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当然, 我赢了。”五条悟为自己竖起大拇指,呲着一口大白牙大言不惭:“杰被老子打的满天找牙。”
比他慢一步降落,盘腿坐在咒灵身上, 唇角有干涸血迹的夏油杰冷哼:“是谁体术打不过我,先用术式的。”
“那是老子让着你!”五条悟炸毛转身大吼大叫:“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用灭火器喷老子的是你吧!”
戚月白默默分析:“一般这种情况, 谁声音大谁心虚。”
果戈里点头表示同意。
菜菜子、美美子和一众诅咒师随机送上赞同。
“说好了不用术式,又没说不让用道具, 我可没违反规则, 你这擅长耍赖的混蛋, 被优待习惯了吧。”夏油杰背后出现新的咒灵, 冷笑道:“再打一架, 使用全部实力,不死不休。”
五条悟把眼睛上绑的乱七八糟的绷带扯松,另一只手迎战姿势:“来啊!老子才是最强的!”
戚月白:“……”
他揉揉被满头小辫扯的生疼的头皮, 随手拆下一个粉色蝴蝶结扔过去。
小蝴蝶发卡直直悬停在两人中间,在两人被吸引注意力扭头的瞬间展开金线编制的翅膀,一边一个网住,收紧。
“领域展开——”
咒力催生下, 极细的金线在瞬间生长为木质化的粗藤,枝繁叶茂、瀑布似的铺开,枝头生出碗口大的花,再一眨眼,方才站了俩人的地方只剩两双脚, 脚下土地中发达的根系上涌, 顷刻补全了空隙。
五条悟艰难从花丛中扒出缝隙,把脑袋和胳膊送出来:“等等,月白, 我们开玩笑的!”
同为必中精神系领域,他可太清楚挨一下的后果了,看杰那个死样也知道啊!
夏油杰没出来,但被遗留在外的咒灵安静自断一臂,用剩下的三条胳膊举起惨白的手臂晃了晃。
投降,请收神通。
菅田真奈美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连结印手势都没做,歪着脑袋让身旁白发青年帮他拆辫子的黑发少年。
如此年轻的特级。
还有到底是什么术式,干喊一句就吓到咒术界最强和夏油大人。
等一下!她身体猛地一僵,视线扫过在场满头脏辫的诅咒师们。他们大多是在建筑坍塌的时候逃出来的,也有被电话叫来的,但无一例外,那都是在询问那个少年情况无果后,心平气和的加入等待和游戏。
盘星教的家人中,脾气最好的就是她和美美子,寻常情况绝不可能如此,所以……是被术式控制了吗?
其中的米格尔可是实力接近特级的诅咒师!
“原来还能这样。”被释放的五条悟蹲在地上幽幽开口:“下次老子也要这么玩。”
夏油杰白他一眼:“异想天开,咒术界谁不认识你五条悟。”
还用的到语言恐吓?露个脸就行了。
“说的和你不是一样,咒灵操使。”五条悟反唇相讥,互怼完,两人没忍住,笑了起来。
十年前的两人,天下谁人不识君,十年后,亦是如此。
但那层从重逢开始,便始终若隐若现存在,名为间隔的薄膜,终于在毁掉盘星教总部的一架后,消散了。
什么都变了,什么也都没变。
但诅咒师们有很多小问号。
菜菜子和美美子冲上去抱住受伤的夏油杰胳膊,一边一个,对五条悟怒目而视:“夏油大人,这家伙就是五条悟?”
“是的,就是老子。”没等夏油杰回答,五条悟先响亮亮的自我介绍:“咒术界的最强咒术师,从学生时代就全方位碾压你们夏油大人的超级天才!”
“握力和体术始终被我踩在脚下的家伙就别叫了。”夏油杰摸摸两个女孩的头,面容平和了不少,随后又看向全员到齐的诅咒师,长长叹了口气:“各位家人,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打算取消三天后的百鬼夜行。”
菜菜子睁大眼:“什么!夏油大人是打算虚晃一枪,打那些咒术师个措手不及吧!”
“把阴谋说出来了,菜菜子。”抱着兔子娃娃的美美子抬头看向夏油杰:“我永远跟随夏油大人。”
出乎意料的,诅咒师们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
菅田真奈美摊手:“我只管理财务支出,夏油大人决定就好了。”
“那就取消吧。”来自非洲的诅咒师米格尔平静点头:“那么,夏油,有下一步计划吗?”
一身腱子肉,但提供了比菜菜子美美子更多的小发卡和装饰的诅咒师拉鲁笑笑:“小杰,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让我们也参与吧,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穿的很像忍者的祢木利久抱着胸,没有说话,但态度与其余人一样,等待夏油杰的指令。
盘星教众人的集结,从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他们为夏油杰聚在一起,相信着他眼中的世界,并为之努力着,因此,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他成为王,只要他高兴。
戚月白震惊:“这就完了?”
好清奇的反派组织,简直是反派中的一股清流!
夏油杰看着他的家人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是温情与感动,但也有意料之中的安然。
“谢谢大家。”
随后,转向戚月白:“小茶野,可以把术式收起来了吗。”
戚月白摊摊手:“这是被动,我也没办法。”
上一句是真的,「箴曲」的术式反转,以他为中心制造出的蛊惑效果,他愿称之为‘世界和平大使buff’。后半句当然是假的,因为这种效果可以被加强和下调,果戈里就没受到太多影响。
“真是可怕。”夏油杰无奈看了眼后知后觉中招,眸中却只流露出迷茫的诅咒师们:“难怪悟说一定不要和你产生冲突。”
明知有问题,却依旧无法生出警惕和憎恨,若他有心,岂不是随便捅刀。
可惜,这样的人不愿意辅助他的大义,且站在对立面。
如果继续下去,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对他的家人们释放术式吧。
那便只好转换思维……试一试那条悟选择的,全然陌生的道路了。
戚月白眨眨眼:“什么时候说的。”
“小巷里,你们离开之后。”夏油杰弯弯眸子,语气温柔的揭穿:“他说你是一个混在美味大福堆里伪装成大福的地雷,看起来白白软软很无害,实际上是卡罗莱纳死神辣椒奶油馅,谁吃谁知道滋味。”
五条悟:!?
他睁大眼:“我的语调哪有这么恶心!”
他明明在很认真的和杰分析该如何与戚月白和平共处!
戚月白嘴角抽抽:“……我就当是在夸我了。”
“月白君确实是可爱的大福啊哈哈哈哈!”
一直勤勤恳恳在后面帮忙拆脏辫的果戈里笑的很大声,然后被瞪一眼,闭嘴了。
*
盘星教总部大楼的损失由五条悟买单,因为是他先动的手。
判决人是戚月白,陪审团是果戈里和诅咒师们。
人傻钱多的被告五条悟大手一挥,表示赔,赔双倍的。
解决完两人争端,盘星咒术大学的第一届大会召开。
在盘星教前的空地上,蒙蒙亮的天为顶,帐为会议室,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们充当桌椅的角色,他很贴心的为戚月白和果戈里准备了双人咒灵沙发。
是个像水母的咒灵,坐上去软软的,两个人还会挤在一起,美中不足是它在流口水。
戚月白淡定:“我的术式对咒灵比较有吸引力。”
所以对这只咒灵来说,他和果戈里的组合大概是鸡腿盖饭。
“杰杰杰杰……”
夏油杰掏出一只蝇头弯腰堵住水母咒灵的嘴,然后将手收在宽大的袖口,看向从刚才就很聒噪的五条悟。
分配给他的咒灵因为被下了安静待在原地的指令,但抖的和颤脂机一样,坐在上面的白毛直接晃出残影。
“……你不会下来吗?”
“我我我……在等等等等你……解决……问题……杰杰杰……”
夏油杰毫不犹豫收回咒灵,转身无视他,五条悟骂骂咧咧的扶着空气坐在空气上。
紧接着,老窝被自家教主端掉,蹲在外面吹了一晚上冷风的诅咒师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是隐掉戚月白术式的部分,模糊成了夏油杰自己突然想通。
“办学校?”菅田真奈美从怀中拿出笔记本,上面记录着盘星教的所有收入和支出,她高效冷静的做着计划:“钱款方面没问题,重建和另买地皮都可以,看夏油大人想要哪种了。”
“重建吧,两个月之内建好,三年制,除了教咒术,各种文化课和心理辅导也要安排。”后面是戚月白提出的建议。
“我可以教体术。”米格尔看起来对诅咒师办校很感兴趣:“英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和斯瓦希里语。”
拉鲁和祢木利久同样没意见,他们本就是因为夏油杰而加入盘星教,一切以他的意志为主。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想凑热闹,混个教师席位,但被夏油杰驳回了。
“明天我就带你们办复学。”他按住两个一脸不情愿的JK:“假期结束了。”
九月,乙骨忧太出世后,夏油杰订下百鬼夜行的计划,目的是夺取乙骨忧太身上的祁本里香,菜菜子和美美子趁机撒泼打滚错过了开学。现在既然不准备和咒术界彻底撕破脸皮,自然要送她们回去。
“夏油大人要办学校的话,我们也可以当第一届学生啊。”菜菜子不满叉腰:“为什么要去普通人的学校。”
美美子点头,冷着一张小脸,抓住夏油杰的袖子:“我和菜菜子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帮到夏油大人。”
“不行,好好念书。”
见他态度坚决,两个女孩只能气鼓鼓的同意了。
夏油杰满意,他绝不承认这份执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一定要让菜菜子和美美子上学,最好学医,或者学法。?
为什么会指定这两个,好怪的术式……
戚月白浑然不知夏油杰想干天打雷劈千刀万剐的事,在一旁摸摸下巴。
“带校长一共五名教师,有点少啊……五条先生,你怎么不笑了?”
夏油杰幽幽开口:“因为东京校的老师严格来讲只有一个校长,一个老师。”
戚月白大脑过载:“哇塞。”
五条悟为咒术界挽尊:“但其他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会带学生一起出任务,也算老师!”
“我也有啊。”
夏油杰开口,菅田真奈美立刻拿出一卷长长的名单展开,都是盘星教的信众,其中不乏社会名流和诅咒师,站在这里的四人只是核心干部而已。
“加上我的咒灵,我会给学生发放咒灵,这样遇到超出预料的任务,也不会受伤。”
这么一算,盘星教完全有办校的资格。
咒术界的基底,发现咒灵的‘窗’——盘星教的信众,不仅提供金钱、咒灵,还会源源不断的自我扩充。
咒灵操使的咒灵,可以让实践课的主要战力转变为模拟战斗。
五条悟找茬:“说得简单,生源呢……月白的提议否决掉。不谈那个,有咒术资质的早就被窗预定了,到年纪就会到东京和京都报道,要我说,杰,你干脆和我回高专,我把学生分你一半。”
戚月白顶着一头蓬松的小羊毛卷提出异议。
“夏油先生把咒灵放到学校和幼稚园,被吓到的就证明有天赋,大海捞针,总能捞到的。”
“你到底是哪边的,月白。”五条悟额头冒出十字。
戚月白微微一笑:“当然是尊重当事人意愿的卡罗莱纳死神辣椒大福法官,你也可以叫我地雷律师。”
五条悟:“……”
他后知后觉发现,如果戚月白不站在他这边的话,果戈里也肯定不在,那么加上盘星教的人,他被夏油党包围了。
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席位的人,是他啊!
“奖励机制也加上。”夏油杰对这盛世相当满意,转头继续补充:“和之前你们为我寻找咒灵一样,不同级别的咒灵给予不同的奖励,反正我们资金够的吧。”
“够。”菅田真奈美点头:“昨天,博田议员捐了两亿资金,还有十六名信徒等待您接见,都是带咒灵的。”
如此,办校的大头都解决了。
几名诅咒师干部为教师,戚月白和果戈里混了个校董的位置,技术入股。
唯一被拒绝入职的,还是五条悟。
他磨磨牙:“杰,我有十年教学经验,绝对比你手下的诅咒师好用。”
夏油杰笑眯眯的再次拒绝:“不行啊,悟,你动的话,我就会被咒术界盯上了。”
在他没稳定前,五条悟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吧。
五条悟控诉的看着他,再次被无视。
“这样就只等生源了吧。”戚月白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夏油杰挑眉:“你有急事吗?”
他还打算请戚月白细化一下学校的事呢。
“今天周四,我要上学的。”戚月白掏出卡,说实话,他留下纯粹是怕五条悟和夏油杰打急眼,以及和果戈里隔出安全时间,现在事解决了,天也快亮了,自然要离开:“顺带,今晚的出场费结一下。”
……上学?
几个诅咒师齐刷刷不可思议的看向黑发少年。
接过菅田真奈美给的支票,看着上头的零,戚月白舒服了:“话说,两个妹妹读的哪个高中?”
夏油杰答:“在开城高中。”
“那可是好学校啊,听说每年考东大的人数都是第一。”戚月白有点惊讶,没想到夏油杰还挺重视教育,虽然说休学就休学吧,但至少读过。
“她们还是要和同龄人接触的。”夏油杰笑笑,并未多言。
五条悟倒是朝这边看过来。
他早注意到夏油杰比之前瘦了许多,只是宽大的袈裟披在身上,很难发觉。恐怕是为了他的大义,这十年的衣食住行都和普通人生产的东西避开了吧。
但没限制过养女和手下们吗?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
“五条老师,现在这时候离开学校真的好吗?”禅院真希和狗卷棘、乙骨忧太坐在车的后排,熊猫因为占地面积太大被无情赶到副驾:“百鬼夜行快要开始了吧,还有为什么不找辅助监督来开车。”
“嗯……这个保密。”五条悟看着辅助监督提供的‘如何开车’,兜里揣着五条家一个小时内准备好的驾驶证:“不过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熊猫,把手机收起来,不许告诉夜蛾校长。”
熊猫熊躯一振,手忙脚乱把手机塞到屁股下面:“我明明是要系安全带!”
快速读完手册,五条悟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乙骨忧太隔着车窗,看向那个废墟:“垃圾场?”
熊猫扭头看方才车子驶过的‘帐’,那是最普通的‘帐’,只有伪装作用:“废弃工地吧,这地方咒灵气息好重。”
“好啦,同学们,都下车。”
五条悟闪现到车外,弯腰拉开两道车门,然后直起身子鼓鼓掌:“接下来五条老师和大家讲一下交换生的礼仪。”
几人异口同声:“交换生?”
“是的呢。”五条悟双手合在一起,微笑:“为了老师能得到高薪兼职,辛苦各位了。”
“你脑子终于烧坏了?”禅院真希因为太震惊脱口而出,她看看四周,是比东京校还偏僻荒凉的地方:“这里不是京都,而且哪有学校。”
狗卷棘点头附和:“鲑鱼。”
乙骨忧太因为实力比同级生强一些,立刻捕捉到远处出现的人影。
他瞪大眼:“夏油!”
之前在东京校,宣布百鬼夜行时,几个学生和他打过交道。
“你又来干什么,悟。”夏油杰和他同时开口。
“月白能技术入股,我也要。”五条悟嬉皮笑脸的上前,一把揽住夏油杰的肩膀:“学生很不好找吧,杰,你手下的人应该也不会教学,我把我的学生借给你,让我也当校董!”
被留在原地的东京校一年级:“……”
禅院真希问:“首先,他口中的月白是咖啡厅那个和忧太一样自带特级咒灵的咒术师,对吧。”
“对。”作为上次夏油杰的主要接触目标,乙骨忧太是最能感受到他的强大的,少年愣愣看着与上次的冷漠截然不同,把夏油杰当拐杖的五条老师:“那么,如果月白和五条老师也加入了夏油……”
熊猫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说明对方拥有三名以上特级。”
“咒术界彻底完蛋了。”禅院真希说总结。
狗卷棘:“鲑鱼。”
“那我们要怎么办?”乙骨忧太懵了:“一起加入吗?”
“忧太大人,看你了。”熊猫按住乙骨忧太左边肩膀:“如果你想反抗,我们就还有活路。”
禅院真希的手拍在他右边肩膀:“如果忧太大人也想叛变,那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听从安排了。”
狗卷棘:“金枪鱼蛋黄酱!”
是很郑重其事的语气,将身家性命的托付的那种。
乙骨忧太:“……”
他,他来选择吗?
五条悟把后面的对话听了个全,很受伤的捂着心脏回望:“忧太、真希、熊猫、棘,你们竟然这么说我。”
禅院真希无语:“……因为你的行为和拐卖没有区别吧,五条老师。”
一言不发就把人全部带到昨天咒术界还在严阵以待,要毁灭世界的敌人面前,谁能淡定。
甚至,她作为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是最不受对方待见的。
“谁说我招不到生。”
夏油杰甩了几次五条悟,没甩开后,无奈让他靠着,但对没有学生这点,并不苟同,他朝后方扬扬下巴。
“怎么可能。”五条悟压根不信:“才过了两个小时,你以为咒术师苗子是大白菜……惠?”
淡定坐在咒灵身上靠近的黑发刺猬头少年,好像是他那个养了十年的养子。
“杰,这是明年要入学的新生!”五条悟炸了:“你从哪把他拐来的!”
夏油杰挑眉:“他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学弟,自己跟着来的。”
虽然来之前确实没被告知目的,但显然对他们的试用课程很满意。
“不可能!”五条悟痛心疾首:“惠,快告诉我,你选谁!”
伏黑惠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五条悟,他愣了下,随后无语:“……我初中还没毕业。”
入学,他自然会加入东京咒术高专,但那个笑起来很温和的青年告诉他这并不冲突,就像高中生下学会去补课班一样。
听完起因后,五条悟觉得很合理,所以他扒住夏油杰:“既然收了我的养子,那也要收我和我的学生哦!”
夏油杰:“……”
离得不远的一年级们:“……”
最后事情以夏油杰同意让东京咒高的学生留下收场,并且后续,双方都很满意,尤其是一年级学生,颇有乐不思蜀的意味。
五条悟喜提副校长职称。
“就是这样,咒术界几乎全员出动,但杰只在东京和京都放了各五十只四级杂鱼,发动了‘百鬼夜行’,听说是你出的主意,月白,夜蛾和乐岩寺的表情笑死人了。”他给戚月白打电话:“不过有一点,杰还是不喜欢真希,不过她被托付给米格尔了,也算不错吧。”
“让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吧。”戚月白靠在学校走廊的尽头,把一只手给旁边穿着制服的果戈里玩,难怪说岁月从不败美人,二十多岁的人装高中生毫无违和感:“要上课了,下次再说。”
他现在忙死了,既要远程指挥夏油杰办校,又要复习高一和高二上学期落下的课程,还要辅导只读过教堂扫盲班的果戈里,因为他也想一起考大学,抽空还要教他中文,锻炼,实在没精力听五条悟的废话。
所有人里就他最闲了,把学生扔给夏油杰后,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答应的两面宿傩和羂索的情报也没给,问就是没查到,啧。
“等等,中药,吃什么中药,你先说清楚啊,月白!”
