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得到乌拉拉的传信, 小春日和没有犹豫,即刻往回跑。目的地就是她昨天拿来骗过人……嗯,掩饰过自己行踪的女厕所。
纸鹤缀在她身后,努力扇着翅膀追她,飞行路线七歪八扭的,像是刚学会掌控翅膀的雏鸟。它身上明明灭灭地点着光,流淌出乌拉拉的声音。
——总之纸鹤的意思大抵就是,仓岛侑香莫名其妙出现在医务室,目的性很强,好像就是来找小春日和的。没听见动静,她还以为她睡着了,结果一掀帘子发现病床上压根没人……她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仓岛侑香一来医务室,乌拉拉就把纸鹤丢出来了,算算时间,她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溜进女厕所后,小春日和便看见在隔间门口急得转圈圈的乌拉拉。
「日和!她还在医务室!」
「我知道了。」
隔间打开、关上,又重新打开。
小春日和营造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扶着墙慢慢往医务室走。她身上穿着樱真高中的长袖绿色运动服,拉链乖乖拉到最上方,配上她苍白微汗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仓岛侑香看见她这副模样,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最终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她的鞋,神色微缓,“听说佐保同学人不太舒服……”
“嗯……因为来生理期了,刚刚就……”小春日和也没不合时宜地吐槽她的消息灵通,只是不谙世事般对她病恹恹地笑笑。她这话没说完,可任谁都听得出,她刚刚怕是去厕所收拾了一下自己。
小春日和适时垂眸,掩住眸底滑过的暗色。她不是没做准备,相反,她去旧校舍时还细心地穿了鞋套。只不过在回来路上她就给它布了个隐匿结界,扔进垃圾桶了。没人会注意到那对鞋套,仓岛侑香找不到证据怀疑她。
仓岛侑香对她微微一笑,也不知是认为她没有威胁还是如何,说出口的话极为敷衍了事,“我来是想跟佐保同学商量一下值日的事。”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骗正常的高中生都不一定能上当。先不说值日这件小事班委自己能决定,光是她突然在体育课找她……就说明她问题很大。
可小春日和没有即刻撕破脸,而是懵懵地看她。
“不过看起来你这两天很不好过,就从下周一开始,跟三森同学一组怎么样?”
小春日和忍着恶心应下后,便送走仓岛侑香,躺回床上闭目养神——谁知道人家刚刚来医务室是干什么,她没必要再打草惊蛇。旧校舍剩下的一楼留到放学后再检查也可以。
不过仓岛侑香之前不是很冷静,一直没让人发现她的马脚吗,怎么现在忽然这么冒进?
还是说……木户口友夏悄悄做了什么?
小春日和不再压制灵力循环的速度,平缓呼吸。
跟藤泽佑美不同,木户口友夏是个活泼乐观的性子。
……
……和藤泽佑美“不同”?
说起来,仓岛侑香对藤泽佑美放任不管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按照三森早知子的说法,她和木户口友夏之前应该都跟仓岛侑香关系一般,木户口友夏究竟发现了什么,让仓岛侑香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让她“失踪”?
「十三节台阶」的怪谈是伪造的,那段楼梯有什么特别的吗?除了通向天台……
小春日和骤然睁开双眼。
乌拉拉在她旁边守着,被她吓了一跳,「日和?」
「乌拉拉,『十三节台阶』的第一个传言是什么?」
因着搭档这会儿语气还算严肃,乌拉拉便没再问别的,而是回答她的话,「踩上最后一节台阶其实就是踩在天台边缘。」
小春日和双眸半敛,在病床上微微蜷起身子。
天台。
天台换锁这件事,会不会就是仓岛侑香促成的?天台上藏着什么,她想要掩盖秘密,所以人为传播了怪谈,但怪谈是把双刃剑,她没办法,只好换掉天台的锁……
木户口友夏应该就是发现了天台的秘密,所以才……
可她依然没搞懂,仓岛侑香对藤泽佑美奇怪的态度是为什么。
或者……藤泽佑美本来就是引起这一系列事件的核心?-
下午的课没有那么多,很快小春日和便挨到放学。因为旧校舍还剩一楼没有仔细探查,所以她打算放学后随便找个由头溜进厕所,用同样的方法避开仓岛侑香,去一探究竟。
可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她挂着隐匿结界刚来到旧校舍前,便看见仓岛侑香一脸严肃地往旧校舍里面走。对方手里拿着把手电筒,衣袖上什至还别着个“值日老师”字样的袖套。
也就是说,今天正好是她负责旧校舍的巡逻?
小春日和微微眯起双眼,即便身上套着隐匿结界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小心地跟在仓岛侑香身后,同时细细感应着旧校舍一楼是否存在着别的灵火。
仓岛侑香巡逻的脚步不算快,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一股不紧不慢的味道,像是……
对旧校舍很熟悉?
小春日和蹙起眉,却紧接着在下一秒感知到了灵火微弱的反应。来不及多想,她连忙控制灵力涌向刚刚探查到灵火反应的地方,确认自己的感应是否出错。
乌拉拉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可当它真正开始一起感知那抹细微的灵火反应时,它却又有些不确定了,「日和……她好像不在一楼?」
「估计有类似地下室一样的地方。」小春日和注视着仓岛侑香继续往前的身影,脚步没停。
可是,有灵火反应的位置分明与她们现在前进的方向相反。
乌拉拉扇扇翅膀,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先跟着。」
小春日和不觉得,仓岛侑香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走廊有尽头,另一边她还没去过,总会绕到那边的。
遗憾的是,仓岛侑香有自己的巡逻习惯——她直接从一楼走廊尽头走向二楼,巡逻完二楼,又直接上三楼,竟是选择直接将一楼另一半走廊留到最后。
小春日和跟乌拉拉耐心地跟着仓岛侑香巡逻完整幢楼,只剩下最后那半截走廊。
安静的旧校舍中,渐渐西斜的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微尘在空气中涌动沉浮。此刻这栋旧校舍里,只有仓岛侑香踩过木地板时地板发出的吱呀声响,再无其它。
“吱呀。”
仓岛侑香在一间废弃办公室前停下脚步。她警惕地环视周围,确认周围没人,才慢慢走进这间陈旧的教室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恰好就在小春日和感应到的灵火上方。也就是说,这个房间下面应该有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
小春日和连忙跟上仓岛侑香,仔细观察她打开地下室的方法——就连特务科的人都没找到地下室的存在,她究竟是怎么隐藏地下室的?
