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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纪念我昨天没了的贞操

    晨光从未完全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钻入室内, 光的形状被描绘出来,显形在地毯和墙壁上。

    沈知韫翻了一个身,人高马大, 衬得一米八的床都小。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一条胳膊在空落落另一侧床边摩挲着, 半天没摸到人,他支起脑袋, 发现许颂章已经不在了。

    叫了两声许颂章的名字,整个家也没有回应。他去客厅找了一圈, 还是没发现她, 回到卧室他在两遍的床头柜上都看了一遍, 她也没有留下支票或者是现金, 拿起手机同样没看见转账记录他便安心了一下。

    昨晚上许颂章睡了之后他就去了书房,几乎算是熬了一个通宵,本以为会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结果才睡了四个多小时他就醒了。

    拿起手机, 沈知韫翻出了李丰的电话号码。

    李丰今天要回家,这会儿已经起床在整理行李。

    “喂, 什么事情啊?”

    沈知韫开门见山:“苏嘉航在不在宿舍,你把手机给他。”

    李丰一惊,扭头去看正在填写寒假留宿申请表的苏嘉航, 想到了上学期苏嘉航举报沈知韫这件事,沈知韫现在找苏嘉航能有什么事情?这秋后算账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苏嘉航, 沈知韫找你。”

    打完电话, 沈知韫进卫生间洗漱。

    洗完漱走到衣柜边,刚把睡衣脱下来,他就听见手机一震。

    新的消息推送了进来。

    【许颂章】:醒了吗?开个门。

    沈知韫有些疑惑地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往外看果然看见了满头大汗的许颂章。

    今早许颂章起床的时候旁边的沈知韫呼吸平稳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她蹑手蹑脚起来换了衣服,下楼绕着小区跑了两圈才觉得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因为被污蔑抄袭带来的心头乌云好像也散去了,果然没有什么是跑五公里不能解决的,有就跑八公里。

    跑完步回来她看着密码锁的公寓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沈知韫家的钥匙,尝试性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幸好他已经醒了。

    门被打开,许颂章看着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急匆匆跑来给她开门的沈知韫。像个流氓一样吹了一下口哨:“正好直接进厨房。”

    沈知韫:“怎么一头的汗?”

    许颂章:“锻炼去了,饿死了,想吃饭。”

    沈知韫:“还以为你不想面对我,一大早跑了,我差点把床头柜都搬开找找有没有你留下的支票和钱。”

    许颂章扶着门框换鞋,他这个人看着聪明不羁,真不知道平时都看些什么书:“你多有钱啊,我给你留的钱,对你来说就是三瓜两枣。”

    沈知韫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几乎没用过的围裙:“牛排吃吗?”

    许颂章抬起手腕把手表的运动模式关掉:“吃。”

    再抬头发现他正在系围裙。

    沈知韫感觉到许颂章赤裸裸的目光,他稍稍转动了一下身体,像是在镜头前面找角度:“够格吗?”

    许颂章竖大拇指:“够够的。”

    或许是因为这身打扮,许颂章觉得他处理起牛排的手法看的人想入非非。睡前的荒唐之夜就这么在脑海里重播了起来。

    这个点子明明是她出的,结果率先落荒而逃的也是她。

    许颂章借口去冲澡,一溜烟就跑了。

    等她洗完澡,沈知韫的早饭也做好了,依旧是高水准。

    沈知韫给他自己泡了杯冰美式,给许颂章泡了个热拿铁,两个人坐在餐桌两端,沈知韫切着牛排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颂章:“还没有买机票。”

    如果不是这件事她应该这几天就回家了。

    “那我今天过生日,陪我一起过?”

    “不挑情人节了?”许颂章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临时过生日的,他临时提出,实在是让自己有些猝不及防。

    沈知韫:“不挑了,突然就想今天过生日了。”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见识过他去年突然买机票来找自己,许颂章说不上习惯但也能理解了。只是生日这样的日子如果要和朋友一起好好过,首先选好餐厅,定好蛋糕,安排好今天要做的事情是必须的,许颂章飞快地往嘴巴里塞了两块牛排,拿起手机就想趁着还没有出门的这段时间先做好攻略。

    手机刚拿起来就被沈知韫抽走了,沈知韫没收:“我是让你陪我过生日,不是给你安排任务,现在好好吃饭。”

    “可是……”没有做好计划许颂章会觉得心理不安。

    “今天跟着我。”沈知韫把手机放到许颂章伸手够不着的地方,“不用着急,我等会儿先送你回宿舍,你换个衣服化个妆。”

    吃过饭,沈知韫锅碗杯子放进洗碗机里,开车把许颂章送到了宿舍楼下。

    许颂章解开安全带,算了算时间:“差不多等我二十分钟。”

    沈知韫:“都说了不着急,慢慢化妆。”

    说完,她打开车门就飞奔下去。

    沈知韫目送着她跑进女生宿舍楼,收起脸上的笑容启动车一脚油门到了建筑院楼下。

    这个时间点建筑院里几乎没有人了,沈知韫走到吴教授组。

    里面没有人,沈知韫扯过吴岱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三分钟后,脚步声从外传来。

    吴岱走进专教,看见沈知韫已经来了,他扯出一抹笑容:“等很久了?苏嘉航说你能提供别的证据,我……”

    沈知韫起身:“确实等打你这一刻很久了。”

    下一秒,砸向自己的拳头裹挟着风,吴岱感觉眼前的世界正在旋转,伴随着脸颊的疼痛,他往后摔在公共操作台上,有人打扫的不干净,没有收起来的模型地块被他带着摔在了地上。

    ……

    许颂章换上大衣,照着镜子虽然漂亮,但又觉得等会儿会被冻死,翻出暖宝宝贴了好几个在后背上,才觉得有安全感。

    化完妆许颂章最后检查了一遍包里的充电宝、纸巾和钥匙才安心出门。

    她花了比预计的二十分钟更多的时间,到下楼的时候沈知韫的车不在。

    许颂章拿出手机正要给他发消息便看见他的车从拐角开了过来。

    沈知韫等她上车给她解释:“刚去我爸那里拿了点东西。”

    许颂章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泛着早上一起吃早饭时还没有的红,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看着更像是你去你爸那里抢了点东西。”

    沈知韫听罢笑了出来:“非常不错的侦查推理能力。”

    许颂章松开他的手腕,一看就是去打架了,他和谁打架?吴岱?那为什么要和吴岱打架?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呼之欲出,感动却只在理智的大脑里存在短短的一瞬,随后许颂章就是担心。

    沈知韫握上方向盘,准备启动车,她不问他也就不说。

    “等一下,你决定好去哪里了吗?”许颂章叫住了要走的他。

    沈知韫:“你有主意吗?”

    许颂章想了想:“要不找个手工烘焙店?正好你今天过生日我们可以做个蛋糕。”

    沈知韫没异议。

    许颂章搜了附近的店,找到一个10公里外还有预约空位的店,店铺在小区外面,停车有些费劲,还好小区可以进未录入车牌的汽车,只需要在出去时缴纳停车费。

    店主是个比他们年长五岁的女性,她给两个人发了一次性的围裙,带着他们去洗手,又给两个人发了烘焙说明书。

    “两位有喜欢的蛋糕款式吗?还没有的话也不着急,我们可以先做蛋糕胚。烘烤的时候我们再选择款式也不迟。”

    许颂章连家常菜都不会做,更别说是甜品蛋糕了,拍了拍沈知韫的肩膀:“你以前说过如果我们在一个教授手下一起做小组作业会很开心,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口出狂言。”

    沈知韫穿上围裙:“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一次性的围裙是透明塑料的,许颂章看了看沈知韫然后小声对他耍流氓:“这种才适合光膀子穿。”

    沈知韫低头看,随后倒是很配合地点了头。

    店长把鸡蛋、柠檬液和黄油等所需的材料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我们首先需要做蛋糕胚,蛋黄和蛋清需要分别装进无水无油的碗中。两人份的蛋糕用三个鸡蛋就差不多了。”

    沈知韫随手拿起一个鸡蛋,轻轻叩击了一下碗边,用一分为二的蛋壳轻轻松松把蛋黄和蛋清经过来回倾倒分离了。

    许颂章:“哇,好厉害。”

    第二个如法炮制。

    许颂章鼓掌:“好棒。”

    沈知韫听她像个智能夸人机器。

    店长每天要接待很多人,和人打交道久了她也会看人,看得出这一对里女孩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于是把称好的低筋面粉交给许颂章,让她也可以有参与感:“我们这边可以先过筛一下低筋面粉。”

    过筛面粉这个简单,许颂章把面粉过筛到装着蛋黄的碗里,将牛奶和软化好的黄油一起加进去随后放到厨师机里搅拌。

    店长将白糖也称好重:“随后把柠檬汁和白糖分三次倒入蛋清中打发。”

    看着蛋清开始冒泡变白,等到第三次加完白糖打发后蛋白已经不再流动。

    厨师机里面糊也已经搅拌好了,将蛋白分次加入面糊中搅拌均匀。许颂章一步步按照店长的指导进行,最后将面糊倒入刷好油的磨具然后送入烤箱了。

    一步步做下来许颂章意外地觉得放松和治愈。

    烤箱已经预热好了,许颂章挑了一个有卡通熊图案的小蛋糕,图案和沈知韫床头的小熊十分得像。

    接下来是打发奶油,再加入些许色素调色。

    他们选了奶冻和水果的夹心,沈知韫将芒果削皮切丁。许颂章拿着奶油弯着腰在画熊猫。

    一直弯着腰有些酸,许颂章挺直腰板,看了眼画了一半的卡通熊很是满意:“感觉我其实和厨房也是很来电的。”

    许颂章做的小熊还是一个立体的小熊,看着就非常有难度。

    沈知韫将烘焙好的蛋糕胚拿出来切好放凉,变成了先前的她:“哇,厉害。”

    许颂章也很满意,小心翼翼地继续画着小熊的耳朵,沈知韫继续夸:“不学烘焙学建筑真是烘焙届最大的噩耗。”

    沈知韫把多余的蛋糕边角料塞了一点进许颂章的嘴里,打发奶油要将碗放在冰水里,他才去碰过那些冰水,手指尖碰到她的唇有些凉。

    可能是因为自己亲手做的,即便是最普通的戚风蛋糕也觉得味道不一样。

    店长继续指导:“等蛋糕胚放凉了就可以涂奶油了。”

    作为建筑生,美术功底和动手能力自然是强的,别人最难搞定的奶油环节对沈知韫和许颂章来说上手十分容易。

    最后将许颂章画的小熊放到蛋糕最上面,店长帮他们打包好,弯腰去柜子下面取蜡烛:“两位是纪念日还是生日啊?”

    许颂章:“生日。”

    虽然现在是冬天店长还是帮他们在保温袋里放了两个冰袋:“欢迎下次光临。”

    沈知韫拎着蛋糕盒,两个人走去停车场,他若有所思:“我觉得纪念日也可以。”

    什么纪念日?纪念什么?

    沈知韫:“纪念我昨天没了的贞操。”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二更) 亲嘴吗?……

    这话像个炸弹, 一下子炸得许颂章不知道说什么,昨晚两个人的所作所为重新占据了许颂章的大脑,她朝四周看还好没有人, 她抬手打了一下沈知韫的胳膊:“你说什么呢?”

    “说实话啊。”沈知韫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是第一次。”

    “谁不是第一次啊?”许颂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并不是因为她谈性色变,只是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 细说里面的事情就像是打理一个被猫咪弄乱的毛球,麻烦至极, 现在还有被造谣抄袭这种事情压在她头上, 她这样高精力的人第一次觉得累, 想要逃避。

    许颂章转移走话题:“寿星, 你还想去哪里?”

    首府今天天气算不上特别好,天看着有些灰蒙蒙的。沈知韫解锁了汽车,两个人坐上车后他偷瞄着她的表情:“想去看海,去不去?”

    “现在啊?”许颂章感觉自己幻听了, 首府不是沿海城市,得横穿隔壁津市才能看到海。开车过去少说也要三个小时。

    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么突然说要去看海?

    “现在去, 到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去吃晚饭,然后在附近买点晚上过夜的东西,我们可以在车里睡觉, 明天起来直接看日出。”沈知韫盘算了一下时间绰绰有余。

    许颂章还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去了啊?什么都没准备没计划。”

    “让你体验一天我的生活节奏。”沈知韫随便在手机上搜了个看海的地方,然后直接导航过去。

    许颂章心里的退堂鼓打得快比他汽车引擎还响了:“你好好规划一下。”

    “规划了啊。现在开车过去然后吃饭, 再买点过夜的东西, 睡一觉明天起来看日出。”沈知韫把自己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只是重复了一遍你之前说的话。”许颂章开始掰手指,“比如我们去吃什么,要准备哪些过夜的东西, 看海的地方是否在公园或者景点的规划里我们可能不能在里面过夜,还有明天天气如何,我们可能看不到日出。”

    “别活得这么紧绷。”沈知韫突然想到什么,“会开车吗?要不等会儿上高速你来开,一脚油门试试飙到一百多码的感觉。”

    “我不紧绷。”许颂章否认,“有规划有计划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沈知韫没再说话,导航提示他要左拐上高架去城南上高速。沈知韫放了一首歌,揣摩着让一个按部就班的人这会儿体验自己的生活节奏会是怎么样的心情,趁着路况极佳的时候,他瞄了两眼许颂章:“我就是想带你开心开心。”

    许颂章靠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飞奔而过的街景,高速街景其实并不怎么好看,许颂章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可呆呆地看着窗外,看着首府被抛在身后,她人生还是第一次这样没有计划的出发。

    她看着窗外仍有对这临时起意的旅行惴惴不安,还有对被造谣抄袭的反击计划。太多事情了,今天逃避一天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她按部就班好好规划地活了这么多年,结果被造谣被诽谤,就这么一天随心所欲难道人生还会更糟糕?