五条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界面,抓心挠肝的,他本来打算去盘星教看看的,立即决定改变目标到戚月白的学校去等他下课,刚要动,余光撇到正前方一个巍峨身影,立正了。
“好巧啊,夜蛾老师。”
*
盘星教大楼的重建需要时间,因此,夏油杰用咒灵们在边上建了个临时危房。
为什么说是危房……
前教主,现校长的夏油杰看着菅田真奈美呈上的报告。
关于练习上课的诅咒师和外借到的一年级学生们第三次把危房搞塌的事情,甚至他现在所在的,大概是校长办公室的位置,也坍塌过两次,现在的稳定全靠四个咒灵扒在墙角支撑。
“……找个猴子的装修队吧。”夏油杰眼底带着厚重青黑,从零开始比他想的更加繁琐,各种章程都要他亲自过问,再加上坚持自己清理废墟,搞得心力憔悴:“还有昨天来面试的那个猴子,是叫沙织吗,怎么样。”
在测试过手下的文学素养后,他很绝望的被戚月白一句‘术业有专攻’搞妥协了。
找普通人老师,找还不行吗!
“曾经是文学社的编辑,有教师资格证,准备等开课后带进来。”菅田真奈美汇报:“要告诉她咒术师的存在吗?”
“先别告诉了。”夏油杰叹了口气,拿起茶杯:“让我想想……”
抿了口温度刚好的热水,温热液体划入喉咙,给疲惫的神经带来一丝抚慰。
很快,身经百战养成的直觉激起一丝危机预感,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脖子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僵硬抬起,入目的是突然出现,正襟危站在门口,做迎宾状的五条悟。
白发青年十五度鞠躬:“恭迎夜蛾校长。”
夏油杰:“……”
菅田真奈美皱眉:“夏油大人……”
“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应对。”
夏油杰淡然又喝了口水,一派镇静自若的模样,看着菅田真奈美离开后,手腕一翻,将杯子自然倒扣在桌上,紧接被流出的热水浇了一身,弹射起身,绝望看向熬夜弄出的各种文件浸泡在水中。
他在干什么啊……
“哈哈哈哈!”五条悟毫不留情嘲笑。
后面进来的人是东京咒术高专的现任校长,也是十年前,两人还在咒术高专读书时的老师。
古铜色皮肤,国字脸,看起来就是严肃的正道中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多是干脆利落的拳头,算两人少年时期共同惧怕敬重过的长辈。
夜蛾正道站在门口,看了眼袈裟上淅淅沥沥往下滴水的夏油杰,神色复杂。
“好……好久不见了,夜蛾,你怎么变的这么老了。”
夏油杰用咒力拧干水渍,又一甩袖袍坐回整个房间的主位,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些。
这里是他的学校,是他的主场,怎么可以……
然后又坐了一屁股水,是杯子打翻时从桌上流到办公桌上积攒的水洼。
起也不是,坐着也不对。
五条悟笑的更猖狂,很欠的撩起自己干燥的衣摆,转着圈挑衅:“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先挨了一拳,安静了。
夜蛾正道看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叹了口气,没说话,而是让开门口的身位。
“进来吧。”
“杰,好久不见,现在发达了,不会也要叫我家入了吧。”
一道带着沙哑的烟嗓女音从门口响起,夏油杰衣袖下攥拳的手更紧。
穿着白色大褂,眼底青黑,眸底有倦意和颓废的栗色披发女人站在门口,她面上带着笑,伸出一只手打了个招呼。
“硝子,你也来了啊。”夏油杰松开拳,抬手处理掉所有水,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悟这混蛋从来不靠谱。”
“和我没关系啊!”五条悟为自己辩解:“夜蛾……老师的咒骸有多防不胜防你是知道的,是他偷听我和月白打电话啊!”
夏油杰白他一眼。
他不是傻子,当年和他一起被夜蛾撵狗一样揍的满头包的五条悟,和现在的五条悟是一个概念吗?
不过也好,一直提在心口的那口气……
“请坐吧,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有茶水招待。”
“没关系,我带了。”家入硝子拎起另一只手上的塑料袋,透过可以看见里面装的易拉罐:“因为知道你也不靠谱。”
夏油杰打开一看,无语:“果然是啤酒,还在抽烟吗,硝子,如果不是反转术式,十年应该够你肺黑掉了。”
“不喜欢就把地上泡过你**的水捡起来喝。”家入硝子顺口指挥五条悟出去找几个凳子,把塑料袋里的啤酒拿出来,摆在被水泡的皱巴巴的文件上:“悟说你变得刻薄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果然是本性暴露。”
她这两个同期啊,一个明着人渣,一个暗着人渣。
现在全变成明渣了。
后面的夜蛾正道:“……”
为什么在学校成熟稳重的硝子也变成这样了。
拳头硬了。
*
重返校园的第六天,戚月白发现不对劲,很不对劲。
倒不是两面宿傩、羂索、横滨、酒组织这样的外在因素,而是杀人案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下学走在路上听说巷子里有人死了,看到警察收队,和果戈里在饭店吃个饭听前台说刚才有人死了不营业,警察刚走,安安静静在家复习,警察来敲了几次门门,说他左邻右舍都死了,取个证。
他记得他的术式会吸引咒灵,为什么升级一遭,变成吸引死鬼了?
“绝对头发问题。”戚月白在看到熟悉警车屁股时,转身抓住果戈里的辫子,抬起来,认真看着青年的眼睛推测:“我明白了,科利亚,你是白发,我是黑发,我们走在一起就是黑白无常啊!”
果戈里不明所以,试探道:“那我去染个色?”
“不,不要。”戚月白坚决:“还是死着吧,反正又不死我跟前。”
果戈里不会嫌弃他,他就不一定了。
头发,是共同财产!
“对了,科利亚,毛利同学说下个周要分科,你想学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因为月白君也选文科吧?”
“因为我不想学地学和物理。”戚月白含泪:“但文科的经济、社会也好要命,而且也要学数学。”
为什么教材不能用人教版、鲁教版、苏教版、北师版、粤教版、浙科版、湘教版。
好歹是中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唯独数学!
他错了,他刚重生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数学还好,分明是最要命的东西!
戚月白恨不得五条悟马上告诉他两面宿傩的消息,然后休学去打,也不想再接触那些会跳舞的数字了!
他一个毕业生到底为什么要重新高考啊!
而且他咨询了老师,如果想考国内的学校,哦,对现在的他来说是留学,需要准备不少东西。
不过硬件要求努力一下可以克服,克服不了的是通过留学手段入境要申请三年的居住签,当地大使馆还要进行很严格的背景调查。
估计也是为了拦截咒术师和异能者设立的网。
戚月白是真心虚啊。
他在横滨那段日子初出茅庐,自以为行动隐蔽,实际上跟个漏勺似的。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和妈妈分别时,他请她将他是现任‘蓝方威士忌’的事告诉上面,不过至今为止,除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的平安二字外,杳无音信。
是出了意外,还是……
“啊,说起来,陀思昨天联系我了。”果戈里突然开口:“不过当时月白君已经睡了,我就没打扰你。”
戚月白一愣:“他怎么说?”
“说马上把在游乐园告诉他咒物位置的人情报给过来,还问月白君有没有兴趣加入天人五衰。”
“……听起来好可疑。”
“百分百。”果戈里把手机递给戚月白:“大概是想到了能安全掌控你的办法吧。”
戚月白一看,发现屏幕最上还是果戈里发的那条‘我不做小丑了’。
以及费奥多尔下面的轮回,内容和果戈里说的差不多,大体是无视了他的辞职通知,反诚邀戚月白加入,共谋除异能者大业。
刚碰到手机,那个界面便又‘嗡’的一声。
费奥多尔发来了新的消息,那是一个地址。
「情报在这里」
戚月白瞳孔一缩,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和贝尔摩德联系的页面,持之以恒的约了一个周后,对方终于同意了约会,定的地点和费奥多尔提供的一样。
一转头,果戈里手中多出个掰断的摄像头。
“是对面那家餐馆的。”他顺手把摄像头扔掉,因为这显然是被费奥多尔黑掉的,没有任何价值:“陀思在监视我们。”
终于开始了。
来自魔人的报复。
第82章
被男明星和女明星选中的地点是一家口碑很好的新兴意大利融合菜餐厅——戚月白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贝尔摩德竟然是美国知名女星克里斯.温亚德。
这边稍正式一点的餐厅都会使用预约制,以至于很多时候形容一家餐厅如何,形容词是: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然而真正高档的餐厅, 通常还要多个熟客介绍制。
也就是老客带新客,必须有介绍信+提前预约, 否则绝不接待。
贝尔摩德选定的地点便是后者,据说是提前一年预约都很难约到的绝佳美味。
这不尝尝咸淡, 怕是午夜梦回都要坐起来骂自己一句。
但重点是座位有限, 需要提前备食材, 不支持带人蹭饭。
所以请求加座失败的戚月白试图请她易容成男性, 最好颜值欠缺一点。
贝尔摩德:……
她很温柔的告诉戚月白, 爱来来,不来滚。
所以戚月白还没敢告诉果戈里他即将要丢下他去和一个漂亮大姐姐炫饭的事,没想到费奥多尔给他放了个大的。
同一天, 同一家餐厅,一个人,四个位置,两个约会对象。
虽然并不是, 但实在有点:‘谈恋爱不敢告诉男朋友怎么办’的困扰。
求今晚平安吃两家饭教程。
果戈里浑然不知,这傻孩子还挺高兴的。
“我们可以去约会了,月白君!”
这些天他们基本上是学校公寓两点一线,每天除了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普通餐馆吃个饭, 去一家死一个, 还都死的可勤快,警察前脚结案收队餐馆闭店,他们后脚赶上。
两人只能面面相觑换一家就餐, 结果队排的老长。
戚月白:“……回家吧。”
好消息是果戈里的饭做的不错,四舍五入能算下馆子。
牛肉土豆甜菜根熬煮的罗宋汤、搭配鱼子酱和芝士的俄式薄煎饼、沙拉、烤肉。
虽然在戚月白眼里就是乱炖、烙饼、拌凉菜和烧烤,所以在连吃三顿大概摸清俄罗斯的全部食谱之后,他把果戈里赶出了厨房。尽管从未成功过。
在果戈里的帮助下,一顿半个小时内能做完的双人餐只要一小时就能完成了。
然后戚月白就会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哦,还是他的锅。
时间拉回在盘星教和诅咒师们度过一起庆祝果戈里夺得头发最多冠军的那个通宵,戚月白无缝衔接去上学,反正他是特级,一晚不睡猝死不了,但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下午。
昨天刚被教职工叉出去的果戈里又转学回来了。
甚至连衣服都没换,校长亲自相送,大披风魔术帽条纹裤,蹦蹦跳跳的顶着国语女老师的死亡凝视,再次和因为他被除学籍搬回戚月白旁边座位的斋藤同学拿三万元换了座。
前后赚了六万的斋藤同学成为最大赢家。
关键转折在放学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科利亚。”
“回月白君家啊。”
“你没家吗?”
“没有。”
“……”良心一痛,就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同居。
好在戚月白及时约法三章,在为先祖解咒前,除非他死!禁止更近一步!
先祖平时是很没存在感,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领域里睡觉或回忆过去,但偶尔会出来,万一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不要虐待老人!
果戈里听完,很无辜的一歪头:可是很难受欸,我不乱碰月白君,月白君可以帮我吗。
他不介意被看的。
“……我还是未成年,人渣。”
他什么都没干,穿戴整齐,言语健康过审,做饭刷碗看书复习,反倒这家伙,不知在哪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完饭就去洗澡,裸//着水淋淋的上身,围着个浴巾坐在他床上滚来滚去。
果戈里呼吸急促,显然更兴奋了。
戚月白:“……”
一步错,步步错。
要不是戚月白想到了拉这小子一起学习的好办法,情况估计要糟。
血气方刚忍得难受的,又不止一个人。
“月白君?”果戈里突然凑近,费解的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戚月白回神,轻咳一声,眼神乱飘:“是啊,真期待……科利亚。”
果戈里笃定道:“你有事瞒着我,月白君。”
“……”戚月白强词夺理:“费奥多尔找你的事,你不也没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可是,是月白君让我在你忙的时候不要说和学习无关的事的吧,早上你要起床练拳,早餐的时候给盘星教做电话指导,路上背单词,到了学校要上课,课间还要复习。”果戈里无辜且幽怨:“我明明很听话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戚月白捂住耳朵,撒腿就跑。
决定了,和贝尔摩德装偶遇!
女明星演技一定很好!
果戈里眯起眼,越来越好奇戚月白在搞什么了,正要用异能追上去,余光突然瞥到对面楼房下方的投影。
一个咧嘴大笑的老鼠简笔画。
以及下方的俄语问句:「真的满意吗」
他顿了下,那投影便消失不见,只剩洁白的墙面,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
“科利亚,干什么呢。”
跑了几步发现青年没如往常那般追上来抱住他打闹的戚月白转身,倒着后退几步,原地站定,微风轻轻拂动发丝,在脸颊边扫过,唇角噙着浅笑,如春日暖阳,直直落入心底。
果戈里轻哼一声,抱胸把头扭到一边。
戚月白惊讶:“生气了?”
他像见到什么稀奇事,几步走回来,围着果戈里转了一圈:“真生气了?”
果戈里不语,只学他先前的模样微笑,任少年自己越来越慌,最后抱住他的胳膊,服了软。
“好啦,我错了,科利亚。”
最容易害羞的含蓄的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垫脚在他眼下疤痕处轻轻落下一吻。
纯净如湖水的眼眸中含着明亮温和的笑,声音轻柔:“原谅我好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很巧,我今晚也被人约见在那个餐馆……”
他如同他承诺的改变,妥协,以独一无二的爱意包容他。
引领他进入光明的,美好的,幸福生活。
这样的现状,是他所满意的吗?
*
餐厅位于一条静谧的小巷中,外观简约,乍一看像个提供简餐的咖啡馆。
但服务人员早准备在门口,拉开,便展现精雕细琢的艺术殿堂。
穿过欧式装修的走廊,开放式厨房正对大堂仅有的三张桌子,他们是第一批到达的客人。
其中两张属于今晚的戚月白。
这么想还怪对不住花中介费都约不上的其他食客的。
但问题不大。
戚月白没换衣服,果戈里倒不知从哪弄了件西装,他总能和变魔术一样弄来很多东西,手法也五花八门,例如转学时的校长护送,就是他用校长的脏事威胁来的。
“这是早定制好的吧?”戚月白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年。
剪裁精良,肩部线条流畅笔挺,胸膛的轮廓即便在西装衬衫的层层包裹下也隐约显现出,坐下时,佩戴着贴肤红色手套的手慢条斯理的解开下摆的扣子,露出精瘦的腰身。
还喷了香水,甜香和果香混合,夹杂着小豆蔻和琥珀深沉的香调。
“猜对了,月白君。”果戈里仿佛知道自己今晚很帅,笑容适度,细长的眸子映出少年的影子,看上去还真像个优雅沉稳的绅士:“那么接下来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是在期待更多惊喜!”
他抬手在桌面的空处一滑,十几张纸牌成半扇形展开,轻巧一收。
纸牌收拢成集,捏住牌的下半部分,随后纸牌便在修长的手指间飞速穿梭,从掌心到手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纸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牌也在舞动中越来越多,最后呈现出一副崭新扑克的量。
在戚月白惊艳的目光下,他手腕一甩,像捏不住似的一滑,纸牌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飘落。
“先生,这里……”无意看到这边的服务人员话还没说完,白发青年的双手如幻影般迅速移动,不断接住下落的纸牌,眨眼间便又将一副牌完整的汇聚在一起,稳稳落在桌上。
“怎么了吗?”果戈里无辜的看向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尴尬一笑,道歉后退开了。
“你真是。”戚月白无奈弯起眸子:“别欺负人家啊。”
“谁让月白君先不打算带我的,如果不是陀思,今晚他就该躺在仓库里了。”
“……真的错了,科利亚。”下次还敢,吃饭嘛,不丢人。
果戈里轻哼一声,手在牌堆上一拍,纸牌消失,只剩夹在指间的一张,稍一晃,便成了一只玫瑰。
在戚月白准备伸手去接时,他收回手,在桌下一晃,转瞬变成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玫瑰红的夺目,花边层层叠叠,花瓣上撒了一层金粉,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哇!”戚月白真情实意的鼓掌:“好棒的魔术,科利亚。”
果戈里却不打算把花直接给他,抱在怀里,身体微微前倾:“我猜的对吗?”
戚月白只能尬笑:“对,当然对,今晚很帅气,科利亚。”
他能说一开始只觉得有种看到熟人装正经的搞笑吗。
strong的小孔雀。
果戈里鼓起一边腮帮子:“又猜错了。”
“真没错,我很期待。”戚月白无奈:“这么喜欢猜,不如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果戈里一愣:“我的礼物?”
“当然了。”戚月白稍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姿态轻松:“你都说了今天是约会,约会怎么好空手来。”
果戈里猜:“手表。”
“不对。”
“习题集?”
“……那是日常礼物。”
“月白君今晚打算和我**!”
“收一收欲求不满的嘴脸,国语课满分了吗。”戚月白那副风轻云淡的大佬脸摆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揭晓谜底:“低头。”
果戈里照做,却发现除了那束他准备的玫瑰,怀中并没有多出什么。
刚要问,最中间的玫瑰花一层层绽开,露出中间一抹鹅黄,却并非花蕊,而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黄钻。
如一轮璀璨的小太阳,颜色鲜艳纯粹,没有一丝杂色,每个微小的切面都打磨的无比漂亮,反射出绚烂火彩。
金色的瞳急剧扩张,惊喜如同绚烂烟火盛放,明亮的光芒满溢而出。
“费了我不少心思才拿到,喜欢吗,科利亚。”虽然大多是为了瞒过这小子才费心思。戚月白笑道:“魔术嘛,我也是会的。”
托涩泽龙彦宝石按麻袋送的福,戚月白对这种昂贵物已经有点免疫了,以至于他在看到中原中也送来的宝石图集时,直接相中了其中最贵的一颗——戚月白买了这么多年黄钻,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买到刺客。
选都选了,只能含泪付款。
好在能看到果戈里这幅价值百亿的样子,血赚。
第83章
“科利亚……”戚月白欲言又止:“我很高兴你喜欢这份礼物, 但或许你可以等等。”
果戈里闻言仰起头,那颗从玫瑰中拿出的黄钻像恒星一般挂在他的耳朵上,不, 是悬空,钻石正小幅度的上下抖动着, 是因为他将手伸到西装外套里,不停用空间异能将它抛起来, 让它在没有支点的情况下可以像鸟一样悬停。
因此, 以戚月白的角度来看, 便是他的胳膊放在桌下诡异的耸动。
“……”
他知道这样不太好, 但人是管不住脑子的。
“不好看吗?”