可仓岛侑香的举动注定叫小春日和失望了。
地下室的位置很显眼,显眼到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里藏着一个地下室——它甚至就在进门后那个办公室的下方,只不过被一块满是灰尘的老旧毛毯遮盖,便借此躲过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小春日和长长叹了口气,趁仓岛侑香拉开地下室的“盖子”,率先矮身钻进去。毕竟隐匿结界并不能完全隐藏她的存在,她还是会碰到所有人和物,得避开仓岛侑香才行。
兴许是怕暴露,地下室内没有亮灯。好在乌拉拉一直陪在小春日和身边,用自己身上柔和的光芒照亮她脚下,让她不会踩空暴露自己。
小春日和刚落地,还未来得及看清地下室内的情况,头顶便落下一道劲风。
「日和!」
她敏捷后退,避开头顶掉下来的东西,轻微的脚步声与不知名物体的落地声重合在一起,没被任何人发现。
乌拉拉飞向坠落的东西一看,「好像是……葡萄糖?还有一瓶水。」它认出了包装袋上的字。
难怪动静听起来那么大。
趁仓岛侑香还没下来,小春日和赶忙借着乌拉拉观察地下室。这间地下室并不大,但……
在看见被捆住手脚,昏迷在地下室里的水手服小姑娘后,她眸色一凛。
小春日和尚未来得及确认小姑娘的情况,仓岛侑香就叼着一只手电筒,顺着爬梯下来。她动作还算迅捷,与她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全然不同。
落地后,她捡起摔在地上的葡萄糖和水,从一旁拿出一只针筒,熟练地给陷入昏迷的木户口友夏注射葡萄糖。
这期间小春日和没有出声,只是借着手电筒更亮上几分的光线仔细观察木户口友夏的情况。除去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外,她看起来没有别的伤。虽然脸色很差,可她体内的灵火居然还算稳定。
明明身处这样糟糕的环境,一般的同龄人怕是早就崩溃了,但她的情绪却依然保持稳定……
小春日和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下愈发确定,的确是木户口友夏做了些什么,所以仓岛侑香才会频频在她和三森早知子面前露出马脚。
见仓岛侑香手中的注射器才推到一半,小春日和当机立断拿出手机,试图给种田山头火发消息。只是,在打开手机的瞬间,她看见了手机右上角显示着显眼的两个字——“圈外”。
看来仓岛侑香很谨慎,还在旧校舍里安装了信号屏蔽器。恐怕前几天特务科来搜查的时候她收起来了……
小春日和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决定等仓岛侑香离开后她再出去。好在这次乌拉拉跟在她身边,它可以穿门而出,替她开门——地下室的门没有锁,却有那种小卡扣,只能从外面打开。
小春日和再度看向仓岛侑香,她的侧脸有一半陷落在阴影里,叫她本来温柔亲切的面容骤然蒙上一片犹如恶鬼的阴鸷与恶毒。
小春日和至今想不通仓岛侑香的动机。她沉默着看她收拾好东西,再叼着手电筒爬上爬梯,将地下室的门锁好。
因为不通风,地下室内的味道并不好闻。可小春日和什么也没说,仅仅是迈步走到木户口友夏身边,安静地跟小姑娘待在一起,直到乌拉拉确认仓岛侑香完全离开,才重新有所动作。
「日和,快上来!」
「来了。」
谁也不知道仓岛侑香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爬上爬梯后,小春日和第一时间将乌拉拉拖到一旁的地毯盖回去,又用灵力托起某个角落的灰尘,掩盖住她出来的痕迹。
她留下乌拉拉原地待命,自己则是跑到有信号的地方去给种田山头火发消息,让他赶紧派人来把木户口友夏送到医院去——现在抓不抓仓岛侑香反而是其次。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应下她这边要求的同时,种田山头火给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藤泽佑美醒了。
第63章
失踪的木户口友夏平安无事、陷入昏迷的藤泽佑美醒来, 两名失踪者目前的生命体征都还算安全,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结束联络后,小春日和松了口气。她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回到旧校舍内,安心等待特务科成员的到来。
特务科来得很快,或者说, 她永远可以相信特务科的办事效率。
听见来人的动静,小春日和解除隐匿结界,给他们指明地下室的位置,便站在一旁放空心神,看他们开始忙活。
看她一个人杵在这儿, 种田山头火走到她身边跟她搭话, “小春小姐, 这次辛苦你了。”
“仓岛侑香那边呢?”小春日和偏头看他问道。
种田山头火自然不会出那么大一个纰漏,“也已经派人去了。”说完这话,他浅浅呼出口气,看着忙碌的下属们感叹道,“……没想到旧校舍居然会有地下室。”
“嗯,那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木户口友夏的灵火很稳定,不需要我做什么。”
而且如今藤泽佑美醒了,换而言之,她给种田山头火的御守有好好起效。藤泽佑美的灵火已经恢复到了足够支撑她醒来的地步,她也不需要再为小姑娘做什么了。
小春日和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可终于是结束了。”
种田山头火也知道,其实邪魔被净化后基本就没小春日和什么事了。她会继续寻找木户口友夏,不过是她乐意。
小春日和本人倒是很清楚这个原因——她在意三森早知子, 想让小姑娘高兴一点。万一……她是说万一,以后她们成为同事……至少这件事不会成为三森早知子心中的遗憾。
“后续情报要发给你一份吗?”种田山头火看着被属下小心带出地下室的木户口友夏,声音有些凝滞。
解决了事件,小春日和倒是乐得轻松。
她随性地对种田山头火摆摆手,转身离去,“都可以啦,如果种田先生不忙的话。”
“呼……”
小春日和正往女厕所走,忽然就听见乌拉拉这一声长叹,「乌拉拉也累了?」
“只是有种终于结束了的感觉。”乌拉拉抖抖翅膀,穿过隔间门,替她打开锁。
小春日和走进隔间,将放在隔间里的制服包拿出来,挎在肩上,「是啊,我的高中生生涯到今天结束。」
“日和……”
小春日和对搭档内心的复杂情绪全然未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叫上太宰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
乌拉拉,乌拉拉说不出话。在那一瞬间觉得她可能有点伤心的它,绝对是个笨蛋。
没听见乌拉拉的声音,小春日和奇怪地回头,垂在身后的高马尾微微一晃,「别愣着了,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
“我回来啦——”
光从小春日和上扬的尾音,太宰就听得出今日与昨日的明显不同。
他靠在沙发里,偏头看向笑眯眯拎着包进屋的小春日和,嗓音平静地问她,“结束了?”
小狐狸忽地从沙发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它两只爪爪扒拉在沙发靠背上,水润的乌豆眼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她。
“对!”小春日和伸手揉揉小狐狸毛乎乎的脑袋,惹来小家伙故作凶狠的瞪视,她顺势拍拍太宰肩膀,让他暂时能碰到小狐狸,“所以今天我们出去吃吧?庆祝一下!”
太宰抬眸看她,略略颔首,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好耶!”
小春日和欢呼一声,挎在右肩的制服包也略略抖动。黑猫挂饰缀在制服包上,毛茸茸的黑色猫猫头在她的欢呼声中与她一同雀跃不止。
留意到太宰的视线,小春日和眨巴眨巴眼睛,顺着她目光看向挂在她包上的黑猫挂饰。
她瞅瞅太宰,又瞅瞅探头探脑的小狐狸,最后偏过身子,幼稚地一把捂住黑猫挂件,力图不让太宰看见它,“这个太宰可不能收回去哦,就算从明天开始我不再是高中生,它也是我的。”
“嗯。”太宰当然不会幼稚到那个程度,可思及他平日里跟小春日和的相处模式——她总是要求他把话说得敞亮明白,他又缓声补上半句,“是日和的。”
小春日和直觉太宰这个说法有些奇怪,却也因为当下得到他的承诺而没太在意这一点。
“嘿嘿,太宰最好啦。”小春日和唇边勾起明朗的笑,对他挥挥手,“那我先上去换衣服哦,马上就下来。”
丢下这样一句话,她便蹿上楼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跟太宰一起外出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后,小春日和与太宰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吹着晚间略带凉意的春风消食,好不自在。
“还好大家都看不见它。”小春日和一面摸摸自己吃得饱饱的肚子,一面瞥向太宰肩头,“不然还得找能带宠物的店吃饭。”
小狐狸趴在太宰肩头,哼哼唧唧地以示不满。而太宰抬手摸摸略有几分炸毛的小家伙,极为熟稔地安抚它,免得它又拿凶巴巴的小眼神看小春日和——嗯,这个情态也是她描述给他的。
尽管事实是,就算小家伙拿透着奶凶意味的眼神看她,她也……甘之如饴。
乌拉拉就看不惯小春日和这副模样,「你干嘛老欺负它!」
“我只是在说事实嘛。”
这话一出,太宰也能猜到,怕是乌拉拉在一旁为小狐狸说了些什么。他感受着手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小家伙微微抖动的耳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小春日和跟乌拉拉拌嘴。
“不过普通狐狸也不能吃得那么重口味……嗯?这么一说,如果带它去吃自助餐,我们岂不是超级回本?”这么说着,小春日和自己先笑起来,虽然她也不缺这点钱,只是在开玩笑,但那个设想还是让她忽然笑出来。
紧接着她话音一转,话题跳到了太宰身上,“对了,那套高二的教材我拿到书房放着,感觉你以后可能用得上……”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渐渐飘散在晚间微凉的空气里,却带着一股十足的、令人安心闲适的日常感。 -
小春日和原本以为,解决完樱真高中的事件后,她便不会再跟三森早知子等人有什么联系。结果没过几天,三森早知子就主动来春日野神社找她,对她表示感谢,还……追问她的真名。
面对如此敏锐的小姑娘,小春日和噗嗤一笑,“这个啊。”她微微扬眉,眉眼间透着一股“佐保弥生”没有的肆意与自在,“我以为小早知子不会在意这个?”
“……”
面对小春日和故意喊出的称呼,三森早知子唯有用沉默回应——对方明显比她大几岁,用“小”来称呼她确实不为过。
“小春日和。”小春日和见好就收,没有过分逗弄小姑娘,“叫我日和就好啦。”
三森早知子看着眼前一身红白巫女服,用红绳高高束起单马尾的小春日和,心中骤然冒出某个想法来:这名字与她,的确是合适的。
……甚至算得上人如其名。
她像是秋末冬初中温柔坚定的太阳,带着浅显又惑人的暖意。
小春日和倒是不知三森早知子心中所想。
她注视着她,鎏金似的双眸扑闪了一下,“说起来……”
三森早知子回过神,看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跟她对上了脑电波,“想问后来佐保弥生的下落?”
