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长廊酒店(16)
一层又一层的长廊上, 肖像画中伸出的手臂缓缓染上了血色,浓稠的黑色鲜血自肖像画上流出,滴落在长廊的地上。血液自墙上流下许多, 没有规则地覆盖而下,唯独避过了同肖像画交错悬挂的落地镜。
沾满血的肖像画和干净的落地将交错在一起,镜面反射出妖诡的长廊。
血腥味扑鼻而来。
孙石在餐厅吃完早餐, 做好了准备,带着那本日记往楼上走去。电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显示停留在地下一层,孙石按不动, 又迫于时间,最终决定从楼梯上去。
整个酒店都充斥着诡谲阴森的气息, 尸体的腐败味和血腥味交杂在一起,许多女人发出的声音飘渺地喊着“眼睛”“给我眼睛”。
孙石淌着地上蔓延的黑色浓血,脚步声夹带着粘腻的声响。楼梯道昏暗异常,孙石摸着扶梯往上快步跑着, 怀里揣着那本从画展的镜子后面找到的笔记本。
他喘着气,眼看就要走到顶层的阶梯, 有什么阴凉的风吹过了他的脖颈。他浑身一个激灵, 骤然感受到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孙石猛地回头。
身后是下方已经爬过的昏暗台阶,浓稠的黑血从上往下缓缓流淌着, 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赶忙回头想要走完最后几层。急喘的呼吸声中, 视线自后方一无所有的昏暗转回前方近在咫尺的楼梯道安全门——
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张眼眶两处如同血洞一般的女人脸!
女人一身画中的西式宫廷礼服, 微微张着嘴对他笑着, 露出来的牙齿满是浓黑的血液,散发着腥臭的气味。那空洞洞的眼眶仿佛能看见他一般,直勾勾地对着他。
“呀, 眼睛……你有眼睛,那不如给我吧……”
“啊——!!”
孙石猛地后退几步,踩空在了身后下落的阶梯上,踉跄了一步直接跌了下去,在楼梯道上滚了几圈。
浓稠的黑血顿时沾染了他的全身。
孙石却顾不上那么多,赶忙扶着地站了起来。
身着西式宫廷礼服的无眼女人已经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朝他靠近,口中不断地喊着“眼睛”的字眼。她虽然是移动着的,可脚步却没有任何声音。
孙石好歹是闯过几层副本的降楼玩家,他看了一眼即将到达的十五层,立刻明白过来必须绕过这个女人跑去画室。他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狠下心朝无眼女人攻去。
这个鬼怪实力不强,孙石好几次都伤到了要害,可他逐渐发现了不对——这个画中人没有心脏,被武器伤到也只是流出无止无尽的黑血,根本伤不到。他的身后,居然也出现了另一个画里走出来的无眼女人,全都口中喃喃着要挖他的眼睛。
孙石渐渐体力不支,挥动武器的动作间,放在衣服口袋内侧的日记本掉了下来。他顿时大惊失色,低头将瞬间被黑血沾湿的日记捡起来,没想到身前身后的无眼女人都骤然停了下来。
两个画中人都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她们根本顾不上孙石,片刻便消散在了楼梯道间。
孙石一愣,大喜:“她们怕这个日记本?这个东西果然是找到阶梯的关键,晏明光他们不跟着我,那就让他们死在这里吧……”
他沾染着满身的血污,捧着这个日记本,就连脚下流淌的黑血都绕着他流过。肖像画带来的诡异场景似乎都害怕他,根本没有同他纠缠。
孙石轻而易举地就到了画室。
画室里静谧非常,外头的血腥丝毫没有影响到画室,没有眼睛的肖像画依然散落了一地,里头也看不见任何黑色的鲜血。
孙石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就拿着笔记本跑了进去。
“补上眼睛就行了吧……这个房间里大概有几千幅画,眼睛随便画的话,在日落之前画完还是可以的……”
他看了看,在画架旁看到了工具和椅子,干脆坐了下来,将日记放在一旁,拿起笔就火急火燎的在面前这幅没有眼睛的肖像画前填补起来。
他只求补上眼睛,画的一点都不精细,不过片刻就补上了几张。
就快了……这个比他之前去过的副本都可怕的副本,就快要结束了……
孙石喜形于色,手中忙不迭扔开已经补好的一张,拿起另一张正准备下笔,一道沙哑而又阴沉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你在干什么?”
孙石下意识转过头去。
他的身边,一个满身都是干涸的血液的男人悬浮地站着,微微侧着头,空洞的双眼静静地对着他。男鬼的表情很是愤怒,更衬得他满脸的污血异常可怖。
从肖像画里走出来的无眼女人那么多,可面前这个居然是个男人!
而且,孙石那经过几个副本增幅的感知力告诉他,这个没有眼睛的男鬼,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小鬼怪都要强大!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个男鬼的对手。
孙石顿时慌了,他将手中画具一扔,起身就要绕过男鬼跑出画室。
看见孙石逃跑的举动,画家阴测测地笑了笑,他那空洞的眼眶被笑容牵扯地动了动,将他那本就血污地面容衬得愈发可怖。
他只是转过身,正在逃跑的孙石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被绊倒在了地上。
画家弯下腰,朝着在地上匍匐的孙石伸出手,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画室中:“你居然玷污我完美的画作!!你该死!拿你的眼睛来补偿我吧——!”
孙石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男鬼那污秽肮脏的双手伸向他,快速地……戳进了他的双眼里!!!
“啊啊啊啊啊——!!!”-
地下一层,两具玩家的尸体和陈年的骷髅安静地陈列在健身房里,健身房四周的镜子散射着惨白的光晕,从楼上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的飘渺的女人声音此起彼伏。
燕危站在骷髅的面前,看似随意地抄着兜,手中紧握兜里的小匕首。
他挑眉:“你们有没有觉得,血腥味突然变浓了很多?”
晏明光点头:“嗯。”
“楼上应该出了什么状况了。”
高明也站了起来,颇有些急切地看着燕危,道:“现在我们知道找出阶梯的方法了,现在马上去?”
燕危眸光一动,一手紧握匕首,一手从兜里掏出了那枚硬币。他目光略微有些失去焦距地抛起了硬币,脑海中想着方才得到的一切信息。
刚才他们在靠近这具骷髅之后,兴许是因为骷髅死前的怨恨太重,他们直接被骷髅没有散去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属于这具身体生前的记忆。
这具骷髅——也就是给画家看病的女医生,在给画家看心里疾病的过程中,和画家互相吸引并且在一起了。但没有想到,痴迷于画出完整肖像画的画家发现了挖眼填画的方法,画家只要挖掉一个人的眼睛,他就能画出同样的眼睛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画家的执念面前不值一提,画家终于在日益偏执中丧失了理智,他挖出了医生的眼睛,完成了女医生的肖像画。
在这之后,画家彻底疯了。
为了完成画作,他甚至在自己开的酒店里,挖了自己的眼睛,害死了自己。并且,画家死后,由于对画作的执念和痴迷,他化成了厉鬼,滞留在这个酒店里,把女医生被挖掉的那双眼睛和画家自己的尸体藏了起来,每日都在徘徊着想要完成其他没有眼睛的肖像画。
而女医生,则因为失去了眼睛,怨气一直没有消散。
她想要拿回自己的眼睛。
三人得到的信息里,女医生告诉他们,只需要找到她被挖掉的眼睛,把眼睛安回去,画家的死前的执念就没了意义。这个酒店里所有的戾气和怨气都会消散,一切恢复正常。
只要执念没有了,一切都会结束。
“……这个骷髅刚才告诉我的信息里说,”燕危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在眼底洒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她的眼睛极大可能就藏在画室里。”
高明点了点头,颇为激动地搓了搓手:“对!但是画家可以在他的画中游走。我们要把画家引出画室,在画室里面寻找被藏起来的眼睛。她还告诉我们,画家生平最注重他的画,只要我们对画动手,比如随便画点不好看的眼睛之类的,画家一定会忍无可忍出来。不过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还没把画家引出画室就死了,画家很强。”
燕危挑眉:“然后我们只要想办法活下来并且把画家引出画室,让其中一个人进去搜索眼睛就可以了?”
高明继续猛地点头,“这样看来,这个副本其实并不是特别难,只不过需要找对线索。我们只要来了地下室,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只要走对方法,就很简单……”
燕危眯了眯眼睛。
他那亮如星辰的双眸中此刻尽是冷静与理智,同他平时那副浅笑着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再度握紧了兜里的匕首,浑身紧绷,神经高度警惕。若是仔细看他此刻的姿态,可能看出燕危正处于随时都能出手的姿势。
他口中喃喃自语般说:“是啊,很简单。但是,太简单了……”
引起了赌楼机制的副本,真的就这样迎刃而解吗?
一切似乎自圆其说了。为了执念杀了爱人、最终作茧自缚的画家,找到尸体和眼睛,归还眼睛给主人,就可以解决一切怨念。
但为什么服务员没有收拾十三层那两个玩家的尸体?为什么布偶娃娃是他们的死亡触发,死亡条件和长裙女人截然不同?为什么……
高明已经沉浸在找到线索的喜悦中,燕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甚至觉得危险感愈发严重,浑身上下都下意识进入了警惕的状态。
晏明光看了燕危一眼。
不知抛了多少次的硬币再度落入燕危的掌心。他掌心一收,将硬币裹在其中。
金属冰凉的触感从掌心处传来,偏低的温度让人头脑清醒,燕危凝神,道:“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没其他东西了。走,我们去顶层。”
晏明光:“嗯。”
高明自然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三人一同走到电梯前,才发现电梯一直停在他们这一层,不需要等待,他们就坐上了电梯,直接按到了十五层。
“滴——”
电梯到了十五层,厚重的门缓缓拉开。
燕危这才明白了血腥味逐渐加重的由来。
他只能忍着洁癖,踏了出去。三人淌着地上缓缓流淌的浓稠黑血,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出电梯,躲避着从肖像画中伸出来的血手,打量着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的长廊。
高明额头冒出冷汗,推了推眼睛道:“我们下去一趟,楼上就变样了。这些手我们去地下一层的时候还是白的……血流下来就不能把镜子也盖住吗?这样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和血手,越来越瘆人了。”
走在中间的燕危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高明一愣:“看我干什么?”