果戈里完美误解少年的一言难尽, 那颗黄钻立刻在空中拐了个抛物线,出现在眉下。
圆钻替代了平日被扑克遮住的右眼,纯洁的白与蓝橙交织, 折射出言语无法形容的极彩光晕。
“这样呢,月白君?”
“……”
不是视觉错位,果戈里真将那颗钻石真的嵌进了眼眶,从眼睑缓缓流下两道血泪。
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露出的银色瞳子一眨不眨盯着戚月白,唇角挂着灿烂的笑,似乎在等待夸赞。
“……你把眼球弄哪去了,科利亚。”
虽然戚月白更倾向将这颗黄钻做成项链戒指一类,但礼物送出去, 支配权就在收礼者手中了, 他都做好果戈里拿这价值连城的玩意打水漂的准备了,但现在看来,准备还是做少了。
他刚才多这个嘴干啥, 让孩子玩呗……
果戈里把放在桌下的胳膊拿上桌,张开,一只圆溜溜的眼睛躺在掌心,瞳孔正对戚月白,下一秒,那颗黄钻也出现在手心,沾着血,和金色的虹膜躺在一起。
首先,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其次,死鱼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塞回去。”
戚月白头疼,他记得果戈里的异能是以外套为基点,在周身三十米随意开空间落点,所以这小子抱着个脑袋胳膊腿都很正常,因为那都是突出身体的部位,但眼球内脏这种嵌在身体里的东西要单拿出来……
那是给生抠下了了。
虎逼崽子。
果戈里顶着血淋淋的眼眶委屈的‘噢’了声,老实把眼球按了回去。
他还挺失落,垂头丧气的:“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月白君会喜欢我和这颗宝石待在一起。”
恋爱手册上写,送的礼物被重视,送礼的人会比收到礼物的一方更高兴。
他有好好背的。
有幸看过同一份手册的戚月白:“……”
他叹口气,用反转术式给他治好:“你揣兜里我也开心。”
随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青年脸颊,抽纸将眼下沾到的血渍擦净,得亏今晚这顿饭是西式,桌上有提前备洗手的柠檬水,不然还得麻烦服务人员端水来。血可没法干擦。
到时候怎么解释?说这小子红菜汤喝多了眼泪染色?
收拾干净果戈里,戚月白抬手遮住镜像的左眼,指节弯曲,做出‘抓’的手势。
“还是说,科利亚,你觉得未来送我一颗红宝石,我也必须把它嵌在身上才能证明爱你?”
果戈里陀螺似的摇头,把他手按下来,小心翼翼抬眼:“但是月白君想要宝石的话,我现在买不起。”
他上次说要将未来交给戚月白支配,对方也答应了这点。
可事态并为如他所愿的,被豢养成对方的笼中雀,相反,少年相当宽容。
他放任他的自由,尊重他的想法,理解放纵他的疯狂,任何轻重的试探都会被一笑了之。
他分明讨厌黑暗世界的一切,杀人、盗窃、欺诈、胁迫、暴力,自己也恪守远离,却并未明言限制他的任何行为,只是说:唯独一点,你进监狱我是不可能去探监的,科利亚。
“只是比喻。”戚月白失笑:“你送石头给我我也喜欢。”
果戈里知道,他就算去珠宝店或恶人的口袋偷一颗少年也不会拒绝,但那宝石只有来自来路正的钱财,他才会将真正微笑着将它戴在手上、脖颈,而不是如他拥有的许多珠宝黄金一样,被堆在抽屉里。
他不想见到那双眸子中浮现失望的情绪,光是想想,都让人害怕到浑身发颤。
因此只能约束自己,将自己变成少年会温柔满意的模样。
心甘情愿拿起刀将自己割的鲜血淋漓,蓦回望,却怨恨不了任何人。
细水长流,丝绸缠身,落入泥沼,无论如何挣扎痛苦,最终能体验到的也只有无能为力。
被关在笼中的鸟雀尚有窥见蓝天挣脱钢铁的机会,但自愿留在人类身侧,被驯化而蜕化了羽翼的鸟儿该如何高飞?
果戈里想要的才不是这样,但无论如何去吵,少年也只会温柔笑笑,回应:我这不是在支配你吗?
简直,太狡猾了。
白发青年随手撒下一把白石子,闹脾气似的弄的满桌都是。
戚月白扯扯嘴角,无奈收拾干净,连带擦血的纸一起丢入水盆,看了眼身后空着的两张桌子。
“还有十分钟要开餐了,其他人怎么还没来?”
大概是作为咒灵受肉的原因,寻常咒术师需要用咒力强化感官才能做到的事,对他而言如吃饭喝水,例如能明确感知到周围含有咒力的物体——包括人类与咒物、咒具在内的数量。
整个店铺连门后的厨师和服务人员,一共五名普通人。
果戈里大胆猜测:“陀思为了对付月白君,把其他客人都杀掉了?”
“没有意义吧。”戚月白挑眉:“留着普通人才更好对付我。”
他和果戈里的初遇,这小子就懂得拿工藤新一他们威胁他,没道理在他口中聪明的像妖怪似的费奥多尔不知道。
“那就是迟到了。”果戈里托腮:“她不来更好,这样月白君一整晚都只能和我待在一起了。”
戚月白无语:“……说的和你晚上去客房睡觉一样。”
还好现在冬天,这边又没有集中供暖,他才能接受果戈里这个旧抱枕的投怀送抱。
以至于每天一睁眼想起晚上梦见的八爪鱼缠绕时,戚月白都在期待夏天把这家伙踹出去。
“那是两码事!”果戈里双手拍在桌上,身体前倾:“我指的是晚餐!”
“可我能吃两份欸。”戚月白摇摇欲坠的良心全靠这点支撑。
拥有两个席位=在一口一道菜的餐厅拥有双倍快乐。
果戈里只能坐回去:“好吧。”
他又开始摆弄自己的新玩具,琢磨如何将处理这小东西。
戚月白闲的无聊开始建议:“你要不喜欢传统的,我推荐偏门。”
果戈里洗耳恭听。
“弄成碎钻,搞个美瞳、牙套,嵌在衣服上,虽然有点扎得慌……还可以中间磨洞,搞个纯钻石戒指出来,不过这颗好像有点小……”
聊天的间隙,今夜的其他客人终于来了。
“小茶野同学,尼古莱同学,你们也约到这家餐厅啦,好巧哦?”
铃木园子提着包,身上是帝丹高中的蓝色制服,身旁站着同样没换常服的毛利兰,还有个很久没见的小孩。
一身小西装,有模有样的系着红色领结,双手插兜,看起来很臭屁。
他原本仰着头在和毛利兰说什么,听到铃木园子惊讶的声音,唰的一下扭头,瞳孔一缩。
“小……”话语哽在喉头,只发出破碎的声音。
游乐园事件大概一周之后,工藤新一请求毛利兰带他去高中部,本想和小茶野月白说说他救下宫野明美的事情,谁知走出来的人,根本不是小茶野月白!
愤怒之下,他跟踪了那个占了小茶野月白身体的怪物。
难以形容被祂扫过的感觉,虽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善意,仿佛满街的人类在祂眼中连尘土都不如,只要心念一动就能随意抹除。
“工藤新一?”祂的声音浅淡,听起来有点‘怎么又有人找’的不耐:“别来烦我。”
因为那句话被赶来找他的毛利兰听到,他只能把无辜的小兰卷入黑衣组织的危险……
工藤新一攥紧拳,他当时想起小茶野月白告诉过他:这世界上有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过数量很少,还有专门的政府部门管控,便一直按耐不动,在知道安室透身份后去问他,结果还没描述完就被告知离那个人远一点。
“千万别去招惹他。”公安警察面色严肃:“被那种人杀死大概率是白死。”
异能者和咒术师这种特权人群,前者大多有灰色机构保护,军警部门很难找到线索,就算没有,也可能被招安提高权重,躲过惩罚,后者更有独立于法律之外的审判体系,做手脚轻轻松松。
“柯南,怎么了?”身旁的毛利兰和戚月白等人打了招呼,低头看见工藤新一直勾勾盯着戚月白,眨眨眼:“这是上次带你去高中部见到的小茶野哥哥,不记得了吗,他边上是尼古莱哥哥,你应该没见过吧。”
工藤新一摸摸脑袋,讪笑:“当然……当然记得!”
他慌乱收回视线,看向大厅的桌子,惊讶发现竟然只有三张,且每张桌子边只有两把椅子。
“园子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铃木园子也发现了不对,拿出手机翻看预约信息:“没错啊,我约到的就是三个位置,难道出问题了吗,我就说这种店铺近期的名额怎么这么容易约到,可恶。”
趁着铃木园子忙碌,工藤新一赶紧把毛利兰拽到一边,低声开口:“小兰,尼古莱不是退学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了配合他现在的身高,毛利兰只能蹲下。
看了眼变成可爱小学生的竹马,她心情好笑又复杂,但很快被工藤新一的话吸引,回答。
“他已经转学回来快一个周了吧,说起来小茶野同学告诉班上同学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浪漫哦,你呢,大侦探,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爸爸坦白?”
工藤新一眼神乱飘,但坦白不可以,除了意外暴露的身份,他甚至不敢告诉毛利兰小茶野身体换人的事情,只能结结巴巴开口:“总之,总之小兰你离小茶野远一点,不然……不然我会吃醋,你答应过我的!”
戚月白挑眉,难怪工藤新一刚才看他那个反应,合着知道先祖不是他了。
不过他就说费奥多尔怎么这么好心,送个情报还搭俩座位,合着空手套白狼,预约不上自己加的单。
这时门口正好又走来四个客人,印证了他的想法。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金发女人,是贝尔摩德,后面是三个年轻人。
贝尔摩德视线扫过已经有伴,且桌上放了一大束玫瑰的戚月白,嘴角抽了抽。
她还以为这小子在开玩笑,结果真的带人和她一起约会。
让那些豪掷千金也想请她一聚的人怎么想。
如此不解风情,真不愧是琴酒带在身边,和继承了那个女人代号的孩子……
铃木园子看着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凑到毛利兰身边小声开口:“我们该不会遇到美国那个明星克里斯.温亚德了吧。”
毛利兰看着那个熟悉的女人:“好像莎朗小姐。”
铃木园子一愣:“什么,小兰,你认识莎朗,她也是大明星欸?”
“以前见过一次。”毛利兰回答:“应该只是长得像吧,毕竟是美国的明星。”
工藤新一看见贝尔摩德,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凝重。
怪物和黑衣组织加在一起,他该怎么为小茶野同学报仇……
那组年轻人看到店里站着这么多人,愣住了,其中唯一的女生和铃木园子一样拿出手机看预约信息。
门口迎客的服务人员急匆匆赶来:“抱歉,客人们,刚才核实过了,是预约出了问题。”
那三个年轻人中个头最高的男人很急躁的开口:“那是你们的失误吧,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太田,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女生皱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礼。”
“本来就是啊!”叫太田的男子大声反驳道:“这家餐厅可是出了名的限制名额,一天只准备六个人的餐食,现在有九个人约到,就说明有三个肯定吃不上,我们来的最晚欸,你说对不对,野村。”
野村被夹在中间,只能讪笑:“这个……清水,太田,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先看看服务生小姐怎么说吧。”
服务生小姐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点点头:“主厨先生已经派人去取食材了,今晚一定会让大家都吃到,请一定放心。”
铃木园子等人松了口气:“太好了。”
“但桌子只有三张,所以……”服务生小姐看向没有带伴的贝尔摩德,她约的也是两人:“需要两家人拼桌。”
但店里的桌子本身就是为双人设计,并不大,坐四个人体感肯定会很不好。
“没关系,我的约会对象把我丢下了,我今晚是一个人。”贝尔摩德双手环胸,径直走向戚月白:“就和这两位小哥一起坐好了。”说话时,刻意加重某些音。
戚月白心虚转移视线,看向同样表情阴阳怪气的果戈里:“那个……科利亚,你搬凳子到我这来吧。”
果戈里:)
太田眼睛一亮:“这位小姐,你可以来我们这桌。”
工藤新一也迅速举手:“大姐姐,要不要来我们这边,小兰姐姐和园子姐姐都是大姐姐的粉丝哦!”
“不用了,三个人一桌比较公平。”贝尔摩德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指挥男性服务生把加来的椅子放到戚月白身边的位置。
戚月白:“……”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带着自己的椅子挪到果戈里边上,很细节的让果戈里和贝尔摩德面对面。
虽然也不对劲,但总比刚才对劲。
“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吗,小弟弟?”贝尔摩德扶着椅背,似笑非笑看着连余光都不敢落她身上的戚月白,黑色皮衣勾勒出完美曲线的傲人身材,语调悠长:“真让人伤心,是我不够漂亮吗。”
戚月白求求她闭嘴吧。
光知道这事果戈里都行为失常和他生气了,还现场拱火!
这回家还有完?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抓住旁边果戈里的手,手指没入对方指缝,交叠牵着放到桌上,与女人对视:“因为我已经捡到了最大、最漂亮、最喜欢的贝壳,因此别的贝壳再独特,我也不会再去海滩。”
声音不算大,但足够坚定清晰,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到。
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太完美了,到时候和妈妈摊牌就这么说!
果戈里视线落在戚月□□致的侧颜和主动交握的手,心尖猛得一颤,短暂怔愣后,欢快的叫一声,用空余的手转身紧紧抱住少年,脑袋在他肩头蹭啊蹭,大声宣布。
“我也最喜欢月白君了!”
“公共场合小点声。”戚月白去捂他嘴,然后对其他客人道歉:“对不起啊。”
看着对面两个鲜活的年轻人,贝尔摩德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抱歉啊,我开玩笑的。”
“没关系。”
戚月白暗自松了口气,余光撇到工藤新一怪异的目光,懵了一瞬,随后发现两张桌子之间隔的太近了。
大概是为了让大厅中的客人能在最佳角度观看开放式厨房中厨师的动作,三张桌子以等边三角形摆放,前两个平行在前,后一张稍后错开,但离得都不算远。
这种设计,似乎也有让客人不要闲谈,专心品味美食的意思。
顾客就是上帝,但霓虹做饭的是仙人是吧……
戚月白瞟了眼贝尔摩德,意识到她今晚就没打算和他聊他想知道的东西。
那还答应邀约,目的就是想从他这套东西了。
“毛利同学,铃木同学。”少年突然开口:“要不要把桌子拼到一起,正好遇到了。”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因为最近,她们和小茶野月白的交集变成点头之交,但也没有交恶,于是爽快答应了。
贝尔摩德无奈摇摇头,没有阻拦戚月白的举动。
反正她今晚答应见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管事管烦了,放松而已。
戚月白给出的方案很好用,或者说好用过头了。
在琴酒‘生病’的情况下,她用那些方案迅速接手了日本区的成员和业务,只要偶尔出手震慑,公布‘末位淘汰制’的情况,就在短期内让财政收入和成员的任务完成率飞速增长,boss赞不绝口。
贝尔摩德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方案的弊端是会让成员离心,更恐惧厌恶组织的存在,但那又如何。
加入组织的本身也没几个是自愿,威逼利诱罢了。
与先前的区别也有,少了个能敏锐察觉到叛徒存在,高效杀死老鼠的琴酒。
但反正是boss拍板让她架空琴酒的,不是吗?
因为预约混乱临时增加食客的原因,开餐时间推迟,大概十分钟后,主厨和一直等在外面的帮厨姗姗来迟。
而这边,大概是这家店史无前例的拼桌方式,坐了六个人的超级大桌已经进展到贝尔摩德自曝完自己就是美国那位知名女明星,和毛利兰与铃木园子欢快聊上了。
她谈吐优雅,见多识广,惹的两个女高中生连连惊叹,连总暗戳戳盯着戚月白,试图和他搭话的工藤新一都被吸引。
主厨开门前不久,话题刚好引到戚月白和果戈里身上。
因为一桌六个人,只有他俩没去过美国。
戚月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让我们说对美国的印象吗?”
贝尔摩德点头:“对。”
果戈里幽幽开口:“我是俄罗斯人。”
“……”贝尔摩德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两秒,转头看戚月白:“那么你呢,小茶野?”
戚月白还想挣扎一下,毕竟他今天心情好,不想攻击性那么强。
然而工藤新一抓住机会,奶声奶气的开口:“小茶野哥哥,你就说吧,我想知道。”
“……”戚月白一言难尽的盯着工藤新一。
毛利兰轻咳一声,用手背遮住憋笑的表情,铃木园子倒看了眼柯南,嘟囔道:“这小鬼怎么越来越爱撒娇了。”
工藤新一老脸一红。
虽然小茶野回来了是件好事,但他突然想起,这一桌人,只有园子和尼古莱不知道……
哦,从白发青年冷冽剜过来的目光中好像能判断出他也知道。
一想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某个高中生侦探头皮发麻。
戚月白叹了口气,决定正常发挥。
“好吧,对美国的印象嘛……毕竟我也没去过,所以只能说些刻板印象,大概是个很自由奔放的国度吧,有很多不太相干的东西能联系到一起,比如飞机和大楼、火灾和零元购、儿童款步//枪和小学*什么的,当然如果不准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去过。”
贝尔摩德:?
工藤新一:?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反应了一会,听懂了什么意思,想笑又不敢笑。
果戈里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怕缺德的人,笑的很大声。
“客人们,久等了,主厨修整完毕,马上为大家提供服务。”
服务生小姐拿着一个音叉似的东西敲了一下,发出清脆回响,很有仪式感的宣布开餐。
男性服务人员推着装着餐前面包的小车出现,他先停到戚月白他们的桌前。
“这是刚出炉的佛卡夏,是意大利最家常的一款面包……”
这间店有两名服务生,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模样也都周正,身穿燕尾服,日语英语双语介绍。
但再怎么优雅的餐,在客人围了一圈,校服西装皮衣混搭,六个大白盘子转着圈放的情况下,看起来都接地气了。
男服务生看起来挺无语的,但胜在素质很好,面带微笑在白瓷盘上倒上橄榄油和意大利黑醋,告诉他们沾着吃,然后推着车去服务对面三位稍正常些的客人了。
戚月白捏起一块佛卡夏面包,感叹这不就烤馒头片沾豆油和醋吗。
不过味道不错,面包外皮酥脆,油香醋香混合。
吃着,开放式厨房的门终于开了。
万众瞩目的主厨先生响亮登场——
他动作一顿。
完全不符合厨房规则的及腰白发,宽大的袖口,虚无的气质。
涩泽龙彦???