“诶嘿嘿……”小春日和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是多了几分“佐保弥生”的味道。
三森早知子将脸侧的栗色发丝挽到耳后,“因为仓岛老……她被抓走的事不算秘密,所以大家都差不多猜到,你是被派来执行特殊任务的。”她简略说完大家的反应,又稍稍顿了顿,“千爱和奈绪还说可惜。”
“她们也都是很好的人。”想到那两天的经历,小春日和微微一笑,对上小姑娘绀紫色的双眼,眸光温和地继续道:“当然,早知子也是很好的人。”
三森早知子一愣,旋即撇撇嘴,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去看看友夏?她对你也很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小春日和很值得她亲近,可当对方对她表露出那股亲切感时,她又有些……
“可以哦。”
小春日和倒是答应得特别爽快。三森早知子这个邀请对她来说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她刚回来就被潮见未海抓了壮丁,给男孩节要授予参诣者的东西施加祝福,如今刚闲下来,正想找个由头歇歇。
不过……
“那走吧。”
“现在?”
三森早知子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语气寻常,“不然呢?我可还是高中生,工作日要上课的。”
“说的也是。”小春日和起身,走到待客室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枚平安御守,“喏,拿着。”
她不由分说地将御守塞给三森早知子,“友夏的我也拿了,这是你的。”
三森早知子看着躺在她手心中的平安御守,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之前那个小纸人比较容易坏,这个更方便带在身边。”
解释完这一句,小春日和便主动打开待客室的门,抬脚往外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小春前辈。”
“!”
小春日和明显地抖了抖身子,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说话时语气有些底气不足,“啊……未海,我送送早知子,马上就回来哦。”
“不会送着送着把自己也送丢了吧?”潮见未海紧紧盯着她看,试图让她自己说出真相。
小春日和眼神乱飘地开始打哈哈,“怎么会呢,啊哈哈……”她偏着头,不住地朝三森早知子使眼色,好叫她主动开口把她带走。
见身着巫女服的两人同时看向她,三森早知子握紧手中的御守,唇边绽开一抹柔和的笑容来。
她想,她确实很喜欢春日野神社。
第64章
小春日和被三森早知子成功“解救”后, 便跟她一同乘上车,前往木户口友夏如今所在的医院。
实际上,木户口友夏的状态还算不错。她现在还在住院也只是她家里人不放心,希望她能多观察几天身体再出院。这倒也方便了她们几人相见。
领小春日和在标有木户口友夏名字的病房前站定后,三森早知子敲敲病房门,旋即拉开, “友夏,我带她来了。”
“啊……”靠坐在病床上的棕发少女抬起头,撞上小春日和的视线, “你好,谢谢你救了我。”她笑得双眸弯弯,笑容灿烂,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蓬勃的生机,完全不像是会穿着病号服,出现在医院里的患者。
小春日和看得见,木户口友夏体内的灵火不仅稳定,还散发着温暖坚定的光芒,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一软。
她和三森早知子一同走进病房,扬起笑容对她开口道:“不用谢我哦,是友夏自己足够冷静,所以才能撑到我们找到你的。”这么夸奖完小姑娘,她紧接着就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叫小春日和。”
“小春小姐……”
小春日和在病床边的圆凳上坐下,对她眨眨眼睛,快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我都叫友夏了, 友夏也叫我日和就好啦。”
木户口友夏愣了愣,缓缓喊出她的名字,“日和……”
“我在哦。”
“那个……”
看见木户口友夏欲言又止的样子,小春日和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托腮看她,“种田先生大概跟我说了,不用勉强自己去回忆也可以哦。”
“嗯、嗯……”
也不怪木户口友夏会露出这样的反应。提到这件事,坐在小春日和身边的三森早知子也是一脸凝重。
——仓岛侑香不仅有偷窥癖,还有凌虐小动物的癖好。她瞒得很好,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本性。直到藤泽佑美开始遭受校园暴力,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暗中偷窥着被所有人施加冷暴力和言语攻击的小姑娘。终于,她心底的恶再也关不住:她会私下在藤泽佑美来办公室交作业时扣下她……
由于天台上锁,相对安全,所以她偶尔会将藤泽佑美强行带去天台,只因为开阔的地方让她有股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刺激感。然而,学生当中有人能撬开天台的门锁,她对藤泽佑美的施虐差点被人发现。于是她主动传出怪谈,试图让学生们能减少去天台的频率。可怪谈到底是把双刃剑,最终她察觉情况没有改善,还是以危险为名,堂而皇之地换掉了天台的锁。
木户口友夏留意到了仓岛侑香的不对劲,她本以为这件事跟怪谈有关,谁知只是巧合。在对三森早知子保证自己不会来试胆后,仓岛侑香却私下找到她,借藤泽佑美的下落,半夜把她约来学校囚禁。
被仓岛侑香关在地下室后,木户口友夏冷静地用语言刺激她,多次暗示仓岛侑香自己留下了线索,三森早知子迟早能找到她——她对三森早知子家的情况有所了解,这也是她在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好友不会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小春日和看两人的神色略有几分复杂,便用轻飘飘的语气转换话题,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对了对了,早知子和友夏觉得……我看起来有多少岁?”
听见这个问题,三森早知子和木户口友夏双双愣在原地。她们不约而同地将第一时间浮现在心中的想法抹去——小春日和应该不是故意拿这个死亡问题来问她们的,毕竟能进那种特殊部门,就算看起来很年轻,她的实际年纪大概也不小。也就是说,她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年龄,她们可以随意猜。
“二十……五?”木户口友夏到底没怎么跟小春日和相处过,还是手下留情了。
三森早知子将到了嘴边的猜测憋回去,狐疑地吐槽,“二十五岁还会在包上挂黑猫玩偶?”
“喂喂,黑猫玩偶很幼稚吗?明明很可爱好不好!”小春日和忿忿地双手环胸,气哼哼地嘟起嘴,“而且那个明明是我家里小朋友送的,超级珍贵的!”
乌拉拉在一旁飞得好似上蹿下跳的兔子,「你又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
「这个时候就该这么说,不然哪能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啊?」小春日和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反驳。
乌拉拉被她这话说得一噎,整只光团子都气鼓鼓,好似连身上的光都扩大了一圈。
果不其然,如小春日和所料,三森早知子和木户口友夏抓住她后半句话不放:“小朋友……?”
这对好友同时陷入呆滞之中,面上是极为微妙的,透露着“难道是三四十岁的老妖怪”意味的表情——甚至统一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喂——两位小姐,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了哦?”小春日和伸出双手,左手指尖戳戳三森早知子的脸颊,右手则是去戳木户口友夏的。
这么叫她们回过神,她才微微一笑,眸光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是……暂住在我家的小朋友,比你们小五六岁吧。”
“至于我,我现在硬要说的话……嗯,是二十一岁呢。”
真实答案说出来绝对会吓到她们,还是用之前太宰给她过过生日的假年龄比较好。尽管她的身体一直是二十岁就是了。
得到答案,木户口友夏呆呆地盯着她看,“硬要说……”
“二十岁,不是跟我们没差多少吗。”跟人熟悉了之后,三森早知子好像就愈发放飞自我,吐槽得十分利落,全然不见一开始温和有礼的淑女形象。
小春日和挑眉,毫不留情地屈指袭击,给她弹了个脑瓜崩,“干嘛,对成年人有意见啊。”
“唔。”三森早知子吃痛捂住额头,发出低吟。
小春日和故作夸张地像吹去硝烟般吹吹手指,又看向呆愣愣的木户口友夏,“友夏还是病号,所以我手下留情了。”
“噗嗤。”
木户口友夏被她逗得一笑,却看见她认认真真地给她比划出一个弹脑瓜崩的动作,“等友夏好全了,我再来送你一个。”
“我才不要!”
一时间,病房内只有几人热闹欢快的嬉笑声。
临近离开,小春日和才从口袋里拿出她给木户口友夏准备的平安御守,“这个,友夏带着吧。”
“……春日野神社。”木户口友夏看着御守,缓缓念出印在上面的字样。
小春日和笑得双眸弯弯,弧度如漂亮精致的弦月,“嗯,也欢迎随时来找我玩,不过也可能扑空就是了。”说后半句话时,她快速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两人抛出个Wink 。
“那我先走啦。”
“我……”
三森早知子下意识起身,想送小春日和一趟,却被她笑着拒绝了,“早知子陪友夏就好,我可是在场武力值最高的那个。”
“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发消息给我。”她说着,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她无奈地晃晃,“至少我的SNS账号是真的。”
加上三森早知子的SNS账号确实非她本意,可放到现在,却也能算作她们有缘。
“诶,我也可以加吗?”
“可以哦。” -
小春日和到家时,太宰刚到家不久。
她打开门的刹那,少年人恰好被她开门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他稍显稚嫩的鸢眸对上她的,可她却低头看了眼玄关里摆得端端正正的鞋,懒洋洋地拖长嗓音冲他道:“我回来了——”
太宰收回视线,怪给她面子地接话:“欢迎回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鼻尖不甚明显地抽了抽,似乎是捕捉到了空气中略显微妙的某种味道。
“去医院了?”