青年眸光微动。
周遭都是晃人眼睛的血污,地上缓缓汇集的血污已经没过了鞋底,燕危站在那里,血色衬得他的脸庞更为白皙,在这样肮脏的地方也十分出尘。
“我觉得,”燕危这回居然勾了勾嘴角,笑意这回终于直达眼底,“你好像提醒到我了。”
“啊?”
前方,晏明光骤然抛出手中的短刀,刀刃在空中划出破空声。同一时刻,长廊的前方,骤然出现了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无眼女人。
短刃在无眼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女人空洞的眼眶中!
无眼女人发出尖利的惨叫声,迅速消散成了碎纸片。
燕危还是没动。
他从出电梯的那一刻,就觉得四周的环境透露着莫名其妙的诡异。他明知道此刻酒店存在的危险都是什么,却感觉哪里他没有留意到。
此刻,他看向了镜子。
“燕危?不走吗?画室就在前面。”高明说。
燕危看着前方,目光直视,恰好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他眨了眨眼,却只瞧见,镜子里他的影响仍然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睛始终没有眨动。
燕危立刻快速眨了眨眼——果不其然,镜子里的影像一次眼都没眨过!
他再度看向镜子里高明的影像,同样的,高明的影像也没有眨眼!
“燕危,走吗?”
这回是晏明光喊他。男人清冷却沉稳的声线穿过血腥,仿佛只是随意地喊了他一句。这人说话间,在血泊中快步跨过,穿过墙上伸出来的一条条手臂,轻巧地在血泊中捡起了他的折叠刀。
他刚捡起短刃,身后骤然又出现了一个无眼女人朝他伸手而去。晏明光直起身子,转身便挥手,背着身便刺中了鬼怪的眼睛。
眨眼间,走廊的前后,居然在不断地走来无眼女人。
晏明光刚解决完一个,碎纸片在血水上漂动,高明身后也出现了几个无眼女人,还有手臂从肖像画上延长而出,朝着站在中间的燕危伸去。
燕危本来就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超过常人的感知力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危险到来。他一个翻身,从兜中掏出小匕首,用力地插入伸来的手臂上。
高明大喊:“怎么办!?这些怪物好像越来越多了,我们如果不赶紧找到阶梯,她们堆都能堆死我们!我们去画室尝试那个死去女医生说出来的方法,把画家引出来在里面找一下眼睛和尸体。”
人力是有限的,鬼怪却仿佛无穷无尽。不马上找出阶梯,他们肯定会被耗死。
不过片刻间,身手最差的高明已经被抓伤了手臂,高明右边的小臂上被活生生地抓下来了一块肉。高明好歹是混过几个副本的人,只是发出一声痛呼,便捂着胳膊忍痛不语。
“你还好吗?”
高明整张脸都快拧到一起,但他还是点点头:“还行。”
“我刚才发现镜子里的我们都不会眨眼,眼睛好像是死物一样,这里应该有什么问题。走!”燕危从镜子上收回目光,握紧了手中的小匕首,“先去画室。”
晏明光立刻往前踏去,轻巧地在血泊和无眼女人中周旋,无眼女人散成的碎纸片满满地飘在长廊上。燕危不住躲闪着,时不时用匕首切断伸来的手指。他的风衣也沾染上了些许浓稠的黑血,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鬼怪的指甲划破了表层,温热的鲜血微微滑落,沾染了几滴到他的围巾上。
这样狼狈的情况,脸上的血色反倒衬得他精致的五官愈发好看,还带着些许幽然的美感。
同平时给人的亲善感截然不同。
走廊本就狭长,涌来的鬼怪却越来越多。整条长廊遍布危险,唯有路过一号房的时候,房间里面十分平静。他们路过一号房,在晏明光的开路下,燕危和高明身上也还是挂了彩,堪堪来到画室的门前。
画室的门敞开着,和一号房一样,长廊的一切混乱血腥都没有影响到屋里,房间静谧非常。三人在门外往里看,只看见和之前一样满墙满地的肖像画,还有躺在地上的……被挖掉双眼的孙石的尸体。
他们本来打算直接进去,可看到孙石尸体的那一瞬间,燕危脑海中不对劲的感觉愈演愈烈,他赶忙在门前刹住脚步,拉住晏明光和高明:“等等!”
孙石的表情还维持着惊骇,似乎是死去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身侧,还掉着一本比较新的本子,不知里面写了什么。
他们没进去,晏明光转头又处理了一波围过来的无眼女人。
燕危微微喘着气,斜靠在画室的门边,侧着脸看着画室里头孙石的尸体,问:“高明,你能看得出来孙石什么时候死的吗?”
高明满眼骇然:“从尸体和流血程度来看,他刚死!!可我们还要进去……”
刚死,意味着这个看似平静的画室比长廊还要危险!
“我们现在进去试试女医生的方法?”高明问。
女医生说,在画上做点什么,引出画家,就能在画室里找到眼睛解决酒店里的怨气。
但是……
燕危盯着孙石的尸体。尸体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画,画上,眼睛部位被拙劣地填补满了——显然是孙石做的。
孙石刚才也在对画作动手脚,但是孙石死了。
他之前觉得画展的线索要么没用,要么是错的。
挖眼填画最终作茧自缚的解释看似已经自圆其说。
但没被处理的尸体、死在画室的孙石、同样死于挖眼的画家、血水都不愿意经过的镜子、镜子里从不眨眼的他们、健身房里三具时间各不相同的尸体……这些东西在燕危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了完整的另一张逻辑网!
有什么思绪在他的脑海中轻轻飘过。
燕危猛地抓住了它!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问高明:“你还记得和你一起住的那个玩家,大约是什么时候去上洗手间的吗?”
“啊?”高明捂着手臂,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差不多晚上十点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睡觉前我看了钟,那时候是九点,我睡了一会就想上厕所,一直憋着,所以对时间流逝有点概念,差不多就是十一点前一点吧。”
燕危缓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迅速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从刚才的思绪中缓了过来。
他朝拦着鬼怪的晏明光喊了一声:“晏明光,你是不是抽烟?也给我一根,我想抽一下。”
正在对付鬼怪的晏明光道:“不给。”
燕危:“……”
这人说着不给,反手回刀的片刻,还是掏出一根烟扔了过来。
高明一愣:“抽烟?我们不抓紧时间进去动那些画吗?你……你要是真的想抽,我先进去试一试,毕竟我一直都靠你们,也该做做事情……”
“不用,”燕危接过晏明光二话不说抛来的烟,微微仰头靠着门框,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进去用女医生的方法之前,我先抽个烟做好心理准备。你怎么只给我烟?打火机呢?”
最后两个问题自然是对晏明光说的。
面对鬼怪压力最大的男人居然再度二话不说,朝他抛来了一个打火机。
燕危抬手接住,动作飒然地将烟叼在嘴边,随意地点着了打火机的火。
青年的五官颇符合东方古典的审美,是别人一眼看上去就比较乖的长相,所以高明在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觉得燕危是个需要保护的人。这样的面容叼着烟,着实是太过违和。
他还仿佛当真在做心理放松一般,在鬼怪的围攻中滑动了几下打火机的开关,将打火机的火舌缓缓接近烟头。
他本来神情紧绷,浑身作出一种想要放松却放松不下来的姿态,烟叼在嘴边也不断地抖动着。可就在火舌即将点燃烟头的那一瞬间——
燕危淡茶色的双眸猛地闪过精光,眼底露出洞悉一切的眼神。
他手中动作一拐,他猛地蹲了下来,伸手便拿起一张肖像画对着打火机的火舌,将这张肖像画点燃!
下一刻,他将点燃的画像扔入画室中,另一手用力一抛,打火机在火苗中心碎裂,散出打火机里的易燃油。易燃油泼洒而出,伴随着点点火星,火焰瞬间在画室当中席卷开来!!
高明大惊失色:“我的天,你烧画室干什么!?我们不是要按照女医生的说法找出眼睛找到阶梯吗?眼睛要是在画室里,画室烧了我们就死定了!”
画室里,火焰在满是纸制品的画室内迅速散开,浑身血污的画家从一张还未点燃的画中走了出来。他僵硬的面容满是怒火,嗓音沙哑而阴森:“谁!谁烧了我的画!!我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一会说。”燕危根本没时间同高明交谈,他转头就抓起高明的手往外跑,喊着晏明光:“跑!快点,一号房鬼怪最少,我们去隔壁一号房!!!”
第17章 长廊酒店(17)
画家已经在不住跳动扩散的火舌中走了出来。这个火似乎触及了所有画中人的底线, 女人的尖锐叫声和画家的怒喊声交织在一起。
晏明光瞧了一眼逐渐燃烧起来的画室,嗓音淡淡的:“你把画室烧了。”
高明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中。
好在晏明光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两人一道拉着高明, 就朝着更加疯狂的鬼怪们冲去,朝着一号房的方向跑。
燕危沉声道:“我们都错了,一开始所有的玩家都被误导了。画家根本不是这个副本里最大的危险, 我们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具女医生的骷髅才是!!!”