第84章
戚月白对涩泽龙彦印象很深。
最深的大概是他吃完了他和他的九个崽子包了一下午的饺子。
他当时特意做了很多, 本来打算用隔夜饺子做酸汤水饺或煎饺的,再不济拿蒸锅一热,那太有生活了。
但全被不请自来的大馋客人炫了, 虽然对方留了一袋价值连城的宝石。
说起来,他好久没那些孩子的消息了, 大概是怕打扰他,虽然留了联系方式, 但信箱始终是空的, 好在戚月白有渠道关注他们的动向, 当时离开横滨时, 他留了张卡。
就是琴酒最开始提供的横滨任务经费, 他又让蝮蛇把卖珠宝的钱打了些,其中余额足够让成人疯狂。
然而那些孩子却只在月初取很少。
戚月白看着银行流水上的几个数字,幻视怯生生伸出爪子, 只拿走一点边角料的小流浪狗们。
想着孩子,戚月白突然想起他好像还和果戈里说过这事。
所以在被捅咕了下,偏头对上白发青年幽怨的视线时,因为心虚脱口而出。
“是的我有九个孩子……”
“小茶野同学?”坐在对面的铃木园子懵了懵:“什么孩子。”
戚月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东西, 顶着果戈里的死亡注视讪笑一声:“之前资助了几个孩子,不过很久没去看过他们了。”
毛利兰惊叹:“小茶野同学还资助了孤儿吗,好棒。”
她只知道少年是从乡下搬到东京的孤儿,还以为他的经济情况并不好呢。
“小茶野哥哥认识主厨先生吗?”
工藤新一疑惑看向那个打扮奇怪的主厨,他进门后便一直偏头在和帮厨说话, 这在高档餐厅是很失礼的事情, 既然做了开放式,那主厨出场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自我介绍才对,这是很重要的卖点。
而且小茶野的反应也很奇怪, 一直盯着主厨的脸发呆,没看边上的尼古莱同学脸都黑了吗……
不过他们果然在一起了!
他还是高中生工藤新一的时候就预言到了这个结果,虽然小茶野的态度温和疏离,但尼古莱同学的眼神却偏执到让这段感情根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呢。
想起刚才尼古莱同学抱住小茶野大声表白,黑发少年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工藤新一看了眼毛利兰。
如果是小兰这么做……不,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小兰最多只会蹲下把他抱起来。
可恶,他什么时候能变回去啊!
“不熟。”戚月白笑笑:“之前在横滨见过三次吧。”
放在餐桌下的手悄无声息的探过去,带着些嗔怪意味,不轻不重捏了下果戈里的大腿。
这家伙就是冲着横滨的事来找他的,装什么不知道涩泽龙彦,乱吃飞醋。
随后一只宽大的手覆上手背,整只手被攥住,挤进少年指缝中的修长手指贴着手套,比赤手更粗糙的触感传来,肌肤内侧的感官清晰传递至神经末梢,直至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果戈里理直气壮。
就算知道,还不许他看到月白君对别人的脸发呆生气吗。
那边,涩泽龙彦终于结束了和帮厨的谈话,勉强愿意分出注意力给今晚的客人。
视线在扫过其中一人时,那倦怠无物的红眸终于染上几分亮色。
“那么,涩泽大人,今夜供给的夏多布里昂牛里脊……欸,涩泽大人?”
帮厨看着那祖宗大步朝客人所在的大厅走去,头有点疼。
又来了。
这青年是一周前空降主厨位置的,让他这个原本的主厨屈居帮厨。
帮厨当然不愿意,但对方对美食的极致追求打动了他,绝不是因为他们这家店背后的大东家也姓涩泽,而且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好在对方除了目中无人、嘴毒挑剔、偶尔会殴打没品的客人、一意孤行还不听劝之外,还行。
戚月白正思考着费奥多尔将见面地点选在这,是想利用他或者涩泽龙彦干什么时,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涩泽龙彦看向戚月白,像在沙漠中即将饿死的人看见了绿洲般,发出与他淡泊名利外表相当不符的惊喜声音。
青年双手扶着桌面,微微俯身,月华似的银色长发随着惯性滑落在剪裁得体的披肩上,十分吸睛。
戚月白:?
初恋,兄弟别搞。
他主打一个清者自清,把和果戈里相握的手抬上桌,在贝尔摩德早有察觉的笑容,工藤新一无语嫉妒的半月眼,和毛利兰、铃木园子的害羞震惊下,认真开口。
“涩泽君,好久不见,找我有什么事?”
“引领我走过白色彼岸的天使啊,请再次为我指引救赎的方向吧!”涩泽龙彦完全无视桌边的其他人,眼里只有戚月白一个:“失去了你,我又回到了那个虚无的世界,每天都非常痛苦。”
贝尔摩德单手扶着脸颊,轻笑:“天使?”
戚月白汗流浃背了:“你不是计划一个月吃遍日本,然后出国吃吗,怎么就失去追求了。”
毁谤,赤裸裸的毁谤!他要告到中央!
世界那么大,距离横滨那件事才过了不到四个月……等等。
“涩泽君,你第一站不会是英国吧。”
“意大利、土耳其、德国、法国等国家都去了。”作为政府宠儿,涩泽龙彦出国比去超市买菜还方便:“但都没有你为我做的美味!不,完全比不上,简直是沙漠和天堂的区别。”
只会做家常菜的戚月白:“……”
哥,别捧杀。
“那是因为当时你很饿吧。”少年科学理性的分析:“再加上那个的影响,所以本来平平无奇的食物在记忆里被抬高了。”
因为有普通人在,他将术式说的含糊了些。
反正让果戈里听懂就好。
——他们只是纯洁的术式关系!别再用脚蹭他小腿了!这和宰羊前的磨刀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是第一个超出我预料的人,我知道的。”头顶的水晶吊灯撒下碎金,落在涩泽龙彦头侧精致的编发上,两缕麻花交汇,用黑绳编成长条垂下:“我不在乎,我需要你,小茶野!到我身边来吧!”
戚月白脊背猛得挺直,咽下喉间的闷哼,震惊看向身旁坐着的果戈里。
你小子在干什么!
“怎么不说话呀,月白君?”果戈里唇边噙着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年:“你要答应他吗?”
戚月白咬牙:“当然不……不会。”
费奥多尔把他引到涩泽龙彦身边,该不会打的离间计的主意吧。
不管怎么说,涩泽龙彦对他来说都是个大麻烦,对方有本国政府护着,别说把他弄成傻子,被告个小状也完蛋。
“你又要拒绝我吗。”涩泽龙彦自嘲一笑,但没有放弃,他受够了那种找到追寻方向却寡淡无味的感觉:“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提供,金钱、权利、情感,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提!”
铃木园子注意到华点,看看笑的风轻云淡的果戈里,再看看深情凝视少年的涩泽龙彦,用自以为很小声,实际上一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毛利兰。
“白发、辫子、依赖、喜欢吃饭、需要照顾,这位主厨先生,好像比尼古莱同学更接近小茶野同学的理想型欸。”
因为尼古莱同学对食物似乎没什么执着。
初次见面时,小茶野也竭力否认他和尼古莱同学的关系。
“而且小茶野同学说喜欢的人是他村里的一个姑娘,尼古莱同学说了自己是男性,那么这位主厨先生就是女性喽?”
所以,是替身上位!
果戈里:)
如果他没记错,月白君最开始的宣讲里还有活泼热闹这点吧。
涩泽龙彦活泼吗?
有他热闹吗!
“都说了……不行,涩泽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戚月白深吸一口气,气息有微不可查的不稳,好在语速从开始就放的很慢,停顿也很短暂,因此注意力都在吃瓜上的众人没有发现不对。
就算坐的离他最近,洞察力也极强的工藤新一也只是扫了眼少年蔓延至耳根的红晕。
他只当是在大庭广众下遇到这种情况的难堪,全然没多想。
毕竟坐在少年另一侧的尼古莱同学,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胳膊也自然垂下,和他们一样关切着事情的发展呢。
戚月白被青年笼在掌下的手指因为隐忍而收紧,只感觉全身鲜血都涌到小腹下的部位,原本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棉麻布料的轻轻触碰,随着涩泽龙彦说话的进度,逐渐放肆。
最青涩敏感的地方被修长温热的手指划过,激起一阵不堪的酸楚酥麻,腰身发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变换姿势,靠在椅背上,但后仰的姿势,仿佛是主动将弱点交给那趁火打劫的混蛋似的。
偏生,贝尔摩德、铃木园子、毛利兰都或看好戏、或关切的看着他。
他也没理由扇果戈里。
“我调查过你,小茶野,你想留学是吧。”涩泽龙彦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但你的履历已经记在政府的档案中,正常申请是不可能通过的,答应我,我能帮你改写。”
他在横滨的所作所为,被政府调查出的异能资料,只要点头就能全部删除,他会获得一份纯白的履历。
戚月白百忙之中可耻的心动了一下,随后瞳孔骤然紧缩,脑子一白。
身型摇晃几下,用反转术式迅速保持理智后,他提着一口气抬手将桌子上的面包篮扫到下面。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别白费功夫了,涩泽君!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听你说笑话的!”
工藤新一等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戚月白会摔东西,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赶紧安慰他,个子矮些的工藤新一跳下椅子,钻到桌下去捡面包篮,起身时,余光撇到小茶野月白的腿有些抖。
宽松的白裤布料褶皱轻颤,双脚紧绷着贴地。
怎么气成这样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有人当着小兰的面说这种话,他也会很生气吧。
虽然他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工藤新一拿着面包篮站直,放到桌上,事情了解到现在,至少有小茶野明确的态度,作为朋友他就不会放任不理了。
一厢情愿破坏别人感情的家伙!
“我肚子好饿,小兰姐姐。”他转身扑到毛利兰怀里,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还要多久才能开饭啊!”
人类对阻止幼崽号啕大哭这件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因此在另一张桌上吃了半天瓜的三位年轻人,其中脾气最暴躁的那个直接拍桌子。
“就是啊!主厨,今晚又是预约错误又是你的私事,我们是来吃饭的!”
要是再弄哭了那个小孩,想想都烦的要死。
涩泽龙彦淡淡扫了眼聒噪的客人,眸底流露出一丝不耐。
站在开放式厨房门口的帮厨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几步跨过来,连连弯腰鞠躬。
“对不起,尊贵的客人们,给您带来麻烦了,为了表达歉意,今晚的餐食全部免费。”
然后他小声问涩泽龙彦:“涩泽大人,您今晚要主厨吗?”
不干的话,他好圆谎顶上啊。
涩泽龙彦只看向戚月白,并没有因为一再被拒生气:“我想要的东西最后一定会得到,小茶野,你是属于我的。”
“在那之前,先来品尝我的手艺吧,你会喜欢的。”
说罢,拂袖回了厨房。
戚月白松了口气,然后狠狠瞪了眼果戈里。
对方只是无辜的回望,纯良到了极点,随后自然将一直放在桌下那只手拿到桌上,手指蜷为松垮的拳形侧放,在与手心分离时,指腹拉起一道极细的白丝。
戚月白脑袋嗡鸣,一把按住果戈里即将摊开的爪子。
“小茶野同学?”对面的毛利兰吓了一跳,担忧道:“你还好吗。”
戚月白强挤出个笑容:“没事,只是想起刚才科利亚没洗手,我帮他洗洗。”
铃木园子看了眼已经空掉的面包篮子,忽略掉卫生问题:“我是不是猜错了,小茶野同学还是喜欢尼古莱同学吧。”
贝尔摩德笑而不语。
她对横滨发生的事略知一二,清楚这不是什么爱情难题。
只是这是不是说明,戚月白的‘异能’,比他汇报上去的有趣的多呢。
那问题就大了。
首先,送出那份报告的人可是组织最衷心的鹰犬琴酒,其次,琴酒的反常是否也和这个有关?
戚月白现在没空想别的,他扯着某人去找服务生要了水盆,然后把抓着的手按到飘着玫瑰花瓣的水底,恶狠狠的搓动,试图淹死它。
果戈里没一点心虚,甚至乐颠颠的凑上来贴脸开大:“好快啊,月白君。”
戚月白动作一顿,咬牙切齿:“信不信我杀了你,混蛋!”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万一被发现,他还……
“好啊。”果戈里轻轻亲向少年脸侧,舌尖滑过白皙的肌肤,然后笑着看向触电似捂住脸后退,又羞又恼的少年:“杀了我,月白君就会永远活在愧疚和悔意中了,我很期待。”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心底默念‘我选的,我选的’,冷着脸继续搓那要死的爪子,恨不得搓他一层皮。
等回到餐桌,第一道前菜已摆在桌前。
虽然只有六人,但因为贝尔摩德预约了两个名额的缘故,上了两份。
“麻烦你帮我解决掉吧,小弟弟。”
她笑眯眯将多出的一份送给不知为何很生气的戚月白,视线落在果戈里身上,意味深长。
原本以为只是个玩具,现在看来要好好调查一下了。
那可是一个代号成员付出真心的弱点呢。
戚月白高兴了:“谢谢姐姐!”
他不理果戈里,坐下专心享用美食。
涩泽龙彦做的菜和他这个人一样华丽。
品质上佳的黑松露切成薄片,错落铺在做成精致的宝石形的鹅肝冻上,饱满的鱼子酱与水培芝麻菜做点缀,传统的搭配不会出错,也并非单纯的高级食材堆砌,各种味道完美融合,在口腔中爆发出鲜甜咸香。
戚月白非常愉快的吃掉他独有的两口菜,一扭头,果戈里把他的盘子也推了过来。
白发青年眼底是肯定不真诚的歉意,但在灯光下一照,水润润跟小狗似的,长睫轻颤,像轻盈的蝴蝶。
错了,原谅他好不好。
戚月白犹豫,戚月白拿起筷子,嗷呜一口塞到嘴里。
这是他应得的!
下一道菜是豆乳酱淋的白灼石斑鱼,海参和干贝切成的薄片垫在下方,做出类似阶梯的形状。
用尖头的筷子剥开,鱼肉是很完美的瓣状,乳白的酱汁在漆黑的盘底浇出弯月似的装饰。
好吃到戚月白连炫三块,然后在第三道菜的时候原谅了眼巴巴的果戈里。
“下不为例,听见没。”
戚月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开口,说完,起身时顺手给果戈里上了个术式,刻意控在会自行消散的轻度,看着青年从欣喜瞬间转变为无欲无求且绝望的神色变化,轻笑一声。
小样。
不得不说,涩泽龙彦还真有做饭的天赋,虽然不知道那些菜和意大利有什么关系,但味道都很不错。
尤其是食不知味往嘴里塞食物,时不时哀怨撇过来一眼的果戈里。
太下饭了。
大概到第六道菜,海胆意面上桌时,隔壁桌传来‘哐当’一声。
那个最吵嚷,似乎叫太田的高个男子直挺挺的向前栽倒,一头扎进堆了厚厚一层海胆的意面中。
桌上的佐餐酒杯打翻,橙红的酒液被碰倒,溅到还在给桌上其他两人上菜的男服务人员的燕尾服上。
第85章
戚月白迅速反应过来, 一个箭步冲向邻桌,蹲下伸手探向男子的脖颈。
工藤新一紧跟在后,站在尸体旁抽了下鼻子。
“有杏仁味, 是氰//化//系药物中毒,小兰姐姐, 报警!”
见毛利兰点头,立刻转向戚月白:“小茶野同……哥哥, 怎么样?”
“能救。”戚月白言简意骇, 在感觉到触摸下逐渐恢复的颈动脉, 收了反转术式:“退后一点, 江户川。”
他要开始装了!
工藤新一讪笑:“叫我柯南就好啦, 小茶野哥哥。”
他先前见识过戚月白治疗的特殊能力,暗中松了口气。
能挽救一条性命的话,那就太好了。
戚月白也是这么想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装着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这是亚甲蓝溶液,能缓解急性氰//化//物中毒症状。”
随后特意将注射器对准贝尔摩德所在的方向晃晃,女人也恰好望过来。
透过澄澈的蓝色药液,戚月白有一瞬间的晃神。
分别前, 他问了妈妈一些事,其中就包括琴酒提供的信息。
妈妈说琴酒没说谎。
确实是在美国的贝尔摩德忽悠了她化名的‘中国商人’给组织,接手DA7655这个烂摊子,不过巧妙隐瞒了后来认出‘中国商人’其实是假死的蓝方威士忌并带在身边,并再次获得蓝方威士忌这个代号的事情。
尽管这场‘忽悠接盘’的真相要反过来。
因为保下卧底, 炸掉DA7655研究所却发现自己没死之后, 戚兰钰才知道她在绝望之际为其注射药物,保下一线生机的婴孩其实是‘书’为了容纳她真正孩子的灵魂制造出的傀儡躯壳。
她刚结束了高考便孑然一身,懂事沉稳的孩子。
从她亲手推下那只注射器开始, 就背负上莫名的救世重担,因为她的无能。
“我就说老娘基因这么好,二胎怎么能是个痴呆,原来是伪人。”
“……道理我都懂,但妈,你去美国干啥。”既然搭上了国内快线,不抓紧跳出来证明自己没死回国?
“发财。”戚兰钰没好气:“你以为买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一个黑户国家凭什么相信她,就算信,要回去了还能搞特殊出来?当然趁着九十年代热潮,去最有金子的地方捞金。
戚月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当富二代的潜质。
戚兰钰嫌弃一只手推开扑上来的少年。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被阿阵发现,想偷偷把你带出国的计划被迫失败,后来你出现了,那东西……‘书’威胁我,说如果和你相认整个世界都会崩塌,它让我用你复原成品DA7655,因为那孩子体内的异能还不稳定,我就一边研究一边试图做出分解剂,结果……”
被‘书’发现了。
“所以那三年在你看来是什么情况,妈妈。”戚月白描述自己的感受,一睁眼,一闭眼,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要不是外人描述,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当了实验体这么时尚单品的东西。
“那三年,和长野那孩子情况差不多吧。”戚兰钰也挺费解:“你清醒的时间很少,大多都和砧板上的猪肉似的,但每次清醒我都能感觉到确实是你,跟刚睡醒似的,先懵一会,再装模作样叫我姐姐,可好玩了。”
“……比喻的很好,下次别比喻了。”
“我还不能骂你了,小崽子。总之离贝尔摩德远一点,那女人太神秘,你玩不过她,而且我怀疑她和阿阵一样早知道我是假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帮我。”
视线在空中交汇于一线时,发梢卷曲的金发女人勾勾红唇,似乎是回应,这边死了人,所有人都离席,只有她稳坐,手持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银叉,优雅卷起一团意面。
戚月白很快收回视线,将亚甲蓝注入男子静脉。
他不知道注射剂量和注意事项,但有反转术式左右治不死。
推了整剂,把太田袖子撸开,拿着空针管的尖端在他手臂上扎了几下。
“这是汉方?”铃木园子一脸惊叹,因为实在神奇,戚月白扎一下,原本已经死去的太田的身体就抽动一下,像极了马上要从重病中苏醒的前兆:“像魔法一样!”
