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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折下

    “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淙淙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意:“我才要问你呢, 你都提前进来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能跟我遇上!怕不是不努力闯塔吧?”

    卞春舟哪容得林淙淙污蔑他啊,当即撸了袖子:“一派胡言!我都已经闯过好几层了, 反倒是你,一个人啊,不会是刚刚才进来的吧?”

    “……才,才不是!你少污蔑人了!”

    闻叙对两人见面就呛声的作派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见此任凭两人幼稚地掐架,自己则警惕地观察四周, 说实话……这里的关卡设置都挺出人意料的,从一开始的“心随意动”再到陈最挑选的“巨物空间”,再到后来的“天地倒置”“迷宫抉择”,这座昭霞塔秘境的设置,完全不是修仙界主流的秘境设置,而是……挺有个性的。

    甚至可以说, 是太有个性的,某些时候, 他总觉得有点儿师尊的影子。

    仔细算算, 昭霞塔一共十层,除了地下一层的落尘区,实际的塔门只有九扇, 他们已经闯过了四扇门, 这里是第五扇,看上去……居然出乎意料的正常。

    没有天地巨物化,也没有他们臆想出来的奇怪幻境,它正常得有点儿太不正常了,闻叙伸手在空中感知, 甚至能够感觉到有微风轻轻拂过指尖,它是雀跃的、欢喜的,像是非常欢迎他的到来。

    至少以如今闻叙的修为,他在此地没有感知到任何的危险。

    “有什么线索?”

    闻叙摇头:“没有,此地溪水潺潺、水草丰茂,远处更是高山丛林,我没有在风中感知到任何远方有凶恶异兽或是灵兽的气息。”

    陈最挠了挠头:“啊?那这里岂不是比第一扇门还没意思?”不能斗法的话,那还叫什么闯塔啊?

    “或许,我们应当再等一等。”闻叙总觉得,这扇门后的模样还未真正向他们开启。

    “等什么?”

    卞春舟和林淙淙说够了,彼此勉强握手言和,约定了最后谁闯塔层数多,谁就必须给对方买十盒玉香沅糕或者是同等价值的东西。

    “等……”

    闻叙还未开口回答,原本平静的空中忽然又落下来六个人,其中两个还是老熟人,可不就是夏瑛和吴放嘛,至于其他四个他们都不认得,也并非雍璐山的弟子。

    但这六个人,除了夏瑛外,其他似乎全是筑基后期的弟子,吴放原本轻松写意的表情,再见到卞春舟后,脸色陡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林师弟,你也进来了,看来我们果然应该早点分开。”夏瑛高兴地扬了扬手中的照灼剑,随后走到了四人身边,“早知道这关是和你们一起,我就不那么抗拒了。”

    “你知道这层……”

    “你们不知道吗?”夏瑛冲着对方五个精神饱满的筑基后期努了努嘴,“这一场,是对抗赛哦,他们五个要想赢,就必须把我们全部抓住,而我们……”

    陈最秒懂:“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夏瑛怀疑,这位大块头理解的意思可能不太对味。

    “把他们全部打趴下,我就能赢了。”

    夏瑛伸手:“不——”我们只需要在十二个时辰内不被抓住就算是赢了,陈师兄你冲出去干什么,那是五个筑基后期,不是炼气后期大白菜啊!

    “小师叔祖,你不拦着点吗?”

    闻叙:“……拦不住的。”

    也对,那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虽然他们除了小师叔祖都是筑基初期,但是筑基和筑基之间能有多少差距啊,夏瑛同样血性十足,当即就拔剑而起——

    吴放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原本也是想着找卞道友他们一同闯塔,然而人是找到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是对立面,作为场上修为最高的人,吴放正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不用放水,胜败乃是常事,我们不需要任何的优待。”

    吴放承袭曾曾祖父的意志,自然也是学剑的,荣山剑的剑招浑厚逼人,所有剑招都是以山中水土凝练而成,吴放金水灵根,水灵根较为粗壮,金灵根较细,按照常理,他其实是非常适合学习荣山剑法的。

    可非常奇怪的是,他在荣山剑道上走得并不顺畅,甚至还不如三灵根的师弟领悟快。他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金灵根太过细了,所以可能并不适合学习剑法,但他学了这么多年的荣山剑法,它早已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闻道友,也学剑吗?”

    闻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略修一些,才学几年而已。”

    话闭,两人都未在多说废话,灵剑一亮,迅速战在了一处,闻叙的折风剑融合了《煎风剑诀》,轻挑间却又带着一股迫人气势,折风二字,在此刻竟已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吴放:……你跟我说,这是学了几年的成果?!

    他光知道天才惯会打击人,但也没有这么打击人的吧,吴放的剑是长辈所赠的连水剑,剑刃通体银白色,剑鞘却是一汪水,以灵泉水养剑,是连水剑最大的特色。不过连水剑品阶并不高,它也并非以快剑著称,而是绵里藏针、让人应接不暇的包围感。

    连水荣山,若是修炼到极致,白刃甚至都会褪去锐意的金戈之力,变成束人咽喉的水刃。可惜他的道行远没到家,每次白刃要“化形”之际,他就会觉得滞涩不安,根本没办法像曾曾祖父一样如臂指使。

    吴放越打越心惊,他心想还放水呢,他现在哪怕不放水,都已经快到顶不住了。

    “你真的才学剑几年吗?”

    “准确来说,是六年。”

    吴放:……雍璐山竟恐怖如斯!

    这会儿他的胜负欲也完全上来了,他就不信了,在修为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他居然会输,他可是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了!

    这倘若输了,他至少十年内都不想回惊雷山庄了。

    吴放当即放开了手去制胜,但闻叙也并非易与之辈,说实话筑基中期和后期的差距确实有一些,但吴放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加上……闻叙自问并非完全的剑修,但他多多少少能够看出来,吴放此人似乎并不那么适合修剑。

    剑是双刃,一刃制敌的同时,另一刃却是对着自身的,它与刀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刀尖可以永远向前、对着敌人,但剑不同,它需要时刻警惕,若不然未伤人、先伤己就显得有些太可笑了。

    吴放的剑很大一部分脱胎于水,以水养剑,剑自然也会染上水的特性,春舟就有水灵根,说得好听些,水利万物而不争,说得直白些,水是拥有惰性的,它需要持剑者拥有极端锐意的进取心,才能将水的攻击性全部显现出来。

    很显然,闻叙觉得吴放的剑还差点儿意思。

    推人及己,他的风也不应该总是阴诡鬼魅的,煎风剑诀的剑招多为出人意料的快剑,如果是从未交手过的对手,或许会被他的剑招刺伤,但如果一旦熟悉……闻叙忽然扪心自问,修士就一定要百分百按照剑诀修炼吗?

    剑一开始,其实是自由的吧,就像是风一样,就像是吴放的水一样。

    人没有灵感、想不通的时候,就算是契机活生生地放在眼前也会视而不见,但若是福灵心至之时,哪怕是在打斗之时,也不会错漏半分。

    闻叙筑基之后,很有些痴迷练剑,但说实话,每天练剑,他的剑诀进步并不太明显,它纯粹就是让他更加熟练、对剑诀的操控度更精准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十分明显的进步。

    他也曾问过陈最,陈最并不善于将脑子里的思想转化为语言,但对方是个很纯粹的刀修,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陈最从不思考,自己需要修行什么样的刀诀,他的刀就是很纯粹的刀,从砍、劈、横、斩中不断地演练出来,闻叙观察过陈最练刀,与其说是练刀,更像是锻炼自己周身所有的肌肉,好让其拥有更好的本能去适配刀的使用。

    说穿了,陈最练刀,近乎于炼体。

    闻叙也曾经尝试着学习陈最的“控刀术”,然后他就发现,那种精准如同本能般的爆发,没有一定的天赋是如何都学不会的。

    难怪燕山尊者曾对外说,陈最是天生的刀修,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让自己去握住一把刀,当他要出击之时,一分一毫都不会有任何的偏差,这种对于身体精准恐怖的控制,闻叙自叹弗如。

    刀与剑,看似差不多,但实则天差地别。

    闻叙此刻明白,他不需要去做控剑的人,而是……与剑同频的持剑者,剑能够发挥多大的威力,并不由剑说了算,而是持剑的人。

    本质上来讲,他想要自己手中的剑是什么样子,它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奕剑者,需要强大的掌握之力,闻叙此刻道明心亮,再没有比此刻更加直观清晰地感知到剑的走向了。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都在学习别人的剑诀,无论是九转剑诀也好,煎风剑诀也罢,甚至是在剑上刻录阵法叠阵,都只是一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它们看似被他学会了,但终究是他人之物。

    他想要的,是闻叙的折风剑,他想要将高傲的风折下来,握在手中,成为他手中不会背叛的利刃。

    作为此刻的敌手,吴放清晰地感知到了闻道友的迅速转变,怎么说呢,是老好人也想大骂老天爷的程度吧。

    第162章 第五

    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在斗法之中, 攻击力就直接拔升的?!

    拔升这个词真的不是吴放夸张,他真的非常疑惑,修士在生死之际、面临陨落危机之时, 确实会有不少修士临阵突破,可是现在只是昭霞塔秘境的对抗挑战啊,而且他应该没有表现出极端地获胜欲吧?!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这位天才要这么对付他?!

    苍天啊, 吴放忍不住在心中反问自己:我难道真的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吗,筑基后期和筑基中期的差距, 应该还没到这份上吧?!

    苍天到底不会回答吴放的问题,但如果他再这么分神下去,别说是把人抓住了,没被闻道友打趴下都是修为的境界差在帮他了。

    吴放于是拿出了自己十二万分的实力,此刻的心神也提到了最高,但闻叙……很明显也是遇强则强的人, 更甚至他在刚刚想通之时,顺便还稍微领悟了一些修行功法第二层的门径。

    他所修炼的《万物并作》看似与风灵根适配度并非最高, 但当他真的入门, 闻叙就发现风与万物息息相关、甚至可以称得上息息相生。

    第一层功法万物初生,便是春风起、万物生,而第二层万物生长, 他原本以为它更多是灵力的量变引起质变, 但现在看来,还是稍微有些区别的。

    万物生长,细化到花鸟虫鱼、草木走兽,无外乎阳光雨露、食物养分,听上去似乎更适合木水土三系灵根, 风灵根确实由此变异而来,但到底与之截然不同。

    所以,为什么是风呢?

    就在刚才闻叙试图掌握风之时,他忽然明悟,所谓的阳光雨露、食物养分,看似天赐,实则由风掌控,风是天地的使者,它推动着一切来到需要生长的万物身边,它看似无形无物,却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

    它是万物能够自然生长的“媒介”,哪怕是一块顽石需要蜕变,也需要风的“垂怜”,风看似柔和内敛,却是世界上最具掌控力的存在。

    风,司天地掌控之责。

    闻叙忽然觉得,自己的道选得当真是恰如其分,师尊还觉得他最适合无情剑道,他倒是觉得他现在的道最为合适他。

    或许是“掌控之道”听到了修士本人的心生,又或者是两者同频共鸣,这一刻的闻叙与手中执掌风的剑仿佛成为了一个整体,他即是剑,他便是手中锐不可当的折风。

    而折风,请不要忘记它也可以是一柄法器扇,它最初的本能,是汲取周身的风为其所用,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掌控呢!