从一开始,这个副本的陈设和服务员的画就给所有玩家带来了最大的误导。
从在酒店大堂被带到餐厅的那一刻,不管是燕危自己, 还是其他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画上。因为肖像画最密集地分布在长廊上, 而画家的一切故事都和画有关。
但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整个长廊酒店,长廊和房间内最多的东西,除了肖像画,还有镜子!
酒店在误导他们, 却也在提示他们。所有死去的玩家看上去都是死于挖眼,但玩家的死相各不相同, 服务员收拾尸体的选择也带来了暗示。
不同, 代表着……这个副本的鬼怪并不仅仅只有画家和画家操控的画中人,而是有两拨鬼怪。
燕危方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眨眼睛的时候, 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直到看到画室里孙石的尸体, 他彻底明白了过来。
关于画家生前的一切, 他们查到的都是对的。一个天生就在画肖像画上极具天赋的画家, 靠着他的能力声名远扬,开了酒店和画展。可是有一天,这个画家的天赋消耗殆尽了, 他再也画不出灵动的眼睛。一向追求完美主义的画家再也无法完成完美的画作,他去了医院看心理障碍的疾病,并且渐渐和给他看病的女医生在一起。
后来,画家突然发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挖掉别人的眼睛,他就能画出那个人的眼睛。
女医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画家用刀,亲手剜下了他爱人的双眼。
同地下室那具骷髅分享给他们的记忆一样,被剜下双眼之后,画家拿走了女医生的眼睛,完成了女医生的肖像画。可女医生却因为被活活剜眼而死,尸体被酒店的服务员扔进了地下一层的健身房。
之后的事情却根本不是女医生分享给他们的信息!燕危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画家这十年来只杀了女医生一个人?为什么他只挖了一双眼睛,就自己也死于剜眼?一个痴迷于画作的人,会甘心第二个就挖掉自己的眼睛死去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能解释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画家刚挖掉女医生的眼睛,他自己也被别人剜眼害死了。
被谁?
被死后怨气化鬼、执着地想要找回自己生前双眼的女医生!女医生死了以后,化作了厉鬼,寄生在自己的尸体上。她有着生前的怨气,也想给自己找到一双眼睛。画家的执念让画家想要挖眼填画,女医生的怨念让她想要挖掉眼睛来填补自己失去的。所以她挖了画家的眼睛,死去的画家也因为执念,甚至在尸体还没有腐烂的时候就直接化作了厉鬼。
画家化作厉鬼藏进了画里,医生还是没能找到她生前被挖出的眼睛。她不断地寻找着眼睛,所以在昨晚挖了两个玩家的眼睛。只可惜这些眼睛都不是她的,画家将她的双眼藏的很好,她还是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双眼。
长裙女人和中年男人是被画家杀的,可是十三层那两个玩家却是被女医生杀的!而今天,他们在地下一层得到的信息,也是女医生骗他们的。
“所以这个骷髅才是最大的危险!她是第一个受害者,却也是第二个凶手。昨天画家和我说,‘明天你也是要死的’,还有服务员喃喃自语的‘他会把你们都杀了’,其实都不是他对我们动手,服务员说的是‘她’不是‘他’——医生会把我们都杀了。”燕危躲过朝他肩膀刺来的尖利指甲,微喘着气说完了一切推论,“她不会放过我们,说的化解酒店危险的方法根本就是假的。”
高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身上也多了好几处被鬼怪拉扯出来的伤口。燕危说完的时候,高明正躲闪不及,大腿被墙壁挂着的肖像画上伸出来的血手活生生挖出了一个血洞。
他“嘶”了一声:“我的天,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而且我们烧画室是干什么啊,我脑子不够用了。”
燕危:“长廊鬼怪太多了,进房间我们再说!”
从烧画室到跑向一号房,一分钟都不到,电光石火的功夫,眼看画家就要追上他们,三人终于到了一号房的门口。晏明光先是转身轻巧地踏入房内,清理了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鬼怪,三人立刻闪身进入一号房内,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在他们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长廊骤然发生了异动——
长廊两侧,没有被血水覆盖、本来十分正常的落地镜骤然震动了好多下。几人刚跑到一号房门口的功夫,一面镜子上,居然缓缓走出了一具骷髅!
骷髅的眼眶骨头处,边缘十分不齐整,显然生前被利器损伤过。
——这正是燕危等人在地下一层看到的那具女医生的骷髅!
可这一回,这具骷髅居然从镜子里走了出来,自己行动着,发出了怒气十足的怒吼:“你们竟然烧了画室!!那里有我的眼睛,你们烧了我的眼睛!!你们该死!!!!!”
骷髅刚出来,长廊上,那些画中走出来的鬼怪全都仿佛遇到了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样,墙上的血手都瑟缩回去了。本来撞击抓挠着一号房门的无眼女人们也纷纷退散开来。
骷髅和追出来的画家碰了个正着。
方才喊着要杀了燕危等人的女医生和画家居然直接在长廊上打了起来。
高明使劲按着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转头回去看了一眼燕危,问道:“怎么回事?这两个boss自己打起来了?”
燕危累得不轻。
房内的鬼怪被晏明光清理了干净,方才那一番打斗,晏明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燕危却喘气声越来越重。他倚靠着墙边,深呼吸了几下,才说:“他们互相挖了对方的眼睛,当然有天大的仇。我刚才的猜测如果没有错的话,画家平时都靠这些肖像画游走,而女医生则靠镜子移动,他们谁都遇不着谁,今天都为了杀我们碰着了,当然打上了。”
他们说话间,听完燕危方才简短解释的晏明光已经开始动手,用床单等东西迅速地盖住或者裹住房间里能找到的所有镜子。
这个房间里的画中人已经被清理了,女医生能自由移动的媒介镜子也被暂时覆盖,他们也算能获得暂时的喘息。
“外面,我感觉……”燕危凝神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晏明光接口道:“骷髅更强。”
燕危下了结论:“那也就是说,赢的会是骷髅。如果她把画家收拾完了,第一件事肯定是砸门而入收拾我们。”
此时,隔壁画室的火似乎愈演愈烈,烧焦味都在顶层散播开来。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三人也逐渐闻到了火焰的气息和无数纸屑烧成灰烬的气味。
“啊这些画中人的手抓人也太厉害了,痛死我了。我们要是没办法通关,是不是还要被骷髅活生生剜眼而死?我的老天……燕危,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一号房的门被重重地撞击着。
画家和骷髅正互相牵扯着,画家手下的画中人仍然不依不饶地想要进来。好在这些普通的鬼怪没有太多的智力,没了画做媒介,她们没办法瞬间移动进来,只是笨拙地在门外冲击着。
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摇摇欲坠。晏明光直接将沙发堵在了门口,让这道门坚持的更久一些。
但他们能破局的时间还是不多了。
“长话短说,”燕危靠着墙,语气颇为急促道,“高明,你还记得我刚才问你,你的室友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记得,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
撞门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一只指甲尖利的手还直接戳破了木门,沾满了鲜血的手臂在戳破的洞上挣动着,仿佛想要抓破什么东西。
燕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居然轻笑了一声。
他被划破的侧脸微微流着血,脸颊也狼狈地沾上了些许污秽。可那双淡茶色的眼睛在笑意的浸染下依旧亮如星辰,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法给这双好看的眼睛缀上慌乱。
他说:“昨天晚上十一点,画家要杀的人是我。我睡觉之后,被画家——可能是通过画吧——转移到了画室,当时发生了什么就不细说了。我躲过了死亡触发活着离开了,但我当时记得很清楚,时间也是在十一点。当时,晏明光也遇到了服务员。画家当时在我的面前,服务员在晏明光的面前,那你的室友是被谁杀的?”
“画家移动的媒介是肖像画,这一点我们第二天就知道了。而女医生移动的媒介,我推测是镜子,因为健身房也贴满了镜子,那些黑色的血水也根本不敢流过镜子。而且她需要哄骗我们去画室帮她拿眼睛,说明画室她去不了——画室没有镜子。昨天晚上,十三层死亡的那两个玩家,尸体的附近都有什么?”