反转术式,可不就是魔法吗。
戚月白面上淡定,保持大佬风范:“是中医,之前和乡下的邻居奶奶学了两招。”
工藤新一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莫名熟悉感。
他记得小茶野之前说做甜品也是和那个奶奶学的……?
自顾自心虚着摸摸后脑勺:“真的诶,小茶野哥哥好厉害。”
“他醒了!”走远些报警的毛利兰回来,意外发现太田挣扎着蜷缩起身体,在听到戚月白的解释后,面上带着某种茫然点点头:“那我去叫救护车来。”
虽然很不礼貌……但那个人竟然活下来了。
好像是从新一变小开始,她就经常遇到凶杀案,每个月话费最高开支是报警。
为什么会这样?
毛利兰若有所思的走远了。
工藤新一莫名脊背发凉,左右看看,又没发现不对,他站直身子,看向好像被太田的死吓呆了的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女性叫清水,是运动系长相,身着棒球服,刚才也是她帮服务生小姐解围,男性长了张稚嫩的娃娃脸,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身型瘦弱,叫做野田。
这时,太田挣扎着坐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
“救救我……我好难受……咳咳……”
“你没事了。”戚月白按住他的肩膀,声音稳定而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太田先生,冷静。”
在术式作用下,太田逐渐平静下来。
“好,第一个问题,你是自杀吗?”
太田猛的抬头,慌乱摇头:“我不是,我不想死!我玩的游戏明天就要开新宝箱了,我攒了一百多个箱子,还准备了很多钱,我怎么会自杀呢!”
“好的我宣布,他不可能是自杀,等警察吧。”戚月白起身,一旁果戈里迅速递上帕子。
戚月白习以为常接过,撤回半个‘谢谢’,因为他之前一习惯性道谢果戈里就亲他,不管场合的那种……
实在是怂了。
“氰//化//物中毒一定是有人投毒。”工藤新一笃定:“我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案子,在警察来之前,我可以破案。”
“很多?”戚月白挑出重点:“化学品这玩意这么烂大街?”
“……反正,想破这样的案子,就要先找到下毒途径!”工藤新一强行扭转话题,看向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因为外面的动静并不小,但除了最开始上菜的男服务生,竟然没人出来看看情况。
厨房里。
涩泽龙彦才不管外面死没死人,死人他见多了不稀罕,但能用美食打动天使的机会不多。
他正在烤牛里脊,将品质最高的夏多布里昂肉反复炭烤后离火Rest(静止)。
“呐,主厨大哥哥,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啊?”
在被堵门的帮厨拒绝入内,趁机找线索的工藤新一从半人高的墙下艰难探出脑袋,盯着视他于无物的涩泽龙彦。
没有得到回答,且对方已经结束对牛肉的烘培。
用西刀将牛排切出嫩粉的截面,‘咔’,牛肉表面极薄的脆皮与刀尖与菜板的碰撞发出诱人声响。
工藤新一咽了口唾沫,想起刚刚吃的几道菜的美味。
然后他就被人拎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扭头一看,是果戈里。
“尼古莱哥哥?”
戚月白站在边上可惜,他本来想去把挂在墙上的工藤新一抱下来的,但被果戈里制止了。
明明之前在游乐园抱过一次,一点不重,大小和手感都很好的。
“工藤,凶手和厨房里的人没关系。”
工藤新一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想杀人用不着那么麻烦,也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对饭菜做手脚。”戚月白示意果戈里把工藤新一放下:“所以有嫌疑的只有五个人,受害者自己,他的同伴,和两个服务生。”
工藤新一表情僵了一瞬,偷瞄涩泽龙彦:“他也是特殊能力者?”
“对。”戚月白点头:“所以在警察来之前,你不如先找找那位开餐之后就没再出现的服务生小姐去哪了。”
尽管他不太理解在警察来之前为什么要私下查案,但想想工藤新一是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尊重,理解。
话说高中生+侦探的组合,怎么想都有点荒谬。
不过想想这边的国情,也合理。
戚月白找了老师才知道,原来有至少一半的高中生都会选择不上大学,一是放学太早,想学习就必须报很多校外补习班,补习费,百万起步,二是学费和生活费太高,加起来上学费用几乎达到千万。
他想过奖学金之类,后来知道奖学金是要还的。
就是助学贷款换了个名字嘛,还得争取。
所以这个国家的读书改变命运,不一定是向上改变,也可能是负债下海。
工藤新一觉得有道理,但一旁直面太田栽倒,傻愣愣看着戚月白救人的男服务生反应过来:“眉子第一道菜时就离开了店里,因为要去查预约出错的事情,如果后面再出问题,老板会骂死我们的。”
费奥多尔,你罪孽深重。
知道预约出错是黑客干的好事,但吃到两份美食是既得利者的戚月白脸不红心不跳。
他可是抱着被算计的风险留在这吃饭的!
这样一来,嫌疑人的数量就缩小到三个人了。
全程上菜的男服务生,名为清水,拂过受害者面子的女生,在两人之间打圆场的野田。
工藤新一和苏醒的太田排查着毒药入体的点位,在氰//化//物中毒这方面,两人都很有经验。
一个屡次遇见,一个亲身体验。
那边,男服务生被帮厨叫过去,因为主菜做好了。
戚月白看了眼餐车上卖相很好的牛里脊肉,吐槽涩泽龙彦的话咽下,转头招呼毛利兰等人、还没死的死者和疑似凶手的两位先吃饭。
进了局子和医院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然而没人领情,工藤新一、毛利兰、铃木园子都没有吃饭的兴趣,在案发现场一起等待警察。
那个叫清水的女生猜测:“是那个服务生吧,或者厨师,毕竟他们是接触食物的人。”
正在上菜的服务生动作一顿,直呼冤枉:“我不认识你们啊,客人,怎么会杀人呢。”
“你也把自己的酒给了太田啊。”野田突然看向清水:“而且你和太田一起来的,做手脚的时间很多!”
“我是因为酒精过敏。”清水皱眉:“野田,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打算和太田分手!”野田咬牙:“你讨厌他的暴躁,和我哭诉过好几次,不是吗。”
“你喜欢我吧,野田!”清水拍桌子:“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因为这个原因杀了太田也有可能啊。”
戚月白瞥了眼那边的喧闹,托腮看着帮他把盘子里的意面卷成小龙卷的果戈里。
“科利亚,你觉得凶手是谁?”
果戈里把意面递过来,看着少年一口吃掉,满意:“那个服务生。”
戚月白嚼嚼,有些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身上咒力最浓,在诅咒他人的确实是男服务生。
野田和清水大概是真心觉得对方是凶手,才会说那些话。
“眼神,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看起来沉默又无害,却像蛇一样潜伏。”果戈里把卷好的意面推到戚月白面前,唇角勾起一抹耀眼的弧度:“所以答案是什么——”
“猜对了。”戚月白比出个赞的手势:“今晚回去给你做烤肉。”
他吃了果戈里的两道前菜,后面菜量也不大,这小子能吃饱就怪了。
“好耶!”果戈里欢呼,比起精致到一样一口的西餐,他更喜欢简单的肉。
贝尔摩德将纸巾折叠,轻轻点在唇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找这个世界的伴侣呢,蓝方。”
结果从对方见到尸体的反应,和现在的推测来看,分明也是泡在黑暗世界的人。
甚至比起他,蓝方威士忌更像个生活在光明下的普通人。
“科利亚长得很纯良吗?”戚月白食指抬起果戈里的下巴:“不像吧。”
怎么看都是那种一出场就能让主角团和反派团一起慌,因为不知道他要抽什么风的定时炸弹角色。
果戈里很配合的呲了下牙,不过是对着戚月白的。
戚月白被他逗乐了,拿着叉子穿起两块牛肉,塞到青年嘴里,然后自己也得到一块。
贝尔摩德无视对方两人的腻歪:“因为你的母亲就很喜欢另一个世界。”
……母亲?
按理来说,他的母亲已经死在十三年前的爆炸中了。
戚月白摆出惊喜的模样:“克里斯小姐和我妈妈很熟吗?”
“对。”贝尔摩尔笑的看不出破绽:“我和她曾经是朋友,可惜了,她若不插手雷司令他们的事,还不至于被组织清算。”
扯淡。
他妈妈都说了不熟,就晚会见过一遭……易容,眼前的女人,会比变脸还神奇的易容术。
“舅舅和我说过。”戚月白面不改色:“还警告我不要辜负组织的栽培,我记得。”
他显然不太想听那个‘不熟悉’的母亲的事。
“克里斯小姐,我想知道的是那个中国商人的事情。”
比起上次见面的打太极,贝尔摩德终于肯正视这个问题,抬眸:“他失踪了三个月,琴酒没和你说吗。”
“说了啊,其他的舅舅也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嘛。”戚月白用叉子轻而易举穿透烤的极嫩的牛肉,在白瓷盘底留下淡淡肉汁:“还说那个商人留下一只DA7655,哦,不过现在在我体内了,我想得到他的情报,包括DA7655的所有秘密。”
“为了你神秘的异能?”贝尔摩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图穷匕见:“「量子力学」,听起来就很假。”
“不不,因为我的异能比较抽象,不太好描述才那样概括的。”戚月白绝对不承认自己学术造假的事,但他有点好奇:“为什么现在才问?”
若怀疑,早该撕破。
说不准运气好撞上先祖,省得他动手。
“因为boss并不关心你的异能是什么,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贝尔摩德笑笑,观察着戚月白的每个表情:“至于他真正关心的,你关心吗?”
靠,什么谜语人。
戚月白拨弄了下耳边的碎发:“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害死猫的就算了。”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朱唇轻启,声音如博物馆中供人瞻仰的绘画般高雅。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们即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又拽什么谜语?
戚月白纳闷抬头,发现贝尔摩德已经起身,一副准备走的样子。
“甜点和汤还没上桌,你要提前离场吗,克里斯小姐。”
“警察要来了。”贝尔摩德回身一笑:“我与你和你的小男友可不一样,treaure(宝贝)。”
戚月白眨眨眼,扭头找果戈里证明清白:“她刚才是不是在调戏我?”
果戈里歪了下脑袋,眸子忽然不怀好意的弯了下,随后用舌尖刮了下上牙,俐落吐出一串低沉的俄语。
“*()*(@……&……?%#?%——)*(&”
戚月白睁大眼:“等等,科利亚,慢点说。”
单词他还能硬记音译查意思,或者根据语境推测内容,长句子怎么破局!
没偷偷骂他两句吧!
“他说要把自己的头颅献给亲爱的,就像献出一朵金色的玫瑰……”
“我们的情话用不到外人复述。”
果戈里冷厉打断涩泽龙彦的话,先前收敛起的恶意和尖刺骤然爆发,戚月白倒觉得他像只炸毛的猫,抬手握住青年的手,扭头问将一份甜点和一份奶油汤放在桌上的涩泽龙彦。
“用餐结束了吗,涩泽君。”
“那些人不配享用我的美食。”涩泽龙彦淡淡开口:“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想让你品鉴。”
戚月白扯扯嘴角:“……首先,涩泽君,你做的餐点很好吃,其次,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
涩泽龙彦看向果戈里:“因为他吗,老鼠的同伴?”
戚月白眯起眼:“你见了费奥多尔?”
“对。”涩泽龙彦坦然点头:“他说会将你送到这里,还告诉了我他的身份,小丑,是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戚月白起身和涩泽龙彦平视:“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涩泽君。”
“我可以养他。”?
涩泽龙彦又淡定的说了一遍惊世骇俗的话:“他想要的,金钱、权利、情感,我也可以提供。”似乎是退而求其次,下定决心才说服自己接受,他表情并不好看。
但也有’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的决心。
戚月白揉揉眉心:“刚才可能没说清,涩泽君,其实我做菜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你觉得好吃纯是记忆作祟,你可以去唐人街看看,里面做中餐好的店铺很多,吃一次就对我祛魅了。”
天涯何处无大佬,何必为了一口吃的这么卑微啊!
要不是怕给国家惹麻烦,戚月白都想推荐他去国内转一圈一圈又一圈了。
“我只要你。”涩泽龙彦油盐不进。
“不可能的。”
他知道对方大概是逆反心理,顺风顺水太久,遇到敢拒绝的新奇的不行,理论来讲,只要顺着他一段时间就能解决。
但他凭什么为一个陌生人委曲科利亚?
他本就容忍了他的忙碌,乖巧懂事的只想占据他不多的空闲。
但理智还在,戚月白按住快要坐不住的果戈里,给他使眼色,崽啊,这小子爸是李刚,要动手也得偷偷套麻袋!
忍一忍,到时候咱俩一起揍昂。
“你想要的情报呢?”涩泽龙彦再次出牌:“费奥多尔把它给我了。”
“哦,那不要了。”戚月白无所谓:“你拿着垫桌子吧。”
第86章
尽管不是很想听关于费奥多尔的信息, 但俗话真的讲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费奥多尔到底知道他多少东西,戚月白想不出来。
使用外包大脑……工藤新一太白, 横滨那个太黑还远,虽然也不是不能用, 重点是他连如何向外置脑子输入代码都无从下手,毕竟鬼知道费奥多尔是什么时候、通过多少渠道监视的他。
他知道费奥多尔的, 也不是很多。
因为果戈里和费奥多尔很少见面。
甚至「天人五衰」这一组织, 到现在甚至没有全员到齐开过会。
果戈里只知道首领‘神威’潜伏在政府内部, 身份似乎不低, 另一位没听过, 只知道异能很强,‘五衰’,按理来说还有的一个的成员, 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说回费奥多尔,果戈里对他的描述是:无所不能。
当你意识到被迫害并开始防备他的时候,你的防备行为百分百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甚至这一描述没有过分妖魔化,反只道出冰山一角。
算来算去, 最棒的应对方案竟然只有同意费奥多尔的邀约加入天人五衰,这样至少在失去利用价值前都安全。
吓得戚月白连夜编出几份预案,从两人的矛盾为圆心,代入费奥多尔的视角提笔写出三份‘如果我是他,我会如何毁了我自己’, 最后把脑子掏空了也只弄出半份, 然后想出零个反制方案。
于是他直接塞给果戈里评判。
专业的坏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
果戈里欲言又止:“月白君就不怕我把这个给陀思看吗。”
毕竟他和陀思断决关系这点,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张嘴说的啊。
“煽情一点就是我相信你。”戚月白顶着黑眼圈, 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死感:“写实一点就是,我觉得我能想到的阴谋诡计,在费奥多尔那应该是手段很低级的下下策。”
在一个能把政府和关东所有非法组织耍的团团转的敌人面前,他这种撒过最大的谎就是体测时和室友说:这次我跑慢点的人,还是歇歇吧。
果不其然,果戈里看后同意:“太直白了,陀思不会那么浪费的。”
紧接着又就其中几个重点评价,总结就是,太收着了。
又不是警察抓炸街的未成年人,费奥多尔动手可不会因为怕波及范围太大而只迫害目标对象。
闹大了他有的是手段跑路。
戚月白自闭了。
他长这么大刚过最恶毒的事是往舍友蛋白粉里掺香飘飘。
那还是因为那几个法律意识拉满,道德意识很难评的畜生在早八路上抱着他小腿喊救苦救难再世菩萨给点吧,一边哭一边撒梧桐树叶,旁边还有校报社的在拍宣传视频。
果戈里试图指点他:“月白君,你参考一下别人算计你的谎言呢,最可怕的那个。”
比如‘书’给予的命运安排,让少年心甘情愿,顺理成章的完成它的预演……
但戚月白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上大学就轻松了。”
果戈里:?
果戈里只能亲自操刀,改出一份让戚月白看的想单身的方案。
他无奈叹气,用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语气开口:“和月白君想的差不多,陀思更喜欢从精神方面击垮人,月白君最害怕的是干涉他人的命运和背负杀人的罪孽吧,他大概会挑这两个下手。”
而这一论题中戚月白能想到最经典的阳谋,是电车难题。
所以面前的涩泽龙彦,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工藤新一等人,是阴谋的哪个环节呢?
戚月白一口吞掉勺子里加了火腿、鳌虾和鳕鱼,叫不出名字的甜点,发出好奇妙的赞叹。
怪,但怪好吃的。
他又切了块,塞到边上坐着的果戈里嘴里。
然后看着青年身上萦绕的咒力思考,为什么这次他中了他的‘天罡童子功’跟没事人一样。
上次不还很难受绝望吗?
“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成,只能将端来的甜品和汤放下的涩泽龙彦问。
戚月白收回勺子,爽快夸道:“好吃,很鲜甜,汤也很浓郁,但我不去。”
涩泽龙彦并不气馁,颇有被拒习惯的意味。
不远处,警察已经到达,带队的是之前在游乐园见过的,略显圆润的警官。
里面还有个熟人,身材高大,为人方正,是伊达航。
这是戚月白回来之后亲眼见到的第一个救下的人,视觉冲击还是蛮大的。
他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毕竟死人了还能在不远处淡定用餐的也不是一般人,在见到戚月白时一愣。
“小茶野先生?”
工藤新一本想追过来解释戚月白的无辜,闻言抬头询问:“伊达警官,你认识小茶野哥哥?”
“嗯,他一年前救过我。”伊达航回答完柯南,很惊喜大步走过来:“告别的时候似乎有急事,没能留下联系方式,娜塔莉还训斥了我好多次,幸好又见到了,小茶野先生。”
在他们的视角,他是匆匆告别的吗?
戚月白友善抬手,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伊达警官。”
……还真是熟人局啊。
但如果费奥多尔想从这下手,‘书’第一个不同意吧。
他心情平稳下来,先介绍了下果戈里:“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尼古莱。”
“男朋友?啊……抱歉。”伊达航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很快意识到行为失礼:“你们在一起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谢谢,还有这位,是这家餐厅的主厨涩泽先生。”戚月白笑笑:“话说,伊达警官和娜塔莉小姐的婚宴怎么样了?”
“还没办呢。”
“欸?”