    闻叙周身的变化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但只要懂行之人,绝不会错过他的转变,就连打斗一向专心致志的陈最,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然后眼中亮起了灼热的光芒,于是,他对着自己用刀的对手开口:“你不是筑基后期吗?是今天灵力枯竭了吗?”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筑基后期:怪物!这个肌肉脑袋的用刀怪物!

    他原以为自己打一个筑基初期,那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嘛,现在看来,是他对昭霞塔秘境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容易闯过去的关卡,可是这也太……离谱了!

    这几个筑基初期吃什么长大的?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啊?

    没错,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修士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他刚开始还比较要脸,想在塔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和谐友好的闯塔态度,他把修为压制在筑基前期,想要以自己精湛的刀法直取对方的自由!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他现在脸还好痛的,这人的刀真的太野蛮了,每当他尝试着去接招,他都觉得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修士斗法,而是……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战栗感,这不会是一柄刀成了精吧,那种野蛮与自然的结合,他真的很怀疑自己对手的种族,以至于趁着对方侧目的功夫,他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你怕不是宝刀成精吧?”

    陈最听了,却非常高兴:“啊哈,你很有眼光,我们交个朋友吧。”

    “不——”从语气的劈裂声中可以看出,他拒绝得有多么用力了。

    幸好陈最觉得两个好朋友已经够了,并没有勉强对方:“那好吧,阿娘说我不能用刀架着别人当朋友,还有,我是人修。”

    ……好特么恐怖一人修,修仙界果然什么样的品种都有,都怪他一直蜗居散修联盟,说到底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来,继续打!你不是要抓我吗?”陈最的状态完全是火力全开,“你不来,我可要来抓你了。”

    “……”有时候,一个人进昭霞塔秘境,也挺无助的,这种经历,估计他说出去都没人信呐,但打就打,他就不信了,这次他用十成修为,难道还拿不下小小一个筑基初期!

    两人很快战在了一处,而卞春舟、夏瑛和林淙淙三人,因只有夏瑛一人修习兵刃,所以三人是团队合作,毕竟一加一加一大于三嘛,卞春舟用符辅助、林淙淙是土系包围、消耗、捕猎,夏瑛则是团内的攻击手,三个人都是刚筑基没满一年,自己知道论单打独斗势必是赢不了三个筑基后期的,但闻叙和陈最已经抗住了五人之中修为最好的两人,那么他们三个也绝对不能掉链子。

    统统拿下不敢夸下海口,但是不被抓住,那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啊啊啊啊,对面那个玩土的好烦人,我第一次发现土灵根这么讨人厌!”

    “……那个丢符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太有灵石了吧,这么消耗出去后能够回本吗?”这话明显带着些许酸味了。

    但事实上,这人倒是错怪卞春舟了,他之所以如此卖力,一则是不想拖团队后腿,二来是他不想输给林淙淙,他相信,林淙淙这次如此“花枝招展”,势必也有在昭霞陛下面前表现的意思!

    不行,闯塔可以输,昭霞陛下的选秀绝对不行!

    本着这样的心态,两人隐隐别着一致对外的苗头,以至于都把大开大合、攻击火爆的夏瑛衬托得眉清目秀起来。

    但夏瑛倘若是真的眉清目秀,她手里的照灼剑就不会是如此的暴脾气了。

    对于陈最而言,这十二时辰简直弹指一过,甚至还有些不太过瘾,可对于他的对手而言,就比较磨人了,甚至……如果再久一些,恐怕道心都要偏移了。

    他真的尽力了,没有被对方一刀干趴下,已经是他拼着伤也要找临时同伴救援的结果了。

    陈最对此,极度不满意,他提着刀不甘心:“失败了,我们再来一次!这次我肯定抓住你们!”

    夏瑛赶忙拉人,毕竟再不拉,她怕对面的对手要气得自爆而亡了。但把人拉住的一瞬间,那强大的蛮力差点儿把她带倒,她忽然就……有些懂小师叔祖的苦了。

    已经默默收回了手的闻叙:……倒也不必。

    “你拉我做什么?”看上去心情还怪难受的。

    “别问,问就是小师叔祖让我拉你的。”

    陈最这才勉强收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十二时辰已过,这场闯塔自然是已经分出胜负了,不过塔灵这一次并不急着结束,也没有第一时间送他们离开。

    刚好除了陈最之外,其余九个人都需要一些恢复灵力的时间,便直接如同“楚河汉界”一般,各自找了营地休憩。

    然后,吴放就成了“楚河汉界”的叛徒。

    “吴道友,刚刚都没打招呼,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卞春舟高兴地招手,一副刚才他们没有经历一场持久斗法一样。

    刚刚差点儿就闻叙被撂倒、甚至怀疑自己给人当了一日免费悟剑对手的吴放勉强抬了抬手:“是挺巧的,居然又见面了。”

    他以为的再见面,体面、友好又谈笑风生,现实是,卞道友的天才队友差点儿重击他的剑道,如果不算修为上的差距,他修行了几十年的连水荣山完全比不上对方六年的剑。

    那种将剑意刻入呼吸的和谐感,是他一直以来追求却强求不来的东西。

    不得不说,吴放有些沮丧,惊雷山庄的师兄师姐至少成长得有迹可循,可六年啊,才六年就直接将他几十年的剑踩在了脚下,这种被天赋强力碾压的感觉,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不配继承曾曾祖父的道统一样。

    闻叙察觉到吴放的低沉情绪,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旁边一向不怎么会说话的陈最却忽然开口了:“我觉得,你不应该学剑。”

    吴放猛然抬头:“你胡说!”

    陈最的语言体系自成一派:“我不会看错的,你和这家伙的剑,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会想不开去学剑的?你根本不是学剑的料子。”

    卞春舟直接一个捂嘴:“你别说了,你给我闭嘴!”

    陈最就不说了。

    吴放却是情绪激动起来,或许说,他的心情早已在方才十二时辰的打斗中攀升到了顶点,现下只是被陈最的话直接点燃了而已:“你让他说,我为何不是学剑的料子?”

    陈最拍了拍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很简单啊,你和你老祖一样,他学刀不成才去学剑的,我觉得你应该学刀,你学刀肯定比学剑有天赋。”

    啊哈?!

    不,等等,吴放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家老祖是谁?!”还有学刀不成才去学剑,这又是什么秘闻?!为什么一个外人都知道,他作为亲人却半点儿不知道!?这不合理!!!

    第163章 质问

    吴放拒绝相信这种空穴来风的不实消息。

    但陈最的表情非常坦然, 丝毫没有半点儿语出惊人的自觉:“你家老祖不是惊雷山庄的荣山剑尊吗?”

    居然真的知道?!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应该没有透露非常明显的线索吧?”他在散修联盟混了十多年都没人察觉,怎么进个昭霞塔秘境忽然来历如此透明了?

    “他猜的。”陈最耿直地指了指闻叙。

    闻叙:……倒也没必要什么都往外说, 不过没关系,回去教教就行了,问题不大。

    感受到吴放惊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闻叙开口:“我在五宗大会之时, 见过惊雷山庄的楼庄主。”五宗大会之时,惊雷山庄虽只来了楼庄主一位尊者, 但郑仅师兄非常乐于给他介绍各大门派的大能和新秀,所以他才了解了一些。

    “你姓吴,我虽未见过荣山剑,却听过荣山剑出的描述。”闻叙停顿一息,“加之你自述的来历,便才大胆猜测了一番,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吴道友海涵。”

    吴放:……早知道, 他应该取个化名的, 可这个名字是阿娘取的,他实在不愿意舍弃,用其他的名字行走于世。

    “那……”吴放的视线又落回了陈最身上, “我家老祖弃刀学剑的传闻, 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也是五宗大会上传出来的消息?”

    若当真如此,他就该去五宗大会凑凑热闹的!不,这种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太离谱了!曾曾祖父从未说过曾经学刀的经历。

    相较于刚刚认识的友人,他当然更为相信自己的亲人。

    “不是。”陈最懒得解释了, “你不相信我,就自己去问你家老祖。”反正阿娘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骗他的。

    “好,我肯定会去打探的。”不用说,吴放心里也将此事提到了最优先级,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曾曾祖父,“还有我觉得学剑挺好的,暂时并没有去修刀的想法。”

    陈最还挺失落:“哦。”

    看他这幅样子,吴放又有些莫名:“你似乎很想我弃剑习刀?”

    “当然,这世上多一个厉害的刀修,我就能多一个好的对手了。”在与人约架方面,陈最拥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吴放:“……你真觉得我有学刀的天赋?你既然知道我出身惊雷山庄,就该知道庄主的惊雷刀冠绝天下,你难道比庄主的眼光还要精准吗?”

    啊,陈最挠了挠头:“你确定,楼庄主认真看过你的剑?”

    吴放认真想了想,可能还真没有,庄主伯伯贵人事忙,哪里顾得上低阶弟子的修行:“那我家老祖,总是看过我的连水剑的!”

    “他自己都是别人点出来的,再者说了,当局者迷。”

    卞春舟忍不住戳了戳闻叙叙:了不得,这家伙居然还会用四个字的成语了,你教他的?

    闻叙直接一个摇头:不是,估计是他阿娘教的。

    卞春舟:……陈阿娘真的太厉害了,十万分的敬佩,当然啦,闻叙叙也不差。

    吴放还是表示自己无法接受,但他已经决定,无论昭霞塔秘境闯得如何,出去后他都会先回惊雷山庄一趟,虽然出走十年归来还是筑基,但……他确实有些想念曾曾祖父了。

    恰是此刻,塔灵似乎终于想起了他们,一股脑儿将他们丢了出去,唯独将闻叙留了下来。闻叙倒也接受良好,毕竟塔灵陛下这脾气确实小孩心性。

    ‘你的功法居然不是跟着你母亲……’

    怎么说呢,塔灵的声音变扭中带着一点儿质问,好似闻叙一个风灵根就不应该修炼《万物并作》一般。

    闻叙听到这话,心想我可算是找到机会解释清楚了。

    ‘什么?你自小就没有母亲?你……’抛夫弃子啊,那……只要是君姐姐,都是可以的啦,再说那条半龙也就那样,谁规定女修就得从一而终的。

    塔灵觉得自己想得没毛病,君姐姐这么棒,肯定是那条半龙不好。

    听这语气,闻叙就知道塔灵又节外生枝地脑补了一些超纲的内容:我也没有父亲,我来自凡人境,并非土生土长的修仙界人士。

    ‘什么?你居然从小就被丢到了凡人境?’ 这个,是有点不太负责任哈,要是不想养小孩,可以丢昭霞塔来嘛,它正好就缺个玩伴。

    闻叙无奈了,索性直言不讳:我师尊是承微神尊,他并非我的父亲。

    塔灵却直接惊得现身了,半透明的一个七八岁小童模样,雌雄莫辨,小圆脸非常可爱,可惜闻叙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当然也包括秘境之灵的。

    “你说什么?承微都合体期了吗?”苍天啊,塔灵整个灵都不好了,它上上次见承微,那家伙明明才化神,不是都说合体很难的吗?

