚月白的话,说明他的好友并没有成为‘代名’。

    他切实活了千年之久。

    五条家主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能让那个被人当街侮辱,也只会眼都不眨的把对方处理掉的家伙,有那么大怨气。

    “两面宿傩。”戚月白说:“他的执念是两面宿傩,而我要帮他除掉执念。”

    无论是为了回去,还是回去之后,他都跳不开这个存在。

    五条家主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你不去处理千年后的两面宿傩,来千年前?”

    戚月白懵会,才被科普到:如果两面宿傩能和世界和谐共处到千年后,那他肯定是作为被封印的咒物,藏在暗处等待复活机会。那家伙可不懂什么是可持续发展,他不屑于压抑自己的任何行为。

    意思是千年前的平安时代,是两面宿傩的巅峰时期。

    不是哥们?

    戚月白突然发现这趟行程比他想象的凶险的多。

    五条家主看他的表情,哈哈一笑:“不过你真是来对时间了。”

    两面宿傩,为了口腹之欲杀掉一整座城市人类的特级诅咒师,为了除掉他,天皇已经在组织咒术师讨伐了。

    时间定在一月之后。

    “在那之前就和我好好学习咒术吧,戚君。”

    京都的最强者之一拍拍少年肩膀,银丝如流泻的月华批在脑后,唇边噙着一抹不羁的笑容,那笑自带纵横睥睨的潇洒和从容,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很可惜未来的两面宿傩没有被祓除,只是封印,但有你在,我们会赢的。”

    戚月白想起小茶野先祖记忆中千百人前仆后继,却只留下累累白骨的画面,沉默了。

    两面宿傩,真的是被咒术师们封印了吗?

    但这种唱衰的话显然不能说,于是他点点头。

    “那就拜托了。”

    两人谈话期间,果戈里一直靠坐在凉亭角落,幽幽盯着戚月白。

    他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

    正常思考,记忆也正常,甚至对月白君的‘爱’和‘好奇’也没有减少。

    但那份爱意一旦上升至某个瓶颈口,便会被生生掐断。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还有,好刺眼。

    正事谈完,五条家主招招手,示意遭规矩等候在凉亭不远处的侍女上前。

    她们端着准备好的早餐。

    一碗白米饭,一碗小米粥,一块腌萝卜。

    你们大户人家早上就吃这个?

    戚月白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果戈里,突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也要失去世俗的欲望了。

    小米粥盖饭,真幽默啊。

    一顿生不如死的早饭之后,戚月白靠在柱子边忆苦思甜。

    这时,在原家主从远处使急匆匆跑过来,木屐都跑掉一只,头顶的乌帽也歪歪斜斜,全然失了贵族的风度。

    “五条殿,五条殿……戚殿……”他扶着膝盖,满头大汗:“小儿,我的小儿子也不见了!他的枕头下有狐狸毛,是狐狸……是狐狸带走了我的儿子,那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求您二位救救他!”

    第67章

    好嘛这狐狸还男女通吃。

    戚月白默默观察在原家主的表情, 五官乱飞,哀求时音调尖锐刺耳。

    痛,太痛了。

    但总觉得有点怪, 就是……用力过度?

    建议严查,像演的。

    戚月白想起昨日晚宴上在原家主的藏头漏尾的表演, 看向五条家主。

    昨晚他和果戈里回房后,五条家主单独去了后院, 为在原家主的小儿子检查。

    结果如何?

    五条家主显然也想到这出, 懒懒依靠在凉亭木柱上, 动也不动。

    “昨夜朝公子不送去了外祖家吗, 怎么, 晚上偷偷回来了?”

    所以没见到?

    戚月白表情有些怪异。

    谁家会让病了一个月未愈的幼子出门啊。

    “难道那位外祖也命不久矣了,临终前要见外孙一面?”他侧头问五条家主,然后得到对方无奈点头。

    昨日他去到那位小公子住所, 准备检查一下他的病是不是诅咒,却没见到人时,在原家主的确是这个借口。

    在原家主神情一僵,眸底闪过慌乱:“是……下仆走到路上发现幼子身体不适, 又折返回来了。”

    “不可能。”说到这个戚月白可权威了:“我昨夜在屋顶待了一晚上,正门根本没有车架过。”

    他可别说他家小儿子出门不坐车步行,百公里消耗两碗米饭。

    不要虐待重病患者啊。

    在原家主压根没想到谎言还能被这么拆穿,不知所措的呆楞一会,肩膀突然开始抖动, 他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发出听着就是好波棱盖的一声,双手揪住头发,将原本周正的发髻抓散。

    像遭遇极大的痛苦般, 咽喉中发出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哭嚎。

    戚月白原本坐在凉亭正对出口的位置,在察觉到对方要跪的瞬间,他往边上一个丝滑平移,避开大礼。

    坐在角落自闭的果戈里猝不及防被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

    他沉默看了眼讪笑的少年,原本活力满满的脸上此时满是沧桑,像被绝育的猫,人世间的情欲再不想沾半点。

    “那个,科利亚……”

    话没说完,果戈里就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把狭窄的角落让出来,自己蹲在凉亭下画出圆弧形的白沙上,给少年一个背影。颇有一种,此处不留爷,爷挖坑埋自己的自暴自弃感。

    戚月白轻咳一声,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但转念一想。

    他也没干什么啊?

    「箴曲」是有点灭人欲,但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一次性吃掉六顿番茄还会导致龙葵素中毒呢,听了半秒都不到的歌就能当真太监了?

    看看蛋?

    演子,呵。

    于是戚月白干脆利落的无视掉耍脾气的某人,将注意力放到在cos疯子的原家主身上。

    怎么说,有点像小时候被妈妈骂了一顿,然后把头发抓乱对着镜子装疯:“搞笑!”

    内心os:都是你逼我的,现在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就那种感觉。

    不过再挨一顿或者理想状态下的:‘宝贝你怎么了,我好后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可解。

    但这位演技明显差太远,连让人一乐的功底都没有。

    建议拜果戈里为师,学到他半分精髓也够受用终生了。

    想着,戚月白撇了眼凉亭下方,果不其然看到白发青年因为没得到想要的安慰,把自己缩成弱小落寞的一团,和边上修剪成圆形的松柏灌排排蹲。

    五条家主见瞧不到他俩的热闹,失望摇摇头,也退而求其次欣赏起在原家主的表演。

    但他又不着急,就这么好整以暇抱胸的看着,甚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朝中三品中纳言表演哭戏,就算是他也不多见啊。

    在原家主都快把头皮薅出血了,也没听到想要的斥责或问询声,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甚至怀疑几人已经走了,剩他在这独角戏。

    于是小心翼翼一抬头,对上两双看穿他把戏的眼神,尴尬道。

    “……五条殿,戚殿,实在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自己……”

    “没事。”五条家主很宽容:“你继续哭,中纳言。”

    在在原家主付完请他的报酬之前,五条家没人敢拿琐事烦他。

    时间多得很呐。

    “……”

    在原家主演不下去了,头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其实,祐子现在正在她房里呢。”

    故事要从在原祐子被选中成为妃子开始。

    在原家虽以前很有底蕴,但近代落魄的厉害,按理来说送女儿入宫这种美差是轮不到他们的,谁知道天皇从哪知道了祐子生的美貌,点名要她做妃子。

    在原家主自然是欣喜若狂,这可是重新挤进权力巅峰的好机会。

    可祐子不愿意,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于是,两个年轻人计划了一场奔向自由的出逃。

    在原家主发现了这件事,他本想在女儿以为要成功时拦住她,然后处死那个胆大包天的武士。

    变故突生的那日。

    因为女儿的叛逆和唯一的小儿子的缠绵病榻,心情郁闷的在原家主在自家花园里散心。

    然后,他遇到了狐狸娶亲。

    人类撞见这般场景,是要倒大霉的。

    可当时一没下太阳雨,二并非山林野外,而是他的府上,哪来的娶亲队伍?