“说好要给小茶野先生单开一桌的。”伊达航笑的爽朗:“怎么能食言。”
他看向果戈里,表情顿了下,虽然对方在笑,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有种藏住的阴鸷感。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他只在一个有表演型人格的连环杀人犯身上见到过这种气质。
……看错了吧。
伊达航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开玩笑道:“不过现在应该准备两份请帖了。”
戚月白没想到随口一个玩笑对方会当真,笑着答道:“那我就等伊达先生的好消息了。”
他还真想知道东京大席有什么吃的。
寒暄两句,伊达航开始询问案发时的场景。
不过有几人互相证明,坐在这桌的客人都没下毒机会,也只是例行公事。
涩泽龙彦不耐烦参与这种无聊事,直接无视警察,好在帮厨一个大跨步跑过来,赔笑解释自家主厨的怪癖,请伊达航去厨房里检查,话术熟练,不知做了多少应急预案。
涩泽龙彦也被拽着一块去了。
戚月白觉得好笑,转向果戈里,发现白发青年正双手托腮盯着他。
手肘稳稳撑在桌上,手指蜷缩贴在脸侧,什么也没说,但什么都说了。
戚月白瞬间心虚,想起他俩上一次环节好像是情话,什么头颅,什么玫瑰的,很狂野的表达,不愧是俄语情话。
不过贝尔摩德走了涩泽龙彦来,涩泽龙彦闭嘴伊达航又来,虽然今晚本来就没计划双人空间,但好像是过分了点……
“对不起,科利亚。”黑发少年双手合十:“明天我们补个烛光晚餐。”
“没关系的,月白君。”果戈里小幅度晃晃脑袋,额前几缕随性垂在脸侧的碎发轻轻摇动:“你陪伴我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知足啦。”
戚月白更觉得自己该死了。
他看了眼邻座警察的进度,拉起果戈里:“我们现在就回去,科利亚,你没吃饱吧。”
反正今晚出来也只是为了贝尔摩德,虽然没问出想知道的‘中国商人’情报,但似乎得到了更惊世骇俗的东西。
一个亘古至今都是上层人禁忌的话题——长生不老。
“今晚就算了吧。”果戈里摇摇头,将胳膊从戚月白手中抽出:“因为我也有要见的人。”
“什么?”戚月白一愣:“科利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地面升起的白雾,在瞬间侵占了空间。
两米之外的警察、工藤新一等人,都消失在了白雾中。
“仔细想想。”果戈里眼底情绪翻滚,映出少年错愕的倒影:“虽然每天过的都很愉快,但到底还是不满意呢。”
他扶着桌子起身,懒洋洋打了个响指:“那么就愉快的结束吧!”
随后便开始快速旋转,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白与黑交织的龙卷,像挣脱囚笼的飞鸟般欢脱,宽大的白色披风在空中铺开,原本的西装和裤子全被随意抛到身后,左手拿着那张扑克盖住右眼。
他站直身子,一头白发如被狂风吹散的暴雪,散乱落下,唇边挂着一抹夸张的笑。
“能看到月白君这幅惊讶的表情也不错。”
戚月白气笑了。
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影视剧中的反派看人变身的时候不动手了,换他也想看看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要见谁,说清楚。”还愉快的结束,断头面?
“希望下次见面,我能看到你失去头颅的尸体,月白君。”
果戈里答非所问,撑起披风的一角,另一只手横在胸前展开一道优美的弧线,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个谢幕礼。
随后后退一步,优雅的维持着提披风鞠躬的姿势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涩泽龙彦的雾拥有剥离异能的功效,但戚月白还有术式。
他能感觉到萦绕着他的术式的物体——也就是果戈里的大体动向。
站直,解除pose,转身,然后撒腿狂奔,似乎是因为空间异能被剥离了。
戚月白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我好像出来的不是时候】
一扭头对上一张熟悉面容,偏透明的他一脸看破红尘的淡然,那该死的怎么都修剪不掉的过分茂盛刘海,遮着额头下一块莹白色结晶。按照蛇打七寸定律,那应该是弱点。
“您还有不出来这个选项?”戚月白松开,拍拍褶皱的布料。
【有,但长久不活动对身体不好,出来走走】
戚月白扯扯嘴角,寻思这位还有养生概念。
【哦对,戚,还没恭喜你被甩了】
“……先祖,这两个短句不是这么组的,你应该说‘节哀’,或者‘下一个更乖’。”
【我知道】
所以是故意的吗。
戚月白莫名有种带坏老年人的罪恶感。
【他走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的。”戚月白抬手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但理智上我更想杀了他,脑子很乱。”
【那就做,他身上有你打下的咒力印记,追过去】
“算了吧,那家伙天天一惊一乍,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戚月白叹了口气,突然很想开腔。
【分手应该体面,这首歌吗】
“……”
他恨读心术,看都把他出尘脱俗的先祖调成什么样了。
【你不也是吗】
戚月白强词夺理:“这种歌也不适用现在的场景吧!”
他还有道具手机呢!还有伴奏团呢!再说给分手的室友唱歌助兴不是很正常吗!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别说,小茶野先祖那古井无波的嗓音,唱起来像在给前任上坟。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随手朝左侧的雾里撒出一把金丝网:“涩泽君,你还想听到什么时候。”
收拾不了那个跑路的,他还收拾不了看热闹的?
雾气有生命似的忽然变浓,就像现在充斥在空间各处的不是雾,而是某种体型极小的神秘生物。
那张网神奇的消失在白雾最重的地方。
涩泽龙彦从那雾中缓缓走出,视线落在小茶野先祖的额头,那颗白色的结晶上,他眼眸睁大,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抬起,指尖微颤,肩膀紧绷。
“那个颜色……”
*
果戈里在雾里撒丫子跑了有段距离,雾里的世界和外界是一比一复原,因此便是从餐馆跑到了街上。
照出惨淡冷白光的路灯矗立着,驱补散空气中的雾。
整个世界空荡孤寂的只剩他一个人。
下一步踏空,整个坠入地面凭空开出的金色异能空间中。
紧接着,人便出现在三十米高空。
身体失控的急速坠落,狂风在耳边呼啸,吹的白发肆意舞动,果戈里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相反,一对漂亮的异色眸中充斥着兴奋和疯狂,双臂在空中张开,像跳下悬崖的飞鸟。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但体内异能被剥离,平日得心应手的操控石沉大海。
在即将坠地时,他勾勾指尖,似乎要抓住什么。
‘砰’的一声沉闷巨响。
白发青年重重砸在石灰路面上,后脑一阵嗡鸣,嘴角泌出殷红鲜血,蔓延至侧脸。
睫毛轻颤,似乎有少年开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忍着痛正过头一看,瞧见的是沾着血的地平线,再一抬,便见高耸的晴空塔亮着灯,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居民楼之上被夜色包裹,勾勒出漂亮的轮廓。
雾气散去了,在他即将成为一滩烂肉之前。
“夜安,尼古莱。”一道如从深渊中钻出幽然寒意的优雅男音在身后响起:“您需要医生吗?”
第87章
果戈里不需要。
因为坠落时异能回归, 他用异能接住了自己,实际坠落高度不到半米,和从床上掉下来差不多。
出血是因为故意咬了舌头。
因为想测试一下这位许久未见的挚友是否会为他悲伤。
帮忙叫医生算关心吗?他从地上爬起来, 盘腿坐着思考这件事的真谛。
“您在想您背弃的小茶野君吗。”
费奥多尔扫了眼面容苍白,但完全是高空坠落冻的的青年, 因为他比上次见面脸圆了一些,如果说以前是灵动轻盈的飞鸟, 现在有点像被饲养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大狗。
果戈里实话实说:“我在想, 为什么不是把我从晴空塔上扔下去。”
费奥多尔挑眉:“为什么?”
果戈里咧嘴一笑:“因为我和月白君在那跳过一次, 月白君笑的很开心, 超可爱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卸下伪装的, 真实的少年。
不是被繁杂社会秩序规训到麻木,也并非不知者无畏,只是‘自由’的意志选择了最舒适顺遂的活法。
费奥多尔眸中很快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 您消失的时候是去了一个类似的世界吗。”
果戈里不回答,算作默认。
费奥多尔定定看了他那副得意的嘴脸几秒,慢条斯理开口:“说实话,我很意外您会这么做。”
他顿了顿, 心情复杂:“毕竟您看起来很满意新生活。”
昼出夜伏,背着书包去上学什么的,透过情报看都实在违和。
“不满意。”果戈里头摇的像拨浪鼓:“才不满意呢。”
费奥多尔直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果戈里给他掰着手指头细数。
“月白君总是太忙,和其他人相处时会顾不上我, 这和我的时间比起一点都不公平, 做饭很好吃但不允许我吃太多肉,说什么积食、营养均衡,管教我的手段太温和让我感到痛苦和迷茫, 啊,还有还有,太害羞了,我稍微做点什么他就会生气,虽然脾气很好,但生气起来超可怕!”
为了证明可怕程度,白发青年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像舞蛇一样扭来扭去。
动着动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再抬头,像被掐断了生机,颓废的佝偻着背,眼底是淡淡的死感。
口中呢喃着:“完蛋,兴奋过头了。”
费奥多尔习惯他的莫名其妙,但有一瞬间感觉留果戈里一命是个错误。
就该不给涩泽龙彦收异能的讯号,让他被自己的异能摔死,尽管他知道这位用起来不太趁手的朋友不会毫无防备。
“您知道我想听什么,尼古莱。”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可是我想讲月白君。”果戈里歪了下头:“毕竟陀思你也说我背叛了月白君,他不会原谅我了。”
费奥多尔笑意不达眼底:“您不是说小茶野君脾气很好吗。”
“是很好,但唯独一点。”果戈里笑眯眯开口:“他会杀死触及底线的人。”
很多时候脾气好、不在乎,也等同于不在意啊。
不在意这个世界,不在意看起很要好的朋友,但接受一个不怀好意者的示爱,仔细想想,月白君比他疯多了嘛。
白发青年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嗖’的举起一只手:“陀思,来猜猜月白君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吧。”
费奥多尔当然知道:“正常。”
一个做着‘不正常事’,却还能保持‘正常’的人,比最极端的疯子还要难对付。
果戈里短暂的欢呼一声:“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费奥多尔也不想和他玩什么游戏,他了解小丑的秉性,若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那废话就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但果戈里拒绝,自顾自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情。
“月白君太期待「正常」的生活了,因此如果有人敢妨碍他的「正常」,他就会毫不犹豫除掉碍眼的家伙,现在我就是那个碍眼的家伙,啊~这种矛盾的品质实在太可爱了!”
费奥多尔安静看着他。
他大概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了。
——比起常人将珍爱的玻璃杯藏入橱窗,他更期待杯子被推下桌面,为玻璃破碎时失去的痛苦着迷。
果戈里忽的抬头:“陀思,你不为我高兴吗?”
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费奥多尔只觉得他吵闹。
“抱歉,我并不能理解您的心情。”
“没关系,因为陀思能理解的话,月白君不就成了你喜欢的人了吗。”果戈里得意:“但理解也没有用,因为月白君喜欢我,所有的爱和恨都属于我!”
一想到刚才说的那些话会让好脾气的戚月白升起杀意,他就激动到想立刻返回他的身边。
白发青年捂住脸,充斥着痴迷和病态的声音颤抖着从指缝中露出。
“他会杀掉我,会将我的心脏亲手挖出来,穿在宝石点缀的十字架上。
我的鲜血会顺着金属的支架,染红那双洁白无瑕的手。这样他就会永远痛苦了!”
“……如果是我,小茶野君不会有成长起来的机会。”费奥多尔平静:“三个月前,他尚可控制。”
他派出果戈里分明是为试探对方实力,再准备应对方案,谁知沾上了’神‘,二人消失,一切准备付诸东流。
黑发的俄罗斯人叹了口气:“您真是给我们创造了个大麻烦。”
已经被咒灵受肉,被杀死的灵魂,在三个月后奇迹回归。
并且成为货真价实的‘特级’。
果戈里动作一顿,从指缝中露出一只眼:“可这是神的抉择。”
费奥多尔抬眼,眸底幽深:“我记得您说过,小茶野君被神厌弃的棋子,而您干涉了他的命运。”
“不,神从未放弃他,也从未眷顾他。”果戈里否定:“而且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带他飞过荆棘地,选择踏入的人是他。”
无论有没有他,‘书’的计算都是「戚月白会在拥有足够胜任救世主的实力之后回归现实」,果戈里的插手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充当安抚剂,让这段痛苦的成长看上去没那么鲜血淋漓。
费奥多尔轻笑:“有趣的说法。”
一段命运是否被干涉,最后都会抵达同样的终点,这句话真正耐人寻味的点是说出他的人结论是如何成立的。
世界并非可读档观测的游戏……并非吗?
“是的!”果戈里扯起唇角:“那么陀思,你想操控月白君吗,我可以帮你,我很了解他!”
激动之余,他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当然只是比喻,因为这是术式的效果。
戚月白将其称为‘精神绝育’。
一旦爱意突破某个峰值,就会被生生掐断,强制清心寡欲。
“您大概搞错了一件事。”费奥多尔突然开口:“我并不打算马上对上小茶野君,他很麻烦。”
“欸?”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青年面上干涸的血渍上,他的确有副好容颜,因为坠落,发丝凌乱,灰尘和血迹将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此时发愣起来,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无害。
“我至今还留在日本,并选择今夜和您见面,是因为您拒绝通过电话告诉我关于神的事情,恰好涩泽君联系我希望见到小茶野君,便顺手做了个小交易。”
“没想到您会误会。”他轻笑一声:“并与小茶野君决裂。”
*
鸡汤说触底反弹,但通常现实是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戚月白脚底踩着薄雾,坐在菜案上抱胸思考人生。
这里是雾中世界的餐厅后厨,不远处,涩泽龙彦在煎牛排,被剥离出的异能体先祖抱着个甜椒在啃。
他已经冷静下来,不想思考果戈里搞这么一出是把他那句‘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快乐的活着’当耳旁风,还是真心过够了想流浪,毕竟人不在身边,怎么想都白搭。现在直面的是涩泽龙彦不单独执着他了,他俩都想要。
那小子带他们去了名为「龙彦之国」的收藏室,向他们展示一墙凝结成红色结晶的异能,以此来证明小茶野先祖的白色结晶是多么美丽稀有,天上地下仅此一颗。
戚月白想想,特级咒灵吃了书页,再加上人造‘融合’异能弄出来的科技与狠活,和人家天生的不一样也合理。
“所以费奥多尔和你的交易是你按照他的指令收放异能,就把我引到你这。”少年抬手接过小茶野先祖扔过来的甜椒,咬了一口,发现就是普通甜椒:“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呢。”
涩泽龙彦熟稔处理着牛肉,雾里雾外的世界,和‘书’遗弃戚月白的那个时间缝隙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同,且独立。
“因为习惯了找老鼠购买情报,他的消息很好用。”
“早知道就给你留联系方式了,还用中间商赚差距。”戚月白放下甜椒:“他还说什么了吗,比如你威胁我的那个情报。”
果戈里和他说过。
当初游乐场吸来特级咒灵的那个二级咒物是费奥多尔给他发信息让他去取,并用空间异能破开封印交给戚月白的,但咒物的位置和这事的委托者是另外的人。
行为等同在户隐神社杀死他的灵魂,给先祖腾位置。
身份也呼之欲出,四百年前偷走先祖收藏的八根两面宿傩手指的羂索。
而后期羂索骚扰小茶野先祖的短信,是请他加入自己阵营,散播反人类言论,最终目的总之不可能是创建和谐社会。
涩泽龙彦也不卖关子了:“他说你想知道的人是个头上有缝合线的人类男性,名字未知,曾经在仙台出没过。”
“仙台?”
感觉是没什么价值的情报呢。
毕竟羂索的身体可以换,出没的地方也可能只是路过。
戚月白掏出手机。
五条悟那边调查到羂索是平安时代的一名诅咒师,并通过戚月白提供的‘术式是替换他人大脑’的情报,查到明治时期的诅咒师加茂宪纶头顶有缝合线,极有可能是羂索。
至于两面宿傩,千年前与咒术师一战后就没了踪迹,再出现就是以手指咒物的形态。
咒术高专目前收集了五根。
能确定的是,两面宿傩目前没有复活,但羂索能想办法复活小茶野先祖,偷两面宿傩的手指也肯定不是为了卤凤爪。
戚月白人都麻了。
酒组织首领要长生,夏油杰反非咒术师,费奥多尔反异能者,羂索反社会,并复活两面宿傩反人类。
种类繁多到可以消消乐。哦,其中的费奥多尔和羂索好像还梦幻联手了一下,他俩知道彼此的梦想吗?
总之这几位英杰凑一块,世界不毁灭一下都有点不礼貌了。
难怪‘书’要制造一个救世主呢。
戚月白将仙台那条情报甩给五条悟,退出后习惯性打开和妈妈交流的界面。
雪白的界面全是他备忘录似发出的信息,对方只在他回到身体后发了条「平安」。
戚月白像经营朋友圈一样经营着这个信箱。
从今天买了一盆兰花,晚上做了新菜很好吃,到在学校学到了新知识欣喜若狂,同学邀请去放映厅嗤之以鼻,收到的情书(虚构,因为自从果戈里转过来,他连情书毛都没见过)他置之不理。
萦绕出一个热爱学习,热爱生活,不颓废、不堕落、不早恋的十好青少年形象。
「今天写完作业和同学一起去了意大利融合菜餐厅,饭很好吃,又遇到了杀人案,好可怕……」
照例撒了个小谎,等着信息下方在三秒内从‘未读’变成‘已读’,并照例没等到回信后,戚月白收起手机。
不远处,涩泽龙彦的牛排做好了。
小茶野先祖表示味道不错,并对在大雾中可以分出身体吃东西感到满意。但戚月白吃饱了,他只关心什么时候收异能,想去盘星校那边和夏油杰打一架。
谁让他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派里唯一一个能看得见人影的。
然而涩泽龙彦误会了。
“这些普通食材确实没什么意思。”他发出壕无人性的声音:“小茶野,我会用最珍惜的美食打动你。”
戚月白:“啊?”
他看了眼摆在菜板上,雪花排列漂亮到就差把价格长上去的牛肉,觉得这头很可能是吃熟食、听音乐、享受按摩长大的牛死前都没想到自己能和普通俩字扯上关系。
“你说的那个珍惜美食犯法吗?”
不刑的话,他挺想试试的。
涩泽龙彦沉默片刻:“不知道。”
“不知道?”
“费奥多尔之前给过我一家孤儿院的地址。”涩泽龙彦说:“里面有个孩子拥有能引导天下异能者欲望的异能。”
戚月白疑惑:“这里头哪有能吃的东西。”
吃小孩,‘和骨烂’啊?
“异能。”
涩泽龙彦抬手,一颗闪着红色光泽的异能结晶浮现,随后扔给小茶野先祖。
小茶野先祖接住,像啃苹果一样咬掉棱形结晶的尖尖。
听声音还挺脆。
“不好吃,很硬,也没获得新的异能。”他预判式回复:“但每个味道都不一样,这个很辣。”
涩泽龙彦点头,隐约有些激动:“那个是操纵火焰的异能。”
戚月白:?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龙岩之间的时候涩泽龙彦好像是拿了两个异能结晶出来,当时他忙着拉黑果戈里,顺带回复现实世界毛利兰发来问他和尼古莱同学去哪了的消息,没注意他和先祖在狗狗祟祟什么。
离开的时候,好像是看到好几个格子里的异能结晶缺了一角。
但「龙彦之间」好像是杀死异能者后分离出的异能,这算不算吃人。
先祖是咒灵,吃人好像很合理,他连书都吃,依稀记得描述是‘麻麻’的,像跳跳糖……
“先祖,您想去吗?”