    “那我君姐姐呢?”

    闻叙秒懂:“是君照影神尊呢?她是如今修仙界渡劫期下第一人。”

    刚刚接近破防的塔灵瞬间又可以了:“果然还是我君姐姐比较厉害,所以你当真不是他俩的……”

    “当真不是,还请塔灵陛下明鉴。”

    塔灵在空中摆了摆手,早知道他在看到这小子的功法后就不想那么久了,真是平白给自己找气受,哼,都怪承微,想想就气得叉腰:“好吧,那我君姐姐既然都比他厉害了,你一个风灵根,为什么不拜我君姐姐为师,反而要拜那条半龙?”

    闻叙深谙语言的艺术:“这……君神尊之名天下皆知,哪是我想拜师就拜师的,小子并未见过君神尊。”

    塔灵一听,点头:“你说得也对,但你也没必要拜……再不济,雾山也行,你不是学剑,他不是什么碎天剑宗的,刚好对口。”

    “师尊待我极好,还请塔灵陛下莫要这般污蔑我师尊。”闻叙敛眸,“再者,雾山神尊并不修剑道……”

    塔灵又破防了:“什么?雾山那个老好人都合体了?你们修仙界,现在合体神尊是大白菜了吗?”

    都怪它只抓低阶修士进来玩,修仙界的这些大事它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怎么连剑都不学了?忘本还能忘成合体的吗?”

    听塔灵提起三位神尊的口吻,就知道当年与师尊他们交情非常好,更准确来讲,是与君照影神尊的关系最好,雾山神尊次之,与师尊的关系最差。而且塔灵一直称呼师尊为半龙,或许对师尊化龙一事,也并不知晓。

    “小子初入修仙界不过六年有余,实在对这些秘闻不大清楚。”

    塔灵在抓肝挠心,倘若承微现在出现在它面前,它势必要直接冲过去对着龙的脑袋来那么两下,叫你们这么久都不来看它,它都八十年没出现在修仙界了,都不知道来关心关心它!

    有时间收徒弟却没时间来看它,果然还是承微最讨灵厌。

    但它想了想,态度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嗫喏道:“那……那你来昭霞塔之前,你师尊可有什么……”

    送命题吧,这就是春舟口中的送命题吧。

    闻叙想了想临行前师尊那一转三弯的语气,现在可算是品出味来了,这是自己不敢来,叫他这个当徒弟的来哄塔灵来了,难怪呢,那般积极地送他离开雍璐山。

    “师尊他已经五百年没有离开雍璐山了。”偷偷用灵识附在他的玉佩身上不算在内。

    塔灵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或者说它同样也很了解承微:“怎么可能!他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五年!”

    “是五百年。”

    “五年都不可能,更何况是五百年了!”塔灵坚决不信,“那我君姐姐呢?”

    “抱歉,君神尊远在合和宗,小子并不十分清楚。”

    “他俩没联系吗?”

    闻叙幽幽开口:“小子只是一名筑基弟子。”

    哦也对,可是好怪啊,修仙界出过什么事啊,居然能让承微在一座山头待上五百年,他没发疯吧:“那雾山……哦,我不关心他。”

    闻叙:……倒也没必要直接说出口,雾山神尊知道了会伤心的。

    “不过你身上,似乎也有雾山那家伙的灵力波动,就是很轻微,很微弱。”塔灵凑近稳了稳,然后就发现了闻叙脖子上挂着的玉瓶小秘境,“能给我看看吗?”

    闻叙解下来,双手奉上:“这是雾山神尊送给弟子的见面礼。”

    塔灵是秘境之灵,当然对于秘境之力的感知是非常敏锐的,这玉瓶只是一个不生灵智的小秘境而已,但是:“他居然当真去学了如何制作秘境?他……”

    好半晌,塔灵捂着稍显内疚的小心脏:“他确实是个好人。”

    怎么回事,感觉雾山神尊更可怜了?!

    塔灵当然也不白看人小玉瓶,送回去的时候,吹了一口灵气在小玉瓶之上,秘境里的灵气陡然就浓郁了一倍:“他都送你这样的小宝贝,你师尊呢?”

    “他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吧?他还是这么小气。”塔灵依旧不忘初心,“我看你生得眉清目秀,够格当我君姐姐的弟子,这样吧,你别当他的弟子了,我把你介绍给我君姐姐,君姐姐可喜欢我了,肯定会答应收下你的~”

    哦也,它可真聪明,这样它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联系君姐姐,顺便还能气死那条半龙,它可真是天才!

    第164章 震惊

    “不是说, 昭霞塔秘境只允许金丹以下修为的修士进入吗?”

    塔灵颇为自得地扬了扬小脑袋:“这是对外嘛,但如果是被本秘境之主承认的朋友,就可以无视这条规矩啦, 你要是被我君姐姐收为弟子,我保证你结丹成功后,也能随时随地进来昭霞塔领悟修行。”

    塔灵陛下也不完全傻白甜嘛,还知道跟他讲条件, “您的好意,弟子愧受了, 只是弟子自小读孔孟之道长大,天底下只有师尊挑剔弟子的,哪有弟子对师尊挑三拣四的,君神尊很好,但弟子并不想另投他门。”

    初见之时,师尊给他的印象确实……挺震撼的, 但自从他拜入师尊门下,师尊虽然看似放浪形骸、不拘一格, 对他却非常的好, 他并不是那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或许还未拜入雍璐山之前,他有过想要进入合和宗的念头, 但当下的就是最好的。

    塔灵的表情却又别扭起来, 它心想这小子心性确实不错,没有因为君姐姐修为更好,就想踹掉半龙另投师门,可它就这么被拒绝了,它不要面子的吗?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此事可是事关你修行前程的, 你们修士不都非常看重这个嘛?”

    闻叙颔首:“嗯,弟子原本只是一介普通凡人,若非因缘际会,别说是做师尊的弟子,便是修仙界也来不得。”

    听上去,还蛮小可怜的,算了,欺负承微的弟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是这样,它就失去了给君姐姐传讯的借口,哦不对啊,君姐姐都进阶合体第一了,它作为君姐姐最好的弟弟,难道不应该发一份祝贺信恭喜一下吗?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闻叙。”

    塔灵“诶”了一声:“你不是叫闻不惊吗?怎么又改名了?”这小弟子还挺滑头的。

    “不惊是字,闻叙是弟子的本名。”

    “那个,你听上去很有文采的样子,能帮我写一封祝贺信吗?放心,我不叫你做白工的。”昭霞塔秘境很久以前就有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秘境内天材地宝多的是,别看塔灵这么小一个,它可是相当富有的,每次现身随便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儿,就够修仙界争抢了。

    “能帮前辈的忙,是弟子的福分。”

    好会说话的一张嘴,塔灵立刻就被哄得心花怒放,说话的语气也亲昵了不少:“这样,你……”

    闻叙没想到,自己十余载读书也是有一些作用的,而且塔灵的要求并不困难,可比写策论拍皇帝的马屁简单多了,毕竟君照影神尊确实配得上这些富丽堂皇的辞藻。

    “小闻叙,你的字也好漂亮,不像你师尊,那字儿君姐姐看了非常嫌弃。”

    塔灵相当高兴地仔细叠好祝贺信,然后伸手拍了拍小闻叙的肩膀,“放心,不会叫你难做的,我也会给你师尊写信哒~”

    闻叙:……我猜塔灵陛下肯定已经忘了雾山神尊。

    “不需要弟子……”

    “当然不需要,他随便……”糊弄两下就行了。

    塔灵轻声哼着未名的曲调:“我们关系还不错的,再者你都在这儿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嘛,说起来,半龙也能进阶合体的吗?”

    塔灵对于修士的修行并不十分清楚,毕竟秘境生灵和修士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但半妖似乎并不为天地承认,要么变妖要么变人,难不成……

    塔灵瞪大了眼睛:“他现在,不会是个人修了吧?”

    闻叙摇了摇头:“不……”

    “也对,你身上明显就是龙族的吐息灵力,所以他还是半龙?”塔灵似乎从未考虑过承微化龙这个可能性。

    “师尊他于五百年前,便选择了化龙。”

    其实关于师尊为何会一直蜗居过春峰不出的原因,修仙界有以下三大派系,第一是师尊五百年前得罪了惹不起的对手,为了保命,所以选择龟缩不出。

    闻叙觉得这一点可能性极低,师尊他根本就不是这种性格,而第二便是师尊与君照影神尊闹掰了,两人王不见王,从此修仙界形同陌路,关于这一点有待考究,事实上修仙界有许多对于一人一龙关系的猜测,但无人敢找上正主确认真假。

    而第三派系,是说师尊化龙之后,修为低于他的人在龙眼中如同透明,神龙厌倦看到复杂多变的人心,所以宁可冰封过春峰,也不愿意再踏入纷繁复杂的修仙界。

    怎么说呢,别的合体神尊都是为了成为宗门的定海神针才不出门,但似乎修仙界的修士,无论是前人还是后浪,从来没人觉得师尊不离开雍璐山,是为了护佑雍璐山。

    可闻叙却觉得,越离谱的理由反而越真实,师尊他其实并非简单的乐子人,包括对顾宗主的态度,虽然散漫暴躁,但却从未真正地恼过顾宗主。

    他师尊,明明是天下第一好的龙,闻叙其实不太满意师尊在外界的传闻。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尊他,于五百年前已经化龙。”

    秘境能够生灵,都是天地宠爱,昭霞塔塔灵自然也是如此,而也正是因为知道天地的偏好,塔灵才从未考虑过承微会选择化龙这件事:“他……”居然还挺无私。

    神龙一族,在上古时期确实是天地钟灵的种族,且它不仅有呼风唤雨之能、更能行云布雨、遨游天际,是与凤凰一族齐名的高等灵兽。

    地位,仅在各大神兽之下,须知道天地初开之时,神兽就已经存在了,却神兽多数都只有单一一头,比如白泽、玉麒麟,而神龙之中,位属东方的青龙最为尊贵,承微那家伙虽不是青龙血脉,但只要是龙,就拥有龙族都有的通用天赋。

    神龙出,风雨至,天下大变,从无例外。

    塔灵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究竟错过了什么,五百年前它正好在沉睡期,等它醒来后,修仙界一如往常,它以为君姐姐他们不来找它,是因为修士修行到了后期,需要长久的闭关。

    但现在想来,或许真相并非如此。

    “您想说什么?”