    在原家主便壮起胆子跟踪娶亲队伍。

    “然后……”他面色痛苦又古怪:“他们要迎的新娘,是小儿在原朝啊,甚至朝的病,也是狐狸的诅咒。”

    五条家主想起他在牛车处见到的异常:“所以,掳走祐子小姐的人其实是你,目的是用女儿替换儿子。”

    这样儿子也保住了,女儿消失在入宫的路上,还能讨一笔封赏,好算计。

    谁想狐狸不傻,认出谁才是自己的‘新娘’,带走了‘正确的人’。

    哇,纯爱男同狸,想谈。

    戚月白只恨没手上没爆米花,这剧情跌宕精彩的,不配点咔吧嘴的什么实在可惜。

    “有个问题。”他举起一只手:“你既然能请到五条殿和小茶野殿,为什么不直接请他们除掉狐狸。”

    “朝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原家主眼睛猩红:“诅咒无情,我怕狐狸和朝同归于尽伤到他……”

    变故之下,他像被抽了虾线般佝偻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朝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啊,没有他,在原家下一代就没人主持了……五条殿,您知道中林氏的下场,求您救救朝!”

    五条家主看起来很想说一句他不知道。

    但五条家已经接了在原家的委托,不办点事显然不地道。

    戚月白想给他配个音:钱难挣,那个……那个,还行。

    五条家主考虑了会,叹了口气:“算了,走吧,戚君,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在他附近把人带走,那狐狸本事不小。

    若传出去,禅院家那个讨人厌的东西不得笑死他。

    在原家主见他应了,转作笑脸:“那就麻烦五条殿和戚殿了,我领路。”

    戚月白走下凉亭,看着继续背对世人eom的某人,没忍住让两人稍等他一会,随后走过去。

    果戈里连忙收了异能,专心阴郁。

    一道阴影落下,然后是一根树枝掉下来。?

    “画个圈圈,我小时候很流行的诅咒方法。”戚月白拿着树枝很认真的教他:“试试吧,科利亚。”

    果戈里:“……”

    戚月白意满离,倒是五条家主回头看了眼识图把树枝搞成粉末性骨折的白发青年,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没事吗?”

    “走吧。”戚月白弯弯眸子,似乎并不在意。

    五条家主作罢,跟着早已等不及的在原家主前往在原朝的院子。

    *

    在原朝的住处在宅院最深处,从院落中修剪整齐的花草和跪地的召使女房数量便能看出这位小公子的受宠。

    房间内很空,一张茶桌,一张书案,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装潢。

    因此,房间正中那白色的被褥便格外显眼。

    床单褶皱,被子虚虚的支起一小块,看起来是在其中酣睡之人凭空消失后会留下的痕迹。

    枕头被掀开,摆在一旁。

    一缕白红的狐狸毛粘在上面。

    “家主。”一名女房走上前,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在原家主介绍:“她是朝的侍女,昨夜见到朝失踪的全貌。”

    女房点了下头后,娓娓道来。

    “昨日半夜,朝少爷突然开始呻吟,因为朝少爷身体不好,他睡觉一向不顺,惊醒都是常事,我便以为同之前一样,想出去给朝少爷接水,服侍朝少爷再睡,谁知……”

    说到这,她瑟缩了下:“狐狸来,将朝少爷带走了。”

    “带,怎么带?”戚月白问:“直接抱走,还是抬走,还是你家少爷自己爬起来跟他走,说详细点。”

    “是,是狐狸扶着朝少爷走的。”

    “哪个方向,狐狸有说话吗,能听出口音吗?”

    女房懵了懵,颤颤巍巍指了个方向,并非院落开门处,而是一栋墙壁。

    “他们跳过墙离开的,狐狸没有说话,朝少爷也没说话。”

    “撑杆跳还是直接跳……算了。”戚月白看向窗口,上方挂着一只晴天娃娃,雪白的棉布身体在微风中轻晃,脸部用黑色和红色的线条绣着,裂开的嘴,背光时看着有些诡异。

    说来这东西的来历也有趣。

    从前有个和尚祈雨不成,被天皇砍下头颅包括在白布中悬挂,天气立刻放晴,后来人们用棉花和白布模仿,以求晴天,如果求不成,继续下雨,就扯掉晴天娃娃的脑袋。

    那萧X腾过来岂不是很危险……

    戚月白抛去杂念,走近那只晴天娃娃。

    这东西的起源叫‘扫晴娘’,原本是拿着扫帚的纸娃娃,平安时代从宗主国传入日本后,入乡随俗。

    不过效果堪比拿白春联和花圈过春节。

    在原家主连忙解释:“那是祐子为朝做的礼物,朝身体不好,她便为弟弟祈愿多见晴天。”

    五条家主见戚月白上前,便没动,懒懒开口:“上面被人下了诅咒。”

    在原家主震惊睁大眼:“什么?”

    “朝公子的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不过应该是后来下的咒。”

    戚月白伸手要将晴天娃娃摘下来,掌心早渡了层金丝,握实的那刻,晴天娃娃微笑的脸瞬间向下绷,成了覆碗状,并爆发出只有咒术师能看见的黑紫咒力。

    有东西藏在里面,并在被发现后想要挣脱。

    他较量着,原本还胜券在握,后面小臂逐渐颤抖,有些力不从心。

    这个晴天娃娃,是个特级咒灵!

    “那,那狐狸又是怎么回事?”在原家主有点懵了。

    五条家主见戚月白若无其事的脸,欣慰点点头,不算太弱。

    随后开口:“屋里确实有第二方的残秽。”

    他伸手在鼻前晃晃:“一股狐狸臭味。”

    但五条家主学神当惯了,压根没想到有人看起来是个特级,实际上是绣花枕头,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晴天娃娃就脱了手,在一众召使女房的尖叫声中,破窗而去。

    戚月白无辜抬起手,指尖绕着一条金色细线,搭窗外。

    他强行挽尊:“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在原家主不明所以的捧场:“不愧是大唐的大人,说话好有哲理。”

    五条家主扯扯嘴角,反应过来他刚才只是硬撑,又不想砸自己场子,言简意骇:“追。”

    ……穷寇莫追?

    戚月白看了眼心急如焚的在原家主,闭上嘴。

    追。

    残秽和金线交替,寻常人看不到的咒力造物在街道地面蔓延至远处。

    正直晌午,大街人太多,即便平民看他们华贵的衣袍和气度不凡自行避让,但也太慢,五条家主干脆一把抓起戚月白,发力跳上屋顶,踩着木屐如履平地,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很快便出了城。

    金线进入森林深处,五条家主没有犹豫,直直入内。

    戚月白觉得自己像个行李箱,他扒开被风吹到嘴里的头发,被带飞的感觉太寂寞,他干脆看路打发时间。

    一颗杉树,一颗松树,一颗太快了没看清什么树……

    等等。

    戚月白突然感觉他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

    而且通常来这种感觉的时候,就代表他们已经踏入敌人的陷阱了。

    五条家主很应景的一个急刹车,稳稳停下。

    戚月白被扔到地上,顾不及吐槽某人的粗暴,他坐在地上,仰头问。

    “怎么了?”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五条家主指着一颗树:“刚才路过它了。”

    戚月白实在看不出那树还是个熟树,但大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顺势提出自己的想法。

    五条家主挑眉:“不对劲?”

    “本来在原家主给出的说法是怀疑祐子小姐被山鬼抓走了,是吧。”黑发少年疯狂头脑风暴:“但我们去到在原家时,却得到了《狐狸娶亲日》的歌,还见到了小茶野殿,我觉得这里说不通。”

    “有什么不通?”五条家主解释:“中纳言可请不动我,来的本该是五条家别的咒术师,再加上从不多管闲事的小茶野镇宅,他的计划便天衣无缝,可他没想到的是,为了躲法会,我接下了这个任务,小茶野也有事提前离开了。”

    “他是怎么请到小茶野殿的?”

    “小茶野家人丁稀少,也无人在朝为官,地位其实不如在原家。”说完,五条家主自己都一愣:“但他为什么会接委托?”

    当时他光想着把戚月白的存在和小茶野月朴说了,没有想这么细。

    戚月白问:“你记得中纳言昨天说的,请禅院家的咒术师来看过他小儿子的病吗?”

    “……”

    五条家主表情严肃下来,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在原朝的病是真的,禅院那家伙来看过是真的,狐狸娶亲也是真的。”

    “还有晴天娃娃咒灵。”戚月白补充:“那位在原家主是个人奸。”

    “那直接把我们带到在原朝的房间不就行了?”五条家主自问自答:“是时间差,禅院也不是在原家能请动的,但如果是天皇陛下的妃子失踪,以那家伙一板一眼的性格,绝对会上心。”

    但祐子只有一个,不可能失踪很多遍,咒灵也有限,在原家主只能手动设置迷宫谜题。

    “逐个击破。”戚月白敷衍的鼓鼓掌:“还懂兵法呢。”

    他原本是调侃,却突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科利亚还在在原府。”

    其实以果戈里异能的机动性,只要不遇到一上来就领域展开的超罕见型敌人,他都能应对。

    但如果事关戚月白呢?