小茶野先祖表示无所谓,他本身没有太多欲望,但涩泽龙彦很想‘采摘’那个引导欲望的异能给小茶野先祖尝尝。
戚月白思考片刻,同意了。
第一,能引导异能者欲望这种异能听起来就让人很有探索欲望,而且还和费奥多尔有关,听起来很阴谋。第二,那是个孤儿院,可以做好人好事。第三,离横滨近,可以去看看孩子们,顺便找一下他的外置大脑。
不过在去之前——
太宰亦未寝,中也亦未寝。
前者是真没睡,打电话的时候人在酒吧,后者是被前者自告奋勇扰民起来的。
但从太宰治嘴角的淤青看来,中原中也脾气不如张怀民,有起床气。
戚月白一点没扰人清梦的自觉,站在路灯下大幅度挥手:“好久不见啦,太宰君,中原君。”
中原中也其实不太想见他,因为会联想到上次见面时太宰治的邪王死出,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中术的人是太宰治,受罪的人是他。
但看在戚月白前不久买走一颗价值连城的黄钻的份上,还是扯出对大客户的礼貌笑容。
“小茶野君,约会怎么样?”
“……”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88章
戚月白撤回一个招呼, 面无表情:“跟人跑了。”
“啊?”中原中也一愣,看少年不像说谎,暗骂自己一声:“对不起。”
“等等。”太宰治视线在同频聊天的两人身上扫过:“你恋爱了, 小茶野,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痛心疾首:“中也身上有童贞病毒的,和他求助恋爱问题肯定会被分手啊!”
中原中也拳头硬了。
戚月白拦住他:“算了算了, 我也没告诉中原君, 是前段时间在他这买了颗宝石, 是因为那个猜到的吧。”
太宰治露出震惊表情:“原来那个帮中也完成了一个季度营业额的肥羊是你啊, 小茶野, 送那么贵的宝石还会被甩。”
戚月白:“……”
他刚才多那个手干什么。
“下次还是找我咨询吧。”
“我感觉你是会敲锣打鼓跑去东京破坏我感情的那种人,太宰君。”如果他们关系很熟的话。
“怎么可能。”太宰治严肃:“所以是谁干的?”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让他去死吧,我不想谈论人生污点。”
要不是没人懂他的抽象, 他真想四十五度捂脸,然后说一句:小孩,别碰爱情,苦的。
“男性?”太宰治了然:“是「浪漫诈骗」吧, 可怜。”
中原中也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怜悯拍拍少年肩膀。
“那混蛋就这样,经常说这种恶心人的话,无视他就好了,所以, 今晚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久居东京的人这么晚跑到横滨来, 还点名叫两个当地黑手党出来作陪,感觉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太宰君没和你说吗?”戚月白双指并拢揉着太阳穴,闻言抬眸。
中原中也奇怪:“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戚月白茫然:“我以为是太宰君不信任我, 找你来震慑我的。”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杀气腾腾转向太宰治。
亏他还在被叫醒揍了这家伙一拳后愧疚了一下,原来小茶野根本没想叫他?
“……”
虽然得出这一结论更让人不爽,但该死的还是太宰治。
太宰治错开视线,左右打量:“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茶野说的那位客人?他不在这里吗。”
戚月白老神:“他先去了。”
中原中也挑眉:“你们打什么哑谜。”
太宰治笑眯眯开口:“客人是龙头战争后消失的白麒麟哦。”
以中原中也为中心,放射状的裂纹在脚下地面蔓延开,黑红重力上身。
在横滨大开杀戒,让风光一时的横滨四大组织付出惨痛代价,其中圣天锡杖就地解散,GSS在本土待不下去回了美国,高濑会元气大伤,就算提前缩小经营范围的港口黑手党,预备干部死伤若干,干部也……
地裂即将蔓延到脚下,戚月白轻巧向后跳一步,视线落在马路中心直径三四米的大坑上。
破坏城市道路,这要有监控得罚多少啊。
不过横滨,警察敢要钱吗?
“白麒麟,他在哪。”中原中也发出野兽撕咬猎物般的阴沉声音。
太宰治偏头躲过崩起的沥青碎块:“中也,别这么暴躁嘛,小茶野可不希望看到这种场景。”
戚月白举起一只手:“我随意。”
“意思是我们杀掉白麒麟也行吗?”太宰治挑眉。
戚月白弯弯眸子:“对。”
搅混水、责任分摊,这招屡试不爽。
谁让涩泽龙彦先和费奥多尔合作,用雾掩护科利亚逃走的呢。
活该。
太宰治瞥了眼笑的风轻云淡的少年,三月不见,他还是那副浸润在光明中的老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了。
眸色清澈依旧,却没了先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单纯,和偶尔会出现的,努力适应中的不适。
像是未开刃的玉剑摩出锋芒,温润而冷冽,甚至不知为何感觉压抑着戾气,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爆炸。
可情报显示他这三个月都在照常上学,怎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
毕竟是用异能解决了白麒麟,还从圣天锡杖全身而退的人物,港口黑手党一直有意无意的注意他的近况,他们不想和戚月白结怨,因此做的很小心,只是定期查下帝丹高中记录他满勤的出勤表。
想起前不久某个自作主张的部下靠得太近,被发现时已经疯癫无法救治的模样,太宰治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那就多谢了,小茶野。”他笑笑:“白麒麟杀了我们一个干部,港口黑手党一直记得他呢。”
港口黑手党早备好车,应戚月白强烈要求,穿着黑西装配戴墨镜的司机已经在驾驶座等着了。
车上的时间消遣由戚月白先引起,他对他走后横滨发生的事很好奇。
“……白麒麟消失后,港口黑手党迅速扩张,现在已经是横滨地下势力中的一言堂了,我成为了干部,中也这小不点还是预备干部,并且在我的打压下这辈子都会与晋升无缘。”
坐在副驾驶的中原中也:“……”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要先坐到后排去了,有部下在场的情况下,他很难转身给那家伙一拳。
不过关于干部,他现在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
比起辛勤工作,中原中也更喜欢下班后在天台支起椅子,醒一杯红酒读书。
就是森先生不是很满意。
“这是职场霸凌吧,太宰君。”戚月白被逗笑了:“后来呢,没发生什么大事吗?”
“有,森先生馋死圣天锡杖解散后的干部了,急匆匆去招徕,结局是把人烦到全部搬离横滨,他郁闷了好久,还有「嗤笑柠檬事件」,一个用柠檬当炸弹的怪家伙,被中也揍服,现在在港口黑手党的研究所工作……”
偏僻的城郊,很难想象会有建筑存在的地方坐落着一家孤儿院。
黑漆刷过的铁门闭合,白黑为主的建筑物高耸冰冷。
“白麒麟就在里面?”中原中也一手搭在腰间,打量着眼前房屋:“让我把墙举起来。”
“这是在营业的设施吧,你前脚弄塌,明天军警就会来敲门,动动脑子,中也。”太宰治熟稔拿出根铁丝,在门口的大锁下捣鼓几下,一扭头发现戚月白在拍照:“你在干什么,小茶野。”
“工作留痕。”
戚月白收起高价买的半包智能机,掏出酒组织那个小破老人机,啪嗒啪嗒打字。
前者用来拍照,后者似乎被改造过,相对安全,里面保存了和国内妈妈联络的号码。
这是加学分留的经验,平日参加活动、拿奖状一定要勤快拍照,不要等申请了再追悔莫及。
“工作?”太宰治单手推开铁门:“和之前问我的那些东西有关吗?”
戚月白动作一顿:“有点吧。”
想想还真有点吓人,当时太宰治仅凭几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推断出的那句:「为你付赡养费的另有其人,被启用是因为‘他’消失了」,和现实情况一模一样。
不像开了,像没关。
太宰治看他不排斥这个问题:“看来你联络上那个帮助你的人了。”
“对。”想起戚兰钰,戚月白心情柔软下来。
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只有妈妈和……
“……”
太宰治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微不可查的‘啧’了声,终止话题。
不着急。
他看出戚月白现在是在试探他是否能为同盟,所以等他下定决心,什么都能知道。
直觉告诉他,是很有趣的东西。
三人从正门进了孤儿院。
太宰治如法炮制打开房屋的门。
“这个能教我吗,太宰君。”戚月白指着他手指间捏着的铁丝:“我有时候会忘拿钥匙。”
“当然可以。”太宰治乐得答应,他甚至随手撬了个锁开始示范,把铁丝头拧成‘7’字怼进锁芯:“原理是用铁丝跳过锁里的弹簧,扭动顶部的对角轴闭合弹出锁环,一拧就开。”
戚月白看他这么轻松,接过就开始捣鼓,扭是扭了,锁纹丝不动。
“你站在那干什么,小茶野君。”这种技能对中原中也没什么用,对他来说再重的锁都是拿手 一拧的事:“不是要去找白麒麟吗。”
“涩泽君说他提前联系了院长,会在楼上会议厅等我。”
戚月白站在原地,专心捣鼓锁,声音有些缥缈:“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告诉我,他现在在地下。”
和约定的不一样。
“出现意外了,有意思。”太宰治仰头看天花板:“话说,刚才来的路上都是我和中也在说话,小茶野你的生活呢,比如为什么会和白麒麟相约来孤儿院。
这家孤儿院大概是废弃的教堂,圣母玛利亚的石像镶在中心,七彩玻璃窗折射出彩光打在白石膏的柱子。
看得出孤儿院的经营者没有放弃信仰,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他在东京一家餐馆做主厨,我去那里吃饭,来这里是因为费奥多尔给了他食材的位置。”戚月白解释:“至于费奥多尔,你们可以理解成把我骗到白麒麟那的人,因为白麒麟想见我。”
“食材。”太宰治眨眨眼:“我听说这附近有食人虎出没,是虎肉吗。”
戚月白把铁丝用手指夹住,换金丝把锁芯填满,一弄就开:“食人虎?”
学不会就学不会吧,省的去警局备案了。
“是传说,起因是附近的农田被抛乱,和鸡舍里的鸡都被咬死,来了很多波警察调查都无功而返,后来有人怀疑是私人非法饲养的老虎跑出来,已经被居民打死偷偷吃掉了。”
这条情报还是太宰治接到戚月白电话时想起来的。
因为和港口黑手党的主营业务没什么关系,也不在横滨,所以只归在普通情报一栏。
“我不知道什么食人虎,我知道费奥多尔给涩泽龙彦的情报是,这家孤儿院有个孩子拥有引导异能者欲望的能力,那才是食材。”戚月白说出自己知道的东西。
“那就让中也去楼上看看是什么陷阱吧,如果他死掉,今晚还能多个乐趣。”太宰治迅速分好任务:“我们俩去地下找白麒麟对峙,小茶野,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中原中也瞪他一眼:“我马上下来找你们。”
说罢,脚跟一点,像离弦的箭似的朝楼梯间冲去。
戚月白刚反应过来,中原中也人已经不见影了。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离开的。”
他指着敞开缝隙的孤儿院大门:“我刚才是在犹豫有没有必要冒险。”
说实话,在和白麒麟中途分开的时候戚月白就有点后悔答应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东京?
就为了接触和带走果戈里的费奥多尔有关的事?疯了吧。
“这么晚,我推了和织田作的酒局,还挨了中也一拳,和他共处一辆车整整二十分钟才来,什么都没干就要走?”太宰治睁大眼:“开什么玩笑!”
戚月白竟该死的觉得他说的有理。
于是放心说出自己的疑问:“白麒麟会邀请我来这里完全是意外。”
包括他会找太宰治,太宰治会带来中原中也,都是临时起意。
真的会是陷阱吗?
“很多东西都是能算到的。”
“如果我不来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太宰治歪了下头,微卷的刘海遮住额头,绷带遮盖住一只眼,露出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红光的眼眸:“意外和巧合全部可控,让一件事百分百按照计划发展,我也能做到。”
第89章
“首先, 太宰君,我认为你说的很对。”
戚月白蹲在地上:“其次,我之前好为人师的时候说过:万物平衡, 不存在绝对无敌的事物,现在我把他改一下送给你, 世界上最绝对的事就是世界上没有绝对。”
他顿了顿:“上帝在掷骰子,随机性, 和量子纠缠。”
不理解也没关系, 因为无论理不理解都不影响他还有九个小时就要上课了。
那可是先祖辛辛苦苦拼出来的满勤, 对日后留学和他的好学生人设而言都异常重要, 无论如何都要打卡上!
太宰治额头冒出个井号:“事情不还没结束吗。”
“结没束结束都不影响我把话还你, 你刚才装的我头昏脑涨,轮到我得理不饶人了,太宰君。”戚月白把手收回来, 在太宰治的风衣下摆擦净沾到手指上的血渍:“毕竟你分析了一大堆,没猜对。”
涩泽龙彦就这么水灵灵的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脸上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血液流满微凹的地面, 形成一大片血洼。
大概在他们到达孤儿院之前,就成了一具尸体。
凶手是——他对面不知道为何,以头抢地,以血洗面的白发少年。
戚月白不知道为什么孤儿院会有这种地方,但不可否认, 是很经典的豫章书院风装修。
电椅, 边上还有抢救仪器,从凳子上断裂的皮带的长短看来,应该是那少年挣脱了束缚, 干掉了涩泽龙彦。
哇,好自由。
“电击是烹饪手段,涩泽君吃人不成被反吃,小菠萝吗。”
戚月白用一根手指戳戳少年的头发,发现还挺干净。
于是放心的伸出全掌呼噜呼噜,把对方头发弄的一团糟。
“电熟的肉,我还真没吃过。”
少年醒着,刚开始是真昏,不过被他进门用反转术式救醒了,现在他身体抖的厉害,但在遏制自己的发抖,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不速之客发现。
太宰治咬牙:“那是因为你没把全部信息告诉我吧!”
那么点东西,正当他手持剧本吗?所有预测都基于情报啊!
“你看,你就没考虑到我这个情况。”戚月白把手抬起来一点,少年不抖了,再按下去开始抖,跟装了个开关似的:“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他突然起了坏心思。
“不过这孩子真的昏迷了吗,昏迷的人是没法蜷缩成团的吧,毕竟肌肉是由中枢神经系统通过神经冲动实现的,昏迷全身应该都很软,还有我听说,昏迷的人举起手不会落下。”
“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看见戚月白把那少年胳膊从怀里抽出来,往后一掰。
还真举着。
像即将飞走的苍蝇。
太宰治无缝衔接:“我听说昏迷的人昏迷太久会伸出舌头,因为唇部肌肉松弛。”
中岛敦庆幸自己是脸着地,于是他偷偷调整了姿势,吐出舌头。
“我说你们两个……”中原中也抱着胸靠在门口,一脸无语,他想评价,又觉得承认自己和这俩人一伙有点掉价:“到头来这小鬼杀了白麒麟,不是白跑一趟吗。”
“没有白跑,毕竟得到了更有用的东西——小茶野不是说,白麒麟会来这是有人给了他情报吗。”
太宰治移动到中岛敦身后,抓着脚踝后退,把他跪在地上的双腿抻直。
“结果引导异能者欲望的异能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无聊。”
戚月白点头赞同:“我以为至少会长羊角呢。”
还他魅魔。
“给我回归正题。”中原中也攥拳:“是那个费奥多尔要杀白麒麟,这个意思?”
太宰治忙着捣鼓中岛敦:“不介绍一下费奥多尔吗,小茶野,毕竟你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吧。”
“事实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像你描述这个故事。”戚月白看着被摆的奇形怪状的少年,虽然这个游戏是他发起的,但不妨碍他觉得太宰治是人渣:“因为发生了很多事。”
很多,似乎不太能说,不太方便说的东西。
“能看出来。”太宰治不在意:“破碎的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推导出来的。”
“那先结个「束缚」吧。”戚月白抬手,放出的金丝迅速生长为木本,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等等,我忘了问,中原君也要听吗,听的话请也和我结「束缚」,因为涉及到世界本源。”
太宰治眼睛一亮:“哇,听起来真有趣。”
中原中也本来想说不感兴趣的,但一想到他刚才奔着针对「打败白麒麟的人」的陷阱兴冲冲的上楼,把院长办公室上上下下翻了十几遍什么都没找到,害怕下面的戚月白他们出事一路狂奔,结果太宰治一脸无辜的说:‘呀,猜错了,没有陷阱’的心情,一咬牙。
“可以。”
他知道「束缚」,一种需要双方自愿签订的咒术手段。
三人定下‘不泄密’的「束缚」,创立私聊。
戚月白戳戳四肢被摆成‘卐’,上身离地,吐舌瞪眼的中岛敦:“小朋友,起来签一个。”
能杀掉涩泽龙彦,成为费奥多尔计划一环,多他一个听也问题不大。
中岛敦不动,一味装昏。
“……再装杀了你哦。”戚月白手比成枪的样子:“啪——”
“对不起!”中岛敦火速展开,跪在地上框框磕头:“我不是故意装昏的,我只是想活下来,我不认识他,不是我杀了他,真的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靠!”戚月白躲闪不及,硬接三响头,赶紧把人按住:“祖宗,你别折我寿。”
穿越时空改人命术,他干的本来也不是什么能长命百岁的活计,别再给他磕成负的了。
“哈哈哈哈!”见他惊慌,太宰治笑的畅快。
“还笑呢。”戚月白磨牙:“看你给孩子玩成什么样了。”
他本想说太宰治也没少接磕头,但看他自杀那死出,想想还是别祝福他了。
“我只是想活下来,我不想死。”中岛敦趴在地上,眼泪大滴掉落:“我不知道什么长颈鹿,不是我杀的他,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个没用的家伙,但我不想死……”
他是这家孤儿院,代号为87的孩子。
今晚,院长说有人要见他,然后将他带到这个房间。
电击很痛,非常痛,他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在说什么,但真的好痛啊,痛苦中,身体又有什么在被抽离,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一阵很舒服的能量涌入身体,抚平了疼痛后,听到远处有人说。
——“这小鬼杀了长颈鹿。”
戚月白眨眨眼:“好极了,菠萝长颈鹿,和我玩谐音梗。”
完全符合前不久涩泽龙彦和他说,要用最珍贵的美食打动他的言论。
眼看中岛敦越来越痛苦,他受不了了,单手把男孩脸抬起来,运转术式反转。
“看我,冷静下来。”
中岛敦动作一顿,紫金的眼眸深深倒映出面前少年的面孔。
黑发柔顺垂在肩头,五官精致温润,仅望过来的殷红眸子便让人如沐春风,像吃了好几碗热乎乎的茶泡饭一样。
太宰治挑眉,转头看向中原中也,对方点点头,表示确实有不一样。
很抽象,但就是感觉小茶野月白更顺眼了。
“为什么要救我。”术式反转的功效下,中岛敦哭的更大声了:“让我死掉吧,我是个烂人。”
“不许烂。”戚月白脑子疼:“没杀人……抢劫,没为非作歹,没助纣为虐,没让别人家破人亡,你烂哪了。”
“哇哦。”太宰治扭头:“中也,小茶野说我们是烂人。”
“……闭嘴吧,太宰君。”戚月白一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和什么人聊天脑子就嗡嗡的,得亏他底线灵活,把交友范畴定到人不犯我,要是城市之光模式,在这个魔幻世界还用活吗。
连在东京上学都天天死人!天天!