“嗯?”小春日和本能地应声,旋即停下换鞋的动作,低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闻得出来吗?”
就连乌拉拉也凑到她身边闻了闻,可一人一木灵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她们什么都没闻到。
小狐狸从太宰脚边跑到小春日和面前,认认真真地耸动鼻尖嗅嗅她。下一秒,小家伙的双耳向后撇,毛茸茸的一张小脸霎时皱成一团。
面对满脸问号的小春日和,太宰淡声公布答案,“有消毒水的味道。”
在森鸥外的诊所待久了,他对这些气味便极为敏感。尽管她身上的味道并不重,大概只是稍微在病房待了一会儿。
“去看了……嗯……”小春日和笑眯眯地说出口中预想好的词语,“高中同学。”
闻言,太宰撩眸看她一眼,投去的目光里掺杂着“真好意思”的意味。
小春日和扬眉一笑,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及之前小朋友松口的某件事,“说她们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没错嘛。不过……我之前说的话,太宰应该没忘吧?”她眉眼与唇角皆浸润着明亮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不是特别动听,“就是让我给你剪头发的那个。”
她生怕太宰忘记这回事似的,大大方方地说出他们当时没有言明的内容。
“……”太宰一梗,微微抬起下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没说过。”
他这副一本正经装傻的样子,惹来小春日和一个问号。她套上拖鞋,穿过小狐狸,快步拉近距离。
一把揽住太宰的肩后,她试着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怎么可以不承认!”
“没有这样的约定。”
太宰撑住她胳膊的同时,鸢眸平静地扫向她。
小春日和看着他微拧着的眉头,拐过右手去戳他脸颊,“明明就有!”
“你亲口答应的——”
太宰扒拉下她的手,依然不为所动,“我当时说的是再说。”
听见他这话,小春日和也终于完全回想起前几天的记忆:太宰当时说的确实是这个词。
记忆一回笼,她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低下去,就连挂在太宰身上的手臂也少了几分原有的活力。
“那你现在怎么说嘛。”
听着她略带几分自暴自弃的哼哼,太宰抬手拍拍她的手,又用手指比比如今他头发的长度,木着眼睛问她,“日和觉得现在这个长度该剪?”
“……”
小春日和瞅瞅他现在长度恰到好处的头发,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该剪”的回答——她总不能让小朋友顶着那种一看就不合适的发型上街。
最终,她只能眼疾手快地揉一把太宰手感极好的棉花糖脑袋,再幼稚且单方面地将剪头发这件事定在半个多月后,也就是约莫五月中旬的时候。
第65章
在小春日和的期待下,时间很快就来到五月中旬——她可是全靠着心中的期待,才好好熬过月初忙碌的男孩节的。所以,当她终于迎来难得的假期,太宰也恰好在家时……
小春日和抱住沙发上的抱枕,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太宰,“你忍心拒绝我吗?”
“忍心。”
太宰答得又轻又快,尾音里暗藏着一丝丝叫人难以察觉的笑音。可偏生他嗓音还稚嫩着,平日里说话时总是淡漠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他这会儿也故意端着架子说话,也就导致除小狐狸以外,没人能发现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小狐狸悄悄抖抖耳朵尖, 矜持地窝在太宰身侧, 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愉快地晃了晃。
“……”
只是小春日和如今正撇着嘴,为太宰毫不犹豫拒绝的回答伤心,自然没有看见小家伙的反应。
乌拉拉甚至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日和就是太容易得寸进尺了,你看人家都拒绝了嘛。”它慢悠悠地在空中游荡,也不知道是故意刺激她还是如何,说话语调轻飘飘的,听着就欠揍, “而且还不知道拒绝了你多少次,死缠烂打是会被人讨厌的哦?”
小春日和懒得理它,她们这么吵吵闹闹的几十年都过来了,不至于因为这一两句话就闹掰,“哼,我才不管乌拉拉是怎么想的呢。现在最重要的明明是太宰!”
正跟乌拉拉斗嘴,所以她没能留意到,太宰捏着怀中抱枕的手一顿,就连他身侧的小狐狸也微微红了耳廓,试着悄悄往太宰背后钻,把自己藏起来。
下一秒,跟乌拉拉斗嘴的小春日和扭过头,再度对上太宰的视线,拖长嗓音喊他,“太宰——”
“我拿蟹肉罐头做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她把他当作贪嘴好骗的小动物一般,拿食物哄诱。事实上,这也是她哄小狐狸的日常操作。
没办法,谁让她真的好喜欢太宰头发的手感,可惜他不怎么允许她长时间摸他头发,只能靠她自己坚持不懈地偷袭。
而且摸完他头发,她如果不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就会炸毛,她得哄好一会儿才能让小朋友不会冷着一张脸不理她。
……虽然小狐狸现在是没那么排斥她的抚摸了,可同时馋毛茸茸和棉花糖脑袋难道是一种错误吗?她只是、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贪心而已,这不奇怪吧!
小朋友软乎乎的棉花糖脑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不管是太宰的棉花糖脑袋,还是毛茸茸的小狐狸,小春日和都难以割舍。毕竟这手感对于一个以前不能接触毛茸茸的人来说,是至高的幸福与幸运。
在心中如此喟叹着,她脑海中又骤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下次拿那种梳毛的梳子给小狐狸试试看好了。她有好好地付出劳动力,小狐狸也能被梳得很开心,应该没问题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宰抿抿唇,再一次给出拒绝的回答,“不好。”他直觉,她刚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当然是指“算计”怎么摸他头发、戳他脸,亦或是撸小狐狸的事,“日和拿蟹肉罐头来做交易的时候,往往会要求我付出对等的,或者更让我吃亏的代价。”
“我才不是这样的人!”小春日和放下怀中的抱枕,双手环胸,一副自己惨遭冤枉的委屈模样。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拿蟹肉罐头来换这个稍微有些不够,可这只是从她的角度来看,换个方向想想,蟹肉罐头是太宰喜欢的东西,应该勉强能让他满足吧……?
乌拉拉在屋子里来回飞,试图找到它之前藏起来的笔和纸,“你就是!像太宰这样拒绝你才是对的!”它之前就被她骗过!绝对不能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
小春日和才不会说,她之前悄悄嘱咐小纸人,把乌拉拉藏的笔和纸都收起来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她绝不允许乌拉拉来搞破坏。只见她抽抽鼻子,故意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试图让太宰心软。
不过……在太宰心软前,小狐狸先被她骗到了。
小家伙轻轻晃晃一对染着雪蓝的白色双耳,灵巧地越过太宰,迈着小碎步来到小春日和身边。它乖乖地摇摇尾巴,抬起一只前爪按在小春日和腿上,抬起的狐狸脸上带着浅显的关心。
“呜……还是你最好了。”小春日和松开抱枕,一把将小狐狸抱起来,贴在脸边蹭蹭它毛茸茸的狐狸脸,让小家伙原本就泛着粉的耳廓变得更红。
乌拉拉看见小狐狸微微晃动的尾巴,头痛地大喊:“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伤心!”话语间颇有一种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绝望。
小狐狸被乌拉拉喊得有些晕乎。它看看满屋子乱飞的乌拉拉,又看看抱着它,但动作和力道都很温柔的乌拉拉,不解地歪歪脑袋。
至于太宰……他自然看得出小春日和是装的。她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伤心难过,但绝对没有夸张到现在这个地步。
小春日和见好就收。
蹭够小狐狸后,她将小家伙放下,对太宰双手合十保证道:“我保证不乱来不可以吗?”她抬眸看向他,双眸亮晶晶的,盈满率直的诚恳与渴望,“或者,只要让我多摸一会儿太宰的头发就好了。”
“……”
太宰说不出话,只能拿看变态的眼神看她。他深刻怀疑,当时她会把他从水里捡回家,完全只是为了摸他头发。
小春日和合十的双手依然抵在身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因为太宰的头发手感真的很好嘛。”她说着,自顾自地回味起来,“有一点卷卷的,又软软的。”
就像他总是很容易对她心软一样,只是他的头发永远都是那么软软的,光是看着就知道手感特别好。
终于,太宰像无法忍受般叹了口气。他扯开怀里的抱枕放在沙发上,独自起身走向卫生间。他伸手按下卫生间的灯,旋即站在门口回望她,不知是在确认她的视线还是在确认别的什么。
小春日和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太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直到太宰摸摸他略长的发尾,声音平稳淡漠地问她,“不是说要剪头发吗。”
“!”小春日和即刻蹦下沙发,踩上拖鞋往卫生间跑,“你答应啦!”
太宰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对小春日和竖起两只手指,“两个蟹肉罐头。”
“成交!”