    不能自己吓自己。

    戚月白抿抿唇,他给他下了术式,清心寡欲掐断热恋,他不会那么昏头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那就速战速决吧。”

    “术式顺转——「苍」”

    五条家主抬手,两指并拢结印,几乎没有蓄力,巨大的蓝色咒力球便像子弹一般飞了出去。

    像一团黑洞,在触碰的瞬间将接触到的一切粉碎扭曲,巨大冲击力在森林中生生开辟出一条峡谷。

    戚月白被吓得一哆嗦,头顶发丝被飓风边缘掀起几缕尚未落下,一切就尘埃落定。

    他睁大眼,瞳孔倒映出对方随手一击造成的灾难。

    这就是……强者吗?

    “教练,这个我真想学!”

    以手代枪,发射阿姆斯特朗螺旋大炮,biu biu peng——

    “这是家传术式。”五条家主摸摸少年脑袋:“你学不了。”

    谁说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戚月白仿佛回到梦境中五条家主试图得到小茶野先祖的术式被拒绝的一幕,蔫了。

    “小茶野的术式也很恐怖。”五条家主叹了口气:“你好好练,达到他的水准,对付我反正没问题。”

    戚月白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

    五条家主顺手又是几个「苍」扔出去,跟打水漂似的轻松。

    “「箴曲」的恐怖就是,它直接作用于灵魂,这就导致即便在战斗中,敌人戳破了耳膜也躲不过「箴曲」的侵害。”

    一个对弱者而言的必死技。

    对强者来说,只要被突破保护灵魂的那层膜,也是必死。

    “小茶野还能将反转术式覆在「箴曲」上,你知道这有多不可思议吗?”五条家主一边虚空索敌一边教学:“掌握反转术式不难,但将反转术式给别人用,非常难!”

    戚月白在破坏声音的间隔插话:“非常难?”

    “非常!”五条家主重音强调:“再加上那家伙可以一起使用顺转和反转,就相当于给敌人造成伤害的同时给同伴治疗。”

    简直是战斗时最推荐携带的物品,没有之一!

    戚月白想起窥见过去的梦境,小茶野先祖白衣飘飘,站在尸山血海的最外层。

    那时,战场似乎已经没有活人。

    他用出领域展开,却还是被两面宿傩夺去了性命。

    不是,有这么强的辅助跟为什么还能一败涂地?

    那帮咒术师是入他吃。

    戚月白看着面前的平原——没有介绍错,刚才还满是参天古树的原始森林已经被夷为平地,可视范围内不见比他们更高的东西,裸露外翻,坎坷的土地上甚至很难找到一段完整的树木。

    光头强会哭的吧。

    但是,这样的破坏力,加上小茶野先祖的术式若还能输……换句话来讲,那场战争时,五条家主还活着吗?

    “你在这等一下,我试试还会不会原地打转。”

    戚月白其实想说恐怖片最忌讳落单,但嘴还没张,五条家主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他沉默闭嘴,摸摸裤腿。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修炼。

    虽然戚月白很想吸收日月精华,但很可惜,他的力量体系是咒力。

    负面情绪。

    五条悟说他太正常,所以无法突破实力的临界点。

    但戚月白自以为没遇到过什么接受不了的事,他非常擅长调整心态,迅速适应环境。

    在户隐神社死去,但获得了重生在七年前的机会。

    被‘书’利用,但有了一段寻常人不会有的救世主经历,还重新见到了妈妈。

    独自被抛弃在时间的缝隙中,但获得了安静。科利亚闯入静止的世界,将一切托付给他。

    全是好事。

    戚月白敲敲脑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变强,先发疯!他要和科利亚一起回去!

    来想点伤心的事情吧。

    被车创死?

    获得了新生,还不死了呢。

    妈妈去世?

    那是高考时的记忆了,过了许多年,只记得妈妈说这是喜丧。

    她还说,她一死,他就成了父母双亡,没车有房有存款的超级优质结婚对象,她儿媳妇命好,娶了那样命好的女孩,四舍五入就是他命好,他命好就是她命好,他们一家命都好。

    “……”

    戚月白闭了闭眼。

    他这么乐观,果然得怪他妈。

    算了,想想学校里的吧,毕竟是人生中最后一段安稳但糟心的时光。

    水课忘带手机?

    但蹭了室友的,还让舍友滚一边睡觉去,独占手机。

    宿舍一直住顶楼?

    锻炼身体,很好啊。

    外卖被偷过?

    蹲了两天抓到三个贼,被发表白墙加冕成王,获得全校优先择偶权。

    差一分及格?

    从来没经历过。

    考前一个小时发现老师给的题库是假的。

    那次整个宿舍就他没挂。

    嗯……

    戚月白发现自己这辈子是过的太顺了点。

    至于那些不大如意的事,奶粉、垃圾零食、预制菜……仔细一想,一视同仁,且习以为常,创造的负面情绪仅存在于吐槽中,毕竟,嗯,也没弄死他。

    正凝神思考,便被一阵笛声打断,顺着看去,又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白茫茫的大雾。

    “雾?”

    好经典的恐怖片开场。

    戚月白起身,拍掉裤子沾上的树叶,决定随机应变。

    先露头的是几点摇曳的烛火,稍微驱散了一点雾。

    随后有带着平顶草帽的和服男子提着灯笼出现,仔细一看,并非男子,而是长着狐狸脸的妖怪。

    两步一顿,三步一回头,几乎是走走跳跳,像极了狐狸捕猎时的场景。随着它们的活动,大雾下沉,只没过脚踝。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被围在人群中,随着他们一起跳动的,大概是新娘的角色。

    戚月白感觉就算是他妈妈站在那,他都不至于这么惊悚。

    但为什么是科利亚!!?

    第68章

    毫无疑问, 这便是狐狸娶亲,不过是东方狐狸娶洋人,礼崩乐坏。

    队伍越发靠近, 按理来说应该退避,但周围被五条家主一顿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一点掩体不剩,地面也狗啃似的坑坑洼洼, 跑起来耗体力还慢, 戚月白干脆杵着大大方方的欣赏起来。

    这一队都是自愿的, 尤其是果戈里。

    因为他看见戚月白时还抬手打招呼, 充分证明他的意识清醒, 随后被边上的狐狸……新郎呵止。

    ‘嗷嗷’‘呜呜’‘吱吱’,反正一通叫唤,大概是‘宝贝结婚呢别和前任说话’。

    然后他就真的把头转过去, 不再搭理戚月白,认真随着娶亲队伍蹦蹦跳跳。

    戚月白沉下脸,试图找出果戈里被胁迫的证据。

    没有。

    白发青年一身白无垢,宽大的帽檐遮住侧脸, 麻花辫垂在胸前,末端的红绒球随着跳动一弹一弹,三跳一回头时露出五官深邃精致的正脸,微尖的犬牙笑的露出嘴唇,比谁都乐在其中。

    并排戴着红头巾的狐狸新郎也长了好一张毛绒绒的禽兽脸。

    什么纯爱男同狸, 这不纯狐闹吗!

    戚月白咬住腮帮子上的软肉, 琢磨着怎么办。

    民间传闻,若有人不小心撞见狐狸娶亲的队伍就会遭遇不幸,轻则重病, 重则祸及家族。

    所以,此子们断不可留。

    一队狐狸,除了领头两个提灯的和狐狸新郎,都不算太强。

    至于果戈里……

    戚月白发现他身上那点咒力已经散了。

    补个魔得了。

    娶亲队伍已经行至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一张张毛绒绒的狐狸脸齐刷刷转头转向黑发少年,唇边的胡须轻晃,黑洞洞的眼眶尽显怪诞,果戈里那嬉皮笑脸的赫然在列。

    好一个百鬼夜行,有人混在里面比鬼还高兴啊。

    戚月白面无表情,抬手掐诀。

    “领域展开——”

    身侧有旋转的咒力升腾而起,黑紫色的雾凝聚成漆黑的泥泞状,颤巍巍的将地面化为果冻状的沼泽。

    发丝无风自动,胸口郁气化做滔天咒力,披风上一小块的金色线条自平面抬起,在心口处开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刚将头转回去的狐狸们突然开始骚动,嘴里‘吱吱’ 不知在叫唤什么。

    “——【寝惚堕物疾】”

    咒力在瞬间爆发,吞并了不远处的娶亲队伍,它们在发现沟通无果后争先恐后的挤到狐狸新郎身后,但大部分还是跑的慢了,被蔓延的漆黑浪潮吞并。

    领域完全现世,两秒。

    戚月白回过神来,盯着东倒西歪了一地的小狐狸陷入沉默。

    已知赤狐是二级保护动物。

    这得判多少年啊……

    “呜!”