    塔灵心想,难怪你师尊要在雍璐山待上五百年了,就承微那腥风血雨的体质,加上他如今完全的龙族身份,那不得将修仙界闹个天翻地覆啊。

    潜龙在渊,也好过当一条……唔,按照君姐姐的说辞,就是当一条搅屎龙,塔灵觉得承微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小闻叙,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跟一条龙真不如跟我君姐姐,至少我君姐姐是风灵根第一人,还是人修!

    闻叙:……

    好在塔灵也并不喜欢勉强别人,加上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重磅的消息,一时之间它的小脑袋瓜有些运转不过来了,便在自己的宝库里随便抓了一把灵物当做见面礼送出去:“你走吧,别打扰我思考了。”

    闻叙就被直接送走了。

    塔灵似乎可以操纵塔内的时光流速,又或者说在闯塔的门后,时间流速与落尘区本就不同,闻叙落后这么久出来,春舟和陈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也像是刚刚落地的模样。

    就是他这手上捧着的灵物,稍微有些格格不入。

    “这难不成,是刚刚闯塔的奖品?”这么丰盛的吗?塔灵陛下竟如此大方,卞春舟惊了。

    闻叙就点点头:“对,等回去后,你挑你喜欢的拿走。”

    “对对对,等回去再说,你先收起来。”以免被长了红眼睛的人嫉妒,毕竟修仙界抢人机缘、夺人宝物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哪怕知道他们是雍璐山的弟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不是不可以冒险一试。

    “不过我们这一扇门闯关成功,就足足有五扇门了。”卞春舟特意拉长了调子,好叫旁边竖着耳朵的林淙淙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某些人,闯过几关了?”

    夏瑛看了一眼林淙淙,啧啧啧,这气得都快头顶冒烟了。

    “哼,你不过就是占了先来的便宜。”

    见姓林的气到扭头离开,卞春舟心情瞬间美妙起来了:“他好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哦,其实我又没有问他,他自己非要自我代入的。”

    夏瑛:……你俩关系,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算了,懒得猜了:“我也走了,再会,期待下次继续合作。”话说回来,这三人真是连体婴啊,闯塔都要组队的,不过仔细想想,小师叔祖看不见到底不太方便,陈师兄个性又过分耿直,非常容易得罪人,卞师弟恰好能言善辩,三人一起行动,确实比分开更有效率一些。

    当然了,她并不觉得小师叔祖目盲有什么其他的妨碍,她只是觉得以小师叔祖的厚黑学肯定修得非常成功,就像这一次,人家好好的修二代隐姓埋名、体验人生,一下子就给猜出来了,除了陈师兄和心大的卞师弟,确实……蛮难交到朋友的。

    夏瑛的天赋非常好,悟性也好,但她只是常人眼中的修行天才,而像是小师叔祖这样的绝世天才,因为相差太大反而很有距离感,一般人还真不敢靠近。

    “好呀,师姐再会。”

    夏瑛得到了卞师弟热情的回应,心想谁会不喜欢坦率真诚的卞师弟呢,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没办法拒绝这样的人靠近吧。

    第165章 三门

    “嗨师姐, 我们又见面了~”

    夏瑛:……要不要这么凑巧啊,上一秒才刚分开啊,下一秒又团聚了, 十分怀疑塔灵是故意为之。

    事实上,不仅仅是夏瑛,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觉得的,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顺从昭霞陛下的圣意啊,毕竟最后他发放多少奖品的最终解释权完全由昭霞陛下一灵决定。

    反正闯塔可以失败, 但如果惹毛了昭霞陛下,那就只有保底的安慰奖了,哦,闻叙除外,他已经“通过背景后台”拿到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这一关的闯塔很特别,是有关于灵植呵护的, 怎么说呢,对刚刚迷上“种植”的闻叙来讲, 基本就是送分题。

    于是这关轻松过关, 很快就来到了倒数第二扇门。

    “……师弟,又见面了呢。”

    卞春舟心想,下次干脆就直接五人团算了, 虽然不太想看到姓林的, 但夏师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你难道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蛔虫?那是什么低等虫子,你都筑基了,难道还没有辟谷吗?”

    “略略略,我当然没有辟谷啦, 怎么?你没有给你买玉香沅糕的朋友吗?”卞春舟骄傲地挺了挺胸,“我有哦~”

    林淙淙差点儿气得头顶冒烟,他心想小师叔祖到底看上这家伙什么了,救命之恩也不用……哼,他不跟这等家伙一般见识。

    “闻叙叙,你说为什么会这么巧啊?”大胜归来,卞春舟这会儿可神气了。

    闻叙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或许,昭霞陛下只是想看你俩吵架。”顺便转换一下被师尊化龙刺激到的复杂心情。

    “……为什么啊?驳回,这个理由我不接受!”卞春舟拒绝相信这种坑爹的理由,“昭霞陛下多公平公正啊,它肯定早就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的。”

    塔灵:……抱歉了,暂时还没有呢。

    但只要它不现身说法,什么看热闹听乐子,是影响不了它半点儿风评口碑的,反正除了那条破龙,也没人敢来得罪它。

    “你说得对,昭霞陛下绝不是这等存在。”闻叙接了话,“我们做正事吧。”

    所谓的做正事,其实就是闯塔,大概是第一关太难了,以至于后面他们都有种“闲庭漫步”的错觉感,但事实上,但凡换一拨人对上“筑基低阶打筑基高阶”这种关卡,绝对不用十二时辰,可能两个时辰就得直接跪了。

    直白来讲,不是关卡不够难,而是……他们太强了。

    不论何时,天之骄子们永远拥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攻击力,哪怕是在修行初期,也能越阶挑战、从容不迫,昭霞塔秘境设置的闯塔关卡,不可能只允许天之骄子们来闯,昭霞陛下虽然“独断专制”,却并没有灵根崇拜和修为崇拜,毕竟如果它有的话,老早就对某条龙改换态度了。

    “这一关,感觉也不太难啊。”

    甚至可以称得上轻轻松松跨了过去,陈最甚至表示这种动脑子的关卡全程都没有参与感,他宁可回第一扇门杀异兽,去第五扇门打筑基后期也行,那个吴放就很不错,他可以打到对方弃剑学刀为止。

    卞春舟见此,默默往闻叙叙的身边靠了两步。

    “你们应该就剩最后一扇门了吧?是哪一扇?我避开就是了。”林淙淙觉得,再这样合作下去,不是他被逼疯,就是把姓卞的逼疯。

    卞春舟也难得地痛快啊,立刻指着最初那扇最矮最小的门道:“就是那扇了,其他你自便。”

    怎么早没想到问一嘴呢,要不然也不可能三连撞了,夏瑛摸着下巴,她不会因为和陈最待得久了,所以脑子也开始趋同了吧?应该不会吧?

    “那卞师弟,这次真的再会了。”

    “师姐,加油闯塔哟~”

    卞春舟目送两人离开,转头就对上了陈最有些怨念的眸子,顺着这家伙的眸子看去,果然是在嫌弃这扇小门吧:“就这么嫌弃吗?其实它还是比一般的狗洞高一些的。”

    “你也说是狗洞了。”陈最幽幽开口,“它都没有我的刀高。”

    ……看得出,你的度量衡就是你手中的刀,这就是刀修独特的度量单位吗?

    闻叙居然还非常有梗地接了一句:“倒是比我的折风高一些。”

    卞春舟看了一眼两人,心想你俩难道是准备给这扇门当门神不成?搁一块儿,正好是最稳定的无线信号塔是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乐:“行了,你这么安慰他,他也不见得会高兴一些,走走走,干就完事了。”

    因为门洞窄小低矮,还真有种过窄门的既视感,三人依次走过这扇门,因已经闯过了前面八关,三人都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却没想到……这最后一关如此特殊。

    好消息是,他们没有再遇上夏瑛和林淙淙,但坏消息是,他们落单了。

    当闻叙钻进门中,就觉得门洞在骤然收缩,当他完全钻出门洞,身后的门洞就像是有了灵智一般骤然消失。

    他再一抬头,只看到了“大雄宝殿、我佛慈悲”,闻叙这才想起来,昭霞塔原是一座佛塔。

    他就站在入塔的门口,外面昭阳烈日,里面佛香缥缈。

    闻叙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别说是陈最和春舟了,就是佛塔里本该有的僧人也不见一个,但哪怕没有人,这座佛塔依旧维持着它本来最为鲜明的活力。

    或许,这是鼎盛时期昭霞塔的模样吧。

    闻叙拾级而上,缓步跨过门槛,进入了昭霞塔的主殿,或许是因为供奉经卷和佛宝之地,所以菩萨的金身都不大,有一些佛陀罗汉甚至他都叫不上名字,他一一拜过,还未等他上台阶,人已出现在了二层。

    难道,这才真正的闯塔?那外面那些门又是什么?

    佛法之中,关于“门”确实有非常多的说法,僧人和尚们对于佛典经卷的研读不亚于读书人对于《四书五经》的钻研精神,但归根结底,最传统最大类的说法还是佛家解脱三门。

    其一为空门,所谓空门,便是为我所见、所见皆空,有点类似于他们闯过的第一扇门,心中空无,便可做到眼前无物。

    其二为无相门,所谓无相也有无想之意,便是观因空故,不起着于相,简单来讲,就是看透世间之事,不会被其迷惘心神,他们走过的巨物门、天地倒置门,多多少少有些无相门的影子。

    其三为无愿门,无愿则无欲无求,便是观无相故,于未来死生相续,无所爱染愿由,完完全全的佛心佛性。

    佛门之中多数清规戒律,便是为了约束佛门弟子、将一些烦躁的尘世因果抵挡在外,让佛门中人能够更好地遁入空门、无相无愿,但真正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僧人,少之又少,哪怕做到其中有二,那都是佛门高僧了。

    闻叙曾经被佛修不释夸过是个修佛的好苗子,但他自己觉得并非如此,他与这三门可能唯一沾边的,就是“眼中无相”了,毕竟他天生认不出任何人的脸。

    闻叙想,如果昭霞塔要考教他的佛法悟性,他可能真的得止步于此了。

    但出乎意料的,在他心态放平之后,第三层的楼梯也出现在了尽头。

    闻叙:……

    一直走到第六层,闻叙终于没再看到楼梯了。

    第六层似乎供奉着佛家舍利,整一层虽然空空荡荡的,他却能感受到这里的佛音渺渺、犹见山中古刹、僧人虔诚礼佛一般,说不出是什么心绪,闻叙行了一个郑重的佛礼。

    然后当他再度抬头,人已经在塔外了。

    更准确来说,是在昭霞陛下的面前,此处也不是落尘区,似乎是一个开阔的、没有任何布置的空间。

    闻叙的面前,只有半透明的昭霞陛下一灵。

    此刻,塔灵奇怪的盯着他,直把闻叙都看得心里打起了鼓。

    “小闻叙,你怎么想的?”