晏明光低声接道:“镜子。”
“对,镜子!”燕危扯了扯嘴角,“第一天晚上,我和晏明光也遇到了死亡触发。当时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房间里没有画,也没有开门的动静,那个鬼东西居然能进来并且留下到处都是的血手印。现在想,当时进我们房间的根本就是女医生。”
所以血手印特别纤细。
女医生的骷髅当时直接通过卫生间的镜子出入他们的房间。而放在他们床边的布娃娃,其实是服务员放在他们房间吸引骷髅的——这是第一个晚上的死亡触发条件。
他们把娃娃扔出去了,骷髅挖了娃娃的眼睛,他们躲过一劫。而隔壁的长裙女人则是触发了画家的死亡条件,剜眼而死。
当时的时间顺序是长裙女人先死,尸体被服务员扔到了地下一层,和骷髅待在了一起,长裙女人尸体流出来的血也就沾到了骷髅的身上。到了后半夜,骷髅来了他们房间。因为当时骷髅沾满了长裙女人在地下一层流的血,所以他们的房间充满了血手印。
第二天晚上,赌楼机制开启,难度拔高,鬼怪限制降低。骷髅没了床头摆娃娃的限制,只需要通过镜子,就可以杀人。高明他们房间,卫生间有一面镜子,所以高明的室友在洗手的时候,面对着镜子,被骷髅从镜子里伸出双手瞬间剜眼而死。而孙石他们房间,死亡的那个玩家身旁有一个化妆桌,化妆桌上也有镜子。
这两个玩家死亡的地方没有血手印,只有孙石室友的身旁有零星一点,因为这一回是骷髅先出手,画家再杀人,服务员再收拾尸体,所以骷髅的手没有沾染上鲜血。只有杀了高明的室友之后,骷髅的手上沾染了鲜血,再去杀孙石的室友,导致孙石室友死亡的地方有一些血手印。
所以十三层的那两个玩家尸体没有被服务员扔到地下一层,被挖眼睛的伤口也和画家的伤口十分一致,都是被坚硬的东西直接刺穿——那是骷髅的手。
可骷髅挖了那么多双眼睛,仍然没有找到她的眼睛。画家又一直藏在画中,医生找不到画家,也找不到她的眼睛。
于是她把目标放到了还活着并且看上去有点用的“客人”——也就是他们这些玩家——的身上。
她哄骗剩下的玩家,让玩家去把画家引出画室,并且在画室内搜查所有画作,希望玩家能找出她的眼睛。
孙石当初在画展找到的线索……应该就和这个有关。孙石以为找到的是破局关键,其实不过是骷髅故意给他看的虚假信息。最终,孙石实力不行,虽然被骷髅欺骗了,但他连引出画家的能力都没有,直接死在了画室里。
骷髅又来欺骗他们。给他们编造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完整的逻辑链,想让他们把女医生的眼睛带出画室。
女医生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他们找到眼睛之后可以活下来。他们就算带出了眼睛,女医生和画家也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在他们进入副本的那一刻,所有的玩家在这两个鬼怪的面前,就只是找眼睛和提供眼睛的工具。
一号房紧闭着的房门上,已经被好些个画中女人的手戳出了破洞,一条又一条挂着黑血的手臂用力地向前伸着。
整个酒店的地板都时不时地晃动一下。三人都能听得出来,那是女医生直接将画家撞到墙上搞出来的动静。
“……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她没骗我们——她的眼睛,应该是这一次的破局关键。找到眼睛,这个酒店的一切怨气都会消散。但既然,我们帮她找到眼睛都是死——这一点孙石的死亡帮我们试错了,那我们找到眼睛能怎么办?”燕危眸光一凝,“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做的不是帮女医生找到眼睛,而是……”
“毁了眼睛。”
燕危挑眉,英雄所见略同地看了一眼说这话的晏明光。
高明捂着伤口,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烧画室的原因!我们不用冒险进去找眼睛,直接把整个画室毁了就行……”
燕危点头:“对。而且画家和女医生肯定水火不容,我们要在他们手下活命,那就要把画家和医生同时引出来,让他们狗咬狗,给我们争取彻底烧掉画室的破局时间。”
高明此刻浑身上下都挂了彩,手臂和双腿好几个被血手抓出来的血洞。这是他经历的第四个副本了,可这么凶险的低层副本还是第一次。他忍着痛,目光停驻在燕危的脸上,脑海中是完全压不下的惊讶。
青年风衣破损了好些地方,手臂一处也被血手的指甲戳破,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处的衣料。他戴着的围巾都染上了一些血色,脸颊被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面容疲惫却神采奕奕——那是因为那双明亮的眼睛。
纵然在这样的境地下,房门每一次的嘎吱声都揪起高明的心脏,可燕危却能保持冷静。
从他们走出电梯到达画室,到燕危突然烧了画室他们三人躲到一号房避难,时间也不过才过了几分钟。可燕危居然能在看见孙石尸体的片刻功夫便理清了副本的误导,找出真正的思维方向,并且还瞬间想出了烧画室这个一举两得的方法。
高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底层玩家,得益于进楼前的职业便利,勉强存活了几个副本。他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或者楼内世界的天才,却也在楼内世界生活的时候,听过不少厉害的人的传说,甚至围观过几次备受关注的新兴玩家的赌楼直播。
神秘莫测的林缜、拥有深不可测武力的蒋修……
燕危绝对不比这些人差。
更何况,还有这位沉默寡言、摸不着底、但如今一看就看得出来初始身体指数必然逆天的晏明光。
高明感叹:“虽然我现在很紧张,但我觉得我真的好幸运。如果没遇上你们,这个副本……我肯定是出不去了。”
“你也是看到一栋黑色的、高耸入天的楼,自己走进来的吗?”
“哪能啊,原来你是主动走进来的?不愧是你,”高明推了推他那已经有些破损的古板黑框眼镜,自嘲一声,“我差点以为我出幻觉了,想去医院。结果有一天,这个楼居然直接出现在我跟前,我一个没留神就踏进来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我只想彻底离开……等你们到了楼内世界,你们可以使用积分兑换一切东西,但你们也会发现,很多人攒够积分之前都只想着摆脱一直进入副本的生活,可是积分和层数够了……他们就变了想法。”
燕危看了一眼晏明光。
男人那副银框眼镜早就在打斗的时候收了起来,那张深邃却寡淡的面容毫无遮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除了头发有些散乱,这人此刻仪表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刚才的打斗都没有在晏明光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燕危提起进楼,这人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他那挂在脖子上的燕子项链,无言。
这人一提起过去和来处,就比平时还要沉默三分。燕危知道晏明光必然不想说,但此刻活命的压力下,他居然反而想皮一下。
他挑眉:“你怎么老看你那个项链?难道是什么初恋情人送的?诶晏明光,我是不是应该帮你做个什么失恋心理咨询——”
晏明光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应该闭嘴。”
燕危:“……好歹是队友,客气点客气点。”
此刻,烧焦味越来越重,一号房内的气温也逐渐上升了起来,三人都被热得满额头都是汗。一号房的房门也被完全撞烂了,可画中人少了很多,只剩下零零星星要冲进来,都在进来的那一刻被晏明光解决了。
显然,画家快输了。
燕危起身,缓缓走到了已经被撞烂了的门边往外看去。火舌已经从画室那一侧开始蔓延出来,火势越来越大,一号房眼看也要被烧到。
画家仍然和医生缠斗在一起。但是现在,画家的四肢居然只剩下一只手和一条腿,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地倒在了地下。到了这一刻,画家沙哑的声音仍然低低地响起:“我不会把你的双眼还给你的……他们是我的!他们属于我完美的画作——!!”
骷髅弯下身,伸出那一双骨手,活生生将画家撕碎了!!!
画家四分五裂的那一刻,所有的肖像画都画作碎片,仅剩的一些画中女人也瞬间消失。骷髅在火舌前方缓缓只起身,脖子扭动,坑坑洼洼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对着燕危。
“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烧了画室!烧了我的眼睛!!我也要挖空你们的眼睛,放空你们的血!!!”
燕危猛地退回房间。
他回头,同晏明光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开口道:“不对!”
方才的推论,找到眼睛,并且和骷髅所说的反其道而行之,毁掉眼睛,这个副本的阶梯就会出现。可是此刻,从燃烧程度来看,画室早就烧得不能再烧了,该有什么也都毁了……为什么这个副本还没有结束?
片刻的功夫,骷髅已经靠近了。
在她即将伸手抓向燕危的那一刻,晏明光大步跨上前,猛地将燕危往身后一拽,抬手举着短刃刺向骷髅。
骷髅那本来不应该有表情的脸仿佛狞笑了一下。
下一刻,她居然用力抓住了晏明光的双手,另一只骨手朝着晏明光的双眼袭去。晏明光反应及时,抬脚就踹,却在即将踹到骷髅的那一刻,直接被骷髅甩了出去!
尽管晏明光迅速抓紧短刃站了起来,燕危仍然面露惊诧,高明甚至瞬间露出了慌乱。
就连晏明光都不是对手,这个骷髅……根本不是凭借暴力能够通关的boss!骷髅的实力,恐怕是完全超越低层副本的实力水平,光凭借蛮力不可能成功。
隔壁烧着画室传来淡黑色的呛人浓烟,逐渐上升的温度炙热得让人头脑发昏。
和骷髅交锋再度失利的晏明光吐了一口方才碰撞间从喉间流出的鲜血,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晏明光迅速往兜里一掏,拿出了那张画家的自画像。
下一刻,自画像在他的手中消散,化作了一把漂浮在晏明光面前的深灰色长鞭!
高明一喜,赶忙大喊:“抓住它!这是副本内爆道具了,比普通的冷兵器加成大!”
话音未落,晏明光已经抓住了长鞭手柄,用力一挥,再度同骷髅较量上。
可这个道具虽然带来了助力,但是在骷髅和三人的实力鸿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女医生显然也发现了三人中高明实力最弱,骨手抓住鞭子,反作用力再度将晏明光拉远,瞬间来到了高明的面前!
燕危猛地拽住高明躲闪。
他踉跄了一下,尽量和晏明光配合着,拉着高明不住地躲闪着。
不过片刻的功夫,三人已经被消耗了不少,眼看就撑不过几分钟了!
燕危又一个躲闪间,深呼吸了几下。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在脑海中告诉运转着。
画室已经烧了,火苗眼看都要蔓延到他们眼前了,但副本没有结束,阶梯也没有出现。一定是有哪里是他们忽略了并且没有做到的。
哪里错了?毁掉眼睛的思路吗?不,不会。医生之前是在哄骗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们活,医生说的破局方法必然是假的,孙石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找到眼睛并且毁了眼睛,让这个酒店里的一切怨气因为眼睛的消失而消亡。
毁掉眼睛没问题,那现在是怎么回事?眼睛没有被烧掉吗?
医生能够在镜子里游走,除了画室那个唯一一个没有镜子的地方,医生在酒店随处可去,必然早就已经翻找遍了所有地方。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眼睛,所以医生很笃定眼睛在她唯一一个去不了的地方——画室里。
但是画室烧了,医生的眼睛没有被毁。
思绪在燕危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闪过,倏地——
燕危双眸一亮。
他明白了!
医生的眼睛不在画室!