    迎面,是狐狸新郎愤怒的兽脸,闪着寒光的尖锐利爪泛黄,看起来是要打很多狂犬疫苗的附魔之刃。

    戚月白步伐一顿,向后下腰灵活躲开迎面一击,狐狸扑了个空,四肢落地,猩红着眼眸又袭过来。

    而且,越来越大只。

    奔跑间,已长成四五米的巨兽。

    这狐狸新郎是个特级,难怪术式不管用。

    戚月白暗骂一声,抬手在虚空抓了一把金丝,细长柔软的线条在空中迅速膨胀,化道道花藤,一部分向下钻入土地,一部分向上织成半张大网,两网合拢,阻住狐狸新郎的步伐。

    他将歌声灌进金网,狐狸新郎的动作有明显迟缓,但它到底是大妖而非人类,很快用利爪撕碎困住它的金网,脚步踉跄虚浮却依旧坚定的朝着戚月白袭来。

    破碎的网紧紧吸附住狐狸皮毛,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狐狸新郎的精神。

    戚月白在袖口抽出军刺,只恨没随身带个大砍刀。

    绣花针杀老虎,就怕连人家皮都攮不动。

    他计划等巨狐冲过来时跳上它的身体,用军刺插其眼睛,随后金丝割喉……

    戚月白只觉得脚下一空,他反应迅速用金丝垫底,借力跳起。

    站稳后不可思议的转向果戈里的方向。

    他几乎前后脚开了两个空间传送,一个在戚月白脚下,一个将一只小狐狸传到巨狐面前。

    “吱。”被传送过来的小狐狸细声细气的叫了声,眼神清澈,

    白发青年像拔萝卜一样抓住一只倒栽葱小狐狸的尾巴,注意到戚月白的注视,无辜举起像喝醉酒似无力刨爪的小狐狸。

    戚月白难以置信:“科利亚,你为了狐狸暗算我?”

    它哪好了!不就是毛绒绒了点,超大一只可以躺在肚皮上睡觉,不就是手下也毛绒绒了点,一团团红色的蒲公英可以围上来一起睡觉,不就是叫声呜呜咽咽像撒娇的狐媚子吗!

    果戈里眨眨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超大一坨的狐狸新郎挤到一边。

    狐狸新郎:呜呜

    果戈里:呜呜呜!

    戚月白:?

    让我们说中文。

    他捏着军刺,动也不是,收了又怕是什么陷阱。

    狐狸新郎拎起一只狐狸,他又软啪啪的躺到地上:“嗷呜呜……没事,你们真的没事?”

    “大王,俺没事!”另一只小狐狸犬蹲在地,骄傲的叫两声:“俺能抗特级的领域,俺要回家告诉娘!”

    “大王,俺也没事!”

    “俺也一样,大王!”

    应和声接二连三,来自刚才躺尸的一只只狐狸。

    他怎么也能听懂狐狸说话了?

    戚月白揉揉太阳穴,恍惚一瞬。

    他也没熬夜啊,就通了个宵,报应咋这快……

    “月白君!”

    熟悉的熊抱,熟悉的大狗摇尾巴式热情,戚月白被打断思考,嫌弃向侧偏头:“不是结婚吗,抱我干什么。”

    “月白君,我好高兴。”果戈里答非所问,没了术式压抑,他盯着少年因为运动微微泛红的肌肤和耳垂,舔舔牙尖,忍住了。

    戚月白毫无察觉的冷笑一声:“大喜日子能不高兴吗。”

    “不是嘛,我是想演戏骗骗月白君,因为月白君太过分了,都不让我靠近。”

    “演戏?我要没撞见,你现在都该洞房花烛夜了。”

    “狐狸追逐了你的咒力,肯定会遇到你的!”

    戚月白冷漠:“哦,你前科太多,信誉分负数,你说是吧,小丑哥。”

    果戈里一僵,有种被过去的自己搬石头砸的感觉,他慌忙解释:“这次真的是真的!”

    戚月白蹦出俩字:“不信。”

    果戈里喉咙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试图萌混过关,顺带疯狂贴贴,他要把空窗期补回来。

    头顶的白无垢帽兜掉落,露出稍显毛燥的发顶,领口也露了出来,原来只是在外面披了层白无垢。

    戚月白无情:“没用。”

    果戈里见戚月白态度坚决,直接开了个空间把忙着检查自己狐狸的狐狸新郎传送过来。

    “你说!”

    狐狸新郎本想发怒,但一看面色不渝的戚月白,把来龙去脉说了。

    原来,在原家主说的东西是真的,例如他在花园中散步遇到狐狸提亲,以及狐狸看上了他的小儿子在原朝,设计女儿替换小儿子。但被狐狸发现。

    愤怒的狐狸掳走了原本的‘新娘’,然后在半路遇到了更符合他审美的。

    “这么恬静,端庄,坐在树丛中,让狐狸心都化了。”狐狸新郎捂着心脏,幻化出的人手上冒出野兽的毛:“但他说,他有了心上人,但拿不准心上人的心思,请狐狸帮他一把。”

    他幽怨剜了一眼忙着自证的果戈里:“是他说你心地善良,狐狸才同意的!”

    结果谁家善良到一上来就放领域?

    那不是压轴杀招吗!

    果戈里一点没有挖坑狐狸的愧疚,捧起戚月白的手,认真:“这下你信了吗,月白君。”

    戚月白沉默片刻,无理取闹的心被狐狸新郎干沉默了,他用虎口卡着白发青年的脸抬起,仔细端详半晌,重复。

    “恬静?”

    这个词竟然能和果戈里扯上关系……

    因为娶亲队伍扭头齐刷刷往一个方向甩,站在科利亚旁边只能看到后脑勺是吧……

    狐狸新郎也沉默了,盯着每根头发丝都和‘静’扯不上关系的白毛,后知后觉露出幻灭的神情:“狐狸又被骗了。”

    原则来说,狐狸是极其记仇的生物,但原则在面前,狐子狐孙在后面。

    它一个狐自然不怕,但一群狐……它决定冷静。

    一个能使用领域展开的对手,能和平共处再好不过。

    戚月白叹了口气:“没事,中美人计是人之常情。”

    他还又又双双被演了呢。

    这么一打岔,气消了,黑发少年看向从恐怖谷的人身狐首滚成红毛团子的一堆。

    每个身上都缠着他的咒力,但活蹦乱跳,精神状态……不是那么良好,一个个东倒西歪,小幅度跑来跑去,撞到其他狐狸,咋咋唬唬的说自己挺过特级领域有多厉害,像一群被迫上晚自习的鸭子。

    所以他那个连三秒不到的情绪爆发……效果是群体降智?

    想起小茶野先祖炫酷的领域展开,戚月白自闭了。

    果戈里看出来他的悲伤,安慰道:“月白君,你已经很厉害了。”

    “……谢谢。”戚月白揉揉太阳穴,重新振作起来。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他决定解决更要紧的事情:“狐狸先生,在原家的那个晴天娃娃你认识吗?”

    五条家主在在原朝的房间里发现了狐狸和晴天娃娃的咒力,他们很有可能见过。

    “不认识。”狐狸新郎见这个手段诡谲的人类术师听完解释不再有敌意,松了口气:“似乎是南方来的咒灵,在院中见了一次,邀请我加入他们,但被我拒绝了。”

    戚月白疑惑:“邀请你?”

    “杀掉平安京里的几个咒术师。”狐狸新郎接过一旁小狐狸叼来的红头巾,重新戴在头上:“好像是天皇要围剿他们的首领‘两面宿傩’,他们打算先下手,削弱咒术师的实力。”

    他顶着一张毛绒绒的狐狸脸叹息:“狐狸只是想娶到喜欢的新娘。”

    ……见一个爱一个也是不容易。

    戚月白想想,把果戈里按住摆到面前,道歉:“对不起,婚礼继续吧,但我能加入吗?以陪嫁的身份。”

    其实他们一二三四五……十六狐两人把日子过好也挺好。

    “月白君!”果戈里睁大眼,拽住戚月白的披风,像看到主人搬家的田园犬。

    “不行。”狐狸新郎哪敢点头,没来得及抵抗那奇怪歌声导致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大脑警铃大作:“狐狸不喜欢这个新娘了!狐狸要去迎回原本的新娘,等到太阳雨结婚。”

    试探到狐狸新郎息了心思,戚月白暗中松一口气:“在原朝?”