    闻叙不解:“您这话,何意?”

    “你知道,昭霞塔秘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闻叙心想,这种机密之事,不是他一个活了才二十几年的人该知道的,于是他恭敬地坐等昭霞陛下继续开口。

    “是寻找,能够继承昭霞佛塔的人,你可知道,当年炼化昭霞塔秘境之人,是何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只找金丹以下的修士进来玩,毕竟谁要找已经确定好未来修行方向的人来继承昭霞塔啊。

    别人先不说,它第一个就不同意!

    闻叙继续微笑,这也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事。

    “是当初昭霞寺的最后一任住持,他虽不是修士,临死之前却发下了大宏愿,他助我生灵壮大,我欠他大因果,势必要完成他的心愿。”

    闻叙:“那么……”

    昭霞陛下幽幽开口:“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闯到了第六层,就连君姐姐他们,也只到了第五层,你要不再努力努力,等到筑基后期,再来试试?”

    万一呢,抢君姐姐的徒弟它心里难安,但是承微的弟子?笑话,它直接就是一个强抢的大动作!

    第166章 眼睛

    “然后?”

    “然后, 说不定你就闯上第九层了呢,这样你就能继承昭霞塔了呀。”塔灵的小算盘打得飞起,甚至越看越觉得这个苗子不错啊, 老方丈肯定也会非常满意的。

    “您太看得起弟子了,弟子尘心俗事满身,原是红尘客,做不得什么方外之人。”

    昭霞塔原本属于昭霞寺, 昭霞寺是佛庙,而非佛修之地, 继承昭霞塔秘境,听上去是一场巨大的机缘,但如此机缘,显然有得必有失。

    况且,他已经择道,掌控与佛门, 听上去似乎是完全相悖的两个极端。

    塔灵可不愿意就此放弃:“你怎知道你现在是红尘客,他日就也是红尘客呢?你能走到第六层, 至少你佛心澄明远胜他人, 你可知道从我诞生至今,有多少修士来过此地?”

    “数万万人修、妖修、乃至于鬼修,但他们最厉害的也只能走到第五层, 他们之中不乏佛修, 可修佛与修佛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前辈。”

    塔灵有些急了:“你还是不愿意吗?”

    闻叙摇了摇头:“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况且佛门向来不会勉强他人入门,心若不诚, 哪怕十分的天赋,顶多也只能发挥两三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修佛与修佛之间,看似有区别,但‘观因空故,不起着于相’,您欠那位住持法师大因果,势必要择一最为合适之人,今日弟子走上六层,他日势必会有最为合适之人,直接走上九层,若他日这般的人出现,你会弃我而择他人吗?”

    塔灵:……这小子是在影射我着相了吗?

    “哼,我当然不会!你把本塔灵想成什么样的存在了?”他才不是那等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灵呢。

    闻叙恭敬地行礼:“弟子也不会。”

    不论是渡劫期下第一人,还是富有秘境的塔灵陛下,他早已有了师尊、择了己身之道,若为了眼前利益就“朝令夕改”,那么未来如果他遇上更好的,岂不是又要改变心志?

    闻叙虽不是什么坚贞的人,但却也不是一个花心的人。

    塔灵:啊啊啊啊,好气啊,怎么就被承微这个家伙占了先!凭什么啊!

    “他不是龟缩不出五百年了,你怎么就成了他的弟子?”这也太离谱了,天道不是并不偏爱神龙一族吗?

    闻叙沉默一瞬:“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闻叙就简单概述了一遍自己误入修仙界的经历,塔灵越听越觉得离谱,这完全就是……这合理吗?

    塔灵小脸都皱缩成一团了,到最后只能憋屈地一拂袖将人送出秘境:“算了,这么天大的机缘放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抓住,活该你当承微的弟子!”

    闻叙:……

    虽然话语说得凶狠,但该给的奖励可真丰富啊,闻叙低头一看,差点儿都要抱不住了,他伸手送入储物戒中,这才顺着塔灵的力量出了塔。

    “闻叙叙,你可终于出来了。”

    闻叙不解:“我……呆了很久吗?”出来之前,闻叙已经拿掉了脸上的面具,又绑回了师尊送的蒙眼缎带,此刻竟略微还有些不大习惯。

    “超久,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月了!”他差点儿都想回山搬救兵了,但随行的长老说问题不大,或许是小师叔祖另有机缘。

    “这么久?抱歉,叫你们担心了。”

    卞春舟接到了好友,立刻高兴地给陈最他们发传讯符,他们陆陆续续出了昭霞塔后,因为闻叙叙一直没出来,就暂时在白固城落脚,雍璐山在这里有“分舵”,倒也不用付另外的灵石去租客栈。

    而且白固城风土人情不同于阆苑城,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啊,快看啊,昭霞塔秘境消失了!”

    闻叙和卞春舟听到身后的动静,齐齐扭头探向天上,果然伫立着的静默佛塔开始渐渐消散光芒,当最后的光芒消失,就是秘境完全关闭,等下一次再开始,或许是几十年后,也有可能是百来年后,昭霞塔向来随性,修仙界的修士早就习惯了。

    “这一次的昭霞塔开了一个多月哎,已经算是长久了,据说好多人都拿到了不菲的修炼资源,看来之后白固城的交易坊市会非常地热闹了。”

    “嗐,谁说不是呢,听闻我祖父那时候,昭霞塔才开了六日,就不知道为何急着关闭,那时拿到奖励的人都非常少,有人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连塔尖都没看到。”

    闻叙回望了一眼逐渐失去彩霞光彩的昭霞塔:“春舟,我们回去吧。”

    “哦,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卞春舟心思向来直白,特别是面对朋友的时候,是完全不设防的,“当时我们进了那道窄门,我就看到一座好大的佛塔,我觉得那是昭霞塔,就直接走进去了。”

    “然后呢?”

    “说来惭愧,我就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没找到门在哪儿,翻窗又好像不太礼貌,就只在外面拜了拜,等我抬头,人就已经在秘境之外了。”

    闻叙心中惊愕:“你没进去?”春舟如此纯挚善良,都没有佛缘吗?你们佛门找人的标准,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没有啊,但是陈最最进去了,他说里面没人跟他斗法,找了两层都没人,就干脆出来了。”

    闻叙:……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那夏瑛和林淙淙呢?”

    “夏瑛师姐接到急信就回宗去了,没来得及问她,至于姓林的,哼,我才不问他呢。”卞春舟说完,凑近过去,“闻叙叙你呢?你到了几层?不会是九层通关了吧?”

    闻叙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若他真的走通了佛塔,估计就算是他不愿意,塔灵陛下也要强纳他当“秀女”了。

    “那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闻叙心想,我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啊,他下意识摸了摸衣袖,然后……发现了两份玉简信件,一封很熟悉,正是他帮塔灵代笔的,而另一封写着……算了,读出来有点儿欺师灭祖。

    “一点私事,昭霞陛下与我师尊他们,有些旧交。”

    什么?果然神龙就是最吊的,难怪闻叙叙被昭霞陛下留了这么久,原来是叙旧啊:“你不早点说,知道是旧交,我应该多在昭霞陛下面前夸赞神龙神尊的。”

    说不定他还能多得两套灵食方子呢,失策啊失策。

    闻叙:……幸好你没有这么做,若不然,可能第一关就会因为左脚跨过门槛而被塔灵一脚踢出去。

    “陈最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他啊,换了身散修的衣服,在散修联盟那儿混得可好了,天天有人找他比试,他原本是去找吴放道友,哦对,吴放道友前些日子来找我辞行,说是回惊雷山庄去了。”

    “被陈最缠得?”

    “也有部分因素吧。”卞春舟嘿嘿一笑,“不过他好像知道你的身份后,反而放下了心里的一些东西,闻叙叙你的名气居然都传到白固城了诶。”

    闻叙忽然一愣,曾几何时,他才是那个羡慕别人身份的人,无论是有父有母的垂髫顽童、亦或是有家族护佑的纨绔子弟、亦或者是真正的权贵之后,别人一出生就拥有一些别人追求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可哪怕这些人拥有得再少,至少也有一双能够识人面目的眼睛。

    可他呢,孑然一身、无所依凭,可如今,他竟也能够成为他人歆羡、崇敬之人,哪怕他如今传出来的名声,于真正的他并无太多的关系,但闻叙却很开心。

    因为这证明,他已经拥有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闻叙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吴道友对于天赋,有些过分推崇了。”

    “是吧,我也这么跟他说!”卞春舟双手一摊,“不过他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以后若有机会,还会来跟你讨教高招。”

    意思就是不改学剑,根本不想修刀。

    “陈最得气死了吧?”

    “可不嘛,气得要命,已经两三日没回来了。”

    卞春舟说到此处,刚要说白固城有一家极好吃的灵食铺子,他在昭霞塔秘境得到了不少资源,把一些用不上的交换、变卖了一些,完全够得上去“小宜居”搓上一顿。

    来一个地方旅游,怎么能连个特色小店的打卡都不做呢!现下闻叙叙刚好回来了,就当是秘境之行的庆功了。

    但他还没说出口,前头居然发生了哄闹,有人尖叫一声:“啊!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给我!快还给我——”

    什么东西?眼睛?

    卞春舟当即冲了过去,却见是个蓬头垢面的青年人趴在地上,嘴中不停凄厉地吼叫着,似乎是在向虚空中的某物索还眼睛?!

    可人的眼睛,还能被借走的吗?

    卞春舟伸手欲把人扶起来,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对上了男人空洞的眼眶,是真的完全空空荡荡,里面的毛细血管却还在饱满地工作着,似乎眼眶里依旧有着一颗透明眼珠一样。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借走了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卞春舟只觉得抓着自己手的男人手劲奇大无比,若非闻叙一把将人拉开,或许他此刻还未挣脱这双手的束缚。

    第167章 天谴

    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 居然会挣脱不开一个普通人的手劲?!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卞春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刚才是不忍心推开,还是被刚才疯癫青年空洞的眼眶给吓住了, 他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春舟,你没事吧?”

    修仙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修士不得对普通人出手,但一般正派修士出来行走, 是不会对寻常凡人使用灵力手段的,所以刚才闻叙才会直接用手将人拉开。因为装瞎, 他倒是没看到男人空洞的眼眶,只是觉得这人精神失常,声音里充斥着极端的恐惧和慌乱,给他一种像个疯子又不似疯子的感觉。

    “我……没事。”卞春舟摇了摇头,然后抓了个路人询问,“这人是谁啊?为何青天白日之下, 会找人寻还眼睛?他的眼睛……”

    “别问我,我不知道。”

    “俺也是, 俺急着去卖菜呢。”

    “……”

    饶是以卞春舟的好人缘, 居然也没人愿意替他解惑,可见这人的眼睛怕是真有什么说道,这也太恐怖了, 虽然他没有察觉到什么邪修的气息, 但万一是出了新型“邪术诈骗”呢,就跟现代的诈骗技术会日新月异一样,修仙界的邪修也不可能一直啃老本的。

    “我们,若不把他带回去给岁长老看看?”