第18章 长廊酒店(完)
晏明光受伤了。
男人方才一路打来, 不管燕危有多累、高明有多狼狈,画中女人那样的鬼怪根本伤不到晏明光分毫。可是此刻,晏明光几个来回间, 清冷的面容上已经沾染了些许鲜血。
燕危方才片刻的思索间,反应只是慢了那么一下,居然瞬间被骷髅抓住了手腕, 锋利的骨手戳破了他的手臂,风衣的袖子顿时被鲜血浸染。
他眉头用力一皱,另一手拼尽全力拦住骷髅伸向他眼睛的另一只骨手。可他和骷髅之间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阻拦的举动杯水车薪,眼看骨手就要戳进他的眼眶!
燕危身后, 晏明光一扬手中长鞭,鞭子裹住燕危的腰用力一拉。
刺入燕危手臂的骷髅手指被活生生拔了出来,燕危的左手瞬间鲜血淋漓。反作用力之下,燕危猛地跌在了地上滚了几圈, 正巧跌在了一号房的卫生间旁。
他忍痛扶着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卫生间里方才被裹着的镜子。
又是误导!
医生说她的眼睛被画家藏在画室里, 就真的藏在画室里吗?
她这十年来游走在镜子里, 找遍了所有有镜子的地方,所以自然而然地觉得, 她的双眼肯定被藏在了视角盲区。整个长廊酒店,唯一没有镜子的画室就是医生的视角盲区。
找不到的眼睛肯定在视角盲区, 但是视角盲区并不仅仅只有画室。
能够随意在有镜子的地方活动的医生, 还有一个视角盲区!
燕危挣扎着爬了起来, 顾不上满身的血污和灰尘,他跑进卫生间,毫不犹豫地将裹着镜子的床单扯了下来。光洁的镜子倒映出不会眨眼的影像, 燕危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使劲掰了掰镜子的边角。
没有掰动。
镜子的边角似乎被什么粘性极强的东西加固过,他此刻又状态极低,根本动不了镜子。之前随身携带的防身匕首也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道掉到了哪里,燕危无奈,只好转身对着拼命拦住骷髅的晏明光喊道:“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晏明光,我需要你过来帮我一下!!”
晏明光此刻嘴角染血,一头冷淡的银发颇为散乱,身上也滚了不少地上的灰尘和不知道哪里沾来的血污。饶是如此,他那冷淡的面容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愈发冷硬深邃。
他似乎根本不怕死,还乐于和骷髅战斗。
听到燕危的话,晏明光居然还难得地愣了一下,这才收手快速朝卫生间跑来。
医生显然也发现了三人的动静,森然地喊着:“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眼看骷髅就要拦住晏明光,方才被掀翻在地的高明骤然抬手,趴在地上抱住了骷髅的下半身。他高声喊道:“我拦住她!!我相信你们——!”
瞬息的时间差,晏明光已经成功地跑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同燕危站在一起。
燕危侧头看了一眼抱住医生的高明。
画室的火已经烧到了一号房的门口,火焰的温度灼烧炙热。满屋呛人的浓烟中,宽敞的一号房此刻家具破损散乱,整间房都充斥着打斗带来的凌乱。已经浑身是伤的高明义无反顾地抱住了骷髅的双腿,骷髅弯下腰,那沾满了鲜血的双手直接抓住了高明的手。
燕危心中微震。
他还清楚地记得,最开始服务员分配房间的时候,高明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放弃了和他一起住在五号房。可是现在……
担心医生听到,他赶忙对身侧的晏明光低声说:“她的双眼不在画室,在这个镜子后面。我刚才试了一下,这面镜子确实加固过。”
身后是永恒的视角盲区。
能够靠镜子游走在整个酒店的医生不仅仅只有画室这个盲区,镜子作为她的媒介,所有镜子的背后,就是她视角的盲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从画家和女医生身上得出来的线索,他们其实还有一个线索来源,那就是服务员。服务员没有被挖眼睛,可他却死了。服务员是给画家助纣为虐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画家杀的,必然是女医生杀的。
女医生杀了他,服务员也被酒店的怨气影响,成了个阴狠的鬼怪,可女医生却没有挖他的眼睛,也没有彻底撕碎服务员。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服务员对女医生还有用。
什么用处?
找眼睛。
作为画家的帮手,服务员恐怕就是那个帮画家藏眼睛的人。所以女医生没有撕碎服务员,甚至还留着服务员,希望能从服务员身上找出自己双眼的所在。
服务员把双眼藏在哪里?
这个答案其实进入副本的第一天,服务员就告诉他们了——标号越大的房间越差,燕危和晏明光住的5号房,1号房是最好的。他们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在说危险程度,但是现在看来,所谓的“好”“坏”根本不是从玩家角度出发,而是从npc的角度出发的。
在喜欢挖眼的画家和跟随画家的服务员心里,藏眼睛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房间。
女医生的眼睛不在画室,而是在一号房的镜子背后!
不需要燕危解释太多,晏明光二话不说,掏出短刃便用力朝这面巨大的镜子砸去!
同一时刻,骷髅的另一只骨手已经伸进了高明一只眼睛的眼眶处——
“你的眼睛是我的了……乖乖给我吧……你们都该死……”
高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
惨叫声伴随着镜子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燕危浑身紧绷,屏住呼吸,终于在碎裂的镜子后面看到了一双被玻璃罐子装着、浸泡在透明化学药品里的眼珠!
在玻璃罐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刚刚用骨手插入高明眼睛的骷髅立刻停下动作,转动头颅,面向卫生间的方向。
“我的眼睛……我感受到了我的眼睛……”
骷髅抽出刚刚插入高明眼睛的手,在高明的惨叫声中迅速朝这边而来。晏明光长鞭挥出,早就准备好的燕危在看到眼珠的那一刻,便挤出力气猛地抓起玻璃瓶子往门口燃烧的火焰处掷去!
玻璃罐子落入火舌中的那一瞬间——
骷髅骤然停下了动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女人惨叫声。晏明光长鞭挥出,居然没有打空,直接将骷髅打得四分五裂!!!
一号房内,一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纯黑阶梯缓缓出现。它的上方一片漆黑,阶梯明明很短,却看不清尽头。
与此同时,三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楼的声音。
[恭喜玩家通关一层高难度副本长廊酒店,阶梯已经出现,请存活玩家登上阶梯进行奖励结算,一切副本内伤口都会在登楼后恢复。结算奖励后,下个副本的邀请函会发放到玩家手中。注:邀请函为下一层副本的门票,五层以下副本一份邀请函仅限一人使用,五层以上副本根据邀请函上的信息,玩家可以带多人一同进入。]
[本副本已开启赌楼机制,赌楼结果:闯关成功。]
燕危和晏明光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跑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起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破损的高明,迅速往黑色的阶梯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楼干涉了火焰的燃烧成都,不过片刻的功夫,火焰已经烧进了一号房。浓烟滚滚,空气被热气翻出波澜,唯有黑色的阶梯丝毫不受影响。
三人在登上阶梯的那一刻,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瞬间愈合了。
高明还是捂着眼睛,骂了口脏话说:“这也太痛了吧老天爷……回到楼内世界我还得配过眼镜。燕危,我们不上去吗?上去就会结算奖励了。”
燕危站在阶梯上,侧头看着逐渐被火焰席卷的长廊酒店顶层。他眨了眨眼,一双淡茶色的双眸中倒映着攒动的火,浓密的睫毛洒下阴影。
“在看什么?”男人冷淡的声音想起。
燕危勾了勾嘴角。
“你还记得第一天晚上,长裙女人死的时候吗?她的丈夫当时根本无所谓她的生死,只想着自己,也根本没尝试过在画家的手下救出他的妻子。”燕危的目光看向被火焰淹没的画家碎裂的身体,还有那被晏明光打散的骷髅,耸了耸肩,“而在画家眼里,画技比爱人的生命重要。你说他们要是像我一样,不找对象,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晏明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逐渐被火海盖过的骷髅。
他说:“她生前也是可怜人。”-
赌楼区。
在孙石被画家杀死之后,投影画面就进入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只要有赌楼经验的玩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愿意开启直播视角的玩家全都死亡,但是副本没有结束,还有玩家存活,只是剩下存活的玩家全都开启了隐私权。
没有画面可以投影,围观的玩家就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但是为了让玩家们对副本进度不是一无所知,画面全黑之后,投影会显示当前副本成功的几率。
在孙石死后,成功的几率一直都摇摆在40%。
蒋修和他的弟弟蒋平没有离开,林缜也一直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兴致盎然地看着“40%”这个数字。
蒋修脸色不太好:“这是怎么回事?孙石都死了,也就只剩下那三个没有和孙石一起行动的玩家了吧?他们居然能有40%?”
林缜笑出了声:“都说你是蠢货了啊。”
蒋修皱眉。
他虽然实力强劲,但他的弟弟蒋平却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蒋平进楼这么久,还只是个四层玩家,期间还有几次副本失败,全靠蒋修给的道具才降楼活下来。前期蒋修和他的朋友还可以带一下蒋平,现在蒋平还在三四层停留,蒋修带蒋平只会提高副本难度,反而不好。
而且低层副本,进入副本的邀请函通常都不能像稍高的副本一样携带别人,就算他能靠人脉找到拥有简单低层副本的玩家,蒋平也蹭不到。
蒋修打算的就是让蒋平下注一个副本,凭借他的眼光下注肯定能赌赢。赌赢之后,蒋平选中最简单的副本进入,就能平安度过这一次。
他看着黑色投影上的“40%”突然开始下降,直接降到了“35%”。本来有些不好的脸色顿时好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刚才是那三个玩家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吧?现在开始下降了,他们应该差不多要被boss全灭了。”
林缜挑眉,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听说过一个词吗?”
“什么?”