    狐狸新郎点头如捣蒜。

    戚月白很可惜的看向果戈里:“乖宝,你被甩了。”

    这就是骗婚的下场。

    果戈里:“……”

    不可惜,也不嘻嘻。

    狐狸新郎现在只想赶紧离开,一招手,地上吵吵嚷嚷到听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狐狸们瞬间安静如鸡。

    “大王,俺变不回去了。”一只体型稍大的狐狸小心翼翼。

    狐狸新郎看了眼戚月白,小心翼翼询问他能不能把小狐狸们变回来。

    戚月白表示爱莫能助。

    “放心,没有后遗症,过段时间也就好了。”他编。因为他也不知道领域展开能把人变成什么样。

    再说,强抢民男的又能是什么好狐狸。

    狐狸新郎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他害怕拖太久出事,准备回去给它们好好检查,只能收队回巢。

    来时,迎亲队是尺子量出来的两列,现在才走了十米,就变成歪歪斜斜的伪军第一方队。

    戚月白发现是因为里面混了不少顺拐狐狸。

    ……他们刚才是这样的吗?

    这是谁的速成兵啊。

    戚月白擦擦不存在的冷汗,趁着狐狸新郎没发现手下精锐爆改残兵败将,拉着果戈里指五条家主消失的方向。

    “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果戈里虽然不明所以,但人在心虚的时候,通常都指哪打哪,于是便把少年打横抱起,闪身消失。

    直到戚月白叫停,他才稳稳停下。

    戚月白想,带人传送这技能是方便,可惜得公主抱,实用性太低。

    他扫了眼周围环境。

    五条家主制造的横沟如一道道伤疤粘连在地,蔓延至远处,看不到一棵树。

    显然,空间循环还在继续。

    简单说明情况后,戚月白在地上留下一条金线,单手攀上果戈里的肩膀,向上一跳,果戈里很自觉接住他的腿弯把人抱起来。

    “看见那个了吗,科利亚。”他指着一条入地三分,没有被其他攻击掩盖,直直的沟壑:“沿着它快速移动,有多快就多快。”

    先找到五条家主,然后将‘以两面宿傩为首的人知道了围剿计划,并反客为主’这一情报告诉他……

    果戈里会意。

    这次,在第三次路过金线后,空间出现隐隐波动。

    戚月白凝聚咒力操空气中的薄弱点放出金丝,用力一拉,配合着果戈里移动的冲力,空间破碎。

    就让这大雨全部落下——

    戚月白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淋一缩身子,好在果戈里反应快,在头顶开了个空间,才让两人没都成落汤鸡。

    但几乎平躺,受淋面积大的戚月白没那么快恢复,他头发本来就长,大量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眼睛也没睁开。

    果戈里看了眼怀里狼狈的少年,没忍住笑出声。因为后进这方空间,再加上反应快,竟只侧脸沾了一点水珠。

    戚月白抹了把脸,一个死亡凝视:“很好笑吗?”

    “不好笑。”果戈里赶紧收起笑容,不知从哪变出一方干燥的手帕,帮戚月白擦脸。

    戚月白本想先下来看看情况,奈何果戈里动作衔接的太自然,就这么被他一条胳膊托着腿弯和后背抱起来,他怕两人摔倒,双臂只得仅仅搂着白发青年的脖颈。

    “临死了还要给我看这个吗……”

    边上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

    戚月白吓了一跳,挣脱下地,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两只狗……哦不,是五条家主,和一个没见过的黑发青年。

    五条家主看起来和分别时没什么两样,坐在雨幕里干干爽爽,另一位就没那么好运了。

    青年身上的羽织被雨水浸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是血水被稀释后的轮廓,双目紧闭,肤色暗沉,长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若非胸膛还在微弱起伏,还以为是具尸体。

    第69章

    戚月白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

    旁边白发青年理都没理五条家主的控诉, 旁若无人的继续拿手帕给他擦脸,动作轻柔仔细,连耳根、脖颈都照顾到了。

    而另一旁, 一身狩衣的长发青年盘腿坐在稍高出地面些的凸起处,周身似乎有层看不见的保护膜, 将他与雨水间隔开,清爽到边缘翘起的发丝都不沾分毫水渍。

    五条家主哪忍的了自己被无视。

    一拍大腿, 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解现状, 将戚月白注意力吸引过来。

    然后在果戈里杀人的目光下, 越讲越激动, 手舞足蹈时袖口因惯例落下, 露出一截蹭了血污的腕骨,有擦试过的半圆。

    戚月白注意到后,下意识看向躺在低洼水流汇集处的黑发青年, 对方腹部有块布料皱巴巴、脏兮兮的,这样的痕迹……比起摔倒造就,让人当抹布擦手了,似乎更合理。

    话说这位是……

    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湿润, 伸手一摸,原来是披在外侧的披风和他一样是个银枪蜡头,淋雨两秒钟便吸了个水饱。

    不愧是专卖店的高档货。

    抬手解披风到一半,才露出被水浸透的衣领和半截脖颈,就被果戈里抬手制止, 然后把披风给他系回去。

    戚月白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下一秒, 衣服上的水渍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果戈里邀功的小表情。

    “我用异能把水传送走了!”

    看他手上甚至没放下的手帕,戚月白不想做评价。

    难道要夸他擦的好, 一擦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好一个人和异能分离的贴心人儿!?

    “戚君。”五条家主幽幽开口:“你有听我说话吗。”

    戚月白把手帕抢过来,白某人一眼:“有,你继续。”

    其实事情挺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

    高情商,成功会晤。

    低情商,被一锅端了。

    他们现在在晴天娃娃咒灵的领域里。

    但其实周围景象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地面还是五条家主造的狗啃地,翻起的泥土里混杂着古树存在过的碎片,但雨太大,能见度极低,几人像被困在迷雾中似的,铆足劲也瞧不见远处的真实。

    而那只晴天娃娃诅咒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本事,因为这里是它构建了几十年的老巢,虽然叫五条家主毁成毛坯,但终究还是人家的地盘,愤怒buff一叠,始作俑者完球。

    戚月白听完,将从狐狸新郎那得到的情报说了,做实在原家主人奸身份。

    “有咒灵簇拥两面宿傩的传闻竟然是真的……”五条家主沉思过后:“然后,我有个问题。”

    “什么?”

    五条家主指着从刚见面似乎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白发青年:“如果我没眼花,他进来的时候穿的应该是白无垢,为什么现在变成羽织了。”

    戚月白淡定:“因为他有一键换装键,下一题。”

    “那就没有了。”五条家主摇头:“我知道的情报并不比你的多。”

    正好,比起探讨果戈里把白无垢扔哪去了及心路历程,戚月白更在意地上的黑发男子。

    “所以这位是?”

    “禅院家的家主,我和你说过,先我们一步被骗到这里的蠢货。”五条家主乐了,装都不装:“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看起来像是力竭而亡。”

    “所以你们是仇人吗?”戚月白觉得这位禅院家主是真惨。

    战斗受伤暂且不提,衣服被人擦手也忽略,单被袖手旁观泡在水里,还有人干干爽爽的坐在一边幸灾乐祸这两点。

    若昏迷中得知,怕要气醒。

    ……五条家主这波不会在大气层吧?

    但五条家主不在,他就是单纯素质低。

    “我很讨厌他,但小茶野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所以我们属于陌生的仇人。”

    小学生三人组吗……

    戚月白扯扯嘴角:“那现在的情况是?”

    五条家主坦然:“如你所见,我在等他死。”

    不是等死,不是无能为力,是等他死。

    戚月白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你看。”

    五条家主突然伸出手,在禅院家主裸露在外的侧脸上空搭出一小块躲避,雨水绕过手背。

    就在失去雨水冲刷的下一刻,那块皮肤便迅速变得红肿,有大小不一的水泡竹笋似蹭蹭拔起。

    五条家主神色平静:“就是这样,现在的雨水对禅院来说就是慢性毒药,但停药会死。”

    所以,他才没想办法破除领域,因为领域一破,就将是禅院的死期。

    戚月白哑然,这确实没有办法。

    等等,有!