    闻叙并非喜好多管闲事之人,但他知道春舟天生良善, 见不得旁人吃苦受伤、求救无门:“行,你带路,我抓着他。”

    “好嘞,走走走!”

    恰是此时,无眼男子忽然像一条蛆一样地扭动起来,他的手不甘地向空中不断地开合着,似乎是想要抓取一些渴望的东西,闻叙一时不察,竟叫人扯落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缎带,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刚好对上男人完全空洞的眼睛!

    他可算知道,春舟方才为什么会那么惊愕了,这确实非常地诡异,闻叙甚至有种自己在被一双眼眶上下仔细打量的错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啊,你没拿我的眼睛,你是个好人!”疯癫褴褛的男人忽然不再挣扎,他甚至贴着闻叙说话,“好人,你可以帮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吗?他偷了我的眼睛!”

    卞春舟气疯了,直接就冲了上去:“不是,你给我离远一些,谁偷你眼睛了!这是我自己的眼睛,原装的!”

    吼完,他又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他值当跟个疯子计较这些。

    “不是,他说谎!”

    卞春舟撸起袖子就跟个疯子当街吵了起来,最后还是靠谱的闻叙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采取的是直接将无眼男子打晕的有效手段。

    卞春舟:……突然舒爽了,哦不对,得带人回去找长老看眼睛。

    一码归一码,虽然他和这个疯男八字不合,但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卞春舟很快就带着人回到了落脚的别院,岁长老刚欣喜于小师叔祖的回归,扭头就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眶。

    “作甚吓唬人?”

    这寻常人被打晕了、失去意识,多数都会闭上眼睛,这是眼周肌肉的走势决定的,可此人却很不寻常,眼皮分明没有任何毁损,却干巴巴地层叠着,若非他没有半点儿反抗,倒似还醒着一般。

    “回禀长老,事情是这样的……”卞春舟说完自己的倒霉经历,“所以,便想请您看看,若当真是邪修害人,也好及时制止。”

    “竟还有这等事?倒是少见。”

    岁长老摸着胡子,用灵力给此人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甚至就连本该毁损的眼部,也完全血气十足,半点儿没有受伤的模样。

    他垂眸思考片刻:“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个状态像极了一个四字成语?”

    “什么?”

    闻叙在心中暗暗回答:有眼无珠。

    如果不算上高矮胖瘦、气味形态之类的表态,这人的眼睛特征实在过于明显,哪怕是闻叙,也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此人。

    “有眼无珠啊,他或许是遭了什么天谴也未可知。”

    天道对于修士的道心非常苛刻,但普通人就放任许多,但倘若有人想不开非要以天地立誓,倘若誓言足够真诚叫天道“听”到,那么誓言就会成立,倘若哪一日誓言被破,当初发下的誓言就会成真。

    而天道的誓言反噬,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的。

    “啊?这得是什么毒誓才能直接把眼珠给天谴没了?”卞春舟忍不住看向昏迷的疯子,听上去似乎很有故事的样子。

    岁长老却摆了摆手:“谁知道呢,把人送回去吧,你若是想知道,自己打听去。”

    “可……我们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岁长老就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包括他在门中,也一向是以“咸鱼”出名的,这次要不是门派贡献值有些捉襟见肘了,他也不会走这一趟:“嘴巴长在你身上,去吧,你都筑基期了,长老相信你。”

    卞春舟:……行叭。

    至于闻叙,也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滞留秘境的原因,岁长老确认这块宝贝疙瘩没事后,立刻就给宗主写了传讯符,表示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不日即将踏上归程。

    无眼男子一直没醒来,当然了就算醒来,估计也从他嘴里掏不出任何的地址来,卞春舟一拍脑袋:“要不,我去城主府衙找人问问?最近我在城中认识了几个修士,你等着,我这就写传讯符问问他们。”

    闻叙:……看来我不在,春舟和陈最都过得挺不错的。

    传讯符飞出去没多久,雍璐山别庄外头就有人敲门,卞春舟听到动静去开门,一见果然是自己的新朋友贺知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你所说的‘有眼无珠之人’,现在何处?”

    卞春舟侧开半个身位,将人带进来:“就在院中,他难道还是你的旧相识不成?”

    贺知卓筑基修为,乃是白固城城主府衙的巡城卫,卞春舟有回独自出门差点儿被人讹钱,得亏贺知卓及时出现,才叫那位老婆婆不敢再生谎话,如此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小宜居”的灵食宴出名之事,便也是贺知卓告诉他的。

    “非也,而是……”贺知卓有些欲言又止,随后看到了从房内走出来的闻叙,“这位,莫不就是如今名动白固城的闻少侠?”

    闻叙:……这称呼,还怪别扭的。

    昭霞塔秘境开了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腿再短的修士也能从天南地北赶来了,大家进进出出虽然没有具体的名单,但天之骄子们总是格外得引人注目,哪怕雍璐山隐瞒得再好,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如此一月过去,谁都知道雍璐山新鲜出炉的小师叔祖到现在还没出来,而如今昭霞塔秘境已经关闭,不少人关注着这边,估计消息灵通之人,多半知道这位闻姓天才已经从秘境里出来了。

    当然了,贺知卓并非是因此事而急于上门与人结识的。

    “你好,我叫闻叙,是春舟的同门弟子。”

    “你好,我叫贺知卓,今日冒昧上门,是……”贺知卓也没想到,短短数日间,白固城出现在了六个有眼无珠之人,而这个已经是第七个了,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样,或许真是天谴,可前面六个人都是如此啊,这未免有些过分巧合了。

    若是再不解决,传到普通人耳朵里,怕是要造成恐慌的,毕竟……这些有眼无珠之人,全都是凡人男子,不过年龄并不集中,最大的有五六十岁,最小的不过才堪堪十六,动手之人何其狠毒!

    “你说,像他这样的,还有六人?这……难道不是天谴?”

    “不知道。”城主府已经出动可以调动的人员去查了,但却连这些人的来历都查不到,似乎这些人是凭空出现在白固城的,起先第一个人出现时造成了巨大的恐慌,毕竟是“两眼空空”,就算是修士见了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卞春舟惊愕:“啊,难怪了,我问围观路人,他们都冲我摆手,或者干脆拒绝我,原来是他们也不知道啊。”他还以为是城中百姓怕犯忌讳,所以不敢言语呢。

    “所以,把人交给我吧,城主府衙最近单独开辟了一个地方来看管他们。”

    用的词语非常微妙,看管二字,可见无眼之人发疯似乎是常态?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你们白固城府衙可真负责任。”卞春舟对于“政府公信力”的相信度天然很高,闻言自然没有任何的怀疑,便要引人进去。

    谁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疯癫男居然在这个当口醒来,他睁着空洞的眼眶,里面似乎流泻出了肉眼可见的黑色恐惧一般,见到贺知卓走进来,居然还流下了血泪,口中癫狂地嘶吼着:“别过来!我已经把眼睛借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眼睛,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好人,好人你在哪里?抢眼睛的人又来了,好人你快跑,我帮你拖住他们!他们肯定要抢你眼睛!”

    好人闻叙:……谢邀,人在装瞎,眼睛非常安全。

    第168章 疯子

    白固城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山城, 古话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说法,白固城最开始只是一个山村,但后来有大能修士在此开了道场, 慢慢演变就成为了城池。

    白固二字,其实谐音“白骨”,听上去不太吉利,但实际上, 白指的是绕城而过的白水河,固字取的是坚如磐石之意, 代表着取名者对于这座城池美好的祈愿。

    值得一提的是,白固城的城主一共有七位,不分先后、不分强弱,城中事务都由七位城主共同处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有过任何差池。

    而这七位城主分别来自城中七大世家, 七家人之中,卫姓是当年小山村村民的姓氏, 剩下六家都是后来的修士之后, 七大世家关系紧密、守望相助,经过这么多年的合作和联姻,如今基本上都沾亲带故的。

    贺知卓就出身七大世家之一的贺家, 但他并非主支, 修为天赋都只能说是中等偏上,故而得不到家族的资源倾斜,只能一边在城主府衙做事,一边继续修行。

    他今日尚还穿着巡城卫的制服,清水蓝的底色上一抹纯白, 是独属于城主府衙衙差才有的标志,只要走出去,白固城的百姓就不会错认。

    “这位公子,你冷静一些,我是白固城的巡城卫,对你并无歹意。”

    贺知卓尝试着沟通,但不论是疯癫的人还是故意装疯的人,都是绝对不可能正常沟通的,他说完话不仅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这家伙更癫了。

    他一边往外挤,甚至还一边去够闻叙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真的是冲着闻叙站立的方位去的。

    闻叙倒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只是这人的态度太古怪了,便顺势将人护在身后:“贺公子且慢,他只是个可怜人而已,不是你们城主府缉捕的犯人。”

    贺知卓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迫切了,连忙道:“其实不瞒二位,前面的六个态度还不如他呢,对城主府的人不是拳打就是脚踢,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挖了他们的祖坟,只要我们靠近,他们就会发狂。”

    卞春舟听出言外之意来:“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要么就是索还眼睛,要么就是说快跑,我们会抓人取眼,天知道我们真的不挖人眼睛,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作甚去做!”他们是正经修士,真的不是邪修。

    瞎子有自己独特的辨认方法,虽然闻叙是装瞎,但对如何辨人,他几乎与半瞎没有任何区别:“冒昧问一句,你身上是熏了什么香吗?”

    闻叙的嗅觉本就突出,修行之后,更是愈发灵敏,打这位巡城卫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味,不算好闻,但足够特别,如果一定要用语言形容,那就像是佛庙古刹那种焚香,但每家寺庙的香火都不尽相同,至少这个味道,闻叙从来没有闻到过。

    “熏香?没有啊。”贺知卓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哦,你说这个味道啊,这是卫家仙庙的燃香气味吧,放了苏醒海特有的潜云香,因为去得勤,故而沾上了。”

    闻叙伸手将躲在他背后的人抓过来:“他与我一般无法视人,想来并非是‘认出’你的人,而是嗅到了你身上的气味,我想,或许伤害他们之人,身上也有这股熏香。”

    贺知卓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可是卫家仙庙就在城中最显眼的位置,谁都能去,这燃香染上之人何止千万,这……”

    跟大海捞针实在没什么区别。

    “抱歉,他非常排斥你,我们雍璐山既是五大宗门之一,今日他不愿去你们城主府衙,他又没有犯事,既然他与我们有缘遇上,贺公子不介意我们留他暂住几日吧?”

    闻叙是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换句话说,在这里他辈分最高,哪怕是岁长老也不能做他的主,他这番开口,贺知卓就知道自己今日带不走人了。

    但如果由雍璐山看管起来,就像对方说的,雍璐山乃是五大宗门之一,又是正道翘楚,势必不可能去为难一个连眼珠子都没有的普通人。

    “抱歉,今日是在下冒昧造访,关于燃香的线索,在下定会亲自去查。”

    贺知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卞春舟把人送走,回头一看,气得差点儿后仰:“这家伙怎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喂,你是装疯的吧?”