小春日和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小朋友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是面无表情地比耶,简直可爱满分。
她这么想着,将长发盘好,笑眯眯地搬来小矮凳,又打开花洒,提前调节水温。
“来,坐下吧。”
正想接过花洒,自己洗头的太宰动作一顿,“……?”
迎上太宰相较平时略显错愕的目光,小春日和不解地歪歪头,“又不是没给你洗过,安心坐着就好啦。”她捏着花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啊,还是说你想躺着?”
说罢,还未等太宰给出什么反应,她就自顾自地替他选下后者,“虽然好像有点不方便,但我可以努力看看。”
“这样就好。”太宰按下脑海中的思绪,连忙打断她。
小春日和面上笑眯眯地应了个“好”,心里却悄悄比了个耶。果然太宰被她带跑了注意力——如果是平时的他……正常来说,他应该会拒绝由她来给他洗头的。
计谋得逞,她哼哼笑着,拿过一条毛巾围在太宰脖子上,旋即便往她刚刚带进来的杯子里灌水,再一手端杯子,一手拢在太宰发边,小心翼翼地打湿他头发。
说实话,这种一点点往他头上倒水,还要防止水量过多的操作,让小春日和有一种自己在给小黑猫洗澡的感觉。她凝视着自己手下被水打湿后愈发卷翘的黑发,温柔地用指腹拦住多余的水,免得水会流到他脸上。
打湿他的头发后,她挤出常用的桃子味儿洗发水,在手中揉出泡沫。
这个动作完全出于她本能,直到熟悉的清甜桃子味儿在浴室内弥漫开来,小春日和才意识到,她又挤成自己惯用的洗发水了。
她低头看看手中散发着甜香的泡沫,再将目光投向安静坐在圆凳上的太宰,让他来做决定,“太宰,用这个可以吗?桃子味的。”
听见这句问话,少年人睁开双眼看她,一对漂亮的鸢眸一眨不眨的,在偏暖的光线下晕着醉人的绮丽色泽。
因为要洗头,缠着绷带不方便,所以他脸上的绷带和纱布块都已经拆了。
“嗯。”
早在鼻尖飘来桃子味儿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她又用错洗发水了。可他没有阻止她,只是这么轻轻应完声,又重新阖上双眼,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
“好哦,那我就用这个啦。”
小春日和将手中绵密的泡沫抹到太宰湿漉漉的头发上,轻柔地让泡沫渗入他发间,叫卷翘的发丝在泡沫的作用下变得乖巧柔顺。她指腹陷在他沾有泡沫的头发里,细腻的泡沫配上柔软的发丝,给人带来如至云端的美好触感。
为手下的触感狠狠着迷数秒后,小春日和强迫自己回神,端正好态度,认真且细致搓洗起小黑猫……咳,太宰的头发来。
太宰倒是没去细想小春日和对他的态度,他此时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发顶,也就是小春日和落下的手指上。
泡沫揉过发丝时轻微的唰唰声,她手指蹭过头发时湿润的水声,指腹蹭过头皮,揉按出的摩擦声,泡沫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的沙沙声……
她动作温柔得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逐渐昏昏欲睡。
听见太宰的呼吸声越来越慢,小春日和无奈地弯曲手臂,拿手肘轻轻点点他肩膀,“不可以睡着哦,要去冲泡沫了。”
“……唔。”
太宰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微微皱眉,却又紧接着睁开双眼,本能地打了个哈欠。自然分泌出的眼泪浸湿他鸦羽似的长睫,沾上一弯晶亮的碎光。
小春日和冲干净手,见状,拿湿漉漉的手点点他脸颊,好叫他能快些反应过来,“醒了吗?”
“……没睡。”太宰小声嘟囔了一句,身体却诚实得紧。只见他乖乖靠到浴缸边,任由她替他冲掉满头泡沫,全然不见一开始的抵触。就像是被撸顺毛了的猫咪,愿意大发慈悲地露出肚皮,短暂地跟人亲近。
小春日和弓着身子,一手拿花洒,另一手轻巧地撩起太宰头发,冲散他发间的泡沫。而太宰只是乖乖盯着被地漏吸走的水流发呆,好似睡懵了,暂时还未回过神一般。
给太宰冲干净泡沫,小春日和小心地给他拧了拧头发上的水,抽过他的毛巾,细细擦拭他被水沾湿的耳廓,以及他湿漉漉的发丝。
她没有说话,动作却一如上一次那般温柔细致——上一次她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着急地替他换衣服、洗头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算平日里再不靠谱、再大大咧咧,她骨子里也还是一个温柔的人。这份温柔总是叫人不自觉去信任她,又仿佛在告诉他,他就此驻足也没关系,她会成为那个温暖的、令人眷恋的港湾。
——有他曾经感受过的,属于“家”的气息。
第66章
事实证明, 小春日和在毁气氛这件事上非常有经验。
拿毛巾给太宰包好湿漉漉的头发后,她跟小朋友一起走出浴室,扒拉过放在旁边的椅子,让他在洗手台前坐下。卫生间更宽敞,水汽也没有浴室那么重,更方便她大展身手。
下一秒,太宰就眼睁睁看着小春日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头发专用的剪刀。
问题是这还没完,甚至只是个开始——她陆陆续续从卫生间柜子里掏出一件一次性的理发围布、一两枚鸭嘴夹……
显然,她对给太宰剪头发一事早有预谋,这些东西都是她特地买来备着的,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些非日常用品的来历。
虽然如果仔细算算时间, 小春日和也确实筹谋大半个多月了。
“……”
可太宰能说什么呢,他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他总不能承认,是他当时拖了那么半个多月,所以才给了她准备这些“专业道具”的时间吧?
不过,就算太宰这会儿被无语得说不出话,也不影响他对她投以复杂的眼神。
接收到“信号”,小春日和迅速阖上柜子,满脸正色地给自己解释, “这个……嗯……嘛,就是, ”她摸摸脸颊,嘿嘿一笑,发顶翘起的红绳轻轻晃动,“作案工……啊不是,装备得配齐了才好工作不是吗?”
尽管她改口得还算快,可太宰依然捕捉到了被她囫囵吞回去的那个音。
“总、总之……!不要在意那么多嘛。”小春日和拍拍太宰的肩膀,双手捧着他脸颊,摆正他的脑袋,不让他往作案工具上多看。
她又不是差生文具多,审美还是在线的好不好,不然怎么会一直觉得他可爱。这么可爱,又拥有棉花糖脑袋的小黑猫,脸颊肉还软乎乎的特别好捏……
……不懂小朋友长得有多好看的人都没品味。
太宰看着镜子里不知怎么就自顾自气上的小春日和,默默抬起手,主动解开裹在头上的毛巾。原本湿透的柔顺黑发被毛巾稍稍吸走了些水分,不再蔫蔫地挤成一团,而是重新卷翘起来。
小春日和给太宰套上一次性围布,伸手摸摸他湿漉的发丝,温声道:“如果相信我的话,要不要闭上眼睛?”被他看着,她总有一种顶风作案的心虚,“好了我会叫你的。”
太宰抬眸看她一眼,到底还是没拒绝她,平静地闭上双眼。
他对发型没什么要求,会答应小春日和,也仅仅是因为被她缠得没办法,想让她消停消停而已。这样还节省了他去理发店的时间——头发过长会不方便,所以他才会定期去理发店剪头发,只要她不是给他搞出个光头,他都可以接受。
……如果是光头,她就摸不到他的头发了,应该不至于那么离谱。
小春日和当然不会给太宰剪一个光头。开玩笑,第一次在小朋友面前大展身手,她不要面子的吗?搞出奇奇怪怪的发型只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她还想着把太宰哄好了,以后能经常摸摸他脑袋呢。
打着这样的算盘,小春日和认认真真地开始给太宰剪头发。
剪刀刀刃相交,剪碎发丝时带来轻微的摩擦声响。吹风机的嗡鸣声间或响起,暖风拂面。细碎的黑色卷发缓缓落到地面上,被早就严阵以待的小纸人们抱起,逐一收拾到袋子里。
冰冷的金属器具悬在头顶,“咔嚓”声如影随形,这种感觉并不是特别好。但好在小春日和的力道与动作足够轻巧温柔,反倒让太宰比在理发店时还要轻松——至少在她面前,他不需要保持警惕。
然而数十分钟后,没有保持警惕的太宰就被偷袭了。
小春日和的手指抵在他右边脸颊上,试探般戳了他两下,“现在可以睁眼了哦。”
太宰抓住她手指,缓缓将她的手按下去,同时不抱太大希望地睁开双眼。
对上镜中自己视线的刹那,太宰愣愣地眨了眨眼。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春日和给他剪的头发居然还行,中规中矩的,不出彩,却也没有出错——仅仅是将他略有些长的发尾剪掉,还原了他半个多月前的模样。
“咦。”
“呜?”