    他将反转术式混杂进歌声释放,地上躺着的禅院家主状态便肉眼可见缓解许多,脸侧的雨水如接触到食盐的蜗牛般扭曲,挣扎,发出‘滋啦’嚎叫,最后在惨白的皮肤上蒸发,看的人极其不适,

    但因禅院家主的大半身体还暴露在水中,因此现状类似‘小明一边放水一边接水’的傻缺数学题。

    且因戚月白实力,更偏向竹篮打水些。

    五条家主见他回神,才勾了勾唇,收起挡雨的手,起身左右活动了下手腕。

    “没错,戚君,你照顾好禅院,他有钱,记得醒来后找他要钱,老子去收拾幕后的家伙。”

    看五条家主一脸扬眉吐气的模样,戚月白觉得好笑,心底也松了口气。他收了歌声,顺手挽住果戈里胳膊。

    “科利亚,我们去那边。”

    两人现在相当于是打一把伞的关系,自然不好离得太远。

    果戈里有些新奇,视线落在少年自然揣兜的左手,像个环扣似的,就这么锁在一起。

    他喜欢这个姿势,于是跟随身边人的步伐一起走,因为刻意模仿,左左右右,合拍同频。

    戚月白注意到,无奈弯眸:“你很小吗?”

    “不小。”果戈里顺口答。

    戚月白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省了主语:“……你最好是在说年龄。”

    话说他们俩一个中国人一个俄罗斯人用日语日常交流是不是哪里不对。

    白发青年略显无辜的眨了下眼,遮盖住那点狎促:“不是吗?”

    戚月白懒得理他,轻哼一声,用术式勾出金线,像方便面修复桌子似的,半米长凳3D打印起。

    顺便为禅院家主垫了个底,至少让他躺在平地上spa。

    两人并排坐下。

    戚月白抬手去接豆大的水珠,才进来时被淋的充满,没注意到,现在静下来,他终于注意到雨的不寻常,每一滴都带着稀薄的咒力,酸雨似的自带腐蚀性,量少还好,一旦聚少成多,怕就要沦落到禅院家主的下场。

    果戈里忍了两秒,把少年爪子抓回来,用新手帕一根根擦干净。

    反正也没事,戚月白就任由他动作,空隙间,不自觉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发呆。

    接触神龛之前,他特意把果戈里的手套摘了,绝不是因为他自己买不到那么贴合手部曲线的手套嫉妒,而是穿羽织戴手套太违和,不合理!

    不过大概是总戴手套,他手很白,哦,这家伙本来就是白种人。

    但确实很白,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隐约可见皮肤下淡蓝的静脉血管,地下暗河似的蜿蜒。

    果戈里注意到,动作一顿。

    这点不连贯直接让戚月白惊醒,愣愣对上青年含笑望来的异色瞳子。

    他心里骂了一声,抽回手,欲盖弥彰似的看向正前方。

    这下更不得了。

    戚月白突然意识到,因为有五条家主负重前行的缘故,他们现在很闲。

    周遭雨幕如瀑,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不远处躺着的禅院家主狼狈至极,是雨带来的麻烦,他能从容欣赏避免麻烦,靠的是头顶异能切段空间营造出的‘大伞’,而那份安全感和从容来自身旁的人。

    他压制住异动的心跳,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预警还是不够。

    再这样下去……

    为了让脑子没那么闲,戚月白决定赋诗一首。

    大雨啊,全是水。

    下的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晚还大。

    下雨天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孩子。

    最后一句话蹦出来的瞬间,戚月白莫名又想起和果戈里初次见面时对方的虎狼之词‘亲吻、上床、怀孕’。

    ……他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月白君。”好死不死,旁边的家伙长了张嘴。

    戚月白回神,做贼心虚似的开口:“科利亚,我在想事情,怎么了吗?”

    果戈里凑近,近到能看见根根分明的睫毛和贯穿眼部的疤痕:“你脸好红。”

    戚月白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果戈里不说话,静静盯着他的侧脸看,眼底铺满好奇,似乎那脸颊已经红的要滴血了。

    戚月白下意识伸手挡住,然后意识到这捧脸的动作有多傻,恼羞成怒放下手:“对,我在想你上床,然后呢?”

    果戈里错愕睁大眼:“哇哦。”

    意识到自己把两个毫不相干的词汇拼在一起的戚月白:“……”

    管家,收伞,淋死他来。

    “我想的是你我初遇时你说的那句话。”戚月白试图拨乱反正:“就你和不良学的恋爱,亲吻,上床那一套奇怪的东西。”

    果戈里眨眨眼:“前面还有告白和交往吧?”

    “……”有吗?

    他只记得比较炸裂的一部分了。

    戚月白心如死灰的举手:“我申请跳剧情。”

    不然他就只能要留清白在人间了。

    果戈里把他手按下,一票驳回。

    戚月白幽怨瞟他。

    “你提醒我了,月白君。”果戈里突然起身,双手在他肩上:“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谁教你的。”

    出现了,传说中的自取其辱三件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理我和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戚月白想尖叫,谁家跳剧情直接LV1新手村跳到boss战的!

    果戈里目光灼灼:“狐狸,所以请告诉我吧,月白君!”

    戚月白试图骗人,但骗不出来,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当然是好朋友。”

    果戈里皱眉:“可是月白君都给我解锁「亲吻」了欸。”

    “嗯……亲朋好友,唇友谊。”戚月白故技重施且更上一层楼,因为他用的中文。

    果戈里:?

    “听不懂吧,听不懂就……”

    “不闭嘴。”果戈里将试图敷衍过关的少年扒拉回来,目光灼灼:“我想要答案,月白君,我感觉你说的‘爱上我’的那天已经来了,那为什么我没有装傻,你却不肯回答我。”

    戚月白唰的一下睁开眼,却又不敢直视果戈里的目光,踟蹰半天:“……你不是追寻自由吗?”

    “什么意思?”

    “自由美利坚,沃尔玛购物袋每一天。”

    “啊?”

    “别问这种不利于团结的问题,行吗。”戚月白抬眼,语气带了点无奈和央求:“我不想骗你,科利亚,你就当我后悔了,还没准备好,我以后再给你答案可以吗。”

    为什么?

    因为他怕了。

    展开领域之后,戚月白猛然惊醒,抱着孩子玩小汽车的心态步入这段关系的可能不是果戈里。

    而是他。

    所以这段感情的最后,如果先跳出来的背叛者,被挂在墙上的辜负真心者不是果戈里。

    那真正有私心的他,麻烦缠身的他,要如何收场呢?

    果戈里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我的爱对月白君来说是一种负担吗?”

    戚月白沉默。

    他想,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说着‘我不喜欢玩弄任何感情’的人,其实就是抱着玩弄感情的高高在上开口的。

    但,带着笑意,和不开玩笑的认真响起的感叹却是——“太好了。”

    戚月白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太好了。”果戈里坚定的又重复一遍:“雪鸮被关在稻草的房子里,不是因为它被主人的爱所困扰,自愿舍弃了天空和白桦林,而是主人拿着猎网和铁链。我很高兴成为困住你的囚笼,月白君。”

    那双异色的眸子中,闪烁着炽热、病态、扭曲成一团的情绪。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月白君,你一直期待着我打开笼门放你自由这件事。”白发青年捧起他的下颚,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语气压抑着颤抖和疯狂:“我本来,不想撕破你这可爱的愧疚的。”

    因为在这样的天真中,本就容易心软和纵容恶棍的少年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但果戈里果断否决了这条捷径,他要的是全部,全部的戚月白,接受全部的他的戚月白。

    “第一颗钉子是你亲手刺入我头盖骨的。”果戈里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极其认真,缓慢的开口:“月白君,在名为‘爱’的地狱中沉沦失控,或者一起去死,这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不其实是术式的随机转盘带来的孽缘……

    戚月白张了张嘴,突然发觉自己前几秒那些想法有多可笑。

    合着他还在你爱我我爱你,对面已经整上法制频道了?

    不愧是天赋流选手,就是,一下把他这个,沉浸式当渣男的愧疚心给冲散了。

    看着后退半步等待他回答的青年,戚月白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我们就不能上天堂吗?”