    却见无眼之人已经熟络地坐了下来,正在吃桌上放置的茶点,虽然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但这也……太自如了一些吧?!

    闻叙:“他不会回答你的,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留下他吗?”

    卞春舟摸了摸后脑勺,闻叙叙确实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方才态度坚决,想必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相较于贺知卓,他当然更信赖闻叙叙啊:“那,为什么呢?”

    “因为他向我求救了。”其实很简单,这人确实是装疯卖傻,就在他刚刚将人拉到身后的一瞬间,这‘疯子’将自己空洞的眼眶往他手里怼,那一瞬间,他摸到了眼眶里本该存在的眼珠。

    换句话说,此人并非有眼无珠,而是有眼有珠却失去了“眼睛的颜色”,更像是被夺走了眼睛的“魂魄”一样。

    更甚至,闻叙如今“大名在外”,与他名声平齐的,是他不能视物的“瑕疵”,人势必是冲着他来的,哪怕他就此躲开,或许还会有人撞上来。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啊,他果然是装疯的!”卞春舟超生气的,“你凭什么叫我还你眼睛?”

    ‘疯子’依旧闷头吃东西,半点儿没给反应。

    闻叙却也不急,毕竟如果当真有求于他,急的人也不是他,而若是要算计于他,塔灵给了他不少宝贝,他倒是也想试试这些宝贝的威力:“你是不是去过那个什么卫家仙庙?”

    卞春舟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我难道也染上了气味?我就去了一次,卫家是白固城的七大世家之一,那卫家仙庙供奉的是曾经被邪魔屠戮的卫家村亡灵们,据说是白固城未建之时,此地前尘乃为卫家村,有一日邪魔降临,卫家村村民十不活一,若非有修行大能及时赶到,或恐有灭村之祸。”

    “然后呢?”

    “然后除魔之后,卫家村剩下的村民被迫离开故土,其中有一人身具灵根,后来跟随大能修行有成,一行人重回卫家村,渐渐地就成为了白固城,卫家为了给曾经横死的村民祈福,就在城中修建了卫家仙庙,随着白固城越来越大,卫家仙庙的香火越来越好,甚至本地的百姓认为是卫家先祖在保佑白固城,几乎每一个来到白固城的人,都会去卫家仙庙,哪怕不上香,也可以去仙庙前面的‘百因墙’观悟他人烦忧。”

    卞春舟也是抱着随大流去看看景点的心态,不过闻叙叙不在,陈最最又不愿意去,他就是走马观花看了看:“你觉得,这卫家仙庙有问题?”

    春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想事情比较直接:“有没有问题,你的朋友查了才知道。”

    “他会去查吗?”

    “会的。”闻叙点头,“你好似有些不太信任他了?”

    卞春舟倒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毕竟人是他喊来的,现在他反而怀疑人,倒显得他有些过于“灵活”:“林淙淙经常说我心大,什么人都敢结交,哪日说不得会给你招惹祸患也未可知。”

    毕竟陈最最心思简单,虽然对人不设防,但脑回路清奇,一般人沟通不了,闻叙叙自己又聪明又能干,只有骗别人的份,哪里会被陌生人蒙骗,但他嘛,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坏人,但着眼于近处,只要不是特别明显的,他看谁都像好人。

    其实林淙淙的原话是,姓卞的你都有小师叔祖这么好、眼瞎看得上你的朋友了,你怎么还一天到晚找新朋友,你就这么缺朋友吗?

    卞春舟扪心自问,他并不是缺朋友,而且他虽然有很多朋友,但真正交心、性命相交的,只有闻叙叙和陈最。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通过他去伤害两人。

    闻叙沉默片刻:“可我倒是觉得,若是有人与你刻意结交,你会很快察觉到的。”

    “再者,你天性如此,现在你我还不够强大,可等到将来,你变成了修仙界的大能,任凭是谁要算计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卞春舟听得耳朵都红了,他自己吹牛自己觉得还好,但这话从闻叙叙嘴里说出来,可真太叫人难为情了:“我……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但闻叙叙提醒他了,与其“向内求”,不如提高修为,修仙界说到底,还是以武为尊的。

    “至于贺知卓此人……”闻叙看了一眼蒙头干饭的男人,“你觉得呢?”

    卞春舟也转过去,原以为不会有回应,却没想到这“疯子”可算是说人话了:“不过就是个筑基小儿,他也配知情,不过就是个连棋子都够不上的傻子而已。”

    “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姓卫,你这人运道倒是比我好,所以你能把眼睛借给我吗?”

    这人忽然凑近,卞春舟对上对方空洞的眼眶,一下就把人撂翻:“吃你的点心,再说话,把你毒哑!”

    第169章 一口

    “让我说话的人是你, 让我闭嘴的人也是你,你这人怎这般难相处?”

    卞春舟轻哼两声:“没错,我对像你这样的无赖就是这么难相处, 我分明好心好意帮你,你却要我眼睛,你当我是庙里的泥人啊?”

    “庙里的泥人啊。”这人倒也蛮能屈能伸,自己爬起来去洗了手, 居然又上桌吃糕点了,“这庙里的泥人, 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做的。”

    “神神叨叨,既然你能沟通……哦不对啊,你不是普通人吗?你怎么知道贺知卓是筑基修为?”白固城那么多巡城卫,筑基有之,金丹也有,凭什么这人一口断定的, 这人真的是普通人吗?

    这人立刻开始装傻:“啊,不是你说的吗?”

    “不可能。”他人可能迷糊, 但修士的记性非常好, 不可能连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都会忘记。

    ……居然,不好糊弄了。

    无眼卫姓男子转头“看”向闻叙:“那就是你说的。”

    闻叙开始后悔了,于是他站起来:“既然卫公子是装疯, 想必是生存有道之人, 吃完这顿饭,你就走吧。”

    无眼男子:……好绝情一对同门弟子。

    卞春舟见他这幅表情,顿时乐了:“确实,况且城主府衙是什么龙潭虎穴吗?你们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意寻求白固城的帮助?”

    作为一个看过太多狗血武侠剧的脑子, 卞春舟已经开始联想各种七大世家的名门阴私了,而且这人姓卫哎,不会是什么卫家被迫害的原配之子吧?然后拿着落入泥潭龙傲天剧本,等到机缘一到,三十年河西立刻来临。

    “你说错了。”

    “什么?”

    “不是你们,而是只有我是装疯,前面那六个,确实是疯了。”说完,他又相当自然地指了指自己,“不过我也快了,如果我今晚还要被迫流落街头的话,就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

    说这话时,这人分明就是调侃的语气,卞春舟却莫名觉得,这人这话说得很真。当然了,他这人没什么主见,赶不赶人走,自是闻叙叙说了算,毕竟他和陈最最在林淙淙口中,可是名副其实的‘叙宝男’咧。

    “其实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猜测别人话语里的意思。”闻叙并未坐下,“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至于其他的话,与其说这些模棱两可、引人想入非非的话,倒不如坦诚一些,若你还没准备好言之于口,就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卫姓男子一愣:“你不怕……”

    “怕什么?”闻叙心想,在来到修仙界之前,他没怕过什么,而在拜入雍璐山之后,无论是友人、师尊亦或是宗门,都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去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危机,“言至于此,春舟,不是要去什么食肆庆祝吗?”

    卞春舟立刻跟上:“还要去吗?天都快要黑了。”

    “无妨,白固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做灵食的食肆。”敢出来开店的,肯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也对哦,不过陈最最那个家伙,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他怕是……”

    卞春舟说到兴头上,还未说完,抬头就看到了提刀回来的陈最,“额,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陈最幽幽看人:“你在说我坏话,我听到他从塔里出来的消息,立刻就赶回来了。”

    “那能叫坏话吗?明明是大实话。”卞春舟叉腰理直气壮,“不过很难得啊,我给你发传讯符,你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

    陈最却摇了摇头:“不是传讯符,是我听到有人提起。”

    卞春舟:果然不能对这家伙抱太大的期望。

    “不过居然传得这么快吗?”闻叙叙才刚出来多久啊,天之骄子的待遇这么猛烈吗?卞春舟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白固城的修士这么八卦吗?总感觉在碎天剑宗时,你被碎天剑光‘临幸’,当时还是五宗大会呢,消息也没有传得这么快的。”

    临幸这个词,用得就非常灵性了。

    闻叙失笑:“许是我当初不过炼气,现下好歹也是个正经修士了。”加上他在昭霞塔秘境呆了一个多月,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倘若现在立刻启程回山,或许能避免一场风雨,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龟缩在雍璐山上,作为师尊的弟子,他可以不够强,但绝不能当个懦夫。

    “是这样的吗?”

    “或许,也是昭霞塔秘境过分受人关注,这才这么快就传开了。”

    这个听上去更靠谱一些,说起昭霞塔秘境:“昭霞陛下还是很慷慨的,最近白固城的各大坊市和拍卖行都挤爆了,毕竟得到奖励的人多数是散修,许多散修都兼职做雇佣任务的,其中很多灵草灵花他们更知道如何卖出高价,毕竟物以稀为贵嘛,有些东西之所以卖得贵就是因为数量少,所以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帮卖会,抽成不多,但保证是绝对能卖出市价,而不是被药材店的老板胡乱压价、只能低价出手。”

    闻叙心想,果然不论在哪里,都有头脑灵活之人:“白固城,应该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吧?”

    “对啊,得亏我出手得快,若是再晚一些,只能分销去其他的大城池了。”不过能多赚点灵石,除非是家里有矿,否则大家都是愿意多走两步路的。

    “你俩不是出来接我的吗?怎么还往外走?”

    “啊,忘记跟你说了,我们现在去庆祝昭霞塔秘境之行圆满结束!”

    陈最:……行叭。

    小宜居灵食肆生意果然十分火爆,加上最近城中不少修士灵石充沛,这个点来当然是没位置了,不过就像闻叙说的,这么大的城池不可能只有一家灵食肆,所以找了一会儿,他们就走进了一家叫“有朋自来”的食肆铺子。

    外面有食修的标志,但店内居然一个顾客都没有,明明一条街外的小宜居人满爆满,这里居然……不会是什么黑店吧?

    “小店怎么可能是黑店呢,客官你红口白牙,可不能如此冤枉人呢。”

    卞春舟脸上有些歉意:“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刚居然把心里话往外蹦了,不应该啊。

    “没关系,三位客官想吃什么?小店今日总算是开张了,想点什么都可以哦。”

    ……总觉得越来越不靠谱了。

    三人已经坐下,卞春舟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你们店没有菜单吗?就没有什么拿手招牌的灵食?”

    “没有呢,三位一定是外地来的吧?”

    闻叙抬头:“你怎么知道?”