听见卫生间里的动静,乌拉拉和小狐狸过来一看,却各自发出了代表意外的惊叹声。
他们的反应很是愉悦了小春日和。
她嘿嘿一笑,收好吹风机冲太宰问道:“怎么样,这位客人,对本店的服务还满意吗?”
太宰抬起手,摸摸自己额前微卷的刘海,“嘛……”他右眼上方本来有一小撮略长的刘海,如今那撮刘海被她干脆利落地剪去,现在他就算不缠绷带,发丝也不会进到他眼睛里,或是挡住他视线。
她总是在这些小细节上特别细心。
“所以是什么评价啦?”
但也会在某些方面特别执拗。
太宰放下手,听见自己这么答道:“……手艺还不错。”
“我就说嘛。”得到肯定,小春日和双手环胸,得意地哼哼两声,像是趾高气昂翘起尾巴的小松鼠,神气极了,“欢迎客人下次再来哦。”
乌拉拉则是在旁边阴阳怪气地不满,“哼。”居然又被她爽到了!
小春日和才懒得理这个老是泼她冷水的搭档呢,只当自己听不见。
太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她突然耸耸鼻尖,认认真真地对他嗅了嗅,“嗯……香香的,是跟我一样的味道。”
没有人拒绝得了桃子味儿的棉花糖,没有人。
“……”
这个时候,太宰猛然想起,小春日和昨天晚上才洗过头洗过澡,身上自然也全是清甜的桃子香气。跟半年前,她将他从水里捞出来那次一样,现在他们身上的味道都是桃子味儿。莫名其妙的,这件事就是让他有几分不自在。
小春日和却没发现小朋友又在闹别扭。
今天终于得愿以偿地洗了一次小黑猫,她心里满足得不得了,一时半会儿就没留意到太宰的心情。将收拾卫生间的事交给小纸人们后,她思及之前在客厅浮现的想法,又默默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崭新的梳毛刷子,捞起蹲在她脚边探头探脑的小狐狸就往外走。
“呜?!”
小家伙被她抱得一愣,竟是本能地没有反抗。
走出卫生间的门,小春日和才反应过来,回过头跟太宰吱声,“太宰,小狐狸先借我哦。”
“嗯。”
太宰站在镜前,抬手拨弄了一番蓬松柔软的头发,浅浅应道。
得到回应,小春日和抱着小狐狸来到沙发上坐下,让小家伙蹲在她腿上,拿起梳子就往它身上梳。
小狐狸本来还对她这举动感到奇怪,可很快,它的注意力便被梳毛梳带来的舒畅所吸引,直接安心地在她腿上趴下,享受之前从未有过的服务。
小春日和一手给小狐狸梳毛,另一手则悄悄落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五指并拢,时不时挠挠它下巴,又或是挪挪它耳朵。
听着小家伙喉间“咕噜咕噜”的愉悦声响,看见它在自己腿上软软地瘫成一只白色狐饼,小春日和梳毛梳得更起劲了。
太宰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小春日和笑得一脸满足,正拿着梳子虚空梳腿的惊悚场景。他脚步一顿,旋即人为地在自己视野里加上一只三条尾巴的白色小狐狸。最终,他小小地叹了口气。
乌拉拉瞅着一人一狐闲适自在的模样,重重地哼了一声。它变幻成一只白猫,走到太宰腿边蹭蹭他。
它才不想管那个谁和那个什么狐狸呢!虽然她给人梳毛的时候确实很用心,被梳毛也真的很舒服,但是……它才不怀念那种感觉呢,一点都不!她爱给谁梳毛给谁梳毛,它才不稀罕。
尽管看不见乌拉拉,可太宰到底是跟它当了一段时间“笔友”。他回忆着与乌拉拉相处时它的表现,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在大约是它脑袋的地方揉了两下。
“日和应该很欢迎你才对。”
太宰这话说得很轻,绝对不会被就在客厅的小春日和跟小狐狸听见。
“……!”
虽然太宰看不见乌拉拉,也听不见它的声音,可他却能感受到,他手下这只应该是猫的生物浑身一僵。
半晌后,它妥协般动了一下,试着拿毛茸茸的脑袋拱拱他手心,以示回应。
——应该是知道了的意思-
乌拉拉没告诉小春日和太宰跟自己说的话,它还是要面子的。只是心中揣着事,它到底有些心神不宁的,让小春日和看了,还以为它在纠结今天她给太宰剪头发的事。
“真是的,太宰不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连乌拉拉都表现得好像第一次见的样子啊?”小春日和倒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乌拉拉被她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嗯?”
“那个啦,我之前不是有考过嘛,理发师资格证。”小春日和翻了个身,伸手戳戳落在被子上的光团子,“还花了三年时间上课来着。”
虽然她基本也把学过的东西还给老师了,但中规中矩地给太宰剪个头发还是没问题的。
乌拉拉从记忆深处扒出这一小段记忆,抖抖翅膀,陈述事实,“我记忆的重点跟你又不一样。”
“是这样吗?我总感觉乌拉拉记住的东西没那么多……”小春日和捧起乌拉拉,手里拨弄着它近乎透明的叶脉薄翅,“毕竟看起来小小的,好像不太能记住很多东西的样子。”
乌拉拉气呼呼地拿翅膀扇了一下她手指,“你这是偏见!偏见!”
……什么她应该会很欢迎它,要是被她知道,她绝对会笑半天,它才不要!
第67章
成功获取“精神食粮”后,小春日和满意了。她见好就收,并将目光投向约莫一个月后的那个日子——也就是太宰的生日。
这段时间邪魔没闹出什么特别古怪的幺蛾子,大部分潮见未海她们都能自己解决,所以她也乐得清闲,可以抽时间认认真真地思考怎么给太宰过生日。
好歹是他们认识后,他的第一个生日,她怎么也得给他好好过才行。至于之后几年的生日她该怎么给太宰过……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之前小春日和跟乌拉拉说,她想好了要给太宰送什么生日礼物的话确实是真的,不是故意逗它。当时她们正好聊到太宰睡没睡着的话题,所以她才灵机一动,由此联想到一件合适的生日礼物。
尽管家里的窗帘已经足够遮光,可室内到底还是会产生一些若有若无的光线——至少在这一点上,遮光窗帘比不上眼罩。随后,她便由眼罩联想到睡帽,最后再猛地想到眼罩和睡帽的样式。
虽然只是她的私心,但她觉得,小朋友要是戴上螃蟹眼罩和螃蟹睡帽……一定会特别可爱。所以她这段时间都在背着乌拉拉逛购物网站。
……嗯,她绝对不是因为不想被乌拉拉吐槽, 所以才没跟它说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她和乌拉拉一起背着太宰偷偷调查,试着解决的。这件事就快有结果了,按她的预想,应该能在太宰生日前一两天彻底解决,到时候再给他一个真正的惊喜也不错。
小春日和盯着被她添加到购物车中的螃蟹眼罩和螃蟹睡帽,笑眯眯地给手机锁屏,打算过几天再下单,提前将送他的生日礼物藏起来。 -
时间很快便来到六月中旬。此时小春日和早已藏好想要送给太宰的生日礼物,也提前几天问蛋糕店预约了生日蛋糕。这一回,她给太宰选的蛋糕倒不是螃蟹造型的,而是看起来很正常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挤了一层奶油,铺有鲜嫩亮眼的草莓,符合任何人对生日蛋糕的印象。不过……
想到她预约的蛋糕,小春日和揉开脸上的笑,免得自己得意忘形。她很期待,他会露出什么样的反应。
六月十八日晚上。
小春日和盯着窗外的夜色,默默拉上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屋外。她本来想直接熬夜到六月十九日,可她仔细想了想,太宰要过了今天才满十三岁,还是个不适合熬夜的小朋友,她不好打扰人家睡觉,只能作罢。
睡前,她提前给潮见未海发消息请假。对方也知道她为太宰的生日忙活了很久,没什么不同意的——就算有,她也拿自己的前辈没办法。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入眠熬到第二天,小春日和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偷溜去蛋糕店,将她预约好的蛋糕提回来。当然,这个时间也是她提早跟蛋糕店的店主约好的,并没有闹出什么非法闯入的乌龙。
拎着蛋糕到家后,她第一时间将蛋糕塞进冰箱,然后着手去做早饭。今天她打算拿家里剩余的食材做一顿简单的日式早餐。
尽管太宰大多数时候对食物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同,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小春日和得出一个结论:比起吐司三明治这种西式早餐,他更加喜欢日式的。
家里剩余的食材不多,小春日和东拼西凑,又是往玉子烧里加蟹肉,又是将蟹肉放到豆腐上撒满木鱼花……总归是给她捣鼓出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饭。
当二楼隐约传来太宰的脚步声时,小春日和恰巧将盐烤青花鱼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整个厨房都飘着一股诱人的烤鱼香味。她及时打开厨房的窗户,让屋内的香气散出去,免得让才起床的太宰发现什么。随后她将两人份的早饭摆好,顺手去冰箱里拿出蛋糕盒放到桌上,决定先看太宰今天的安排,再考虑要不要早上就吃蛋糕。
做好这些准备,小春日和拍拍塞在口袋里的拉炮,悄悄猫在电视机旁,想给下楼吃早饭的太宰一个惊喜。乌拉拉瞅着她这模样,难得没有出言嘲讽,而是同样跟她一起躲在客厅里,等太宰下楼。
至少在“小朋友应该好好过生日”这一点上,它是赞同搭档的。
太宰习惯在走下楼梯的,或是走到餐桌前时道早安。今天是前者——或许他隐约也察觉了什么。
“……早。”
他话音未落,小春日和便猛地从电视机旁蹿出来,一口气拉下手中的拉炮。
“啪!”