    一想到那些糟心的事情,难得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她将脑袋更偏了一些,只用后脑勺对着沈知韫。

    突然她感觉车里的音乐音量变大了,狐疑地看向沈知韫:“耳朵痛,开得太大声了。”

    沈知韫以为她哭了,想着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好好平复:“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哭倒是不至于,许颂章没掉眼泪:“没哭。”

    沈知韫手扶着方向盘:“睡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我叫你。”

    许颂章原以为会睡不着,但昨天晚上荒唐了很久,早上又跑步,在无聊的街景催眠下许颂章还是生出了些许睡意,快要睡着前许颂章能感觉到导航播报的声音和音乐声都变小了。

    再醒时汽车正好下高速,许颂章看了眼手机时间,她居然在车里睡了两个小时。抬手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身体因为久坐都有些酸痛了,开车的人只会比她更累:“你累不累?有没有在服务区休息一下?”

    沈知韫脸上稍有些疲倦:“还好,等会儿我们在市区里吃饭休息,再买点东西放车里过夜。”

    趁着红绿灯,他导航到了一家大型商场。

    两个人找了家有本地特色菜的店,许颂章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搜索攻略,查了一下他们要去的观海点,确定可以开车进去并在车里过夜她才安心,又查了一下附近有买露营装备的店以及列好露营所需的东西,来来回回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她才有心情吃饭。

    吃过晚饭,他们去商场二楼的露营店里买睡袋。

    临走前去超市买了饮用水和零食。

    从商场出发开了四十来分钟高楼大厦逐渐变少,沿着导航和路标所指朝着海边开去。

    来这里自驾游的人倒是不少,不远处停着几辆房车,车主大多都是年轻人。

    沈知韫停好车,透过车窗看向大海,世界是灰黑色调,两个人拿着蛋糕下了车,在车里吹久了暖气出来时许颂章感觉身体的热量正在飞快地流逝。海风从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吹来,车就停在距离沙滩最近的停车场,不远处的沙滩上横着一截枯树干,两个人也不嫌脏直接坐了下来。

    将蜡烛插在蛋糕上,沈知韫点了两次火都被海风吹灭了,他咋舌,干脆不点了。

    许颂章抬手护住蜡烛左右,再点一次才成功:“快许愿。”

    沈知韫一向没有什么愿望,对他来说愿望清单得说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听,因为他想要什么,等到圣诞节礼物就会出现在他的圣诞袜里。他明白对别人来说他的愿望没有什么价值,爸妈就不会骄纵他。

    抬眸看着正在等他许愿的许颂章,他还是配合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许愿新的一年所有讨厌我们的人都倒大霉。”

    说完,蜡烛的火焰不知道是被他吹灭的还是被海风吹灭的,一缕白烟很快就消弭在海风中。

    两个人都刚在商场里吃饱饭,不算特别饿。

    沈知韫没有立刻切蛋糕,而是盯着蛋糕上的卡通小熊看:“你联系律师后还有什么安排?只告那人的诽谤和名誉侵权吗?”

    许颂章:“诽谤和名誉侵权要告,到时候看法院判定我是否抄袭,不过接下来我自己也要准备反抄袭的资料,原本还以为放寒假可以轻松一点呢。”

    说着,许颂章就生气,虽然自己寒假也要学习,但是一边顶着谩骂诽谤的罪名一边准备证明自己清白的物证,更多还是精神上的憔悴,她真想找到造谣的人把他打一顿。

    沈知韫哦了一声,随后拿出手机,手机点了两下屏幕,传了一个文件给许颂章:“看一眼你的手机。”

    许颂章狐疑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沈知韫发给了自己一个压缩文件包。许颂章在手机上解压缩,压缩包里有文件有图片,许颂章随手点开文件,文件里是堪比论文规范程度的证据对比详细说明。

    “你昨天晚上把造谣的人列举的所有论文全部都看了?”许颂章飞快地浏览手机里的文件,惊讶至极。他的证据链做得至少在许颂章看来十分规范,甚至可以原封不动直接发给律师了。

    造谣的帖子许颂章看过了,提及的论文少说也有五六篇,更别说还有创作者的采访视频和文章,他看完后还要整理做出这些,难怪早上自己醒来起床他都没有被吵醒,许颂章原以为是自己动作足够轻。

    沈知韫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挪威,但他英语也不差,后面在英国念了大学,看那些文献至少比许颂章更快更信手拈来。

    沈知韫:“昨天晚上睡不着,稍微看了一会儿。”

    许颂章借着月光看向旁边的人,他还真是奇怪,送饭这样的事情他会拿乔让她夸。而这件可以算是救命的事情,他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昨天晚上睡不着”就揭过去了。

    许颂章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跑了一个五公里一样开始加速给全身各处输送血液,她抬眸看向天空,心脏狂跳,嘴上故作轻松地打趣:“搞这一出我都要喜欢上你了。”

    沈知韫:“那你现在可别表白,至少也打扮得漂亮一点来和我表白。”

    这话说得耳熟,想之前有一次打赌,她开玩笑说让他打扮得超级帅来和自己表白,然后自己到时候再拒绝他。他这人还真是刀子嘴,许颂章明白他只是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想她因为感动模糊了内心的想法,稀里糊涂地和他在一起。

    许颂章感觉眼眶里的眼泪有点收不住了,她深呼吸:“中午你其实去找吴岱麻烦了?”

    沈知韫大方承认:“嗯,看他真的很不爽。”

    许颂章:“你真不怕吃处分?”

    沈知韫淡定极了:“放心吧,我又不去国建局,而且大部分人找的工作是不查学校处分的,连档案都不查。”

    区别于国内教育,沈知韫在国外念书身边的环境里只有一项教条“不服就干”,小时候他和堂哥打架,家长就在旁边看,没人插手没有人劝架。

    沈知韫正想安慰她没事时,不远处传来欢呼声,大约是房车自驾的游客起了小火堆,那是一对夫妻,出来旅游就是认识不同的人,其中一个人折返回停车场取东西,看见了沈知韫和许颂章招呼他们过去一起玩。

    两人把蛋糕拿过分给了他们。

    他们一对是旅行结婚顺便度蜜月的新婚夫妻,还有一个是被大厂裁员后失业做起自媒体的女生。

    新婚夫妻中的男生叫陈炜,他头发有些长,看着就像是搞艺术的,他怀里还抱着一把吉他,灌了一口啤酒后唱起了民谣。

    大家都很赏光地鼓掌,啤酒倒在桌上,被夜风吹得在桌上转圈。有人提议玩酒桌游戏,真心话大冒险,瓶底指向的人问瓶口指向的人一个问题,不想回答的就唱首歌。

    “我可以伴奏哈。”说着,陈炜举起吉他。

    但瓶口第一个指向的却是他老婆。

    瓶底对着许颂章,大家都是陌生人第一个问题也不好太尖锐敏感和逾越,许颂章便问起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旅行结婚。

    “之前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就想着要环游世界,国外物价太贵,后来想着国内玩一圈也挺好,就干脆旅行结婚。”

    做自媒体的女生旁边架着一个相机,她说的是网名,让大家管她叫阿施:“你们是高中同学啊?”

    新婚夫妻里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初中就是同学,高中的时候我们互相暗恋,谢师宴那天我们吃完饭去唱歌,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就借机表白了。”

    “哇。”

    新婚夫妻里的女生说完便转动瓶子,瓶底对着阿施,瓶口对着沈知韫。

    阿施看着沈知韫和许颂章:“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人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压根没有在一起,这问题不好回答。

    沈知韫认输:“那我唱首歌吧。”

    阿施幸灾乐祸:“你该不会是把和你女朋友在一起的纪念日给忘记了吧?”

    沈知韫没回答这问题,只是问陈炜借用了一下吉他。

    陈炜:“你会?”

    沈知韫胡诌:“以前泡妞学过。”

    许颂章只听说他会拉小提琴,没有想到他还会弹吉他,神情惊讶。

    陈炜打量着许颂章的表情,没多想:“藏挺深啊,看你女朋友都不知道。”

    说完,他就被自己老婆打了一下。

    泡妞学的吉他,但在别人眼里的“女朋友”却不知道,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明显准备看好戏。

    许颂章表情变得淡定不在意:“嗯,泡得别的妞。”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沈知韫见她给自己泼脏水,他笑:“嫂子我要是给你弹吉他泡你,我哥得打死我。”

    怎么就嫂子了?

    许颂章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锐利了起来,面不改色地瞪了眼沈知韫,皮笑肉不笑:“我们三睡一块的时候我看你哥也没有反对啊。”

    “咳咳咳——”众人拿出手机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沈知韫挑眉,奇怪的胜负欲又起来了:“我哥是表面大度,其实背地里自己生气,你看这不活活气死了吗?”

    众人抓耳挠腮,假装没听见耳朵却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你哥走得早啊,不然我就不用和你在一起了,为了给孩子找个爹,我真是煞费苦心。”许颂章说着吸了吸鼻子,假装很难过。

    沈知韫:“我和我哥一个姓,孩子跟谁姓都一样。”

    ……

    回到车里的时候沈知韫还在笑。

    许颂章:“你真会弹吉他啊?”

    “瞎弹的”沈知韫把睡袋拿出来:“你看陈炜最后啤酒都差点喝进鼻子里了吗?”

    “你还真无聊。”许颂章嘴上这么说,但不得不说从被吴岱造谣到现在,这好像是她心情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候了。最后没忍住还是跟着沈知韫一起笑了出来,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可神经松懈,她又有些想哭了,背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车外漆黑的夜色。

    不是农历月中,月亮缺了一块高悬在天边,海面波光粼粼,浸在月色里。

    车里的笑声不知道在哪一刻突然停了,许颂章看向旁边的沈知韫呼吸都下意识放慢放缓,目光里的人已经在看她了,月光和路灯漏进车内照亮他的侧脸。

    许颂章以前念书的时候也产生过短暂的无疾而终的好感,后来遇见左宣恋爱再分手,分手她也没哭,现在自我反思她产生过那么多类似爱、与爱相近的情愫,却好像还是一直都不太明白爱。

    直到这一刻看着沈知韫,原来看向一个人的瞬间就能明白了。

    喜欢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个人。

    许颂章看着他:“亲嘴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过年

    成年人生活学习已经够累了, 感情上直白点省事。可两个人挤在汽车后排的行为在许颂章看来太直白了。

    车里开着暖气,车窗起了一层雾气,看不清外面。

    许颂章坐在他腿上, 皮肤被拉链磨得生疼。他往前倾,胳膊抱着许颂章给她借力。

    她的手胡乱地想在空中抓住什么, 却都扑了一个空。

    “躲什么?”沈知韫把她的手反剪到身后,“别躲。”

    他们的声音、味道都被锁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沈知韫不喜欢冬天, 他喜欢晒太阳。可无论是小时候经常生活的挪威还是后来去念书的英国都不是总有太阳的好天气。

    但现在他又喜欢冬天了,许颂章不是那种手脚冰凉的女生, 大概是饮食健康作息规律还爱运动, 反倒是冬天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沈知韫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上衣半敞的许颂章肩上, 收紧了一些胳膊, 头埋在她的肩颈里又亲又咬。

    “别来了。”许颂章推他。

    沈知韫抬头往她嘴上亲了一口收尾,看见她眼角的餮足后将她身上自己的外套拢紧一些,伸手去够脚边的购物袋,从里拿出湿巾:“擦擦。”

    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粘腻, 还有被拉链剐蹭摩擦后泛的红。

    许颂章身上有汗,用湿巾把脖子也擦了一遍。纸巾丢到沈知韫手里的塑料袋里, 她指了指放在杯槽里的矿泉水:“我要喝水。”

    沈知韫攀到前面,把水瓶拿给她:“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虽然结束了, 但许颂章还是后怕了起来:“都怪你。”

    沈知韫倒是不以为耻,他让许颂章躺下枕在他腿上, 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许颂章的头发:“我说过我对你有征服欲。”

    他们都是人类, 是生物。

    所以他对她的征服欲除了在智力和学业上,还有生物之间的最原始的征服欲。

    男性对女性最原始的,属于性的征服。

    他讲的话直白, 在这一方如同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暧昧至极。

    许颂章娇嗔:“耍流氓还费尽心机。”

    沈知韫被她逗笑了:“是直白的流氓还是拐弯抹角的伪绅,看你喜欢我都可以。”

    窝在后排休息了一会儿,许颂章才回到前面钻进睡袋里。

    这一觉沈知韫睡得也不算太踏实,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

    沈知韫感觉有些冷,将睡袋扯高了一些,偏头去看许颂章。她脸颊红扑扑的,沈知韫抬手准备帮她整理睡袋,手碰到她的脸颊,发现异常得烫。

    沈知韫连忙晃了晃她:“许颂章。”

    叫了好几遍名字,许颂章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嗓子干的就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我要喝水。”

    一瓶水下肚,她还是觉得嗓子难受。

    沈知韫和她额头贴额头:“发烧了,日出别看了,我们现在先去医院。”

    许颂章身体好,平时经常锻炼,可抵抗能力越是好的人一旦感冒,表现出来的症状反而更严重。

    急诊科的夜晚并不算安静,走廊上排队的人不少,医生不建议一发烧就挂水,最后只配了一点退烧药就让他们回去了。

    沈知韫在便利店里买了热饮,一脚油门开上了高速,收费站里有热粥,他下车买了两份粥,叫醒昏昏沉沉的许颂章,让她喝了大半碗粥吃下退烧药。

    一颗药吃下去,许颂章一路上都在睡觉,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沈知韫公寓里。额头上的退烧贴冰冰凉凉很舒服,许颂章迷迷糊糊睁开眼,抬眸就看见沈知韫靠在床的另一边,手机横着拿正在打游戏。

    因为发烧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酸痛不已,许颂章翻了个身,眼皮还觉得很沉。后背有不一样的触感,许颂章伸手将东西扯出来,是一块毛巾。

    沈知韫感觉到她的动作,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醒了?喝水吗?”

    “喝。”

    沈知韫把床头柜上的茶杯递给她,许颂章灌了一杯下肚,脑袋又重重倒回床上:“结果日出一点儿没看见。”

    “但我的便宜你一点没少占啊。”沈知韫笑。

    许颂章抬头,发烧的人眼角有点泛红,和先前在车上攀上巫山之巅时有些像:“没看见日出赖谁?”