    第一,他好事做尽,第二,他不吃橘子。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太轻佻,又补充道:“而且,你用的‘或者’,所以是唯二的结局,病句,真的很出戏。”

    “哈哈哈哈!”果戈里短暂怔愣后爆发出一阵笑声:“月白君,你还真是无论何时都让我意想不到啊。”

    被点破内心的真实,知道无害的追求者其实是恶魔后,竟然,是这个反应。

    ……再笑破防了。

    戚月白磨磨后槽牙:“闲着也是闲着,陪我练练术式吧,科利亚,说不准我因为这个会更爱你一点呢。”

    果戈里呲着的大牙瞬间僵住了。

    “怎么不笑了,是不喜欢吗?”戚月白笑了,指尖跃动的金线比在在原府时明显凝实了许多,这还得感谢果戈里来的这出娶亲,让他初步摸到了领域展开的门槛。

    第70章

    五条家主回来时, 只听见一句痛彻心扉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科利亚!”

    “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戚……月白, 别再纠缠我了!我真正喜欢的,是SE KI君!”?

    他回头看了眼被自己如死狗般拖拽在身后的诅咒师, 以及拴在诅咒师脑袋上当围脖只剩一截白布的咒灵残躯, 果断丢了上前看戏。

    雨实在太大, 将世界冲刷为模糊的色块。

    水珠打在泥土碎木上, 为这荒芜的世界增添几分声响。

    泥泞的地……铺了一层金丝地毯的地上, 黑发少年半跪着抬手垂……没有泪,身上一点没湿,因为头顶有影棚般的金色光环在这糟糕的天气中搭建出安逸舒适的容身所, 但双手紧紧揪着前方青年的衣角。

    他脸上有绝望,有悲痛,还有一丝极易察觉的杀意。

    “我不信,你睁眼看看我, 我不信你……科利亚,你在干什么。”

    戚月白坐直身子,盯着本该甩开他的手决绝离去,但一个丝滑转身和他夫妻对……面对面跪下的白发青年,发出疑问。

    出戏了!

    果戈里双手按住他的手, 求生欲很强的开口:“月白君, 我感觉你已经在想怎么杀掉我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戚月白挣脱出一只手对天发誓:“这只是演戏,为了找感觉。”

    果戈里默默把他伸出的四根手指压成拳, 抓回来,重新用手包住。

    戚月白沉默,然后得出结论:“你刚才演的那么好,是不是早想这么干了。”

    不得不说演的是真到位啊,那紧锁的眉头,那冷峻无情的眼神,演的他杀心四溢。

    果戈里试图还自己一个清白:“月白君,台词是你给我的。”

    而且中途反抗还被用了术式!

    那种情感被压抑在心底,宛若在佛堂前被五花大绑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我不管,我不听。”戚月白抽回手无果后,抬眼,眸底湿润:“你就是蓄谋已久,你就是不爱我了。”

    “……”

    “回答:对,我就是不爱你了,快点。”

    “……对,我就是不爱你了,快点。”

    “欸,哪有这样的。”戚月白皱眉:“情绪一点都不到位。”

    这么捧读,还不如他们宿舍老幺演的祸国妖妃。

    果戈里含泪:“我刚才突然丧失了演戏的才能,对不起,月白君。”

    “啧。”戚月白见职业选手都被逼成这样了,无奈:“好吧,放过你了。”

    他扯着果戈里一起席地而坐,终于夺回双手使用权。

    “科利亚。”

    “嗯?”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好好想了一下。”戚月白抓着袖口:“但一码归一码,为了我自己内心好受,我还是建议你好好想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没法像你一样坚定……”

    说来羞耻。

    他和果戈里最大的矛盾,是幻想出来的。

    戚.百分百会被海关叉出去但妄想他们能看见自己的内在美零杀过关.月白:眼底常含泪水。

    果戈里满不在乎:“没关系,月白君怎样都没关系。”

    戚月白抬头看他,眸光轻颤:“这是你说的?”

    “当然。”果戈里一副‘我会永远盯着你’的表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偏执:“我说过了,在名为‘爱’的地狱……”

    戚月白给他手动闭麦:“科利亚,我觉得健康的恋爱非常重要。”

    这种纯恐吓,非善意的话说一次就行了!

    要不然他真的会质疑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家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嗯……好像是见色起意。

    口鼻被并不重的力道捂住,唇瓣接触到肌肤细腻的指节,看对方眸中迟疑但逐渐散去的退意,果戈里笑了。

    他最爱的,正是月白君的心软啊。

    连世界的真实都不在乎,何等困境都能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坚定温柔的好好生活下去的少年。

    与‘神’不同,但像‘神’一样。

    戚月白突然觉得掌心柔软湿润的感觉,他触电一样收回手,错愕睁大眼:“你……”

    变态!

    不对这玩意本来就是。

    果戈里装无辜的一歪头:“我刚才没说话。”

    戚月白牙痒,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这人的不要脸,抓住对方一只爪子,宽大扣子撸上去,咬。

    果戈里夸张的‘嘶’了声。

    戚月白下口力道原本不重,但听见抽气声,他就忍不住再用力,齿间刺入柔软的皮肉,似乎只要再向下,就能品尝到肌肤下血管中流淌的滚烫液体的滋味。

    松口后,看着青年小臂上带隐隐血痕和口水的牙印,戚月白心虚,想伸手蹭干净,却被果戈里制止。

    “舔,好不好。”他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狡黠。

    戚月白人麻了:“别逼我扇你。”

    “月白君,好疼。”果戈里抬胳膊展示罪证,眸中有水光盈动:“就一次,这里也没人嘛~”

    戚月白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昏死的很彻底的禅院家主,深吸一口气:“下……”

    “要手拭是吧,我有我有!”

    一道欢快的声音突然从噼里啪啦的暴雨中响起,两人齐刷刷一回头,发现五条家主冲破雨幕,挥舞着手中一方丝绸手巾,坚定迅速的跑过来。

    戚月白在想这家伙看到了多少能不能该怎么灭口。

    果戈里脸黑了,把袖子往下一拉:“用不到。”

    “欸,我这可是宫里的好东西。”五条家主失落摇摇那个贱脑袋:“不识货就算了。”

    戚月白冷静下来,一次被得逞,一次差点被得逞,让他意识到和果戈里共处一室的危险性。

    好,下次注意。

    “五条殿,事情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五条家主得意:“我出马,怎么可能出岔子。”

    他蹭蹭往后跑,身型消失在瓢泼大雨中,三秒后,又拽着一个人形物体的一条腿颠颠跑回来。

    戚月白看向那个疑似是人的东西:“这东西的物种是?”

    不怪他发出疑问,实在是这个被五条家主当爬犁,脑袋一下又一下磕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的类人型,脸部坑坑洼洼,身上黑一块褐一块,皮开肉绽下,从白骨上钻出粘腻恶心的触手状物。

    “不知名的诅咒师。”五条家主松手,象征意味的拍拍手:“折叠的空间就是他搞的鬼。”

    原本就隐藏的生得领域,加上诅咒师的刻意加持,才让他和禅院一一中招。

    和科利亚一个体系欸。

    戚月白好奇上前,他当然也看见了被五条家主拆成破布系在诅咒师脖子上的晴天娃娃咒灵。

    “审他吗?”

    “对。”五条家主轻咳一声:“戚君,麻烦你帮他治一下。”

    杀嗨了是吧……

    戚月白扯扯嘴角,用反转术式将十分之九死的人救到半死不活。

    看得出来五条家主给这位不知名先生带来了很大阴影,刚一睁眼,看见那张清俊的脸,便尖叫一声要晕过去,但被五条家主妙手回春救醒了。

    “说说你们的幕后主使吧,例如‘两面宿傩’?。”

    “是菅原呃……”诅咒师刚要说话,咽喉便像被什么生生掐住一般,青筋凸显,眼球凹其,眼白血管破裂,溢出鲜血,然后手脚诡异扭动几下,嘎巴没了动静。

    被丑到转头看果戈里洗眼睛的戚月白把头转回来:“发生了什么。”

    “是「束缚」。”五条家主脸色不是很好,他拖了这家伙一路,可不是为了被辣眼睛的:“是一种强制誓约,通过付出一定代价来达成目的,或者与他人签订契约,他应该是订下了不泄露情报的束缚。”

    “对天发誓啊。”戚月白抓抓头发:“签订他有什么限制吗?”

    五条家主对这个不是很熟,他没什么能用到束缚的地方:“对等,还有双方自愿同意。”

    戚月白举手:“我可以牺牲一根头发来换咒力提升吗?”

    五条家主瞥他一眼:“可以通过牺牲情感、生命,或者肉//体的一部分,或者通过增加限制来提升术式实力。”

    想什么好事。

    “听起来好虐文设定。”戚月白感叹:“我卖掉了自己的感情,他们却后悔了。”

    五条家主疑惑:“什么?”