“小人得志。”
“林缜,你!”蒋修面色一沉,刚想发作,屏幕上的数字又动了起来。
这一回,数字从35%开始迅速往下滑——33%,32%,30%,27%,22%,15%,8%……
最终副本通关概率停在了十分微小的“4%”上。
蒋修嘲讽道:“林缜,这就是你说的,那三个玩家里有人很强?百分之四,我还没见过什么百分之四的赌楼副本能反杀。蠢货就应该多看一些副本经验,我劝你还是赶紧联系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简单的副本邀请函来带你一程,不然你这回服输了,啧啧啧,高难度副本呢……”
林缜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投影前,大部分玩家都露出了喜色。毕竟这是一个高难度一层副本,初始玩家太多,通常都是全军覆没,自然赌燕危他们闯关失败的人是最多的。
至于副本内玩家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楼内世界,最不珍贵的就是人命。
他们欢呼着,还有人已经交谈起了怎么结伴进入副本。
没过多久,全黑投影上如血般鲜红的数字又跳动了一下,滑到了“3%”。可赌燕危他们闯关失败的玩家还没来得及高兴,数字停滞了几秒,骤然又开始了迅速地跳动。
这一回,数字在往上滚动,而且滚动的速递极其之快!
5%,10%,22%,40%,80%……100%!
下一刻,下注的玩家脑海内响起了楼的提示音。
[当前赌楼副本结束,副本结果:玩家闯光成功。]
林缜听到提示音后,就立刻用赌赢的权限选择了一个符合他想要的层数和难度的副本。他轻巧地笑了一声,挑眉看了一眼蒋修,那双妖邪的眼睛里满是不屑。这回他连嘲讽都懒得费力气,直接转身离开了。
蒋修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从3%瞬间变成了100%??初始玩家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反杀!!!”
他的身侧,蒋平大惊失色地抓住了他:“哥!哥救救我,我被分到了五层的超高难度副本,我只会过三四层的简单副本啊!!哥你救救我,哥——”
话没说话,蒋平进入副本的时限就到了。
他直接被拉进了赌输后被分配的高难度副本里-
登上阶梯之后,燕危和晏明光高明似乎就被楼的机制自动分散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得到信息面板——和他进楼时候得知信息的感觉有点像。
他看着自己的信息面板增加的东西,听到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成功登楼,玩家当前楼层:1层,下一个自然楼层副本:2层。由于玩家开启赌楼机制并且完美通关,判定通关奖励为:身体指数5点,感知力5点,积分5点。]
[玩家当前副本内一共获得:身体指数7点,感知力7点,积分6点。由于玩家下注赌楼,获得赌楼反馈:积分翻倍、在副本池内自主选择副本权力一次。]
[恭喜玩家获得副本掉落道具:骷髅之眼。永久道具,任意副本可用,可以看见危险,每个副本仅限使用一次。]
居然还有道具?
燕危没急着查看这个名为骷髅之眼的道具,只是耐心地听着提示音继续报。
[玩家当前数据更新:身体指数11,感知力33,最高层数1,积分12。]
[请问玩家是否现在进行副本挑选?]
燕危想了想,他一会还要进入楼内世界,现在的他对之后的副本和楼内世界还不了解,盲选可能会选错。
他选择了否。
信息栏给他保留了一个可以在一定期限内点进来的副本池选择按钮后,楼的提示音又响起了。
[经过评定,您在此副本内表现最为突出,为本次副本的最佳玩家。开启赌楼的副本会展示最佳玩家的代号,请您在信息栏输入您的代号。注:代号会被记录在赌楼赌局的记录中,所有楼内玩家可以查看代号,不要求为真名,玩家可随意设置。]
下一刻,燕危面前的信息栏弹出了一个填写界面。
最佳玩家?代号?
居然还有这个东西。楼这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促进玩家的积极性啊……
燕危抬手,下意识在填写界面上输入了他常用的“v”。可还没按下确认键,他指尖一顿,又把“v”给删掉了。
他在界面上重新填写了属于这个副本最佳玩家的代号。
yan。
第19章
燕危输入的三个字母“yan”在填写面板上亮了一下, 在四周全然黑暗的单独空间里尤为亮眼。
[副本长廊酒店最佳玩家——代号yan——信息已记录,玩家可以在信息面板查询此项记录。请玩家注意,最佳玩家进入的下一个副本将有可能发生以下两种情况之一:全副本掉落道具概率增加10%、或者全副本难度提升概率增加10%。以上两种情况随机出现其中一个。]
伴随着楼阴森飘渺的提示声, 这微亮的“yan”飘入了他的信息面板中,留在了一个最佳玩家记录的信息栏上。
燕危右手指尖缓缓摸索着左手食指上的黑戒,嘴角轻轻带起。
随机出现?
晏明光在最后获得的那个鞭子道具的威力, 燕危看在眼里。如果没有那个鞭子,他们根本抵抗不了骷髅那么长时间。
而副本难度提升带来的结果他也看到了。长廊酒店这个副本,除了他、晏明光和高明, 其他进来的六个人全都死在了副本里。
这两个可能,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一半是地狱, 一半是天堂。
燕危将目光从最佳玩家的信息上移开,仔仔细细扫了一番结算的数据和获得的道具骷髅之眼,周遭的黑暗像是褪色一般缓缓洗褪成了明色。
楼的提示音变了个语调,原先的阴森飘忽被高昂的童声取代, 仿若一个雀跃的孩子在讲话。
[欢迎进入楼内世界……!]
……
赌楼区。
虽然最近楼内世界引入的新玩家多了许多,开启赌楼的副本数量也快速增加, 一个又一个赌局投影陆续不断, 但比起楼内世界的玩家基数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副本频率相比,开启赌局的副本还是少之又少。
每一个赌局投影下方都挤满了玩家。
而最近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出现在赌楼区的一层副本投影上, 副本成功的概率一直从3%快速飙升到了100%。
“开启赌楼的副本有多久没出现这样的绝境反杀了?”
“本来一层副本出现赌楼的概率就特别低,现在还直接飙升97个成功百分点……破纪录了。如果被记录进无尽石碑, 中心区域那些组织说不定都会留意到。”
“让我赌输了……这个副本存活的人可别哪天遇到我。”
“你还想报复?能完成97个百分点反杀的新人玩家, 要是和你在同一个副本水平了, 就凭你?而且剩下的那几个玩家都开了隐私模式吧,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怕什么?想找到他们的不止我一个,想报复的人肯定也不止我一个。一会最佳玩家的评定结果出来, 那些组织就不会闲着。”
“……”
有玩家望着已然全黑的投影怔然不语,有人目光低沉、慌张、懊悔,也有人张嘴怒骂……
几分钟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投影缓缓浮现出了一段话。
[一层副本长廊酒店结算结束。副本初始人数:9人,副本最终存活人数:3人,副本最终通关人数:3人。由于该副本触发赌楼机制,副本难度远超临界值,并且副本内通关玩家完全破解副本,此次副本将会永久记录在中心区域无尽石碑之上,欢迎楼内所有玩家随时查阅观看。]
[本次副本最佳玩家代号:yan。]
森然纯黑的投影背景下,鲜红的三个字母仿佛用鲜血洋洋洒洒地书写出来,笔画周围晕染开来,像是在浓稠的黑夜中燃着的无尽暗火。
林缜暗红色的双眸妖冶诡谲。他舔了舔唇角,口腔内还残留着他方才咬破指尖带来的血腥味。
他反手轻摸身后背着的漆黑长弓,一身黑衣烈烈,眸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最佳玩家的代号缓缓消退。整个赌局投影黯然淡去,他这才转身抬脚。
蒋修抬手拦住他:“你要去哪?”
林缜转头,从上到下地欣赏了一番蒋修气急败坏的模样,拖长了语调轻笑一声:“当然是——去找这个‘yan’了……应该是那个很强的银发男人吧?”
……
燕危本以为出来之后,就可以立刻看一看高明所说的那个和现实世界毫无区别的楼内世界。可没想到周边光亮刚刚出现,他就被楼的机制强制睡眠休息。
一觉醒来,他正躺在一个装修崭新、空间宽敞的公寓里。
落地窗将光线引进客厅,窗外天空湛蓝如洗,东方倾斜地挂着初阳。碎金的光切碎空间渗透而来,微微有些亮眼地淌进燕危的双眸。
燕危眨了眨眼,看着窗外飞鸟迅速闪过,缓缓从睡意中拔出神来。他此刻正躺在松软的沙发上,侧身浸在阳光里,皮肤被晒得微微有些暖烫。
空洞而血腥的眼眶、燃烧着画纸的熊熊烈火、在火中碎裂的骷髅……
燕危坐起身,垂眸,看着左手食指上的黑戒,确认这一切并不是梦。
这里是楼内世界,这个公寓就是高明之前和他提过的,进入楼以后自动获得的居住点。
燕危凝眸,静静地看了一会面前摆着的茶几。下一瞬,他猛地站起,抬脚猛地一掼。他的力量经过长廊酒店副本获得的身体指数加成,生生把茶几利落地分成了两半。
可不到片刻,方才还碎裂的茶几顷刻间便恢复了原样。
燕危心下明了。
这是楼安排给他们的住所,是安顿的地方,是副本缓冲期休息的地方,也是……束缚玩家的地方。这里的东西无法破坏,玩家可以一直居住,却也无法彻底离开。
他还想再观察一会,门口骤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燕危?我是高明,你没出门吧?地址没错吧……?信息面板上好友住址就是这啊。”
“燕危?在吗?……燕危?……按照楼的出副本机制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刚醒,可别出去了啊,这刚来楼内世界人生地不熟的……”
“燕危?燕危?你在吗?燕——”
燕危从信息面板的商城领了一件免费的深灰色风衣,风衣立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将身上沾染着血污的风衣脱下,换上这件新的外套,这才打开了门。
门口,高明焦急地站着,右手抬起,正在习惯性地推着眼镜。眼见燕危出现,他双眸一亮:“我还以为你出门了,幸好。你有什么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高明说着,抬手就要拉燕危。
燕危不着痕迹地侧身一避,却也还是跟上了高明的脚步。
楼给他们的住所是一栋又一栋大楼里的公寓,每间房的房门间隔都挺大,走廊也十分宽敞,两人一路往外走,基本撞不见什么玩家。
这样的设计,如果玩家不想,根本不可能会被其他玩家干扰到。
他们走到了公寓门口,燕危遥遥望见外头和现实世界毫无差距的天空和各类拔地而起的高楼,脚步一顿,道:“你刚才怕我先出门,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高明对他的推测能力早有经历,见怪不怪地继续在前头带路,侧过头来看他,语速微快:“也不算发生了什么吧,我们边走边说。不过我没想到……你先跟上来再问我。”
燕危轻笑了一声:“看你挺急的,总不会坑我。”
高明虽然能力有限,却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了帮他们拦住boss,而活生生忍受挖眼之痛的人。
“我长话短说,先和你介绍一些基本的东西,这些你在副本缓冲期也可以自己摸索,我知道的其实也都是最基本的。楼内世界和现实世界所有的设施基本都是一样的,可以生活、娱乐、练习下副本的能力,除了玩家们拥有现实世界不能拥有的道具、身体力量、感知力等超自然能力之外,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高明摊手,“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燕危正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直入云霄的高耸石碑。
石碑似乎离他们很远,却又清晰到棱角都格外分明。
湛蓝天际滑过一片纯白飞鸟,同雪白飘渺的云重叠在一起,仿若光明无限。可一切光亮似乎都照不到那漆黑的石碑之上,它似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触不可及。
“掌控生死?与其说掌控,不如说是选择生死。”燕危嘲讽般笑了笑,随意抬手指向那石碑,“这是什么?”