    “赖我。”沈知韫认得快,把手机丢到一旁,凑过去,“发烧身上还痛吗?我给你揉揉。”

    许颂章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由他给自己捶着后背。

    沈知韫:“你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好几下,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

    手机正在床头柜上充电,看来是他的杰作。

    许颂章看电量已经变成了一百,拔下充电器,点开聊天软件。

    是妈妈。

    【费英兰】:宝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许颂章这才点开购票软件,虽然价格还是没变化,但再不回去都要过年了,忍痛买了一张后天的机票。

    【许颂章】:后天。

    【许颂章】:刚刚在睡午觉,所以没有看见消息。

    沈知韫也看见了她后天回家的消息,手上松了一点力气:“后天送你?”

    许颂章知道现在该自己献殷勤了,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谄媚地伸手搂他的腰:“如果你不麻烦的话我太感谢了。”-

    常年锻炼还是有常年锻炼的好处,第二天起床许颂章已经完全退烧了,只是偶尔咳嗽一声。

    她那件大衣是不能穿了,看着太单薄,沈知韫在自己衣柜里给她找了件北面的羽绒服,裹严实了才开车送她回学校。

    许颂章和他是前后两天的航班。

    许颂章回来自然要喊上姑姑一家过来吃饭给许颂章接风洗尘。

    晚上周懿带着侄子一起来了,自从他出生以来这还是许颂章第一次亲眼见他。他还小,连坐都不会。周懿让许颂章抱,但那么小小的软软的一个孩子许颂章实在不敢。

    今天闻韬没来,说是和朋友约好去看篮球联赛了,晚上比赛结束后正好来这里接周懿。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因为还在哺乳期,周懿忌口很多,她就吃了几个菜填饱肚子后就着急忙慌地去哄沙发上的孩子,许颂章也吃好了,走过去看见抱着孩子的周懿,她站直了一些身体随后朝她敬礼。

    “女勇士。”

    周懿见是她,扯了个笑容出来,随后继续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睡。

    许颂章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落寞神情凑过去:“怎么了?”

    周懿看了眼正在吃饭没注意她们这里的家长,才开口:“我最近想回去上班,但是韬哥劝我辞职在家里带孩子。”

    许颂章蹙眉:“你千万别答应。”

    周懿叹气。

    许颂章意识到自己这么直接明了地表态会让周懿和闻韬之间矛盾更难解决:“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一份收入,而且你现在这份工作很好啊。”

    “我有的时候也会有点后悔生孩子。”周懿满脸愁容,“当男人就是好。”

    许颂章正想安慰她门铃就被按响了,是闻韬看完球赛回来了。

    他和聊天的长辈打了个招呼就走到沙发边从周懿怀里抱走了儿子。许颂章喊了一声韬哥,他朝许颂章点了点头:“大学生回来了?你们放几天啊?”

    许颂章:“放到年初十。”

    “爽死了。”闻韬哄着因为换了一个怀抱而觉得焦躁不安的儿子。

    “你也挺爽的,不用怀孕不用生产不用喂奶。”许颂章呛声。

    闻韬第一时间看向周懿:“你在你妹妹面前说我坏话了?”

    许颂章:“还用我姐说啊?看你婚后发福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这日子过得有多舒服了,看看球赛和朋友喝喝酒吃吃饭,这才是爽死了。”

    周懿低头憋笑,这些话也只能许颂章来说,她妈妈不好训女婿,她说了又容易和闻韬吵起来。

    闻韬哪有建筑生能言善辩,不挣扎就只直接认输:“我们什么时候走?”

    周懿扭头喊妈妈:“妈,走吗?”

    许和萍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费英兰起身给他们拿了一箱车厘子让他们带回去吃:“都九点多了,小懿和孩子都困了。你们快点回去吧,小韬你开车慢点,到家记得给我们发个消息。”

    “车厘子给颂章吃,我们要吃自己去买。”许和萍推脱。

    “我们家里还有一箱呢,老许单位发了一箱,妈以前一个病人又送来一箱子,我们也吃不光,你们带走。”费英兰帮忙把车厘子搬到闻韬汽车的后备箱,又叮嘱一句,“路上慢点。”

    “舅舅舅妈再见,奶奶再见,再见。你们快进去吧,外面冷。”周懿挥手。

    吃过饭费英兰收拾碗筷,许和安照顾老人洗漱,许颂章帮忙去倒垃圾。

    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月光在夜色的幕布上像橱窗里最精美昂贵的宝石,也像最强勇者的银盾。

    夜风起,许颂章抖了抖身体,小跑着回了家。

    洗过澡许颂章钻进被窝里,随手刷朋友圈,沈知韫的动态在最上面。

    虽然只是去参加婚礼,但他整个假期似乎都要在澳洲度过,一月的澳洲三十度的天气,他去打卡了悉尼歌剧院,在昆士兰州南部的黄金海岸冲浪,没两天又去墨尔本玩高空跳伞。期间穿插了他堂哥婚礼的零碎照片。他和他堂哥并不像,堂哥看起来就像是彻头彻尾的外国人,但两个人的基因帅得说是同源还是有很大的可信度。

    沈知韫是伴郎,他一改度假的随性穿搭,衬衫领结倒是真像个绅士。

    许颂章将沈知韫发给自己的那个压缩包发给了律师,虽然现在正在过年假期里,但律师消息回复得还是很快,时不时就会向许颂章汇报进度让她放心过年,一切有他。

    过年在家,许颂章早上锻炼跑步,上午看书,有时候下午也会去看周懿和侄子。

    碰见宋河棋就是在她去看周懿的路上。

    两个小区离得近,许颂章也不能空手去,在商场里买零食和水果。

    宋河棋背着书包看起来是要去图书馆,许颂章看见他后朝他挥了挥手:“挺巧啊。”

    “你回来了?”宋河棋快步朝她走来。

    许颂章打趣:“虽然机票很贵,但还是咬咬牙买了机票回家过年。”

    宋河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意思,他们是一个学校的,许颂章被诬陷抄袭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看她现在的状态似乎不错,他也稍稍安心了。

    “那件事……”

    只开了个头,但许颂章明白他在关心什么,脸上依旧微笑着:“没事了,我已经交给律师了。”

    听见“律师”时宋河棋有一瞬的惊讶,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和我说。”宋河棋语气认真,“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你帮我保密就好。”许颂章不想爸妈知道这件事为自己担心。

    宋河棋点头:“我一定保密。”

    许颂章把买的水果和零食都拿了一些给他:“等会儿是要去图书馆?”

    “嗯。”宋河棋接过被两个橘子,看着许颂章低头往自己外套口袋里塞零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小时候许颂章也送过自己巧克力和糖,她随手给的,自己一直没舍得吃,结果被宋源柏给吃了,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哭了很久。

    “好认真啊。”许颂章夸他。

    宋河棋对上许颂章的目光:“向你学习。”

    许颂章自谦:“那我也没有你这么用功。”

    宋河棋:“你什么时候开学?我们一起去?”

    “年初九估计就要去学校了。”许颂章到不介意一起,有人作伴也挺好,“那我到时候买机票的时候和你说。”-

    农历新年,鞭炮炸了一轮响,南方虽然没有舞龙舞狮,但也热闹。许颂章家没有守岁的规矩,吃过年夜饭早早就睡下了,爸妈房间里放着春晚,许颂章洗完澡拿着笔记本看文献。

    沈知韫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她穿着睡衣没有什么形象地半靠在床头。

    许颂章一开始以为是语音电话便接通了,等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挡镜头。

    麦克风里传来沈知韫的笑声:“又不是没见过。”

    他用的是后置镜头,镜头里是热闹街道,到处都悬挂着红灯笼,他在墨尔本的华人街过年。他拍了一圈外面又把镜头变成前置镜头,他身上的短袖给了许颂章这个盖着两床厚被子的人有一种镜头里不是实时画面的错觉。

    “你在外面?”

    沈知韫抓了抓头发,有些在意自己在镜头里呈现出来的样子:“对啊,我一个人在墨尔本。”

    别说是素颜邋遢的样子了,就是不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许颂章放下挡镜头的手:“叔叔阿姨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年?”

    “他们参加完婚礼就去忙他们的工作了,我爷爷奶奶回挪威了,我哥哥嫂子去度蜜月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在墨尔本。”

    “你什么时候回首府?准备要在墨尔本待多久?”许颂章看着屏幕里的人,没忍住偷偷用截屏工具裁了两张图片。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返校。”沈知韫说完,在镜头里没有了别的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许颂章,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寂静。”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二更) 靠,这不是用冷暴……

    许颂章预备早点回学校, 可隔天早上自己正要和费英兰说返校的事情,奶奶便不小心在卧室里摔了一跤,年纪大的人摔不得, 这一跤摔得有些严重,救护车把奶奶拉去了许和安上班的市立医院。

    肩膀膝盖都摔得骨裂了, 年纪大不好动手术只能静养。

    周懿和姑姑还要带孩子,许颂章心疼费英兰于是和她两个人轮流在医院陪护。返校的日子也拖到了最后一天, 肖芳阿姨听说了奶奶摔跤住院的事情,带着两小孩跟着丈夫去探病, 顺道送了礼。

    肖芳拉着许颂章让费英兰别担心:“老宋有时间, 到时候两个小孩一起去学校, 老宋来接她。”

    两个人买的是下午的机票, 一大早肖芳就开车来接许颂章去自己家里吃午饭。

    肖芳可惜大儿子公司已经开工了,要不然还能让这两孩子见一面吃个饭:“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许颂章道谢:“这两天好多了。”

    肖芳给许颂章夹菜:“那就好。”

    许颂章:“谢谢阿姨。”

    肖芳看许颂章比看自己亲儿子还喜欢:“阿姨都听说了,去年弟弟脚受伤都是你帮忙照顾的,别和阿姨叔叔客气, 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别人客气,但自己也不能真把这里当家里, 许颂章只是笑着埋头继续吃饭。

    吃过午饭,宋叔叔开车把两个人直接送去了机场。托运安检登机,卡着时间上了飞机。

    昨天晚上许颂章最后在医院陪了一夜, 医院里老人打呼噜,折叠床也不舒服, 她睡得不好, 在飞机上补了一会儿觉。

    宋河棋看着闭眼睡觉的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挪过去一些,不稍片刻肩膀一重, 她靠了过来。

    耳边是飞机引擎轰鸣的声音,飞机舷窗外是白茫茫的云层,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轻飘飘的。

    降落的颠簸把肩头的人吵醒,半僵的肩膀一轻,许颂章伸手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空姐在提示收起桌板。

    下飞机后宋河棋跟着取完行李箱的许颂章,见她没朝计程车出口走,有些疑惑。等到了停车场看见那辆有些眼熟的车,宋河棋想起了自己脚受伤时送自己去医院的人。

    等人从车上下来,帮许颂章搬行李箱的时候,他认出了沈知韫。

    对方却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故意叫了声“弟弟”:“弟弟也在啊。”

    宋河棋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动手把许颂章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围巾给围上了,许颂章一回头就看见宋河棋脖子里那条眼熟的围巾。

    许颂章夸他:“挺适合你的,看来我眼光不错。”

    宋河棋低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许颂章没注意到沈知韫的表情变化:“不用谢。”

    上了车,沈知韫在后视镜里看见宋河棋脖子里的围巾,舌头顶了顶腮,伸手将车里的温度和风力都调高了一些。

    围着吧,看你在冬天捂出痱子来。

    沈知韫交了停车费,汽车驶出停车场:“奶奶怎么样了?”

    许颂章打了一个哈欠,睡眠还有些不足:“现在稳定下来了,估计明后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沈知韫见她打哈欠,将音乐的声音调低,“睡会儿?”

    “不睡了,睡了晚上要睡不着。”许颂章拿出手机给妈妈报平安,也没有忘记提醒宋河棋也给肖芳阿姨发条信息。

    沈知韫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关心着她春节假期的情况:“律师怎么说?”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庭。”许颂章倒是不太着急,她自己光明磊落。

    沈知韫趁着红灯,朝副驾驶伸手,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开学好好学习。”

    许颂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放心吧,以前造黄谣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这算什么。”

    说完,许颂章没听见旁边的人回答自己,瞄了眼发现他表情有点奇怪。她凑过去看:“你怎么像是要哭了?”

    沈知韫看她凑过来的脸,扭头看向后排还系着那条围巾的宋河棋:“用围巾把眼睛蒙起来。”

    宋河棋:“干嘛?”

    沈知韫:“弟弟,少儿不宜。”

    宋河棋猛地看向许颂章,她抬手给了沈知韫一拳头:“好好开车。”

    沈知韫捂了一下被打的胸口:“心疼。”

    许颂章没多想:“我下手很轻,哪里就打疼你了。”-

    许颂章晚上没在沈知韫那里过夜,林悦今天晚上也回宿舍,她特意打包了家里的饭菜带来给许颂章,心疼又气愤地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骂造谣许颂章抄袭的人。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林悦越说越生气,“果然学历不等于人品。”

    “别生气,生气会心寒,心寒则肝郁,肝郁则脾虚。”许颂章反过来安慰她。

    林悦:“你那么认真努力,我真的替你委屈。你找了律师就好,告他们的。”

    然而帖子的事情多少还是对许颂章造成了影响,原本开学就会打到卡上的奖学金也没发。许颂章去找了齐辉才知道系里取消了上学期她评优和奖学金的名额。

    许颂章:“我抄没抄袭您看不出来吗?”