“生日快乐,太宰!”
与炸响的拉炮声同时响起的,是她浸满祝福与欢欣的笑音。
“!”
太宰被她的突袭搞得一愣。说实话,这确实是他没料到的。她这段时间都没动静,昨天的表现也跟平时一样。他本来还在想,她是不是忘了——他并没有在期待什么。他只是在担心,她会背着他弄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单纯忘了,出现在她身上好像都很正常。
小春日和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人。
现在一看,她果然是没忘,而是偷偷准备了什么。
太宰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到底是不是松了口气,可总归……他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小春日和并没察觉到这一点。
见太宰呆呆的,她笑眯眯地指挥小纸人们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彩带,伸手拍拍太宰的肩膀,“先来这……边。”
可她这句话尚未说完,发愣的人就变成了她自己。
乌拉拉扇扇翅膀,刚想说些什么,就紧接着看见了小春日和看见的景象。它半个音都憋不出来,同样跟她一起陷入呆滞之中。
小狐狸狐疑地歪歪脑袋,不解地回望盯着自己发呆的这对搭档,本能地甩甩尾巴。
这一甩,可就不得了。
小春日和发誓,她确实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她真真切切地看见,原本只有三条尾巴的小狐狸突然多出了第四条尾巴。
乌拉拉也看清了小狐狸的异样。它着急地说不出话,只能无言地上蹿下跳,满屋子乱飞。
至于小狐狸本狐……刚刚甩尾巴的动作也让它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小家伙低头一看,仔细瞅瞅围在自己身边的尾巴,被骤然多出的那条尾巴吓得原地一蹦,险些摔个四脚朝天。
站稳后,它左看看右看看,不停地摆动自己的第四条尾巴,又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逐一从第一条尾巴开始数,数到第四条尾巴。这么来回重复了两三遍,小家伙才确定,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尾巴……确实是它的。
小春日和只觉得小狐狸这模样又可爱又好笑——她刚刚紧急用灵力检查了一番小狐狸和太宰的状况,发现他们健康得不得了,甚至可以说什么毛病都没有,也就缓缓松了口气。
看着小春日和发愣、紧张最后又放松的表情,太宰看向她视线的落点,“它……怎么了吗?”能让她露出这种反应的,也就只有小狐狸了。
小春日和眨巴眨巴眼睛,也没瞒着他,语气略显微妙地揭露答案,“尾巴……多了一条。”
“?”听见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太宰鸢眸微怔,旋即又向她确认道:“从三条变成四条了?”
小春日和低头凝视着追着自己尾巴看的小狐狸,语气有些凝重,“嗯……”
虽然从现状来看,对太宰和小狐狸是没有什么影响……
“会有什么影响吗?”太宰紧接着便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小春日和俯下身,伸手摸摸叼住自己尾巴的小狐狸,“我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毕竟灵体持有者本来就少之又少,更别说灵体还是三尾狐这种幻想生物的……就更加是凤毛麟角。
……
等一下,该不会……
小春日和眼底滑过一丝惊讶,盯着小狐狸的目光带上几分微妙的不可思议。
“该不会,它以后会变成九尾狐吧……?”
“……?”
见太宰和小狐狸同时望向自己,小春日和“啊”了一声,才发现她刚刚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虽然九尾狐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了。
她抬手拍拍太宰的肩膀,试图让他安心,“别担心,我之后想办法让朋友帮忙查一下。”她口中的朋友,自然是笠木郁穗——对方在常世,要调查一些东西或是直接去问御神木什么的,都比她方便很多。
至于现在……
“现在,太宰就先闭上眼睛吧?”
只一瞬,小春日和面上便浮现出她平日里惯有的明朗笑容,像是在借此告诉他,不必担心,一切有她。
“……”
不过,她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太宰抿抿唇,压下心头涌出的古怪感,乖乖闭上双眼。
她总是这么难以捉摸,却从未害过他。
暂时失去视力后,他捕捉到空气中隐隐带有的一股喷香烤物香气,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奶油味儿,以及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儿。
“在我说可以之前,不可以动,也不可以睁眼哦。”
小春日和靠近了。她身上那股带着略微草叶味道的桃香越来越浓。
太宰只觉额间一凉,可他并没有睁眼——他的思绪宛如倏然遭到冻结,连同五感也尽数消失,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耳边一片寂静。
许是过去了一秒,又或是过去了一分钟,太宰才重新听见小春日和轻缓的呼吸声、什么东西的振翅声,以及……
“呜?”
他听见过几次的,属于小狐狸的声音。
他尚且来不及多想,小春日和温和的嗓音便在他面前响起,“可以睁眼了哦。”
太宰本能地依言睁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一对湿漉漉的鸢色豆豆眼。
第68章
“!”
见太宰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小狐狸被吓了一跳。它双耳顿时齐齐向后撇,垂在身前的两只爪爪也不安地虚空刨了两下。
“噗嗤。”
小春日和成功被小狐狸这个“敌我不分”的飞机耳逗乐。她一把将手中怂怂的小家伙塞进太宰怀里,顺势抬手,揉揉它可爱的飞机耳,占它便宜。
殊不知,突然被她塞了只看得见摸得着的小狐狸,太宰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这段时间他也抱惯它了,可一时间骤然看见实物,直观地看见自己抱着它,他还是有点……
小春日和看着太宰杵在原地,浑身僵硬的模样,双眸微弯。
她嗓音柔和地问他, “是不是很可爱?”
“……”
太宰没说话, 只是下意识低头,看向窝在他怀里的小狐狸。
小家伙依然耸耸地伏着身子,一对耳尖染着雪蓝色的双耳向后撇,四条垂在身后的尾巴也紧紧缩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数秒后, 太宰从喉间闷闷地憋出一个回答:“……嗯。”
“!”
太宰应得很轻, 却不妨碍他怀里的小狐狸听清答案。小家伙“唰”地支棱起双耳, 开心地拿脑袋拱拱他, 直往他怀里钻。它又是翻身又是蹭人的, 四条毛茸茸的尾巴像风铃被风吹动似的晃来晃去,时不时勾一下他手臂,黏人到了极点。
小春日和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别担心,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们都没事。”她说着,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可以相信我的眼睛哦。”
回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太宰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个……能持续多久?”
放下心后,太宰反应得很快,立时便对小春日和提出第二重要的问题。他像是在沙漠中见惯海市蜃楼的旅人,一早就做好了“美梦”持续时间不长的准备。
小春日和伸出食指点点下巴,“这个啊……”这么略略拖长嗓音后,她对太宰抛出个俏皮的Wink ,“太宰没发现……”
“果然,完全注意不到我啊。”
乌拉拉从她身后蹿出来,扇着翅膀围绕太宰转了一圈,好让他能完全看清自己。
“……!”
只是,到底经过小狐狸的洗礼,这一回太宰还算镇定。
他盯着光团子打量半秒,嗓音平静地喊出它的名字,“乌拉拉……”
“没错,是我!”乌拉拉神气十足地落在搭档适时抬起的手上——她甚至贴心地弯曲指节,好凸显出它的存在。
乌拉拉当着太宰的面抖抖翅膀,好似向伙伴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孩子,得意洋洋的,却幼稚得要命。
太宰倒也捧场。作为三尾狐的小狐狸,他还能根据现实的狐狸来想象,可像乌拉拉这种明显是妖精类的幻想生物……他确实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因此,他盯着乌拉拉看的视线称得上专注。
他发现小春日和对乌拉拉的描述极为精准。它的翅膀的确如她所说得那样,是近乎透明的薄翅。薄翅上,精细的叶脉纹路清晰可见,配上它身上自带的柔和光晕,仿佛一件精致易碎的艺术品。
太宰专注的模样让小春日和嘴角微掀,“要摸摸看吗?”