    店家笑而不语,他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偏生眼睛狭长,若是不笑的时候,有种格外的生人勿进感,所幸这位老板打开门做生意,一直都是笑脸迎人的:“哎呀,看来我猜对了,既然是白固城的客人,今日小店定要交三位这个朋友了。”

    三人一头雾水,但等到满桌的灵食摆满,那种食物谱写的美妙感,卞春舟虽然还未尝,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就连这门前冷落的小店都做得如此诱人,那小宜居得是什么龙肝凤髓啊,白固城的人嘴巴真紧啊,这等好东西是一点儿宣传都没有啊。

    “三位慢用,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哦。”

    卞春舟有点不太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这……开动?”

    卞春舟和陈最都没见过,更何况是闻叙了,他在凡人境时吃到过最丰盛的宴席自然是府城摆的举子宴,但宴席虽然丰盛,但他作为头名,不可能蒙头吃菜,自然是要祝酒、作诗、卖弄才学的,再者,他本身也不是口腹之欲非常重的人。

    可饶是如此,闻叙也震惊于这桌灵食的口感和……灵气之充沛,做这桌菜的食修,一定是个绝无仅有的食修天才吧。

    卞春舟尝了第一口,差点儿感动得落泪:“好好吃啊,这也太无敌美味了!我们会不会因为付不起餐费,而要留下来刷盘子啊?”

    陈最沉默片刻:“你刷盘子这么值钱吗?”不是动动灵力的事吗?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虽然有些害怕荷包大出血,但美食当前还想什么其他啊,再者今日是庆祝,当然是吃得尽兴才对得起秘境之行自己的努力啊。

    一顿风卷残云,满桌的珍馐全部落入胃中,虽然桌上都不是什么多名贵的灵兽肉,灵树灵果也都是寻常叫得上名的,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无论被血宰多少灵石,卞春舟觉得都是应该的。

    美味的灵食身价高不是食肆的错,是他的荷包不够饱满。

    “夺少?”

    “一万灵石,但若是三位愿意交个朋友,这桌菜就当是款待朋友的家宴了。”

    卞春舟仿佛听到了,半空中有人传来“一万灵石、交个朋友”的解读声,苍天啊,他这也太能吃了,一顿饭一万灵石,倒不是付不起,就是……曾几何时,他可是十个灵石掰成两半用的节俭小孩。

    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卞春舟有些心痛地掏出一万灵石推过去:“喏,你点点,我不赖账。”

    店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好一个冤大头啊。

    第170章 雨夜

    “这位客官, 是没听清楚我方才的……”

    “听清楚啦,所以这是一万灵石。”虽然很舍不得小钱钱,但这顿饭他居然觉得挺值的, “店家,你我非亲非故,我们哪好占你那么大便宜!”

    店家闻言,立刻打蛇上棍:“若是朋友, 就不再是非亲非故了。”

    卞春舟却越听越觉得自己给钱的决定下得太对了:“店家,你这样不行啊, 就算是朋友,你打开门做生意也得收钱,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来,拿着,别客气哈。”

    说完, 他就麻溜地拉上两位朋友速速出了这家食肆,卞春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有朋自来”的招牌, 心想这家食肆味道是真的好, 就是太贵了,店家也奇奇怪怪的,想来是不会来第二次的。

    呜呜呜, 他的小钱钱, 都能抵得上他小半年的月俸了。

    食肆二楼,掂量着一万灵石的店家倚在窗边,看着自己结交未果的三位朋友很快拐过街角,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三个人,还挺有趣的。”

    给钱的那个, 看似最没心眼,说的话倒是蛮动听,用刀的那个虽不说话,却完全信任两位朋友,至于……蒙眼那个,倒是稳得很,不愧是雍璐山培养的绝世天才。

    真是没想到啊,白固城最近竟这般热闹,他算是来对了。

    “少主,关于潜云香的线索,都在此处了。”

    “放这吧,苏醒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启禀少主,暂时还未有来信。”

    “行了,下去吧。”

    等属下离开,店家才收起一万灵石,将桌上的玉简拿起看了起来,原本他只是觉得苏醒海无趣,寻个由头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还真有人借着他们苏醒海的名头,做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遇上了他可不会听之任之的。

    再者,这三人不愿与他交朋友,他就偏要交这朋友了,他这人其他没什么,就是生性犟种,想要办成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而另一头的三人,已经踏着星光回到了别院。

    “阿嚏阿嚏阿嚏——”不知道为什么,卞春舟跨过门槛,狠狠打了三个喷嚏,“别不是什么人在背后骂我吧,不会是……”

    闻叙已经从守院子的弟子口中得知,他们离开后,那个卫姓男子就回了房,至今没有出来过,他刚刚用灵力探了探,人还在里面,似是睡熟了。

    至于是不是真睡,他不在意。

    卞春舟凑过来,有些小声道:“你说,他到底想要跟我们说什么?”找上门又不说,难道还指望他们心灵意会吗?这也着实有些太为难人了。

    “不知道,但你还记得我白天说的话吗?”

    卞春舟:“什么话?”

    “苏醒海的潜云香,这是他给我们的线索。”相比只要查下去,肯定能查到不一样的东西,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还要引导他们去查,闻叙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宗门的弟子守卫正义,但不是别人用来捍卫正义的工具人。

    “所以,你就干脆点明了,让贺知卓去查,所以他其实是恼了?”卞春舟心想,我果然是脑袋空空啊,根本没察觉到这些东西呢,谜语人果然最讨人厌了,“说起苏醒海,它的金字招牌这么大,难不成也有人敢弄虚作假吗?”

    苏醒海其实是一座岛,一座位于缥缈域的海岛,听闻整座苏醒海都被粉色水域包围,这当然不是因为海水是粉色的,而是海水中含有大量的粉珠藻,这些粉珠藻会不停地吸纳浊气,净化灵力,所以苏醒海上的灵力是出了名的纯净。

    可想而知,在苏醒海修行之人,修炼速度自然也是一日千里。

    不过苏醒海独居域外,鲜少与大陆上的修士打交道,但若仅是如此,自然称不上一句金字招牌。苏醒海之所以名声在外,是因为岛上独特的制香工艺。

    传闻岛上最厉害的香,甚至能够牵动一个人的前尘未来,影响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但这种会影响因果循环的香,想也知道不容于世,至少这香如今仅存于传闻中,还未有一个人真正见过它。

    至于潜云香,以潜云为名,便是因为其香取天地一日之中最洁净的云彩作为香材,托以其他的几位辅料搓捻而成,虽然听不上非常地玄幻,但都修仙大陆了,反正这香味道据说有云霞之香、天地自然之气,加之是苏醒海出品,卖得自然不便宜。

    那卫家仙庙虽由城主府出资运营,但它进庙无需交钱,上香也只需要二钱银子,若里头的香都是潜云香,这卫家仙庙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号吞金兽。

    卞春舟想到这里,有些回味过来了:“潜云香的采买,势必涉及大笔的灵石支出,哪怕仙庙内只有部分燃香是潜云香,价格也必然不菲,贺知卓他是不是根本查不了这个燃香?”

    “你俩在说什么呢?什么燃香?”陈最有些狐疑地往里敲了敲,“你不会是又捡了什么麻烦回来吧?”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灵性。

    闻叙心想,连陈最这个木疙瘩都能随口猜到,春舟这一月的日子肯定过得非常精彩:“是遇上了一些事,若是要动手,肯定第一个找你。”

    “没问题,有你在,我放心。”

    说完,就提着刀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他他他他——什么意思啊他!”卞春舟气得结巴,“我哪里叫他不放心了?”

    闻叙:……你俩,也就半斤八两吧。

    “贺知卓他能查,他姓贺。”

    卞春舟一秒被吸引回来:“可他只是旁支而已。”

    “但卫家仙庙姓卫。”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七家同气连枝、从无龃龉这种说法,骗骗小孩子就算了,涉及到一切权柄的东西,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

    或许城中,有人巴不得卫家仙庙被查呢。

    **

    是夜,天黑风高,今日的白固城在热热闹闹的秘境消失后,迅速坠入了沉寂。

    上半夜一过,不知几时居然飘起了细雨,随后细雨渐渐变大,成为了一场倾盆大雨。雨势来得很急,闻叙打从来到修仙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雍璐山上。

    雍璐山宗门内有护山大阵,即便下雨,也只会下在局部需要降雨的区域。

    这应当是他在来到修仙界后,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了。

    雨直接连成了线,一针针刺在地上,溅起无数的小坑,又很快被其他的雨丝刺破,如此天地之间,似乎都被雨幕包围,此地就像是一艘孤舟一般。

    这样的雨夜,闻叙心想,或许是很适合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比如……有人就迫不及待,来雍璐山的地盘造次了。

    闻叙没想到,这个“疯子”牵扯这么大,大到有人居然不惜对雍璐山的地盘出手。

    但既然有“客”盈门,哪有不开门见客的道理。

    大家都是修士,闻叙都察觉到了,没道理随行的岁长老会不知道。

    “小师叔祖,你们白日收留的人,看来是个麻烦。”

    岁长老本人虽然咸鱼又很怕麻烦,但雍璐山出来的,就没一个能够容忍他人挑衅到雍璐山头上的:“此人与我修为或在伯仲之间,还请小师叔祖小心。”

    那就是金丹中期修为了。

    “还请长老小心。”

    “无妨,我就知道,多留必然生是非。”天之骄子的成长,多半不可能风平浪静,某种程度上而言,岁长老也蛮同情小师叔祖的,虽然天赋卓绝,但势必修行一道也会经历常人无法估量的危机和险境。

    岁长老话刚说完,脸色却忽然一变:“不好,不止一个金丹!”

    闻叙瞬间睁开眼睛,雨幕之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看着身材并不高,一身黑色,隐没在雨幕之中,若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

    而且连岁长老都才发现,那只能证明此人的修为比岁长老要高。

    果然是善者不来。

    “他们……”

    别院里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提剑出来,虽然人数他们占多数,但若论实力,怕是讨不得好。

    闻叙有种预感,这两人或许并不完全是冲着无眼之人来的,他抚上自己的眼睛,想必修仙界都非常好奇他的眼睛为何能与命格相关,加上他师尊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有些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人,怕不是以为他这双眼睛能够看到什么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吧?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他的眼睛不仅看不到特殊的东西,甚至连常人能看清楚的东西都看不清。

    闻叙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虽然存着想要试试自己实力的心思,但拿朋友同门的性命冒险就没什么意思了,是故从今日遇上“不善者”开始,他就给门中的赵企长老发了传讯符,用的是春舟研制的传讯符,毕竟也是老熟人了,赵长老肯定能够迅速明白他的意思。

    “陈最,他们是金丹,不要勉强。”

    陈最打了一个月的散修筑基,现下一听金丹两个字,眼睛亮得简直可以照亮此刻的雍璐山别院了:“没问题。”

    闻叙:……很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呢。

    正是此时,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