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花了三日才断断续续把这些年发生的事说完，然后她问道：“师叔，有弟子问我南枝长老的下落，这个长老是谁？”
“黑风双煞，梅超风。怎么，她这些年都没在江湖上走动吗？”
李莫愁摇头。
林焕沉默片刻，笑道：“可能在哪闭关吧。你的仇报完了，接下来有什么事想做吗？”
李莫愁面色茫然，大仇得报，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十年来苦苦钻研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手割下陆展元的狗头，谁知道他死那么早！
“我不知道……”
“那就继续当你的少掌门吧！”
“啊？”
“只要别忘了祭祀祖师。”
李莫愁恭敬道：“华山派上下，每年祭祖，断不敢忘。”
林焕道：“我们回古墓吧。”
“是。那陆无双……”
“一个小女孩而已，你想杀？”
李莫愁迟疑了一下，道：“算了。”
“别看她现在小，却是认人的年纪了，知道你杀了她父母，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找你报仇。”
李莫愁冷冷道：“我怕她？若真是不小心死在她手里，那是我废物！”
她忽然突发奇想，道：“不如我收她为徒，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如何？”
“劝你打消这念头，杀人父母，再收她为徒，什么毛病？须知养虎为患，斩草要除根啊。”
李莫愁道：“师叔言之有理，我明白了。”
“想不到武三通竟然疯成那样，还挖了陆展元与何沅君的坟。”林焕感慨道。
当年他们在山上闲话，不成想武三通会爱上自己的养女，听说他已娶妻，也不知道他夫人是什么心情。
李莫愁让洪凌波带陆无双回华山，待她得空再处置，她则是和林焕一起回了古墓。
到门口，李莫愁却不进去，示意林焕先进，师父把她逐出师门，后来在她的哀求下终于肯跟她说话，心里仍旧失望她那么单纯被陆展元所骗。
还有就是那个小师妹，越来越像一个冰冷的躯壳。
林焕不知道这些事，他迈进古墓，开口道：“师姐，我回来了。”
“公子！”孙婆婆闻声出来，惊喜道。
“孙婆婆，你也老了。”
“快来！”下一刻，孙婆婆变了脸色，招呼林焕过去。
林焕不敢耽搁，赶紧走进石室，一位白衣少女背对着他，给石床上的女人喂药。
“师姐！”林焕赶紧上前，手搭在林侍女的脉上，脉像虚弱，却不是受伤。
林焕心情沉重，人类年寿难永，他无可奈何。
“焕儿，我还以为死前见不到你了。”
“我、我……”林焕紧紧握着师姐的手，内心悲痛。
“生老病死，本是平常事，你也莫要太伤怀。”林侍女看的很开，她武学资质一般，能无病无灾活到现在已算长寿。
“你们先出去吧。”林侍女说完，孙婆婆、李莫愁还有小龙女依言退出石室。
“师姐，我、我给你传功……你还能……”林焕语无伦次，抓着她的手就要输送内力。
“寿命有数，你又能延长多久呢？何况，我已经活够了，不要浪费你的武功。”
林焕颓然道：“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接受不了……”
林侍女费力抬手，摸在林焕的鬓边，喃喃道：“我只有一个担心……我怕你，困在小姐的恩情上，走不出自己的心。”
林焕闭着眼睛，眼泪滚滚落下。
这是他第二次哭，第一次是林朝英死的时候。
师父和师姐，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一个对自己有抚养之情。
林焕看过很多人的死亡，生死循环乃是天道，漠然、漠视。却只有这两个女人，是他新生为人的救赎。
“好孩子，别哭……”
“师姐！”
“你该替我高兴才是，我应该在这乱世不知埋骨于何处，幸而有小姐，有你，有两个好徒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莫愁经历过背叛，性情大变，还好你没有让她走上歪路……”
“……至于龙儿，这孩子从小就性格淡漠，你替我看好她，莫要让她当真变得无心无情……”林侍女殷殷叮嘱，竟是在安排后事。
“师姐放心，我一定护她们周全。”
“那就好……”
林焕感觉到鬓边的手垂落，他赶紧去抓，却再无力留住已死之人的性命。
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至亲之人的死亡。
“师姐……”林焕这才明白，师姐其实一直在苦撑，她想见自己最后一面，而后再无遗憾，撒手人寰。
古墓派第二代掌门，在这阴暗的石室中走完自己的一生。
她并未行侠仗义，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大事，于江湖上名声不显，武林同道对她的印象仅仅是华山论剑之时，知道她是古墓派掌门，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师姐。
林侍女的死让孙婆婆三人尽是伤心不已，古墓大厅放着数口棺材，她们跪地流泪。
林焕亲自把师姐放进石棺中，凝望着她安详的面容，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将手按在师姐的眉心上，灵力透体，刹那间，石棺中的遗体消失，他掌心出现一枚珠子，珠子自动钻入他体内。
“你们起来吧。”林焕说罢，把棺盖合上，封死。他稍微摇晃了一下，扶棺站稳，可是眼前忽然一黑，法术透支的感觉袭来。
林焕最后听到的是李莫愁惊呼：“师叔！”
李莫愁和孙婆婆同时起身接住昏迷的男人，小龙女慢了一步，没有反应过来。
“公子这是哀伤过度！”孙婆婆叹息道，与李莫愁合力把林焕架起来放在寒玉床上。
小龙女跟上来，怔怔不语，师父去世，她也感到不舒服，可是她成长的这些年，一直恪守‘十二少’的要诀。
早死晚死都得死，人既死了，又何必这么伤心呢？
林焕意志强大，不久就清醒了，他第一句话就是对李莫愁说道：“你回华山吧。”
“可师叔你……”
“我没事。”林焕强颜欢笑，他从寒玉床上坐起来，径直往林朝英的石室走去。
李莫愁没法子，只能嘱咐孙婆婆照顾好这个脾气倔强的师叔，随后离开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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