    “没事。”戚月白一秒变脸,盯着死去的诅咒师:“他刚才说‘菅原’,是‘菅原道真’吗?”

    “菅原道真和初代代名菅原道真都被除掉了,估计是第二代代名干的。”五条家主说:“我说两面宿傩为什么会想出这种计谋,原来是还有人。”

    两面宿傩是随心所欲的怪物,他若知道了天皇想集结咒术师围剿他,那先没的一定是天皇的项上人头。

    幕后主使能想出利用在原家将他和禅院引出来逐个击破,那就不会是两面宿傩。

    而是想借咒术界和两面宿傩的矛盾,另外起事的家伙。

    理清情况,五条家主示意戚月白去禅院家主那边等着释放反转术式,他则抬手,一道苍轰了只剩个残片的晴天娃娃。

    领域主人死亡,领域破碎。

    先是大雨如断片似的骤然停下,随后是周围环境悄然变换。

    他们回到了现实。

    戚月白用反转术式修复着禅院家主因为停止同雨水接触而迅速烫红生疮的皮肤。

    “不行,我咒力不太够。”黑发少年皱眉:“得分期治疗。”

    不仅是治疗,还要压制削弱已经渗透进禅院家主身体每一寸的咒力,这对金牡丹刚长了个花苞的他来说,实在吃力。

    就像要求一级钳工焊航母,有详细图纸,能干是能干,能不能嵌合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去找小茶野来,禅院就拜托你了,戚君。”说罢,五条家主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戚月白只能咬牙支撑。

    这位禅院大佬可不能死啊。

    果戈里默默掏出手帕,给戚月白擦汗。

    然后得到一个瞪。

    这不是有干净手帕吗?

    果戈里装没看见,并摸摸袖子下被咬的地方。

    戚月白:“呵。”

    这么一激动,对咒力的运营倒又精进几分。

    于是感慨:“科利亚,我发现和你交往有个好处。”

    果戈里好奇:“什么?”

    “能变年轻。”戚月白将术式输出控制到平缓细微的程度,保证最低消耗的同时,维持禅院家主的体征:“气成孙子了。”

    五条悟有句话说的不太对。

    朝他挥拳能试探出的,可不是什么情绪稳定。

    而是一个人经年累月养成的,对环境安全绝对信任的世界观。

    重生以来,尽管没和任何人说,但戚月白其实是一直绷着神经的。

    不死,但他怕不是永远不死,怕疼,怕这个秩序紊乱,超自然,全然陌生的世界。

    但有一个人的出现……

    “孙子?”果戈里很会破坏气氛:“Daddy?”

    “……”

    那个单词,似乎是,欧美国家的床上用品。

    戚月白不止一次恨自己的知识储备。

    “你听懂了。”果戈里很笃定。

    戚月白咬牙:“你一个恐同的俄罗斯人了解这些是想干什么。”

    “背叛上帝去爱你。”果戈里不假思索。

    “把后面去掉,你难道是为了我才……”戚月白想住口,但已经晚了。

    果戈里坦然承认:“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用陀思搭建的情报网查了很多相关资料,很有趣。”

    戚月白扭过头,但起伏的咒力输出暴露了他的心情。

    这样的后果是很快感觉到力竭,他不得不深呼吸和念二十四字箴言来调整反转术式的放出量。

    “你想听……”

    “不想,闭嘴吧。”戚月白面无表情,短短几秒,他已经能把心情波动和咒力输出分开了。

    不管怎么说,果戈里对他的咒力事业真是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想想,戚月白又开口:“算了,科利亚,你说吧,调动一下我的情绪。”

    果戈里零帧起手,吧唧一口亲上来。

    戚月白身子轻轻一颤,咒力短暂浮动后恢复正常。

    他松了口气:“继续。”

    果戈里又是亲亲,跟盖戳似的,频率直上脱敏治疗。

    且异能缘故,他身体都不用动,用异能把脑袋传到半空就行。

    画面没打猎奇标签,戚月白又差点破功,好在上回喂午餐肉的时候观赏过了,稍有点抗性,稳住了。

    “禅院,五条……”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呢喃。

    戚月白顺着向后一看,发现是一身白衣的小茶野先祖,但五条家主却不在。

    他只当五条家主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刚要开口说话,便看见一向风轻云淡的青年踉跄向前走了几步。

    目的地是那个诅咒师的尸体。

    因为「束缚」的缘故,本就不成人样,现在更是丑陋,从胸膛处长出枯瘦的白毛,像被液压机挤成一团的猴子发霉后。

    小茶野先祖愣愣盯着那具尸体,嘴唇轻颤抖,面上倒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是遭逢巨变,大脑自动保护下,恍惚如梦般的朦胧。

    “那个,先祖……小茶野殿。”戚月白出声:“你……”

    “禅院?”小茶野先祖看过来,但注意力又被地上的状态凄惨的禅院家主吸引。

    他注意到戚月白持续输出的反转术式,意识到怎么回事,眸中闪过一丝大难逢春的欣喜,快几步走过来。

    戚月白见状,立刻退位让贤。

    “那个,小茶野殿……”他试图说明真相。

    但小茶野先祖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与禅院家主身上的诅咒做抗争。

    戚月白见状,只能和果戈里退到一边,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静静观摩小茶野先祖的举动。

    毕竟这个满级号他也用过。尽管,暴殄天物。

    无论是咒力的储备,还是对咒力的精妙运用,戚月白和小茶野先祖比起来都差远了。

    随着咒力的输出,轻柔古朴的歌声响起,在扎地而生的金丝藤周遭流淌。

    虽然很不好听,但小茶野先祖和烘干机一样,迅速驱散了附着在禅院家主身上的水珠,金藤牡丹绽放,簇拥着禅院家主,乍一看跟躺花棺里出殡似的。

    戚月白想起自己用反转术式时只有极细金丝出现的画面,震惊。

    特效差这么多,PC端和移动端吗!?

    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禅院家主就这么水灵灵的醒过来了。

    他起身,先是警戒,不过在看见小茶野先祖时镇定下来。

    “小茶野,你来了。”

    小茶野先祖点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他稍一侧身,露出那畸变咒术师的尸体。

    话语中带着不可置信和颤抖:“五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禅院家主睁大眼,才恢复了生机的脸又变得煞白:“五条?”

    这下悲痛的变成了两个人。

    戚月白和果戈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哇塞’。

    五条家主平时在你们俩眼里都是什么形象啊,这么丑也认?

    “那个,小茶野殿,禅院殿。”戚月白弱弱开口:“哭错坟了。”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目光锐利,其中悲痛、愤怒尚未褪去,令人害怕。

    果戈里挡在戚月白身前,目光不善。

    “自己人,别搞分裂。”戚月白有点牙疼:“大家坐下来开个茶话会好好聊聊,总之五条家主祸害遗千年,好得很。”

    所幸两位大佬都是讲道理的人,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受益最大的禅院家主郑重道歉,并许诺以后戚月白就是禅院家的恩人和座上宾,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茶野先祖也缓和许多:“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戚月白眼睛一亮。

    这不就好说了吗——

    当即拜小茶野先祖为师,并从禅院家主那得到去禅院家仓库随便挑随便选的入场卷。

    等五条家主疑似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无功而返时,就听戚月白郑重其事。

    “五条殿,我已经叛出师门了!”

    五条家主发出尖锐爆鸣:“不允许!”

    他还没玩过的学生啊!

    小茶野先祖挑眉,友人平安无事,又恢复了天塌下来都不会眨眼的状态。

    “你,教人?”语气平淡懒散,侮辱性极强。

    五条家主炸毛:“我当然可以!”

    果戈里左看看右看看,戚月白没拽住他,只见他跑去和高冷严肃站在一旁的禅院家主说了什么,然后禅院家主:

    “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师,戚君。”

    但这也给了和小茶野先祖吵不起来的五条家主再战疆场的机会,以禅院这次中招并且差点死掉为圆心,禅院家在朝堂上的拉垮表现为半径,转着圈的数落。

    最后甚至原谅了小茶野先祖,但要求戚月白拒绝禅院家主的教导。

    戚月白:“小孩子才做选择,嘻嘻。”

    最后还是小茶野先祖出手镇压,一边一个,间隔开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三个。”意思是同意了戚月白的要求。

    他自带的气场术式使五条家主安静了下来。

    终于说了正事。

    “是这样的,我刚才回了趟平安京,然后发现禅院死了,我被通缉了。”

    戚月白:?

    这说的是人话吗,大三分之一老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