横滨适应了,好不容易消停两天又死了,不让见妈妈还想让他打工,打完工不给说明书就把他撂了。
要不是果戈里横插一脚,他在平安时代就变态了!
结果刚过两天安生日子,那家伙又……
好在中岛敦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戚月白身上的杀气,那是多少温柔都掩盖不住的,让人胆寒的气质。
“小茶野。”太宰治是真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小茶野月白弄成这样,但他很擅长把控踩雷的度,并没有多嘴:“别忘了今晚的主题。”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微笑。
“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中……中岛敦。”
“很好,中岛君。”
“叫我敦就行……”
“那,敦,你答应我提出的束缚吗?”
中岛敦哪敢不应啊,哪怕现在又恢复了温和,少年方才的冷冽还是深入脑海,点头如捣蒜。
“很好。”
「束缚」成立。
已长成枝繁叶茂的牡丹花树,将门与其边缘的墙体遮的严严实实的金枝突然抽动,从墙角拿下一只闪着红光的东西,顷刻间被吞并在叶片中。
“有摄像头!?”太宰治眯了下眼,因为它藏的太隐蔽了,他都没发现。
戚月白发现这功能也不久。
除了挡子弹,金牡丹还会自己清理一切对他有敌意的东西,窃听器一类都包括在内。
所以他设置了一个‘清之前等我打勾’的功能。
“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戚月白起身,坐到那个他一直很好奇的电椅上:“没有茶,但有一地血的茶话会,开始吧。”
第90章
戚月白把自己知道的列举了一下。
一, 费奥多尔是个个子很高,黑发紫瞳的俄罗斯人,智商很高, 目的是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经营着一家名为‘死屋之鼠’的无国界犯罪组织,主营业务是贩卖情报, 但不保活。
以被坑死的涩泽龙彦为例。
二,龙头战争和他有关, 且人目前还在日本。和一名叫羂索, 想反人类的咒灵有过联系。
“三, 没有三了。再一再二不再三,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至于费奥多尔曾给果戈里‘书’的事情, 戚月白选择性隐藏了,他觉得那玩意跟脚下岛国的地震一样,少了不用防, 多了防不了,再说,用‘书’对付他,那不肉包子打狗。
嗯……人民币打小偷。
中原中也:“……这是什么新型幽默吗。”
“算是吧。”戚月白对自己让人感到无语这点非常满意:“为了庆祝我们的圆桌会议。”
“哪有桌子……”中原中也话说一半噎住。
这房间太小, 唯一的椅子,那把抛开现实不谈长得还挺像沙发的电椅也被戚月白抢先坐走,他和太宰治一人选了个仪器坐在顶部,中岛敦抱着膝盖缩在墙角。
造成这一切的是中间形成血泊的涩泽龙彦的尸体和鲜血,他失血太多了。
“地上的原桌榻榻米, 入乡随俗。”祸害完中原中也, 戚月白突然转向中岛敦:“敦,会的请举左手,不会举右手。”
中岛敦虎躯一震, 立刻两只手轮流举了三四遍,然后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的问。
“小茶野先生,要会什么?”他好像没漏听。
戚月白笑了:“没事,我逗你玩的。”
他见边上橘发少年的目光,为自己辩解:“你不觉得这孩子很可爱吗?一看就很好欺负……很乖。”
白白嫩嫩的一张脸,胆小怯懦,不是果戈里那种刺头装乖的大狸子,觉得好玩才会配合,觉得无聊就弃养主人,是发自内心的纯真善良。
中原中也扯扯嘴角。
他和戚月白不算熟,加上今晚才见过三次,且前两次都中了招回去,按理来说应该警惕他。但少年身上那股‘我没有威胁,我很友好,你可以信任我’的气质实在无赖,哪怕知道原委,也会在一晃神后被影响。
所以这家伙原来是这个性格吗?
这边三人忙着摸鱼,唯一干活的太宰治也停止了头脑风暴。
“小茶野。”
“嗯?”
“可以告诉我这些情报的来源吗。”太宰治摸摸下巴:“不要总结,你的主观定义太多了。”
“外貌是我见过,龙头战争和死屋之鼠是涩泽君告诉我的。”戚月白顿了顿:“其他的,都来自同一个人。”
“谁?”太宰治挑眉:“耍了你的男人?”
“……对,他和费奥多尔是同事。”戚月白捂脸,终于理解什么叫谈恋爱跟留案底似的。
他当年嘲笑室友,结果被那小子甩了句:军师不上战场,一上就是joker王。
一边清醒,一边沉沦。
“虽然猜到了,但……”太宰治一言难尽:“我以为你会喜欢可爱挂的女高中生,小茶野。”
这家伙连沾黑的朋友都不深交,竟然会找这种伴侣。
“在我的计划里,我这个点应该躺在全款购买的大平层里思考我丰厚的月薪和年终奖,而不是在这等尸体臭。”戚月白微笑:“再戳我痛点,我不仅不会漏情报,还会破防动手哦,太宰君。”
“好吧。”太宰治正色:“那么先分析一下白麒麟吧。”
龙头战争背后有人引导这件事,其实他早有察觉,可惜幕后之人藏的太深,没想到在戚月白这得到了完整情报。
“首先,费奥多尔杀白麒麟这事说不通,除非白麒麟死去比活着能带给他的利益更大。”
戚月白点头:“然后呢。”
“……我说的很清楚了,算了。”太宰治扶额,触及少年眨巴的清澈眼眸时放弃了,因为他想不通一个不算笨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放弃思考:“白麒麟的异能可以让异能者自杀,对吧。”
戚月白大脑过载:“啊,这样吗?”
中原中也接茬:“你以为怎样?”
戚月白思考:“他的异能不是分离异能者的异能,然后让异能杀死主人吗。”
“哈哈哈,你的情报比我们更先进嘛,小茶野,也对,毕竟我们做不到和敌对异能者和谐相处,双方都无法同意呢。”
太宰治畅快的笑了两声,他算发现了,戚月白和织田作之助是一类人,总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那么,你知道关于异能是主人灵魂的凝结这一说法吗?”
“听说过。”戚月白点头:“中原君告诉我的。”
太宰治一脚踩在下方精密的仪表盘上,另一条腿盘着。
“从十几年前的大战开始,各国对异能者的研究就从未间断,有异能技师发现脱离了□□的异能会比异能者原身爆发出更精纯的力量,异能者死去异能却因各种原因代替本体活下来也不是个例,哦,普遍情况下,异能是不知道自己是异能的。”
戚月白听的一愣一愣。
好一个血肉无用,异能飞升啊,不过这玩意还能讲科学?
他有点好奇国内的社会了,会不会有《三年异能五年咒术》这种东西。
“所以,费奥多尔是想制造出一个更强大的涩泽君出来?”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龙头战争时,白麒麟的雾气范围是逐步上升的,所以可以推断出他杀的异能者越多实力越强,但白麒麟受你影响已经放弃了杀人吧,就算没放弃,白麒麟这种人也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杀人。”
但如果是忘了主人死亡的异能,就好办多了。
哄骗异能不断壮大自己,然后以‘消灭异能者’为目标,制造出足以笼罩数千万公里大地的雾。
戚月白神色逐渐凝重。
涩泽龙彦有三个月环游欧洲吃美食的本事,自然也能三个月环球杀异能者。
但从涩泽龙彦被人算计死,就能推测出这么大的阴谋……果然是挂。
寄存大脑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好的,现在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你会跟来孤儿院的事情。”太宰治回到正题,他提前预判戚月白的反骨:“别说是意外,费奥多尔要不想让你出现在这,就会等明天再把情报给涩泽龙彦。”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毕竟戚月白不信任涩泽龙彦——所以会找在横滨相对熟悉的人陪同,这都在可计算的范畴里。
戚月白一愣:“那……目的呢?”
“目的可能就是让你站在这。”太宰治扫了眼地上的血泊:“很多时候‘出现’就够了。”
戚月白沉思,他想起那个摄像头。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它了,但一想到科利亚可能会通过那个看他就没处理。
仔细想想,他和太宰治这个黑手党同时出现在地下室,地上是死装凄惨的尸体——死者身份是日本政府的宠儿,单照片放UC浏览器就能编一百期。别说这么长时间还可能留下视频了。
“你给我惹麻烦了啊,小茶野。”太宰治显然也想到了这层:“要不要加入港口黑手党,我们有最好的法务部和后勤。”
戚月白无语:“……白麒麟和政府有关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光彩事吧,而且我听说异能者只要不把杀人和特权闹到电视上,引发大批量普通人恐慌,官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恶的HR,别想在他身上发白麒麟难财。
太宰治无辜:“呀,被你发现了。”
“不过这个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威胁的。”戚月白叹口气,愈发觉得今晚他就不该来这:“要不报警自首……”
他顿住,视线落在房间中心,涩泽龙彦的尸体上。
不止他,所有人的都看了过去。
毕竟一个出了几千毫升血的尸体自己爬起来,身上的白衣服和白发吸饱了血,坐起来时滴滴答答向下落,面上三道露出森森白骨的爪痕,这画面放短视频软件也是相当炸裂的。
“怪物!”中岛敦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中原中也坐着的仪器后面。
中原中也没被尸体吓到,倒被横冲直撞的中岛敦吓了一跳,他无语回头看了眼和鸵鸟一样撅着个大腚的躲到后面哆哆嗦嗦的少年,从仪器上跳下,轻巧落地,摆出进攻姿势。
戚月白声音有点抖:“太宰君,这就是异能复活吗?”
这就是他大晚上不睡觉的报应吗。
起尸啊!
“我想不是。”太宰治揉揉眉心,拦住要动手的中原中也:“还可能是白麒麟没死透。”
“可刚才他已经死了。”反转术式是往活人还是死人身上招呼戚月白能不知道?
石沉大海和听个响区别还是很大的。
太宰治刚才也检查过,一时无言,沉默良久后忽的抬头:“小茶野,你说费奥多尔现在在日本,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月白短暂沉默后开口:“我和我的恋人在涩泽龙彦的餐馆共进晚餐,后来,他抛下我去见了费奥多尔。”
果戈里身上有他的咒力印记,因此就算在雾里,他也能模糊能感觉到他的位置离餐馆不算太远。
太宰治追问:“你为什么没追过去?”
戚月白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因为我相信他。”
很简单的理由。
他不觉得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人会那样做,拿不准他是想演戏帮他,还是真的他看走了眼。
怕若是前者,破坏了科利亚的谋算,会让他陷入危险。
就算是后者,要给人判刑也得有证据,模棱两可算怎么回事。
他用全身的理智压下患得患失的不安、揣测,去等待真相的对峙,尽管如此,还是会生气,生气前者的冒险,害怕后者真的发生该怎么办。
“恋爱真可怕,我遇到这种擅自闯祸的家伙可不会为他兜底。”太宰治吐槽。
竟然错过了这么好解决的费奥多尔的时机。虽然以对方策划龙头战争的心机,不可能没有防备。
戚月白揉揉太阳穴:“是我的错。”
果戈里需要的爱和占有太多,繁忙的,平淡如水的他满足不了他。
他从一开始就该将那家伙关在地下室里,用链子拴起来,眼睛和口鼻都用黑色布条蒙住。
敢跑就彻底滚,不,用外套链接空间的异能,把衣服都脱掉就能解决。
就这么失去赖以生存的异能,毫无安全感的在一栋普通房屋的地下室里等他腾出时间探访好了。
看着不知在想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少年,太宰治默默换了个话题:“按理来说龙头战争之后费奥多尔就该离开日本了,所以让他选择冒险出现,还亲身上阵赌你不会为了爱手刃白麒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小茶野月白的能力可是‘见面即输’。
推算下来,费奥多尔完全没必要这么明晃晃的挑衅,甚至自己出现在发怒的戚月白附近。
这是在找刺激还是找死。
戚月白突然翻出藏在脑海深处的碎片记忆。
他记得果戈里说过,在他第一次穿越结束后,他被‘书’送回现实世界一趟,目的是和费奥多尔换取那个提供游乐场咒物位置之人,也就是羂索的情报。这一情报也费奥多尔被用在和涩泽龙彦的交易上。
换以前,戚月白可能不会多想,但今晚见识了太宰治透过现实看本质的本事,他突然就觉得费奥多尔很可能是通过果戈里那个漏勺,知道了关于‘书’,甚至回到过去——‘救世主’的一些秘密。
但知道了又怎样?
设计今晚这出,把涩泽龙彦杀了再用手段让他复活这一行为能证明什么,能得到什么?
少年盯着从血泊中爬起来,一直保持着笔挺跪姿的涩泽龙彦,青年睁开了被鲜血浸润的双眼,血珠从睫毛滑落,露出一双带着茫然的眸子,但并不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死亡的噩梦中。
“小茶野,你似乎不意外涩泽龙彦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太宰治读懂他的目光,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和你的蜕变有关吗。”
关于为什么安安分分上了三个月学,实力却翻倍成长的事情。
“……先等一下。”戚月白看向房间墙壁。
为了防止被窃听,他种下术式并催动,不大的房间被牡丹树占满,繁茂的长条叶子和人头大小的牡丹像一个笼子把他们包裹在其中,只留下地面的东西。
一枝生的较长的藤蔓自动卷起被层层花叶遮盖的东西。
是个挂在墙上的木质圆牌,有些厚度,上方刻着十字架的形状。
戚月白直觉不对劲,这木牌相当有分量,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咚’声。
太宰治进来就看见这存在感十足的木牌了,毕竟上面刻的是逆十字,虽然这代表撒旦的东西出现在基督教堂的孤儿院很炸裂,但有电椅的孤儿院本身也没好到哪去,就没放在心上,看到戚月白的举动,微微挑眉。
他转身,打了个手势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会意,上前一手刀将木牌劈开。
木纹开裂,从中掉出一块金属。
戚月白没忍住爆了粗口。
他不认识那个金属,也不认识木牌,但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金唇’,一种不用电的特殊金属窃听设备,声音落在上面会产生震动信号,前苏联监听了美国七年的好东西。
“敦,麻烦过来一下。”
中岛敦怯生生从仪器后探出头,他不敢看跪在中间的涩泽龙彦,低着头迅速爬到戚月白他们附近。
“在,来了。”
“这玩意一直在这?”戚月白指着裂开的木牌。
中岛敦点点头:“放了很多年了,好像从我来孤儿院的时候就有。”
他因为总是犯错,不被院长喜欢,经常被罚,是这间房子的常客,很熟。
因为是房屋内的设施,所以没有‘敌意’,没被金牡丹发现?
戚月白服了:“太宰君,上天到底给你们天才关了哪扇门啊。”
太宰治不认识‘金唇’,但他知道有一种窃听手段,是用无人机远程拍摄会谈桌上水的震动,来读取交谈内容,因此很快意识到这东西的用处,脸色变得很差。
“分开找。”戚月白捡起那块‘金唇’:“这东西要运转,周围两三百米内必须保证有大功率电器产生微波脉冲。”
*
“没想到您会误会,并与小茶野君决裂。”
费奥多尔表露出自己的态度,他没想算计小茶野月白,甚至没想过把果戈里勾回天人五衰,就单纯想问点问题,是果戈里自己巴巴跑过来一顿演说,最后两头不讨好的。
但果戈里不是傻子。
“白天在墙上留下死屋之鼠的图标,向我发出邀请的人不是你吗,陀思。”
费奥多尔微笑着,看不出任何破绽:“可不这样做,该如何单独向您发出邀约呢?”
他承认留下图标是为了钓果戈里,利用他想追寻刺激的心思。
“不对!”果戈里不买他的账,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牢牢抓住费奥多尔的袖子:“陀思,你不能不管我,至少给我找点事做,月白君不会原谅我了,我不能白跑一趟。”
“是您先选择了小茶野君,又想背叛他获得神的宽恕。”费奥多尔口吻强硬许多:“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果戈里皱眉:“你在骗我,陀思,你引走我是为了其他事,你还是在算计月白君。”
费奥多尔将袖子扯回来,已经入冬,东京夜晚的风寒凉,在外待了这么一会,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更被冻的毫无血色。
身子单薄的青年将厚重披风裹紧,毛绒帽包裹着脸颊:“您不也是个卑劣的骗子吗。”
“……”
果戈里短暂沉默后,轻嗤一声。
“怎么确定的,陀思?”
他表演的连自己都快信了,竟然没骗过这位挚友。
“这与我无关。”费奥多尔还是那个轻描淡写的说辞:“因为我从始至终想知道的,都只有您消失三个月去见的神。”
“不过。”他顿了顿:“小茶野君竟然没追过来,还挺让我震惊的。”
虽然有雾气将两人间隔在两个世界,但找到涩泽龙彦并处理掉他,对戚月白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因为月白君相信我。”果戈里没有刻意装出浮夸的模样,他站在原地,只是单纯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原谅我,最差的结局也是我喜欢的。”
“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不在乎您。”费奥多尔轻笑:“毕竟您一开始靠近他就别有目的。”
“他爱我!”果戈里提高声调:“他不在乎。”
“可您并不独特。”费奥多尔平静的看向被一句话打破的白发青年:“比起和小茶野君坦白,和他一起来对付我,您选择的是演戏骗他,自己来见我,是因为您说的——您只是带他飞过荆棘地。”
轻叹一声,如同教堂忏悔室神父的呢喃:“尼古莱,您在害怕。”
害怕他对小茶野月白不利,所以想用身体为爱人滚平钉床。
但害怕自己的可有可无,害怕自己并非不可替代,内心的不安才是促使他如今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果戈里的拳头和牙齿都在颤抖:“我会杀死你,陀思!”
“您不会。”费奥多尔摇摇头:“您知道我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出来见您,您害怕割断我头颅的下一秒,同样的利刃会出现在小茶野君的脖子上,您认为我有这个本事致已经是特级咒术师的小茶野君死地。”
果戈里想反驳,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潮水般的情绪在心底翻涌,疯狂滋生,越想越岌岌可危。
“您恐惧的是您的思考,还是我?”费奥多尔轻笑一声,脚掌触地,声音飘出:“无论您信不信,我确实什么都没做,无论是迫害小茶野君,还是小茶野君担心的,追出来会导致您遇到危险,而这份恐慌是您带给他的。”
多么深刻、愚蠢,又脆弱的爱啊。
说罢,毫不犹豫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