    齐辉叹气:“这是系里的决定,我也替你说过好话了,但是系主任和别的教授都觉得应该对你进行一些处罚。你……你意气用事啊,你不应该打同学的。”

    许颂章一愣,虽然反应过来吴岱上学期被沈知韫打了的事情被吴岱张冠李戴说成是她打了人。

    “我跟系主任说了好久才没给你处分只是取消了你的评优。”齐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但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申请读博,你这学期好好学好好做设计,下学期奖学金还是你的,我也会给你写推荐信。”

    许颂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齐辉办公室里出来的,迎面就撞上了吴岱,他像是要去吴教授办公室。看见许颂章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见你还愿意来学校我真是高兴,我还以为你因为帖子的事情受到了打击,一直不回应在当缩头乌龟呢。”

    “上学期期末打你的人是我?”许颂章明知故问。

    吴岱自己泼的脏水,本意只想搅黄许颂章的评优名额,他原本以为许颂章不会有勇气和教授对峙,没有想到她因为没有收到奖学金找教授问了原因。

    没等自己回答,吴岱感觉领口一紧,许颂章抓住了他的衣领,下一秒鼻子碰到一个硬物,他吃痛地叫出声,随后鼻腔一热,似乎有液体正缓缓流出,他伸手一摸,只看见手上一抹鲜红。

    正要算账,许颂章扭头就走了。

    他捂着鼻子正要发作,在办公室里的教授们听见动静都出来了,齐辉最先开门,扭头还能看见许颂章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捂着鼻子的吴岱心里了然,他不舍得地拿出手帕捂住吴岱的鼻子,随手把他嘴巴也捂住。

    “怎么搞的啊?”吴教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满头大汗,看见儿子他心疼地上前。

    齐辉:“小孩子马虎撞墙上了。”

    吴岱支支吾吾否认:“不是,是许颂章……”

    因为被齐辉堵着嘴巴,吴岱口齿有些不清但吴教授还是听清楚儿子否认了。齐辉继续打马虎眼:“孩子都撞傻了,哪有别人啊。”

    说完帮吴岱捏鼻子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下,疼得吴岱嗷嗷直叫。

    回到专教,许颂章听见里面在窃窃私语。

    “抄了吗?”

    “说是抄了六篇论文。”

    “有没有人去扒一下她之前本科的作业设计啊,感觉不可能突然抄袭,可能是惯犯。”

    “你这么说我感觉真有可能……”

    “可能你是你叔叔的儿子。”林悦的声音从专教里传出来。

    有人嘀咕:“又没有说你,你着什么急?”

    林悦语气愤懑:“我不是着急,我单纯素质差,听你说话就想骂你……”

    整个系里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外系不认识人,系内知道的人碰见许颂章每每都会多瞥两眼。

    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调转脚步下了楼。她低头快步走,步履匆匆离开的背影被沈知韫看见了。他去饮料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旺仔牛奶,在建筑院楼下绕了一圈终于在云杉树下的长椅上看见发呆的许颂章。

    草坪灯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下,才四点多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楼里的灯光照着这一方天地,她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沈知韫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多么希望能有一双可以飞出这四方高楼的翅膀。

    许颂章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看见是他转而继续看天空。

    “前两天正好把胸肌练了练,要不要到我怀里哭一下?”沈知韫在旁边坐了下来,把旺仔牛奶放到两个人之间。

    “我没哭。”许颂章否认,但还是伸手拉开沈知韫外套的拉链,两只手摸向他的胸口,“摸不出来。”

    沈知韫把她的手拿开,她气血足,即便冬天手脚也暖和,比沈知韫手还热,沈知韫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你老说我流氓,我觉得你其实也不遑多让。”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而且这怪你,因为你长得帅。”许颂章随他用自己的手取暖,“期末明明是你打的吴岱,吴岱却说是我打的他,然后我的奖学金和评优都被取消了。”

    “这还真怪我。”沈知韫起身,“我去找主任解释。”

    “算了。”许颂章拉住他,“你觉得教授他们看不出我抄没抄袭吗?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是直接取消我上学期的成绩,而不是单单取消奖学金和评优,不过是怕之后我挡着吴岱的路了。所以啊,你当时下手重不重?”

    “给人打得在地上躺了十来分钟才爬起来。”沈知韫说实话。

    许颂章心里平衡了一点:“那就好,我刚才从齐教授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也给他来了一个头锤,给人鼻血也撞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

    沈知韫看她一瞬间脸上又变得神采奕奕,她的后背好像真的生出了翅膀,带着她飞出了三面矗立着的像是牢笼的大楼:“你的内核真的强大。”

    许颂章闻言看向沈知韫,他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他同别的男生有些不一样,他没有那让人讨厌又不值几个钱的男性自尊心,面对异性能低头会谦虚、夸奖也真心。

    “为我着迷吧。”许颂章深吸一口气,寒意刺痛气管和肺部,她蹦起来,打不倒她的终将使她强大,“生活就是不断有敲打,这学期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初稿了,我回专教继续努力了。”-

    许颂章装聋作哑,流言蜚语热闹了一阵子从她抄袭慢慢演变成或许当初被造黄谣也是她罪有应得。

    倒是董子卓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碰见许颂章也没耀武扬威,只是假装没看见她直接路过。

    写不完的小论文,来不及做的大论文还有跟在后面的毕业论文初稿,整个下学期的时间都塞得满满的,渐渐地大家很快因为许颂章不给任何回应像一团棉花一样就回归平静了。

    积雪融化,植被渐渐在白雪下露出颜色。柳絮再一次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整个校园,对鼻炎过敏患者狂轰乱炸。开春了,首府大学的百年校庆活动也要来了。

    律师告诉许颂章已经立案了,传票一般会在七天之内寄出,但也可能会晚,但不会超过一个月,暂时未定。

    许颂章看见律师的消息终于有一种巨石落地的轻松感,在专教待了一整天,她和律师道谢完后放下手机,拍了拍旁边的林悦:“出去吃饭吗?”

    看见林悦狐疑的表情,许颂章脸上扯出笑容解释:“庆祝一下。”

    专教其他人闻声看了眼许颂章,似乎不解她有什么好庆祝的。

    林悦把其他人瞪了回去,扭头答应许颂章:“好啊。”

    北方入春还要穿棉服,从东门走正好路过会议中心,会议中心前面的圆形广场已经摆出了不少的校庆活动道具,各大知名校友的照片已经达成巨型立牌沿路摆成一排,一个个照片下的简介比失恋小作文还长。

    林悦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发出哇的声音,转而想到什么:“你准备申请读博吗?”

    许颂章:“先准备着资料和手续,但同时也看看能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吧。”

    林悦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才问:“所以我们出来吃饭庆祝什么?”

    许颂章:“已经立案了,律师马上要给吴岱发传票了。”

    林悦:“真的啊?赶紧快点开庭出判决,让那群人都闭上嘴。”

    两个人又去吃了那家川菜馆,天气还没有升温麻辣的餐厅依旧非常受欢迎,店里人不少。小桌刚好有一桌空出来了,但桌上的垃圾还没有收。

    服务员麻溜地清理出台面,又拿出两套一次性餐具:“两位吃什么?”

    “来一份两人套餐。”许颂章把外套脱下来,随手用手腕上的发圈扎起头发。

    开学之后她的心情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了,即便每次都在心里暗示自己别人说什么都不要停不要管,但那些话还像是藏在衣服里的针,时不时扎一下皮肤,痛但是不致命。

    林悦经历了一天的头脑风暴现在大快朵颐,她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叹气:“我发现念书真的很容易过劳肥,我今年冬天已经胖出一个游泳圈了,都有小肚子了。”

    “会不会是湿气重?”许颂章感觉林悦看着并不胖。

    “有可能。”林悦想到她奶奶是中医,“应该怎么办?”

    “少吃冰的冷的辛辣的,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多晒太阳泡泡脚,还有就是运动。”许颂章看着被辣的直流鼻涕在喝冰可乐的人,还真是全踩雷了。

    “这些要求对建筑生太高了,建筑生只要会呼吸地活着就够了。”

    最后两个人都吃得打饱嗝,才伸手叫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拿走了小票去收银台打收据出来,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碟子清新口气的糖果回来:“您好两位女士,我去收银台里看过了,您两位的账单已经结过账了。”

    “结过了?”林悦和许颂章对视了一眼,“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还没有付钱。”

    服务员指着里面的半封闭的包厢:“没有弄错,你们的账单和里面的大桌一起结账了。”

    难道是熟人?

    许颂章和林悦一致觉得不管是弄错了还是别人真帮自己结账了都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再亲自确认一下。许颂章拿着服务员给的收据朝里走,随手把发圈取下来,将绕在发圈上被扯下来的头发摘掉。

    她很快就走到包厢门口,包厢只用仿古式屏风遮挡,只能挡住部分视线但挡不住声音。

    里面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许颂章的耳朵里。

    “……要不是齐穆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就是,左宣你也太不讲情义了,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那道已经有些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回来办点事情,等校庆结束再回去。但明年我就回来了,之后也不走了。”

    “回来结婚啊?之前听说你们分手了,我们还惋惜了一下呢。你们不都在拉斯维加斯领证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发请帖。”

    店里闹哄哄的,林悦跟在许颂章身后,许颂章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她没来得及停住脚步撞到了许颂章,林悦捂着自己的胸:“哇,好痛。许颂章你往外套里塞钢板了吗?”

    前面的人什么都没有说,扭头离开包厢外快步朝着收银台走过去。

    许颂章把账单递给收银台的服务员:“我要自己付。”

    林悦不明真相地跟上改道的许颂章,扭头朝着包厢看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朝着她们走过来。一眼就觉得不太像附近大学男生常有的穿搭风格,乍一眼看外貌确实不错,秉持着多看两眼帅哥自己又不会吃亏的原则,林悦在看了四秒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靠,这不是用冷暴力逼许颂章分手的渣男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真想和你当着他面接个吻

    很多人在和前男友分手后仍然会想象两个人分手后重逢的场景, 大多数都是自己变得耀眼夺目高高在上,好让对方追悔莫及。

    许颂章将这种表现划分在“还爱着”和“实在恨到不能再恨”里。

    许颂章没有幻想过,但现在这一刻再补上幻想, 许颂章只希望对方也能像分手时一样保持沉默。

    真的是他。

    许颂章一直都是个看脸的人,他也算是个丢进人群里能当焦点的长相身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几年在国外生活他的气质和面相都发生了改变, 还是那个人但又不是那个人了。

    左宣对着服务员道歉:“没结错,就是一起结的。”

    服务员看着捂住扫码机器的男人, 又看了看许颂章:“所以……你们商量好了吗?”

    许颂章:“我自己付钱。”

    服务员便看向男人:“那这位男士请你抬手不要遮挡我们的扫码器。”

    左宣依旧没挪开手:“就当是我请你室友的。”

    说完, 他被一个人形炸弹直接挤开, 林悦挤进他和许颂章之间, 对着左宣嗤了一声:“谁要你请客,我们自己付钱。”

    和他一起吃饭的室友都从包厢里探出头,翟峰手里还拿着筷子赶忙走过来,避免这三个人被别人围观。

    “学妹, 这顿饭我请的。”翟峰出来打圆场。

    许颂章没理睬他们,付了钱就朝外走。

    翟峰看左宣要跟上去, 立马上前去拉林悦:“这位学妹请留步,暂时留一下步。”

    “松手。”林悦警告。

    店外的空气里都少了辣椒的味道,许颂章没等来林悦但把左宣等来了。

    她没好气:“干嘛?要给我发婚礼请帖啊?”

    左宣面露尴尬:“我听说了你被造谣的事情,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还好吗?”

    “关心我?冷暴力逼我分手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么关心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啊?”许颂章感觉自己手特别痒, 真想给面前的人一巴掌。

    “我……我道歉。”左宣缓缓上前一步, 又在看见许颂章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时停下了脚步,“我还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你如果需要我帮忙你直接说, 我想弥补你。”

    真贱啊。

    许颂章:“两个月不见就不爱了,这回三年不见反倒是又想弥补了?分手就是分手了,我不需要你弥补什么,你也弥补不了什么。”

    林悦也从餐厅里出来了,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真是神经病。”

    本来今天吃饭就是为了放松心情的,两个人朝着远处走去,许颂章安慰她:“别生气,生气心寒。走,喝奶茶去。”

    林悦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千万别回头,你可以一次玩两个男人,但你不能一个男人玩两次。”

    “他都结婚了。”许颂章耸肩,“放心吧,就算他没结婚我也不可能吃回头草的。”

    许颂章长这么大鲜少自我怀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第一个让她自我怀疑甚至有挫败感的就是左宣。左宣会使用冷暴力不过是自己对他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明白后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了。

    回到宿舍,林悦还气鼓鼓的,许颂章先去洗澡等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才看见沈知韫给自己发的消息。

    【沈知韫】:明天校庆,像这种教授不找课也不上的上天恩赐的休息日,我预备邀请小姐你和我一起在公寓里躺着睡觉。

    【许颂章】:不好意思,婉拒了。

    【许颂章】:我明天要在专教偷偷变强-

    百年校庆自然热闹,科研领域的校友的讲座一个接一个,演艺圈的明星返校登台表演。不少人都去看了,许颂章对那些不是本专业的演讲不感兴趣,也没有喜欢的明星便待在专教做自己的设计。

    最近天气特别好,太阳从玻璃墙斜漏进室内,晒得人容易困倦。

    提神的咖啡下肚,这会儿开始起生理反应,许颂章抽了两张纸巾起身去卫生间。

    上完厕所出来,听着楼外的热闹的声音,许颂章改变了脚步方向走到窗口朝下看。人头攒动,时不时还有扛着摄像机的人路过。

    吴教授找过来的时候,许颂章看得无聊正准备回专教。

    许颂章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站定在原地等他开口。

    “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7楼的教授办公室许颂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跟着吴教授走进他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吴岱已经等在了里面。许颂章一眼就看见了吴岱手里的传票,想了想她站定在门口,扭头看了眼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并不准备进入室内。

    吴教授朝她招手:“进来啊,把门关起来。”

    许颂章没动:“吴教授,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吴岱一看见许颂章就反应巨大地从位置上起来,只是还未开口就被吴教授喊住了:“给我坐下。”

    吴教授语气严肃,吼完自己的儿子,随后看向许颂章扯出一个虚与委蛇的笑容:“吴岱他不懂事,开玩笑发的帖子没有想到引起你的误会,这样吧,我把奖学金的钱转给你,让吴岱和你道个歉,你看这件事就这样掀过去了,行吗?”