楼在副本里的时候什么都交代的一清二楚,结果来了楼内世界,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一个提示音都没有。
高明:“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麻烦的根源了。”
燕危来了兴致:“说说看。”
他们走过与现实世界毫无区别的公寓楼群和商业街,停在了一个车站前。燕危还留意到,方才街角有玩家发生了冲突,却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动手,看来楼内世界依然限制了玩家之间不能杀戮。
高明已经开始了解释:“这件事情很复杂,但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我们开启了赌楼——这一点在副本内就知道了。我本来以为,顶多就和我之前知道的一样,开启赌楼之后有一些人下注,其他也没什么。但是我这一次一出副本,有几个之前和我有来往的玩家都在旁敲侧击我是不是去的一个叫‘长廊酒店’的副本,觉得我进出副本的时间有点吻合。
我否定之后,赶紧打听了一下,看了一眼赌楼副本记录,才发现楼内世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一层副本的超高赌楼难度了,而且赌楼机制还曾经判断我们的成功概率是3%,结果最后你和晏明光通关了……”
“是我们,”燕危纠正他,“我们三个人通关了。”
高明怔了怔,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抬手推了好几次眼镜,这才抓着衣角说:“行,你们带着我通关。总之赌楼机制后续出了长廊酒店副本赌输赌赢的比例,赌我们闯关失败的人占了下注人数的99.6%,这个赌局甚至还被记录到了无尽石碑上——也就是你看到的这个石碑,它记录的是所有经典的高难度副本。
最佳玩家的代号一出来,关注这个副本的人都开始找yan……我也不知道是你还是晏明光,感觉这代号好像你俩都合适啊。反正吧,这些人,有的是组织想招揽新人,有的是——”
“报复。”
高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你怎么……?”
燕危轻敛风衣,掏出他那定制的燕子硬币放在手中轻轻抛起,淡茶色的双眸中埋着无尽思绪。
他轻笑了一声:“因为大部分庸人在做错了决定之后,下意识的反应永远是苛责让他们做出决定的那个诱因——而不是最终下注的他们自己。这样的人不仅不少,还特别多,想找yan的人大多都属于这种。”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和这件事情有关?”
“啊,对,”高明猛地点头,“楼内世界的车站每十分钟发一班车,上车之后可以瞬间到达目的地。我想通过这个车站去娱乐大区的灯酒区,那里龙蛇混杂。”
燕危再度抓住了抛起后落下的硬币,敛眸,清冽的嗓音夹带着毫不犹疑的语气:“是知道各种渠道和消息的好地方,你想让我尽快了解这些东西,理清楚利弊。这样如果被人找到了,也能知道怎么应对你说的所谓楼内世界那些组织的招揽,或者其他小心眼的报复。甚至也能决定,要不要主动暴露信息。”
高明叹了口气:“对于还没有进入组织的玩家而言,接下来的副本是很劣势的。楼虽然规定了玩家不能杀戮,在楼内世界更是不能动手杀人,但是如果真的被人找出来并且恨上了,对于那些中高层玩家而言,要在副本里让一个低层玩家出不来……”
太容易了。
微凉的风吹过,燕危风衣的衣摆轻动,在倾斜的日光中落着微荡的阴影。
一辆通体漆黑的巴士带着微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车站前。
“到了,我们上车吧。”
燕危没有动。
他眸光一凝,抬手拦住了正待上前的高明。
他说:“你怎么没拉上晏明光?”
高明:“我通过黑戒给他发信息了,他和我说不去……”
燕危下巴微微扬起,在暖光下拉出一道优雅精致的弧度。他看了一眼信息面板上好友的地址信息,嘴角一勾,“切”了一声,双手抄兜转身便背着车站的方向走。
“他说不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
二十分钟后,楼内世界,灯酒区。
一家又一家酒吧在青天白日里亮着灯,摇滚乐震耳欲聋。
燕危跟着高明,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换上了纯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帽子遮掩了银色头发的晏明光,三人陆续走进了灯酒区最大的酒吧。
第20章
一进去, 外头的明亮尽皆消失殆尽,昏暗中闪烁着红红绿绿的光,音乐声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摇骰子的声音。
高明找了一处比较中心的位子先行坐下, 对着紧随而来的燕危低声说:“楼内世界有各种各样玩家自行建立的组织,有些设施和娱乐是楼的机制自行产生的,有的——类似于这种酒吧——就是那些组织开的, 用来赚取邀请函。久而久之,也变成了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毕竟什么人都有。”
邀请函是进入副本的门票, 每个玩家通关之后,都会获得几个甚至更多下一层难度的副本邀请函。燕危这次通关之后也获得了好几份二层邀请函。
每个邀请函都会通往一个副本, 有可能一个副本会发出几十份邀请函,也有可能只有一份。
玩家通常可以在通关之后获得的邀请函里面,根据邀请函上寥寥几字的提示选择副本。只要玩家在选择的邀请函上签上名字,副本时间一到就会被拖入对应的副本。
邀请函既然给了一定选择副本的宽松度, 自然而然也就慢慢成了楼内世界类似货币的存在。虽然大多流通的邀请函都是普通难度,简单难度可遇不可求, 但好歹有一个选择副本的权利。
那自然是拥有的邀请函越多, 能选择到对自己有利的副本的可能性越大,邀请函的流通也就变得普遍了起来。
三人陆续坐下, 周围桌子有好几个楼内玩家没忍住看了几眼。
高明一身打扮古板单调,燕危微微笑着, 长相气质都透露着乖巧的气息, 晏明光则是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 一身清冷疏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这种龙蛇混杂地方的人,可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
待到周围的注意力缓缓散去,高明拿了一个邀请函出来, 佯装是来放松的一般买了三杯酒,这才接着说:“你们一路过来应该也感受到了,副本里获得的一切能力,楼内世界也同样拥有——但据说只有登顶才能将这些能力带出去。每个副本之间都有缓冲期,越高层的副本缓冲期越久,除非玩家主动签时间更早的邀请函。而缓冲期内,我们就生活在楼内世界里,娱乐、练习实力、分析其他副本、赌楼……”
他们点的三杯酒已经摆到了面前,酒水在玻璃杯中荡着发散的微暗光晕,幽深晦暗。
燕危垂眸,盯着酒杯看了一会。
他笑了笑:“完全是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啊……有意思。”
他举起酒杯,下巴微微仰起,玻璃杯口触上下唇,喉结滚动,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浓稠的酒香沁满口腔,燕危眯了眯眼,静下心来,凭借自己超出现有层数的感知力,摇滚声中听着那些杂七杂八的讨论声。
……光是毫不遮掩地提起长廊酒店和yan的声音,这片刻间他就听到了六七道。
果不其然如高明所说,他们的副本在楼内世界,起码在不算高层的玩家当中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燕危眨了眨眼,瞬间理清了所有思绪。
他们的赌楼副本让几乎所有下注的玩家付出了或多或少的代价,有着各种心思的人都在盯着任何可能是yan的玩家,他就算藏,能藏得住吗?
赌楼投影只是模糊了他的五官和姓名,其他特征却也还是有的。而且他之后不可能不下副本,只要副本通关的玩家不只有他,总有人能猜出来并且把他的信息带出副本,到时候他还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情况极其被动。
至于高明说的加入组织……
如果是普通玩家,获得了最佳玩家的勋章,还有好几个组织势力抛出橄榄枝,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显然是最保险最安全的举措。
可他不行。
只要在副本里,他就是隔天不死的。加入组织之后这个技能根本藏不住,还容易被利用。
所以燕危一开始就否决了这个最稳妥的做法。
既然不加入组织,之后还很可能被动挨打,那还不如现在直接占据主动。
他轻笑一声,往沙发背上一靠,方才还乖巧温顺的双眸滑过一丝狡黠。
“晏明光,”他抬手,搭住了身边男人的肩膀,在这人耳边低声说,“我们——”
“是队友。”
淡然的嗓音仿佛裹着一层冷冷的雾,却不带一分疏离。
燕危神情一顿,近在咫尺地看着这人清冷的侧脸。男人深邃的双眸倒映着微弱的光,同高挺的鼻梁互相映衬,如雪如松,如幽幽寒夜。
如果不是在这种埋藏着各种血腥的地方遇到晏明光,而是单纯的灯红酒绿下,燕危一定会在吧台做到这人的身边,给对方点上一杯威士忌,举起酒杯在玻璃碰撞的清脆声中问对方:“帅哥,你看上去很有故事啊。”
可惜是在这里。
燕危收敛心神,勾了勾嘴角,在晏明光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几句话后,晏明光瞥了他一眼。
燕危挑眉相对。
片刻,这人点头:“好。”
燕危笑了笑。
他回过头问高明:“这里怎么交换消息的?”