    许颂章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大学教授居然一点风骨都没有,心里莫名有些失望:“帖子里是什么内容啊?最近骂我帖子有点多了,我都想不起来了。”

    吴教授继续赔笑:“就是说你抄袭的帖子,”

    “原来是最初的那个帖子啊。”许颂章演技有点劣质,“吴教授您专攻建筑,在语文上面可能差了一点,我作为一个学生不自量力地纠正一下您的用词,不是说,是造谣诽谤。”

    “我赔你双倍的奖学金钱,你愿意撤诉吗?”吴教授加筹码,见许颂章还是不为所动,他两手一摊,“那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愿意撤诉。”

    “我不会撤诉的。”许颂章准备离开,她一直确保自己半个身体能被走廊上的监控拍到,“期待在开庭那天可以在被告席上见到吴岱同学。”

    “许颂章你给我站住。”吴岱见她要走,全然没有当初写造谣帖子时的嚣张。

    许颂章退了一步:“走廊上有监控,你最好好好地说话。”

    “看来你不知道走廊上的监控之前就坏掉了啊。”吴岱伸手抓住许颂章的胳膊,“我劝你最好留下来和我爸好好聊一聊赔钱了事。”

    许颂章虽然平时健身,但没有着重锻炼过上肢力量,吴岱人高也结实,轻而易举就把许颂章重新拽进了办公室里。胳膊被拽得生疼,但挣扎显得苍白无力。

    她被按在椅子上,吴教授咋舌:“吴岱你给我松手,客气一点。”

    吴岱这才松手,随即走到门口挡住了唯一能出去的路。

    吴教授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用眼镜布擦拭:“许颂章同学你很优秀,少一次评优也不会影响你的,而且我愿意出钱补偿你这一段时间受到的身心创伤,只需要你撤诉。”

    许颂章揉着被拽疼的胳膊,眼睛打量着办公室里装饰,脑子里开启头脑风暴,现在自己也不占优势,也不可能在一前一后父子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发信息摇外援,正想着有没有别的缓兵之计时,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吴岱看向吴教授,在吴教授的示意下吴岱正要假装办公室里没有人,许颂章灵机一动直接开口:“请进。”

    吴教授伸手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左宣站在门口朝里面的吴教授打招呼:“教授好,齐教授让我来叫许颂章学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天助我也,虽然来人是左宣,但总比许颂章继续待在办公室里来得安全。

    许颂章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吴教授,随后直接转身离开,又在路过吴岱时停住了脚步,迎上吴岱愠怒的视线她微微一笑:“下次见。”

    左宣侧身等在门口,等许颂章出来后他带上了门,小声问:“还好吧?”

    左宣想着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说也要看看之前的老师,结果刚上七楼就看见许颂章被吴岱拖进了办公室里,情急之下他才在刚才撒了谎。心里关心着,他也忍不住打量着身侧的人。

    一开始左宣对许颂章一见钟情就是因为她生动漂亮,开学那天是她家长送她来的,新生乌泱泱地挤在校园里,可她走到哪里焦点就会聚集在哪里。她是一看家境就优渥的女生,爸妈相爱也爱她。她和国外的亚裔完全不一样,三年不见的人依旧漂亮,还因为时间多了一丝成熟和妩媚。

    就事论事,许颂章还是对左宣道了一声谢,她感觉到左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只说了一声“谢谢”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我觉得你有必要还是和齐教授说一声,或者我去和齐穆说一声,他虽然现在在国建局上班但至少是在本市的,照顾起你来也方便。”左宣自说自话地就准备拿起手机通知齐穆。

    许颂章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我不需要男人的拯救和保护。”

    说完,许颂章在还给他手机之前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懂了吗?”

    没等左宣回答,许颂章听见一楼传来脚步声。

    “哇靠,你看见那阵仗了吗?超市特价鸡蛋前的竞争都没有那么恐怖,不是我说你就和阿姨直说,这追星不是咱两合力能完成的。”李丰搭在沈知韫肩上,一边走一边摇头。

    许颂章朝下看见那两人,将手机重新塞到左宣的手里,转身走回专教。

    李丰见有人,也暂时收了声。等四下没人才继续说:“许颂章和她前男友。”

    沈知韫从人挤人的冲击中收回短暂的清醒,微微拧起眉头朝身后看了眼,嘴上不在意:“哦。”

    “以前也算是我们系里一对人间佳话,那时候许颂章黄谣缠身,人前男友什么都不管不信。追了好久才追到手,只不过后来出国了两个人就分了手,那男的很有钱,听说家里就是做房地产的,不然也配不上许颂章。”李丰说着又咋舌摇头,“可惜了。不过挺好,我晚上做梦少了个嫉妒的男人。”

    沈知韫没搭话,李丰见他对许颂章的话题不感兴趣反倒是有些欣慰,至少不是之前提都不能提的状态。

    沈知韫回到专教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手机,找到许颂章的聊天框。

    【沈知韫】:前男友啊。

    【许颂章】:对啊。

    倒是直接承认了,沈知韫拉了拉嘴角。

    李丰才刚打开电脑,只看了一眼设计草图就扭头问沈知韫晚上吃什么,见他表情不怎么好,李丰想试探,但也只是想了想。

    【许颂章】:要是李丰不在真想和你当着他面接个吻,死渣男。

    沈知韫嘴角一勾,随后就听见了李丰问他晚上吃什么,抬眸看他,眼神有点凶。

    李丰一哽:“我怎么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二更)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

    庭审前的准备、第一次庭审, 还有后续庭审,许颂章忙着和律师交流期间还得忙论文和设计。

    还好她并不是一个因为麻烦就会选择放弃的人,即便是挤牙膏一样挤出时间她也不想选择和吴岱庭下私了。

    百年校庆结束后, 在忙着走法律程序时许颂章还久违地收到了齐穆的短信,他是来替左宣传话的, 左宣后天的飞机离开,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送行。

    许颂章回了两个字“不去”, 短短的两个字倒是把林悦给弄生气了。

    林悦:“你应该说葬礼再通知你。”

    许颂章这一段时间总把奶奶那句话挂在嘴边:“别生气,我奶奶说了生气会心寒, 心寒则肝郁, 肝郁则脾虚。”

    最后一次开庭和沈知韫期末汇报撞档了, 他没法送许颂章去法院。

    律师给许颂章买了杯咖啡, 看她手抖,安慰她不要紧张。

    许颂章坐在休息室里等待开庭传唤,在接过咖啡的时候许颂章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她知道律师误会了:“我不紧张, 我有点兴奋。”

    “你很坚强。”律师意外她会兴奋。

    “因为你们都小瞧我了。”许颂章抿了一口咖啡,他小瞧她了, 吴岱也小瞧她了。

    经历了半年,一审最终宣判许颂章不构成抄袭,吴岱构成诽谤和名誉侵权罪, 赔偿一万元。

    爸妈因为许颂章暑假不回家这才知道她和同学打官司的事情,许和安没有律师朋友又找了发小老宋, 七弯八拐地搭上线问了许颂章的情况。费英兰心疼她不和家里说, 这案子得在首府法院审理,他们两个也不能来首府。二来他们一个是幼师一个是医生,对法律也不了解。

    许颂章在电话里道歉:“对不起, 我下次一定和你们说。”

    挂了电话出法院,许颂章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阳光里都是胜利的味道。

    五天后,建筑院一楼里本学期的优秀作品展如期展出,来看展的人不少。

    李丰穿着双拖鞋跟在沈知韫身后:“你又没有被选上,难得你还愿意来。”

    “来参观学习别人的作品。”沈知韫停下脚步,站停在了吴岱的作品前,“就比如这个作品,整体曲线像扎哈哈迪德,在看看这混凝土的风格有点神似安藤,这红砖……有点莫里斯的味道了。”

    “这难道就能算抄袭了?”吴岱闻声走过来。

    沈知韫没看他,而是扭头看李丰:“分情况,吴岱同学的当然不能算,但要是一不小心姓许名颂章,而且还是个女生就完蛋了,那样就算抄袭了。”

    李丰眼珠子提溜地转,外面下红雨了?沈知韫还能和许颂章在一条战线上?正疑惑着,李丰就看见许颂章拎着两个和人差不多高的易拉宝出现在一楼。他指着许颂章的方向示意沈知韫回头看:“许颂章。”

    拿着两个易拉宝的人因为走动马尾一甩一甩的,她脸上带着难掩的笑容,眉梢微微抬起,背脊挺直得就像是冬日里抖落了积雪后的青竹。

    自爱自信又坚强的人身上总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沈知韫想,他真的贪恋着许颂章爱她自己的样子。

    判决书被许颂章放大做成了易拉宝,被她随手放在展厅显眼的位置。

    有人好奇率先凑过来看上面的字,许颂章摆完易拉宝,朝着黑着脸的吴岱比了个剪刀手:“用你的赔偿款做的,好看吗?”

    之前她还觉得学校外面的彩印店虽然打印的好但是价格贵,今天再看易拉宝的清晰程度,许颂章第一次不心疼钱。

    吴岱想冲过去把易拉宝收起来,沈知韫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吴岱同学和我们聊聊你优秀作品的设计灵感和思路吧。”

    不少围过去的人看不见内容,好奇地问别人:“写的什么啊?”

    “许颂章没有抄袭,而且法院判了吴岱造谣和诽谤。”

    “真是诽谤啊。”

    “真没有抄啊?”

    最后看着吴岱无言面对跑上楼去找他爸爸后,许颂章心满意足地离了场。李丰也要凑过去看热闹,拉着沈知韫过去:“我们也去看看。”

    沈知韫没动:“不看。”

    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许颂章,判决书也没什么好看的。

    为了庆祝许颂章打败小人,林悦叫上暑假还没有回去的江照月一起去庆祝了一番。

    “没有被抓起来关进去还是有一点可惜,但是爽了。”林悦和桌边的另外两个人干杯,闷了一口啤酒再来上一口烧烤,灵魂都安逸了。

    江照月喝了酒有些上脸:“解决了就好,今年所有的不顺都在今天结束吧。”

    许颂章回忆了一下从看见帖子的那一刻到现在这半年的生活,即便自己努力不去在意但多多少少还是被影响了,希望真如江照月说的那样今年的不顺就到这里结束吧。

    林悦又拿起酒杯:“这一杯祝贺我们的小江妹妹成功上岸!”

    江照月和她们碰杯:“之后就同是研究‘牲’了!”

    林悦笑着将胳膊搭在江照月的肩上:“等会儿学姐就把入学以来所有踩点过的学校楼顶亲身体验秘籍传授给你。”

    三个人喝酒喝到九点多,林悦彻底醉了,江照月还能自理,得亏许颂章没有疏于锻炼,背着林悦回宿舍还是轻轻松松。

    把醉鬼弄回宿舍,许颂章没法把她搬上床就给她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忙出一身汗,手机也响了。

    【沈知韫】:回宿舍了吗?

    【许颂章】:你出发了?

    【沈知韫】:在楼下了。

    许颂章打开空调,临走前又摆了一瓶矿泉水在林悦枕头边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的车停在女生宿舍楼外的樟树下,许颂章上车时他正在和人聊天,见许颂章上车,他这才把手机放下,然后吸了吸鼻子。

    许颂章下意识也闻了闻:“有味道?”

    “吃得很香啊,一股烧烤味。”沈知韫等她系上安全带才踩下油门。

    “还喝了一点点啤酒。”许颂章说着一笑,“但大部分酒量留着和你这个辛辛苦苦帮忙整理资料还贴心做了证据的绝世大好人一起用,今天不醉不归!”

    这个点路上不堵,沈知韫很快就把她带回了家。屋内没有开灯,夜景被框在巨大的落地窗里,像动态画。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下酒菜,日料居多,最中间摆着的菜白乎乎的。走过去,许颂章这才看见摆在沙发上的小提琴盒。

    沈知韫开了客厅暖黄色的落地灯,轻轻调整了一下灯罩,让光投向沙发。

    许颂章惊讶:“还有……豆腐?”

    沈知韫:“一清二白,好寓意吧。”

    许颂章吹了一个没声的口哨:“很用心啊。”

    “比你那个还想让齐穆帮你的前男友贴心一点吧。”沈知韫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来。

    许颂章用筷子撬开两瓶啤酒:“你那天听见这么多?”

    沈知韫:“对啊,就等着今天跟你一起翻旧账。”

    “要不我和你说说我和他的恋爱史?”许颂章把啤酒递给他。

    “行啊。”沈知韫咬牙切齿,“也让我扬长避短学两招。”

    可真要说恋爱史,许颂章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他们之间都是很平淡日常的相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旦异地恋就非常容易分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要冷暴力就好。”许颂章不想再说起那时候的事情,故意转移话题,“你今天是准备给我拉个小提琴?”

    沈知韫伸手去够琴盒:“想听什么?”

    许颂章也不知道有什么经典的小提琴曲目,随便说了一首流行歌曲。

    沈知韫将小提琴取出来,下颌贴着腮托,像是没听见许颂章报的歌名:“那就为这位小姐献上一首《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许颂章笑:“你都决定好了,你还说什么让我点歌啊。”

    沈知韫:“没办法,忙论文设计这段时间就来得及复习这一首。”

    他总在别人不装逼的地方装逼,在该装逼的时候又意外地谦逊。

    许颂章对小提琴了解不多,肤浅地赏鉴也仅限于芭蕾舞曲。他坐到沙发上,架起琴的一瞬间表情也变得认真。就像是高中时候永远会觉得有些男生的帅气是限定的,比如在运动会和各种晚会表演乐器。

    修长好看的手指不断在指板上变动位置,指腹按弦,伴随着琴弓的角度变化,音符有所不同。许颂章长久地盯着他,啤酒也一口接一口地灌下肚。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沈知韫放下拿着琴弓的手:“怎么样?”

    先前三个人一起喝的酒和方才喝的啤酒虽然都不能算特别多,但加起来就不少了。许颂章还没醉,但脑子似乎已经不能为行为买单了:“不错。”

    沈知韫又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别的话了:“没了?”

    许颂章立马给出别的反应,演技浮夸:“天呐,这里是维也纳金色大厅吗?”

    虽然听着有点假,但受用。

    沈知韫趁机卖乖:“好久没有拉了,最近为了练这首歌我指腹的茧子又出来了。”

    许颂章曲起一条腿,有些像个小流氓,一把抓住沈知韫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眯眼看了看沈知韫,随机一笑,张口含住他的食指:“没事,我疼你。”

    手突然握紧,琴弦和指板摩擦发出杂音。沈知韫用其余的手指捏住她的脸颊:“你是真的喝多了。”

    许颂章重新张开嘴,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掰开,看着那双好看的手,她又张口朝着他虎口的位置咬下去,沈知韫嘶了一声,但没挣扎,无奈地笑了一下:“还好没喂你吃别的,真吓人啊。”

    许颂章闻声抬头看他,眼神已经有点迷糊了:“什么好吃的?”

    沈知韫像是看待一个落网的猎物,他可不敢这时候喂,将人从地毯上拉起来:“没有好吃的,但是有好玩的。”

    ……

    落地窗很适合看夜景,但是一波波的刺激让她时不时就会记起她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看什么景色。她想离开,可身后有人。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许颂章膝盖直接磕到了玻璃上,她惊呼了一声,扭头因为醉意开始撒娇。

    蝴蝶骨被人咬了一口,他在报复先前她咬他虎口的那一口。

    “手撑着,宝贝。”

    ……

    之后的每周准时上门的保洁看着落地窗的玻璃上奇奇怪怪又有点恐怖的巴掌印时心有狐疑,巴掌印小小的像个女生的手。不过沙发和地毯的重点清洁费用翻了一倍让保洁也不再狐疑这奇奇怪怪的巴掌印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那你在意吗?

    沈知韫这床还是太软了, 许颂章觉得睡得后背疼。

    自己睡得很靠边,床头柜上的手机似乎就正对着自己的脑袋,铃声直钻大脑。

    自己的生物钟都还没醒, 怎么闹钟响这么早?

    大脑处于宕机状态,许颂章勉强扬起酸痛的脖子朝着床头柜看了眼, 来电界面上的接听键上下来回跳动着妄图吸引人类的注意力。

    不过确实好发明,即便睡眼婆娑眼睛只能勉强扯开一条缝隙许颂章都能注意到哪个是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沈知韫。”

    哪个女生在她手机里喊沈知韫?

    许颂章把手机拿远一点, 只看见一个很陌生的备注。

    把手机翻了一面,颜色不对, 不是她的手机。

    脑子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接错了电话, 把手机递给沈知韫, 她拍了拍人:“你的电话。”

    沈知韫刚睁眼手机就怼到了他脸上, 人没清醒但身体已经做出了接打电话的动作:“喂。”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许颂章看见沈知韫猛地坐起来:“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幻听,都是幻听……”

    他麻溜地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许颂章最后听见的是他说:“好……没事……”

    看着关上的卫生间门,许颂章感觉睡意已经消失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的疑虑还在,这通电话打了有一会儿,等沈知韫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已经洗漱完了, 脸上挂着水珠表情看起来有点劫后余生终于松懈下来的神游感觉。

    许颂章坐在床上,一边的吊带垂落肩头,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语气问出口的:“没误会吧?”

    听见许颂章声音, 沈知韫才像是回过神,摇了摇头:“解决了。”

    许颂章蹙眉:“沈知韫你没有女朋友吧?”

    沈知韫情绪激动:“当然没有,你把我当人夫玩啊?”

    沈知韫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转而关心她早饭吃什么,“早饭吃什么?外面买还是吃我做的?”

    说着他已经站在衣柜前大大方方当着许颂章的面换衣服了。

    “随便。”许颂章倒回床上闭上眼,睡意已经消失,实在是睡不着了。

    这个暑假,同级不少学生都留在学校里忙毕业论文,虽然还有半年但也不能懈怠。许颂章每天和费英兰打电话,奶奶的身体没有大碍,但看着总没有以前那么好,奶奶倒是坦然,毕竟生死有命,她作为医生见过太多生死。

    一早上许颂章都忍不住回想起沈知韫早上接到的电话,她发现自己有些太在意了。重新集中注意力在设计上时,耳边传来同组其他人聊天的声音。

    同组另外两个女生拿着手机在聊天:“这个好帅啊。”

    一说到帅哥林悦耳朵就竖起来了,她闻声凑过去看了眼:“他啊,他有女朋友了。”

    “真的?那算了。”

    林悦表情淡定:“三个。”

    “啊?”

    林悦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她们这副表情,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了:“这边的学校一个,外地老家一个,还有一个是网上认识的。”

    “死渣男。”

    许颂章隔得有点远看不清她们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男生是谁,但听着很像是为沈知韫量身打造的故事情节。

    齐穆带着妻子在这个暑假去欧洲看女儿了,这两周都不在,大家相对也就轻松自在一点,林悦当起了上班族周六周日回家睡觉休息,周一周五朝九晚五来专教打卡,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被浪费掉,但浪费在专教里即便什么都没有做出来也让人心安。

    林悦周末不住宿,沈知韫就计划着那两天让许颂章过去找他,许颂章没答应。接下来的日子她都住在学校里,每天晨跑锻炼一扫之前忙案子而变差的状态。

    林悦看她脸色红润,十分不解:“我天天面对设计,两眼发昏头发分叉,你怎么看着气色越来越好了?”

    许颂章:“多运动多锻炼。”

    林悦捂耳朵:“我这种人只适合一种疗法,那就是食疗。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你这周不回家了?”

    “吃完晚饭再回去。”林悦发誓这个暑假要跟着许颂章好好学习,每天至少要学到下午五点钟,但今天到了四点半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我先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正好这个月的补贴发了,吃吃吃。”

    林悦决定今天晚上去吃泰国菜,决定完后又忍不住刷起了别的软件,手机一旦拿在手里就放不下了。

    五点一到两个人撑着遮阳伞出了建筑院,这时候的太阳威力依旧不减,两个人点了好几个菜,糯米芒果饭和冬阴功汤是必点,又要了一份泰式露楚和香茅鸡翅。

    两个人除非特意说好是谁请客,否则所有的开销都是AA制,转钱也是特别快。

    吃完饭后林悦去赶地铁,许颂章回到专教,夏日的炎热和屋内的冷气像两个世界,许颂章还没有上二楼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一回头发现是虞又。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来陪董子卓的。

    虞又环顾四周似乎是怕有人看见她们说话,确定没有人后她才快步上前:“我……”

    “又要替董子卓道歉?”

    虞又摇头,面露难色似乎是内心正在进行困难的斗争,深吸一口气才开口:“之前有一次董子卓组上聚餐,他们教授请客的,吃过饭后我去找董子卓,然后在洗手间看见他们教授在摸一个女生的后背。”

    虞又说着演示了一下动作。

    许颂章微微蹙眉:“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件事,你应该让她去报警找律师。”

    “我知道你把吴岱给告了,在这件事上你应该可以给她一点帮助和建议。”虞又说完也意识到自己欠考虑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许颂章想了想整件事,所有的事情困难的都是有没有证据,“每个律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的那个律师也没有办法介绍给她,但我可以帮忙问问他有没有更擅长相关法律的同事。”

    “等一下,她现在就在专教,我去叫她下来。”虞又说着飞快小跑上楼。

    可许颂章等了好一会儿虞又都没有下来,就在她准备自己上楼看看时一个走路低头的女生停在了许颂章面前。

    她的手绞着上衣的下摆看起来很不安,开口的声音也轻如蚊吟:“虞又被董子卓拦下来了。”

    她自我介绍叫李俨雅。

    许颂章倒是能理解,估计是董子卓害怕虞又掺和进来影响他毕业。

    “你……”许颂章想着开口的措辞,“是你准备起诉吴教授?”

    那个女生将头低得更低了:“嗯,但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就不让我毕业。”

    许颂章把之前告诉虞又的话对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说着便拿出手机找了之前委托的律师,简单向他叙述了所求之后,律师让她把收到过的骚扰短信或者邮件都保存下来作为证据,如果是长期的性骚扰可以携带手机录音笔进行录像或者录音进行取证。

    许颂章把律师的建议都转述给她,她仍旧低着头。这种事需要考虑的因素确实很多,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这种时候闹起来势必会影响自身。而且大部分受害者甚至还会从自身寻找问题,许颂章耐心劝导:“首先你这件事比我的其实更好处理,虽然学校没有完整的保护学生的反性骚扰制度,但学校对于师德师范的重视还是很高的。之后学校也会给你们安排新的教授带你们的毕业论文。”

    律师接下来发过来的消息和许颂章想得也差不多,只要有完整的证据,把整件事先闹大,随后学校会成立调查组再转交给司法机构。

    她终于不是低着头沉默不给反应了,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也变亮了:“好。”

    沈知韫下楼时正好和那个女生擦肩而过,下楼看见许颂章目送着那个女生离开的背影,他有些狐疑:“你们认识啊?”

    “秘密。”许颂章觉得把一个女生被教授性骚扰的事情随口说出并不妥当,她先卖关子,如果那个女生决定站出来揭发,那么沈知韫之后也会知道。

    见她不说,对方又是个女生不是男生,所以沈知韫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打算:“为什么这周不去我那里了?”

    因为好奇那通电话和那个女生,但话到嘴边变成:“我就想一个人睡。”

    “好吧。”沈知韫没再坚持,“实习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许颂章摇头:“就业困难啊。”

    沈知韫:“我有个师兄,他们之前在雷蒙德先生的公司上班,今年回国做了雷蒙德先生国内分公司的代理人。”

    许颂章眼睛一亮:“招实习?”

    沈知韫走去饮料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饮料:“但要你自己去面试,在洵川,洵川离你家应该也不算很远吧。”

    确实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到时候试试。”许颂章接过他拧松瓶盖后递过来的柠檬茶,“我们这学期好像都没有赌点什么。”

    “上学期也没有赌。”沈知韫提醒,他突然想到什么,“你这学期倒是没有给我送个经验怪啊,齐穆、宋河棋。这学期我都悠闲了。”

    “过气了,没人爱了。”许颂章故作难过,想到那个电话她阴阳怪气了一句,“要不这学期换我来打怪升级?”

    “她们哪里是你的对手啊。”沈知韫嘴甜。

    他觉得这回答非常无懈可击,倒是许颂章哎哟了两声:“真有啊,还她们。很抢手啊。”

    沈知韫摸不准她真是的想法:“那你在意吗?”

    在意吗?

    这问题放到前两个学期她肯定会说“只要不影响和你亲嘴我就不在意”,但在津市那次没有完成的看日出之行,心的重量好像增大了,里面多塞进去一个人。

    在法庭上面对法官被告人和对方的辩护律师都能站出来回答的时候,她是那么有勇气。

    每次开组会齐辉总点名让她第一个发言,她都能游刃有余。

    可这一刻,很简单的一个照着心里答案说的问题却突然变难了。

    她是喜欢的,至少是在意他的。

    可这和之前跟左宣交往时却不一样,以前甚至爱到想象过结婚,可现在她只觉得就这样能一起睡觉、接吻,讨论设计灵感也很好。

    等了好一会儿,沈知韫都没有等来许颂章的回答,他咋舌:“懂了,开始伤心了。”

    “哭吧。”许颂章知道他也就嘴上这么说说,仰头看他,“感觉你落泪然后欲拒还迎,我亲起来更爽。”

    “玩得挺变态。”

    “是啊。”许颂章晃了晃手里的饮料,“走了,谢谢。”

    第58章 第五十八掌(二更) 跟我这种有病的人……

    核爆炸弹在新生入学前被引爆了。

    李俨雅在学校论坛里举报建筑系吴俞永教授长期对她进行性骚扰,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带着把吴彧永儿子吴岱造谣同系女生被起诉赔款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学校反应也很快,公众号学校官网上都贴出了公告表示已经成立专门的调查组。

    有疑似已经毕业的学长留言说吴俞永对手下的女学生动手动脚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娶了老师的女儿,结果婚后原配妻子死了, 自己占着前妻的婚前财产还继续享受着岳父的资源,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林悦看见帖子不知道在宿舍里说了多少个抑扬顿挫的“卧槽”才冷静下来。

    “卧槽, 卧槽!卧槽——”

    只是曝光的帖子里却有不少的人留言说李俨雅拒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A片里说“不要”的□□,学校很快就禁止了论坛的发帖和留言权限。

    林悦看着留言又说起了脏话:“靠, 什么意思啊。什么年代了还在说女性的不要是要, 不就是不。”

    新生还没有开学, 但齐辉已经从欧洲回来了, 因为李俨雅这件事最近教授之间的会议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开。

    许颂章早起照旧在操场上跑了一个五公里,放松完后拎着水壶去了食堂。

    面店窗口,混血的外教很是扎眼。

    许颂章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沈正文,她朝着一楼的餐桌边看却没有看见沈知韫。

    沈知韫刚进食堂就看见她在左顾右盼, 悄悄走过去,弯腰低头凑到她耳边, 唇刚碰到她的耳舟,她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一下子蹦开了。

    许颂章捂着胸口,惊呼声硬是被她止在了喉咙口, 没让她一大早就对整个食堂宣告自己闪亮登场。

    “找我呢?”

    “能不能好好出现?”许颂章拍了拍胸口,确定心脏不会蹦出来了才长舒一口气, 随后警告, “你爸在那里,别和我说话别和我打招呼。”

    许颂章早上吃的是小馄饨。小馄饨下锅煮得很快,等她端着馄饨坐在靠柱子的桌边吃起来时, 余光瞥见沈知韫在她旁边那桌坐了下来,他确实像是不认识她一般没有多给她目光,朝着端着面走过来的沈正文招手。

    “爸,这边。”

    许颂章不着痕迹地挪到了离旁边那桌最远的一个位置,这才安心地吹了吹馄饨汤,尝了一口十分鲜香。

    沈正文将另外加了一块大排的牛肉面端给了沈知韫:“跟我玩捉迷藏呢?怎么不干脆上楼等我?这离面店这么远。”

    沈知韫看着又是面条也不知道他爸怎么就是吃不腻:“采纳了,下次尝试。”

    沈正文现在特别想把大排从自己儿子碗里夹回来了:“你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到的英国?”