高明赶忙答道:“你们往前看,暗红灯下面坐在吧台后面的人,楼内玩家都喊他们叫庄家,他们是消息流通的中介。这些人通常是一直在固定层数游走的玩家,他们已经完全扎根在了楼内世界里,一旦楼层升高就故意失败降楼,循环往复。待的时间久,知道的多,可以卖他们消息赚取邀请函,也可以用邀请函换取他们知道的信息。”
燕危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吧台上,庄家坐在那里,时不时便有玩家走上前送上邀请函说几句话便离开了,显然是在买卖消息。
他眸光一定,飒然起身。
高明赶忙拉住他:“你要去换谁在查我们的消息的话,可能我们三个的邀请函全凑在一起差不多够一条消息。”
燕危只是侧过头和他说:“你先回公寓。”
晏明光仍然安静地坐在一边,帽兜遮盖了男人大半张脸,昏暗的阴霾中看不出神情。
高明眼见燕危说完之后便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庄家所在的吧台前,坐下的那一瞬间,他那乖顺温和的气质居然一扫而空,淡茶色的双眸被事故精明所填充。他仿佛天生就混迹在三教九流里一般,浑身上下都融在了圆滑里。
这个酒吧的庄家是一个光头大汉,看见燕危便嗤笑了一声:“我不卖消息给没几张邀请函的小兔崽子。”
燕危抬眸,笑着说:“我是来卖消息的。”
“你有什么消息?”
“我是个一层玩家,卖的当然是一层的消息。”
“新手?滚。”
燕危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落下阴影。他抬手,指尖轻沾酒水,在桌上写下了三个字母。
——yan。
“这是新手才能知道的消息。”
庄家眼神一变,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严肃了几分:“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你知道的,最近这个消息太值钱,我没有渠道联系想买它的人,只能找你转手。你和我说你能靠这个消息换到多少邀请函,我只收你一半,就告诉你yan的信息,这笔买卖划算吧?”
庄家从上到下地打量了燕危一番,犹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燕危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居然直接起身就要离开,仿佛赶忙找下一家一般。
庄家立刻喊住了他:“等一下!行,成交。咱们这个酒吧东家是月芒,你要是卖假消息,副本里可别想再走出来了。”
燕危方才决然的神情顿时消散,这一瞬间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友好地对庄家笑了笑:“放心,我只是想挣点邀请函。”
“我们月芒的种子玩家——蒋修,你可能也听过吧?他弟弟死在了副本里,就是因为长廊酒店的赌楼赌输了。蒋修在月芒里放话,谁有yan的消息,可以换到十张第五层副本的邀请函。这个你要是愿意花邀请函去灯酒区其他庄家那里买,也能验证,我没什么好骗你的。我可以帮你把消息卖给蒋修,我给你五张五层副本的邀请函。”
燕危默不作声地听着,将庄家所说的话一字不拉地记在了心里。
月芒应该是一个组织,而这个蒋修……看上去是打算报复他们的人。能给得起十张五层的邀请函,而且是所有可能提供消息的人都给一样的报酬,这人的水平实力……恐怕已经超过十层了。
他心下了然,面上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伸出了手。
庄家神情又犹豫了一下,可或许是因为yan的消息实在太过抢手,庄家一咬牙,掏出了五张五层的邀请函放到了燕危的手上:“快说。”
燕危眉眼一弯。
他那双淡茶色的双眸仍然澄澈明亮,眼尾稍动,勾出些微的喜色。
他指尖轻触黑戒,将这五张纯黑色的邀请函收起来,只是笑道:“哥们,谢啦。”
话落,他一手抄兜,居然转身,往一旁走了几步。
庄家登时下了脸色,沉声喊道:“你什么意思?”
燕危指了指前方。
穿着连帽卫衣的男人在混乱中走上前,脊背挺直,双腿修长,露在帽兜外的半张脸寡淡却明晰。
他走到了庄家的面前,抬起双手,利落地将帽兜掀了下来。深邃立体的五官暴露在红绿交错的黯淡灯光下,银白色的头发格外亮眼。
燕危耸了耸肩:“说到做到——这就是我的消息。”
庄家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晏明光那银白色的头发上,似乎逐渐明白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着晏明光。
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在继续,周遭的楼内玩家们却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或多或少地朝这边看来。
“……银色头发?喂,你看过这两天刚出的那个长廊酒店投影吧?这人好像那个副本里活下来的三个人之一啊……”
“看上去挺强的。”
“是yan吧?所有人都猜测,银色头发那个玩家最有可能是yan。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出来,那么多人想他死。”
“怕什么?接受组织的招揽就行了吧,蒋修不也是背靠月芒……”
“……”
晏明光仿佛对这些明目张胆对讨论毫无所觉。
他只是一摸黑戒,点了一下信息面板,冷然的嗓音穿透繁杂的噪声:“加个好友,把我的信息给蒋修。”
“告诉他,如果要找我,副本里见。”
“我是yan。”
顷刻之间,偌大的酒吧里,躁动的音乐之下,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身侧,燕危嘴角轻勾,眸光灿如星辰。
……
燕危和晏明光前后下了车。
这里的车果然如高明所说,只要上了车选择了目的地,就能瞬间到达目的地所在的车站。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灯酒区出现在了他们居住的公寓附近。
不仅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还讹到五张五层的邀请函,燕危心情不错。
他微微踮脚,搭上了晏明光的肩膀,吹了声口哨,道:“这回可真的是合作愉快了。”
晏明光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调地认下了yan的身份,但长廊酒店的副本里,拿到最佳玩家的人是燕危。
这代表着他们的下一个副本也必然要一起进入,才能继续维持晏明光在明处吸引注意力、燕危在暗处出谋划策的模式。
他们拐角走进了小巷中,晏明光问他:“你不担心?”
“担心?”燕危眸光微动,居然点了点头,“当然担心啊。这个蒋修的实力和经验极有可能在十层上下,如果他下个副本真的不计一切代价降楼来找我们,那肯定很难对付。但如果我们只是拼命躲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蒋修发现,在副本里动手脚害我们,这样反而更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燕危一手挂在晏明光的肩膀上,一手放在兜里,攥了攥他那枚燕子模样的硬币,说:“玩家不能自相残杀是铁律,他再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借刀杀人,还有破解的余地。担心这个情绪,是可以和挑战并存的。”
晏明光瞥了他一眼,不语。
燕危:“我反而更担心另一件事。如果蒋修真的来找我们,他那种玩家降楼肯定进副本,肯定会引起难度拔高和赌楼机制,到时候我怎么不暴露地和你交流是个问题。”
他话音未落,晏明光骤然将他的手扯了下来。
下一刻,长鞭破空的唳声响起,燕危眨眼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晏明光在副本里获得的那条道具长鞭捆了起来。
燕危:“……你干嘛?虽然我有时候很欠揍但是也不至于捆起来打吧?”
【可以这样交流。】
“这样是怎——”
燕危话音一顿。
他一直在看着晏明光,完全可以肯定这个人刚才根本没有张口。
长鞭的柄被晏明光握在手中,鞭尾在燕危白皙的手腕上绕了几个周,严严实实地将他的双手捆在了一起。
【这个鞭子……能直接让人通过在心里说话交流?】
【嗯。】晏明光难得有了犹豫的语气,这人顿了片刻,才接着道,【有限制。】
燕危又看了一眼捆在自己手上的鞭身,嘴角微微一抽:【不会是……捆着人才能这样交流吧?】
【嗯。】
燕危:【……】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远远超出现有层数的感知力在他的脑海中敲响警钟,燕危通过长鞭在心中喊道:【你的右后方五点钟方向!!】
微弱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枚通体漆黑的长箭仿若染着追云逐日般的气势,“咻”地一声,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与此同时,晏明光侧身抬手,准确无误地在黑色长箭靠近的那一刻,徒手抓住了箭身!
黑色长箭上,挂着一枚质地沉厚的邀请函。
这箭显然威力非凡,尽管被晏明光抓在手中,却还是往前滑了一段,生生将晏明光的虎口擦出了血痕,随后竟然直接化作虚无,只留下那份邀请函落到了晏明光的手中。
鲜血自男人有力的手掌上滴落,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长箭飞来的方向。
一个浑身上下都穿着漆黑衣物的男人拿着长弓走了出来,他一双眸子染着暗红,面容妖冶,神情似笑非笑。
“徒手接住了我的箭?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你确实很强。”
林缜从视角死角的阴影处走出,正打算继续说,却在正面瞧见燕危和晏明光的那一刻顿了一下。
小巷的另一头,身型修长、周身散发着清冷却利落的气质的男人握着长鞭的鞭柄,鞭尾捆在男人身侧的青年手腕上。
那被捆着的青年披着一身微宽的灰色风衣,更衬的他身材消瘦。那双如桃花瓣一般的双眸眨动间,好似点缀着满天星辰,精致的五官透露着乖巧温顺的气质。
林缜的目光顺着燕危好看的面容而下,看到了那被捆着的双手上。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晏明光道:“yan,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晏明光:“?”
燕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