    沈知韫:“就前一段时间,因为延误晚上才到的。你那个学生去接了他们。”

    沈正文点头:“她在那里住得还习惯吧。”

    “没听她抱怨,房东也看在老妈的面子上免了押金,不过现在她好像不住了,听说是申请到了学校的宿舍。”沈知韫拌面条,“下次换个口味吧,我不想吃面条了。”

    “那就好。”沈正文放心了,“你看看人家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容易。”

    沈知韫本就觉得面条不怎么好吃,一听到沈正文又是教育的口吻更吃不下了:“哪里都有不容易的人,我早上出门照镜子看见自己我也觉得不容易,我又没有课还要陪你来吃早饭。”

    “你的不容易和她的不容易是一样的不容易吗?”沈正文瞪他,“你爷爷奶奶夸她做事细心,你们不是见过几次面吗?你对她有没有什么感觉?我问过她了她说她觉得你不错。”

    许颂章手一抖,一个馄饨以零分的成绩从勺子上跳进了汤汁里。

    沈知韫没有注意到许颂章那边的细小动作,而是叹气。他爸妈是初恋,两个人也没有爱情长跑。即便现在儿子都二十多岁了,他爸在爱情上的学分还是没有修满。

    他学生的这个回答代表不了什么,就像他和齐穆。

    如果现在齐辉问他觉得齐穆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沈知韫也会笑着说齐穆是一个挺好的人。但只有沈知韫知道那是个天杀的讨厌鬼,他应该出现在许颂章的黑名单里而不是朋友圈里。

    沈知韫是知道自己老爸对他那个学生的欣赏,无语至极:“你要不去竞选地球球长,然后带领着那些不容易的人走向容易的生活?”

    “算了,我原本觉得那是一个不错的女生,你们可以试着培养一下感情,但我现在看你我发现你是真的有点毛病。”沈正文白了沈知韫一眼。

    “你要真觉得她不容易你就应该帮她介绍一份好的工作而不是介绍一个男朋友。给她推荐一个好的兼职地方赚学费,防止她又遇见像上一个老板那样的变态。”沈知韫说完一顿,瞄了眼旁边桌吃小馄饨的人,“跟我这种有病的人谈恋爱的女生我自有安排。”

    “行。”沈正文嗤笑一声,没多想,“你安排安排,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一见,我看看是谁这么倒霉。”

    吃完面沈正文就走了。

    沈知韫目送着沈正文离开,这才侧过身朝着旁边那桌的人挥手:“现在可以认识一下了吗?”

    “不敢认识,怕你发病咬我。”许颂章最后一个馄饨也吃掉,用勺子撇开葱,喝了一口汤。

    沈知韫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把那没碰过的大排夹给她:“很有危机意识,不妨告诉你等到了月圆之夜我就会彻底发病,然后找到你咬你的脖子。”

    “不难推测,你是蚊子。”许颂章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大排。

    “狼人好不好。”沈知韫纠正。

    许颂章嚼着肉,眼睛没看沈知韫而是盯着碗里漂着的紫菜和葱花,故作无意问起:“那天早上我不小心接的你的电话,就是你爸爸的学生打来的?”

    “嗯,那天我爷爷奶奶正好去英国。飞机晚点了,我爸那学生就帮忙去接了一下。小偷把我爷爷奶奶手机偷走了,他那个学生只有我和我爸的手机号,她就打给了我替我爷爷奶奶报平安。”说到这里,沈知韫想到了什么,面露痛苦,“差点就被我爷爷奶奶听见你的声音,吓死我了。我就说我早上刚睡醒嗓子哑了不舒服所以第一声听起来奇怪,幸好他们没有怀疑。”

    越说越是一把辛酸泪。

    沈知韫止不住地摇头:“你是不知道我奶奶,她就是一个很虔诚的宗教信徒。要是被她知道了我有婚前性行为,她是真的会让我当面去和她的主道歉的。”

    “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要用上你之前做火葬场时为自己设计的葬礼了?恭喜你。”许颂章皮笑肉不笑,像是很为他高兴。

    先前堵在自己心口的东西好像也随之冲淡了,原来那个人是他爸爸的学生,他说的解决误会也是解决了他爷爷奶奶的误会。

    沈知韫咬牙,给了许颂章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瞪眼警告:“我要是脆弱一点,听你这话我都要去寻短见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找个天台跳下去,然后大骂你是负心汉。大排还我。”

    许颂章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假装没听见。

    吃完早饭许颂章拎着给林悦带的包子回到宿舍冲了个澡。两个人刚出宿舍门就听见隔壁宿舍有人在尖叫,一个女生还穿着睡衣夺门而出。她在走廊上看见许颂章和林悦朝着她们冲了过来,她说话的唇都在颤抖:“里面,卫生间……”

    许颂章以为是老鼠蟑螂,壮起胆子走过去,顺手拿起靠墙摆放的扫帚,然而用扫帚柄推开卫生间的门,她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在。那人靠墙坐在地上,满地都是刺眼的红。

    “报警,叫救护车。”许颂章扭头朝着林悦喊,又看向另一个女生,“把她的毛巾给我。”

    多亏许和安在小时候就教过许颂章一些急救知识,门口的两个人很快就行动起来。许颂章接过毛巾缠在那人的手腕上,正想检查伤者的呼吸,许颂章伸手撩开那人垂在脸侧的头发这才发现是李俨雅。

    许颂章的短袖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她也没顾上,血液使得瓷砖打滑,她和室友两个人合力才把人从厕所抬出来。

    “先送校医务室,把她的手抬高。”许颂章背起李俨雅,“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林悦上前将李俨雅的手臂举起来。

    学校里不能输血只能先处理伤口止血,随后转去了市立医院。

    许颂章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帮忙垫付了医药费后才去卫生间处理短袖上的血迹。

    病床上的人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输过血后脸色看起来终于不像一张白纸。两只手摆在被子上,一只手手腕缠着纱布,一只手扎着留置针,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惹得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多看两眼。

    李俨雅醒来时正好护士来换点滴,许颂章见她醒了凑过去帮她掖了掖被子:“这里是医院。”

    李俨雅表情还有些迷茫,许颂章继续说:“你室友发现你在宿舍自杀,我们正好路过就帮忙叫了救护车,她下午就过来看你。”

    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泪顺着太阳穴落入发丝间。

    “明天早上心理医生会过来。”许颂章说了好几句话,见她都不愿意回答,自己也不出声了。

    李俨雅这才转过眼眸重新看向她,也看见了她白色上衣清洗过后仍然留下的棕色印记:“他们都骂我。”

    才醒来的人有些虚弱,声音也很轻。许颂章凑过去:“什么?”

    李俨雅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就是拒绝了,为什么他们还觉得我在勾引,我说了不要不可以,我就是在拒绝啊。”

    那些随口质疑她的拒绝是欲拒还迎,开玩笑说拒绝像A片□□这对于一个被性骚扰的受害者是二次伤害。

    “我说了不的,我爸妈也骂我,说我把事情闹大没脸做人。”李俨雅有些说不出话了,剩下的都是哭声。

    吴俞永的手给她造成了第一次的伤害,而在她实名制举报的帖子下那些网友的手给她造成了第二次的伤害。

    许颂章明白她的痛苦,这样的事情处在权利关系中是没有办法快刀斩乱麻的,况且李俨雅也不是强势的性格。

    许颂章用纸巾给她擦眼泪:“不就是不行,我知道你拒绝了,你很彻底得拒绝了吴俞永。学校已经成立了调查组已经确定确有此事并且转交司法机构了。你不仅仅是吴俞永性骚扰的受害者,你也即将是把吴俞永告赢的胜利者。这时候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前功尽弃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李俨雅

    下午和她室友交了班之后, 许颂章把医生叮嘱自己的注意事项交代给她室友后才离开。

    那些人轻飘飘打下的字却成为了二次伤害,但好在李俨雅没有生命危险,在医院住了三天后就出院了。

    学校也给吴俞永原本的组员安排了新的指导老师, 吴岱却像个皮球一样一时间没有哪个教授肯接手。

    再在学校里碰见李俨雅已经是国庆假期前的晚上,不少人都走了建筑院里空荡荡的。林悦有个亲戚结婚, 她中午吃过午饭就回家了。

    沈知韫昨天晚上就给她发消息,邀请她国庆去他家聊聊毕设的灵感, 相互督促。狼子贼心许颂章心知肚明,但偏不巧她也有色心。

    虽然是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许颂章还是坚持在专教完成制定的日常计划再离开。专教里已经走得没人了, 沈知韫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许颂章, 等得实在是无聊了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火机, 估摸着等七天后费炳勇来专教也闻不见烟味, 他懒得去卫生间准备直接抽。

    一瞬的火光亮起,他刚吐出一口烟圈就听见身后传来咳嗽的声音。

    沈知韫还以为专教只有自己一个人呢,没设防被冷不丁的咳嗽声吓了一跳,扭头发现角落还坐着一个人。

    是李俨雅。

    吴俞永组已经被解散了, 学生也被不同的教授接管。

    沈知韫把烟掐灭:“抱歉,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专教。”

    角落里的人回答的声音很轻:“没关系。”

    嘴里闲得无聊, 烟不点燃叼着也是好的。

    随手刷着ig,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又传来李俨雅的声音:“你如果想抽烟的话没关系的。”

    本来专教里就不太让抽烟,是沈知韫自己踩了红线。

    李俨雅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知道她被性骚扰的事情,也知道她在勇敢曝光吴俞永之后却反被网暴和误解最后受不了割腕。沈知韫想到了之前的许颂章, 于是对李俨雅稍微多了一丝客气和关心。

    沈知韫脸上是他专门用于社交的笑容:“我也没有什么烟瘾, 不抽也没事。”

    掐指算着许颂章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沈知韫拿起手机给许颂章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专教有人,自己先去车里等她。关掉电脑收起充电器, 最后看了眼按灭的烟蒂确定没有复燃的可能性他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瞄了眼角落里的人,她正在费力地拧着瓶盖。

    裹着纱布的手腕让她不敢使劲,一阵用力后瓶盖还和瓶口紧密相连。

    沈知韫:“要帮忙吗?”

    李俨雅拧瓶盖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座位旁边的人,短暂的对视后她又立马错开了视线:“谢谢。”

    沈知韫轻松拧开瓶盖:“还好吧?”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问问题的人并不执着于答案,对沈知韫来说不过是社交里随口说的话。

    “嗯。”李俨雅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安静的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是齐辉组上的许颂章背着包离开了。

    沈知韫把瓶子放到她桌上:“多休息。”

    李俨雅看他已经收拾好东西了,等人走出专教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说声再见。

    沈知韫下楼时,许颂章正盯着门口的宣传海报。海报上是十一月即将举行的结构大赛,本科的时候许颂章也参加过,当时还拿了第一。

    “你要参加?”沈知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比赛海报。

    “这么大的一个仅限本科四个字看见了吗?”许颂章指着海报上的字,“我之前参加过拿了第一,而且现在忙毕业论文哪有时间。李俨雅最近怎么样?”

    许颂章是知道她被分到了费教授组的。

    “不怎么和人说话,但看着精神状态还可以。”沈知韫努力回忆但想不起来什么,“我和她作息也不一样,不怎么碰得到。”

    “你可以改改你的作息了。”许颂章说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国庆和我一起锻炼身体。”

    “叫我跑五公里,你涉嫌预谋杀人。”沈知韫却之不恭,“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健身房,我去练肌肉。”

    “行啊。”许颂章一蹦一跳地活动着骨头,自己的包也到了沈知韫肩膀上。

    来多了沈知韫的住处许颂章也变得自在多了,自己先前晾在他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收,她垫脚取下衣服,习惯性地闻了闻衣服上的香味,两个人衣服是一起洗的,但沈知韫身上的味道好像不是留香珠的味道。

    她抱着衣服走到正在浇花的沈知韫旁边,先前她送的紫藤花已经长大了不少。许颂章凑过去鼻尖撞到他卫衣上,深吸一口气闻见的果然不止留香珠的味道。

    “你喷的香水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好好闻。”

    沈知韫看她小狗模样,放下水壶去玄关给她拿自己的香水:“我喷的是这个。”

    说着沈知韫按下香水的泵头,朝着空中喷了一下。

    许颂章闭上眼睛仰起头,香味瞬间占据自己的鼻腔,细细的水雾也落在自己的脸上。沈知韫垂眸看着闭眼仰头的人,低头朝着她唇角亲了一口。

    许颂章睁眼,还没发难,他就已经伸手搭在许颂章肩上,将人掰了一圈,推她去浴室洗澡。

    早上六点半起床锻炼,跑完五公里洗澡吃早饭,最后九点前还能出现在专教。然后不需要读条就可以坐在工位上开了电脑直接做设计,沈知韫没法不佩服她。

    国庆节虽然他们还要赶进度,但没多少人会在专教通宵,沈知韫靠在椅背上大马金刀的坐姿看着人随性恣意。明年的实习他已经找好了,这几天一直在和师兄保持联系。

    运动过后的身体更适合躺在床上,沈知韫戴着耳机没注意,突然胳膊被人碰了一下,顺着那只很快收回去的手望过去,李俨雅拿着白色泡沫板站在一边。

    沈知韫把耳机摘下来:“怎么了?”

    “这个泡沫切割器我可以用吗?”李俨雅指着操作台上的机器。

    “可以。”沈知韫把手机放下,“这个机器的开关坏了,费教授抠门一直没换也没去修,你多按几次就能打开了。”

    李俨雅:“谢谢。”

    见她试了两次就打开了泡沫切割器,沈知韫重新戴上耳机点开音乐软件,还没好好重新确认完自己昨天做的内容,他戴着耳机在音乐声里好像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李俨雅似乎很抱歉打扰他:“我关了好几次都关不掉。”

    沈知韫摘下耳机走过去,很简单粗暴地拔掉了开关,然后重新插上去:“以后直接拔掉就好了。”

    一上午李俨雅问了他不少问题,之前费炳勇就对他们三令五申千万别刺激李俨雅,沈知韫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中午吃完午饭回来,沈知韫发现自己桌上多了瓶坚果味的牛奶,旁边贴了个便签。

    ——对不起,一上午打扰你很多次。

    沈知韫把牛奶放回到李俨雅的桌上:“你自己喝吧。”

    李俨雅怕他嫌弃,急忙开口:“不脏的,我和吴俞永之间没有……”

    沈知韫一愣:“不是,是我坚果过敏没有办法喝。”

    李俨雅匆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知韫反应过来她为自己解释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同情:“别自我审判和定义,那也不是你的错。”

    他人高,李俨雅坐在椅子上感受到的压迫感是翻倍的,他放下东西的动作和他离开时搅动的空气里留着香水的味道,很好闻。等人走了,李俨雅才回头去看他。

    整个国庆假期,许颂章也没有在沈知韫那里住几晚,后面两天他去见他外公外婆,又被喊回家吃饭。

    桂花的花期没撑过国庆后的一周,时序很快进入十一月,立冬过后气温保持在十五度。这个天气晨跑舒适,跑完步去食堂,许颂章迎面撞上李俨雅,她拎着两份早饭,一份有牛奶,一份的饮料是果汁。许颂章朝她打招呼,关心了两句吴俞永案子的进展。

    “还在庭审前的准备环节。”

    许颂章自己也才经历过一个案子,深知走司法程序的缓慢,安慰她:“嗯,你也别太着急紧张,会胜诉的。”

    李俨雅点头:“谢谢你,之前也很感谢你。”

    许颂章摇头:“举手之劳。”

    眼前早八的大学生要涌入食堂了,许颂章也不和她多聊,两个人说了再见就分开了。

    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期末了,在专教熬夜的人越来越多,许颂章也不得不在专教里待更长的时间来完成小组作业和应付交图周。眼底难得出现了黑眼圈,今天的咖啡因超标,许颂章起身去卫生间换卫生巾。

    刚上完厕所,手机便响了起来。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她歪着头在洗手池前以一个很怪异的姿势洗手。

    “吵架?”许颂章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费英兰的话。

    费英兰叹气:“你姑姑那天听见的但小懿和阿韬都不肯说,你姑姑也不好问,你这两天旁敲侧击问问小懿是怎么一回事。”

    挂了和费英兰的电话后,许颂章没有着急回专教,而是翻出周懿的电话,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许颂章拿着手机朝着无人的窗边走去。

    许颂章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旁敲侧击,于是开门见山:“我就和你直说了,你最近是不是和韬哥吵架了?姑姑和我妈说,我妈跑来问我。”

    周懿在电话那头语气听着闷闷不乐:“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就觉得韬哥最近很奇怪。”

    很奇怪?

    许颂章蹙眉,难道是出轨了?疑惑在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但周懿在电话那头知道许颂章其实懂了她内心的疑虑:“但是他每次出去都是和他表弟发小一起,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所以我又觉得是我想太多。”

    闻韬周懿这样恋爱七八年,都已经结婚生子的人也会产生信任危机,恋爱这门学科,许颂章实在是想逃课。

    “你要不和韬哥聊聊?”

    两个人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已经结婚生子了,不能像恋爱那样轻易就劝分手。

    “聊过了。”周懿叹气,“他说没有,我再问他就发火了,可是我就是不相信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信他了。你就和舅妈说没事,让他们别担心。”

    信任危机的恐怖仅次于全球金融危机。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通电话,许颂章还是能感受出周懿因为不信任而备受折磨。挂了电话,许颂章也不知道要不要对爸妈实话实说,垂眸看着漆黑的楼下,远处的一盏草坪射灯正好对着一颗金桂,像是金桂本身会发光一样。

    “钱掉了。”

    许颂章没回头也没动。

    身后走过来的人语气惋惜:“看来我需要想新的话术了。”

    胳膊被东西撞了一下,许颂章伸手拿过那样东西,发现是一瓶果汁,看着有点眼熟。

    见许颂章看果汁,猜她狐疑为什么不是旺仔牛奶,沈知韫解释:“今天早上别人送了我一瓶,我尝了一下,味道不错。”

    “谁啊?”许颂章拧开瓶盖。

    “李俨雅,说是谢谢我。我今天可是当乐于助人的活雷锋呢。”沈知韫朝楼下看,黑黢黢的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国庆假期除了建筑院和搞科研的似乎没几个系里还有人这么勤奋刻苦。

    许颂章想到了早上碰见李俨雅时她手里领着两份早饭,没想到其中一份是给沈知韫的:“我问你一件事。”

    “问。”

    许颂章把周懿对闻韬的猜忌不信任告诉了他:“你觉得是我姐小题大做吗?”

    “发火不是因为你姐夫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而是因为你姐直觉太准了。”沈知韫一针见血,“男人就是这样。”

    沈知韫说完感觉到许颂章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我说过的吧,你可以抱着和我试试的心情谈恋爱,东西还有试用期呢。”沈知韫耸肩,“我是好聚好散的人。”

    在经历了左宣的冷暴力之后,周懿和闻韬大概是许颂章唯一相信世界上还有真爱的存在了,恋人、恋爱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碰的。不过像他们现在也挺好的,不是恋人关系,但可以互相白嫖。

    只要沈知韫没有女朋友就行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二更) 我选沈知韫……

    隔天跑完步时间还早, 天一冷林悦起床更困难了,许颂章给她发消息问她吃什么,点了碗面坐在靠柱子的桌边, 许颂章搅拌着手里的面条,还没等到林悦回复自己, 她感觉到桌边好像有人停下了脚步。

    李俨雅端着餐盘站在旁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啊。”许颂章反正也就自己一个人。

    李俨雅在对面坐下:“下个月就开庭了。”

    “你不用紧张。”许颂章安慰她。

    李俨雅点头,她本身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 现在出了那些事她变得比以前还沉默。勺子搅动着馄饨的汤汁,李俨雅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沈知韫在一起了吗?我闻见你们身上的香味是一样的。”

    “嘶——”冷不丁的一句话, 许颂章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痛得她表情都有点狰狞了, 借着痛苦的表情掩藏自己的心虚:“我和他没关系。”

    然而还没结束, 李俨雅继续问:“那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说不喜欢的话就是在撒谎,许颂章看着对面自杀过一次,又被教授长期性骚扰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忍心骗她:“他不是我的理想型, 我喜欢温柔善解人意又谦逊的人。”

    这话不假,许颂章喜欢的是她父亲那种温柔顾家谦逊的人, 向水一样温润的性子。不是沈知韫那样像是淬了火一般肆意洒脱的人。

    但人这一生无论多么墨守成规,都避免不了旁逸斜出。

    之前自己和宋河棋吃饭好像也有一个小姑娘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那时候她问周冉是喜欢对方吗?现在她却没什么勇气问李俨雅这个问题, 一来她和沈知韫没关系,宋河棋对她来说像弟弟, 自己多问一句没事。二来周冉不管回答喜不喜欢, 自己都无所谓。

    “但……”

    突然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回答李俨雅的问题,她的悲剧并不是自己造成的,正准备继续说, 许颂章就看见远远朝这里走过来的沈正文,他走到柱子另一边坐了下来,接下来想说的话许颂章又咽了回去,她听见沈知韫的声音从柱子另一边传来。

    “今天来这么早?”

    “通宵,吃完就回去睡觉。”

    “国庆的时候作息不是还挺好的吗,你真要好好改一改。”沈正文吃起了儿子给自己买的面,“今年圣诞节爷爷奶奶不过来了,但春节过来和我们一起过。”

    “知道了。”沈知韫看着有些困,吃得也没有胃口。

    许颂章将餐盘放到回收点,拎着给林悦带的早饭站在食堂门口,赶着上课的学生已经倾巢而出,她朝着食堂里面望了一眼,等着沈知韫的出现。

    但沈知韫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宋河棋。

    宋河棋和她说起了周末过生日的事情,想邀请她一起去。

    许颂章还没来得及答应,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走到宋河棋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许颂章认出那是周冉。周冉嘴甜地叫了声姐姐,随后看向宋河棋:“你周末过生日?”

    宋河棋点头。

    许颂章朝她打招呼,这才回答宋河棋:“周六吗?姐姐补贴发了,到时候我请你们两个吃吧。”

    周冉举手像是上课发言一样动作很可爱:“那我准备蛋糕,姐姐有忌口的吗?”

    “什么都吃。”许颂章回答完看向宋河棋发现他脸上也没有排斥的表情,勾了勾唇,“那我们周□□点半在东门碰头?”

    说完,一道眼熟的身影从食堂出来,沈知韫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手插着兜直接走了。

    周冉拿出手机:“姐姐,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没给许颂章追上去的机会,加完好友再看向沈知韫离开的方向早就没有了人影。

    回到宿舍,林悦刚上完厕所,不好意思地笑:“你等会儿再进去冲澡。”

    许颂章把早饭递给她,坐到自己位置上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拿起手机。

    林悦好奇地凑过去:“怎么了?”

    许颂章:“我失恋了。”

    林悦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没有灵感写不出毕业论文了?”

    许颂章笑不出来:“你觉得我有爱上男人的可能性吗?”

    “坦白说,没有。你和左宣分手后一怒之下在专教做了一周的设计,赶超所有人的进度,最后提前半个月完成期末大设计课作业的壮举,让我至今还佩服,你知道当时这件事引发了多严重的连锁反应吗?全系那么多人都去谈恋爱妄图像你一样通过被甩来提高生产力。”林悦拿起牙刷,“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好吧,我只是没灵感了。”许颂章说了个最符合自身的谎言。

    林悦信了,安慰:“小事,这都是小事。”-

    在公寓久违地睡了十八个小时才起床,醒来才凌晨三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沈正文的手机号。

    “喂,爸。”沈知韫喊人,“吃早饭了。”

    不出意外被骂了。

    睡不着,他起床后一脚油门开车去了专教。

    李丰在专教通宵了,五点钟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腰痛得不行他找个保健操活动,沈知韫一进专教就看见他在扭屁股。李丰看见他还以为见鬼了:“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沈知韫:“睡饱了。”

    “对了,今天晚上组上聚餐。”李丰继续活动,“来不来呀?”

    沈知韫板着脸:“别一边做这个动作一边问我这种问题,有点恶心。”

    李丰没搭理他扭得幅度更大了:“去呗,反正费教授请客,我们去宰他一笔大的。”

    想着晚上的聚餐,李丰一整天连做设计都没有心思了,熬到四点多就拉着沈知韫一起去了,组上全员出动。这次组上聚餐是为了撮合他们师兄师姐,费炳勇也是头一回当红娘,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也不怕女生尴尬。

    “没有想到费教授这么好,你说我要是在他这里念个博士,他会不会也帮我说个媒?”李丰叹气,以前高中的时候没有时间早恋,没有想到念了大学这么多年依旧孤寡。

    沈知韫:“你的论文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别再虐待老人了。”

    李丰瞪他,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你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注意一下,别让菜碰到你嘴巴了不然我怕你中毒,嘴巴上涂砒霜了吧。我就搞不明白怎么这么多小姑娘喜欢你,帅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李丰说完不服气地扭头问身后的两个女生:“你说善解人意又幽默的我和毒舌嘴贱不讨喜的沈知韫你会选择谁啊?”

    李俨雅瞄了眼沈知韫,低下头没回答。

    另一个女生笑:“我选沈知韫。”

    李丰又问:“阳光开朗善解人意又风趣幽默的我和阴暗偏执毒舌嘴贱的沈知韫呢?”

    那个女生笑的更开心了:“我还是选沈知韫。”

    李丰不肯放弃:“家财万贯阳光开朗善解人意又风趣幽默的我和一贫如洗阴暗偏执毒舌嘴贱的沈知韫对比呢?”

    女生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没有任何犹豫:“我还选沈知韫。”

    东门近在咫尺,许颂章穿了件大衣站在红绿灯下,一看就是从专教里出来的,头发还用马利的铅笔绾起来。

    沈知韫在被许颂章看见之前就藏起自己的目光,但故意提高点了音量宣告自己的存在:“我也就对不喜欢的人毒舌嘴贱,我对喜欢的女生也温柔谦逊还善解人意。”

    宋河棋和周冉四点半才下课,不久前才发消息说两个人刚下课正在赶过来,许颂章在手机上排队了,正无聊地站在东门等他们就听见沈知韫说话的声音。

    许颂章扭头看过去,绿灯已经亮了,他们组上一行人已经在过马路。

    后肩被拍了一下,周冉和宋河棋一块儿来了。

    蛋糕店的店员送来了蛋糕,服务员帮忙拿去后厨冷藏,点菜的任务交给了两个小的,许颂章率先把礼物给了宋河棋,今年还是围巾,她实在是想不出送男生什么礼物比较好。

    周冉看见许颂章送的礼物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亲手织的围巾拿出来:“这周生活费买了蛋糕之后有点不够了,只能自己织了。”

    宋河棋一愣,双手接过礼物,手工的围巾耗时费力,他们课几乎都是满的,有的时候晚上还有选修课,也不知道周冉是怎么挤出时间织的围巾。

    “谢谢。”宋河棋将两份礼物放到一起。

    许颂章适时送去夸奖:“手好巧啊,亲手织的意义才好。快点菜,你们周六还要上课,实在是辛苦今天多吃点。”

    点完菜,周冉和宋河棋聊了一些上课遇见的问题。许颂章在旁边听着,也不去打断两个人,上菜后就一直给两个人夹菜。

    结完账三个人刚走出店里,周冉想上厕所,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碍事的地方等她,许颂章突然想到什么,用胳膊耸了耸旁边的宋河棋:“你试试周冉亲手织的围巾。”

    宋河棋不知道许颂章为什么突然这么要求,但还是配合地系上了。周冉送的是围脖,许颂章伸手帮他稍微整理了一下,看着宋河棋这副样子许颂章已经能想象等会儿周冉上完厕所出来看见会有多高兴。

    宋河棋:“有点热。”

    毕竟现在还有十几度。

    “好看,特别适合你。”说到这里许颂章朝店里看了一眼,决定不当这个电灯泡,她拍了拍宋河棋肩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记得把周冉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围巾先别摘。”

    许颂章算是知道古代的皇帝为什么喜欢赐婚了,走回学校的路上一想到这两个小孩纯情青涩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笑,这样的懵懂对比她和沈知韫的直白还真是稚气。

    想着沈知韫,许颂章抬眸朝着前方被鹅黄色路灯照亮的校园街道,他正穿过一盏盏路灯朝着昏暗的前方走去,视线锁定他的一刻,许颂章下意识想要加快脚步追上去,但刚迈开两步,她这才看见还有一个人走在他旁边。

    是李俨雅。

    两个人离得也有些近了,他确实很温柔地在提醒怕猫的李俨雅,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