只是,太宰还未应声,乌拉拉便气哼哼地拿翅膀扇了一下小春日和的手指。
“喂!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不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小春日和双手环胸,抬着下巴跟乌拉拉斗嘴,“反正今天寿星最大,你肯定会同意的,问不问都没关系啦。”
被她戳破自己心里的想法,乌拉拉上上下下地来回飞舞,显然气得不轻。
“虽然我确实会同意,但日和总是这么不尊重人!”
“你是木灵,又不是人。”
太宰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怀里的小狐狸吸引了注意。他低头往怀里看去,发现小家伙如今正随着乌拉拉动作而来回挪动小脑袋,视线一直追着它跑。刚刚吸引他注意力的,就是小家伙摇头晃脑时蹭到他的柔软触感。
他抽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嘴上不忘去调节那对搭档的矛盾,“可以吗?”
“!”
简简单单的三个音,立刻让正在斗嘴的幼稚搭档同时噤声。
小春日和看看太宰,重重撇过头,装模作样地重重哼声:“哼!”
“嘿嘿,太宰果然跟日和这家伙不一样。”乌拉拉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它夸完太宰,立刻飞到他面前,大方地对他伸出自己的翅膀,“可以,当然可以!”
太宰盯着在空中振颤的薄翅半秒,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
入手是一片奇特的触感。他像是摸到了干花一类的东西,可这翅膀莫名又软软的,带着一份奇妙的韧劲,与一开始给他带来的“易碎品”印象不符。
下一秒,乌拉拉主动停在太宰微弯的指节上,扇扇翅膀对他打招呼,“摸起来是不是还不错?”
他手上感知到的重量趋近于无,就像它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一样,柔和,而且轻飘飘的,让人感受不到半分压力。
见三小只都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小春日和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啦,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现在先来吃早饭啦。”
她这句话无疑是在回答太宰之前那个问题——他能看见小狐狸和乌拉拉的状态可以持续很久,所以他不用担心。
“啊对了,你今天要出门吗?”对上太宰平静的视线,小春日和继续给他抛问题,“不出门的话就中午或者下午再吃蛋糕?因为不知道你今天出不出门,所以我早上先把蛋糕拿出来了。”
“不出门。”给出答案后,太宰收回手,抱着小狐狸往餐桌的方向走。乌拉拉也黏黏糊糊地跟在他身侧,倒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谁的搭档。
小春日和无奈地摇摇头,没扫乌拉拉的兴,“那就跟平时一样吃早饭好了,今天的早饭超——级丰盛哦。”她快步追上太宰的脚步,抢先拿起桌上的蛋糕盒,生怕太宰看见里面的蛋糕似的,“坐下吧坐下吧,我先把蛋糕放冰箱里去。”
“嗯。”
太宰一边应声,一边抱着小狐狸在餐桌前坐下。小家伙许是现在回过味儿来,一直看不见自己的本体居然能看见它了,一整只狐狸都黏人得紧,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太宰身上。就连小春日和特地给它多做的一小份早饭都勾不起它的兴趣。
小春日和放完蛋糕,转身回来时,看见的便是小狐狸整只狐狸团子都扒在太宰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的模样。就算太宰试探性地松开手,小家伙也将他的衬衣扒得死死的,身体力行地将“黏人”一词贯彻到底。
她噗嗤一笑,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调侃,端起放在桌上的小碟子,诱惑般绕着它脑袋来回晃。
小狐狸双爪扒住太宰的衬衣,拼命将脑袋往太宰怀里埋,试图躲开恼人的食物香气。
见状,小春日和伸出食指挠挠它下巴,嘴里哄道:“真的不要吗,我专门做的哦。”她微微抬眸,对上太宰的视线,眸色温和且纵容,“和太宰的一样。”
听见她最后这句话,小狐狸抖抖耳朵尖,悄悄竖起双耳。它一点又一点地抬起脑袋,想看看小春日和手里端的碟子,以此判断她这话的真实性。
小春日和没给它犹豫的机会。她稍显夸张地叹了口气,收回拿在手上的碟子。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那我还是收起来好了。”
“呜!”
小狐狸瞬间松开扒住太宰的爪子,四脚朝天地摔在他腿上。太宰的双手护在它身侧,没叫它摔到地上去。
小春日和笑眯眯地将小碟子放回到餐桌上,“是吗,你要啊,那快来吃吧,一会儿要凉了哦。”她说着,拿指尖推推小碟子,好借动态吸引小狐狸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小狐狸顾不上别的,径直在太宰腿上打了个滚,就扒住餐桌边缘,努力爬上餐桌,最后在小碟子前蹲坐好。
太宰挪回原本落在小碟子上的视线,指腹蹭过自己身前的衬衣,将小狐狸揉出的褶皱抚平。
小春日和也在这时坐到他对面,朝他盈盈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丰盛?”
太宰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悠悠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日式早饭,浅浅应了一个“嗯”。他拿起筷子,余光落在一旁的小狐狸和乌拉拉身上。
小狐狸碟子里的菜色也很精致,只不过她怕它吐不来刺,所以给的大部分都是小菜,只有一点点她认为没有刺的鱼肉。小家伙这会儿已经在埋头干饭了,显然很喜欢她的手艺。
小狐狸身侧是化为一只雪貂的乌拉拉——它每天都会按心情变成不同的动物,也难怪小春日和总想找机会撸它。现在,这只身形纤长的雪貂正抱着一只太宰熟悉的奶瓶,懒洋洋地躺在餐桌上喝香蕉牛奶。
这一天,在这个许久没有人替他庆祝的日子里,他的生活好像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却无端热闹了许多。 -
吃完丰盛的早饭,小春日和指挥小纸人收拾好餐桌,便拿起帆布包,打算往外走。
“要出门?”
相处这么久,太宰自然也知道小春日和的习惯——她平时去神社不会带帆布包,除非是去超市采购食材或者日用品。
“是哦。但是我一个人就好啦,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回来?”小春日和当然也听得出,太宰这句话的含义便是问她,需不需要他去帮忙提东西,“总不能让寿星来回跑嘛。”
她走到玄关时忽然又朝里探出脑袋,“啊对了,蛋糕是我准备好的惊喜,不准偷看哦。”说完这句话,她紧接着想到什么般,又继续问他,“唔,蛋糕中午吃可以的吧?”
太宰点点头,摸摸窝在他怀里的小狐狸,轻声对她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我出门了”的声音与关门声一同响起。他低头看看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狐狸,抱着它往二楼书房走,没有打蛋糕的主意。
如果被她刚刚那句话勾起好奇心……那才是中了计。
第69章
知道太宰今天不出门后, 小春日和放心地去超市买回今天一整天的食材。
家里的蟹肉罐头库存足足的,她也就没再买蟹肉罐头,而是买了些半成品炸鸡。她买这炸鸡不是为太宰, 是为了小狐狸。作为灵体,它跟太宰的生日应该是同一天,她本来就打算给他们一起庆祝, 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拎着一整袋食材回家后,小春日和看看空无一人的客厅,猜想太宰应该是在二楼书房。好像是经常去森鸥外的诊所之后吧,他在家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书房里。除非……他想暂时看电视放松,或是特意等她回家。
想起太宰前几次状似不经意般待在客厅等她回家的模样,小春日和唇角微掀。她让小纸人们收拾买来的食材,自己则是将放在购物袋里的半个西瓜拿出来,放进冰箱里。尽管才六月中下旬,西瓜可能不是特别甜,但今天是太宰生日,她觉得偶尔奢侈一把,买半个西瓜庆祝一下也不错。
虽然买一整个西瓜是富贵人家才可能有的操作, 可巧的是, 小春日和如今不缺钱。只买半个是因为她担心吃不完。
——是的, 光她和太宰那个胃口, 就算加上小狐狸和乌拉拉, 他们几个估计都吃不完一整个西瓜,还是别浪费了。
不过……
小春日和看看放入蛋糕盒和半个西瓜还绰绰有余的冷藏室,感觉她就算买一整个西瓜,家里的冰箱也放得下。
“日和,我想喝西瓜汁。”乌拉拉扇着翅膀靠近她,落在她肩膀上。
小春日和回过神,爽快地应下,“等下午榨,不会亏待你的。”
“好耶!”
得到这样的应允,乌拉拉满足地压低声音欢呼,就怕影响到在二楼书房里的太宰。小朋友喜欢泡在书房,她们在家时——以前主要是小春日和,今天乌拉拉也十分自觉——都会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他-
太宰下楼时,小春日和刚做完午饭,正从冰箱里往外拿蛋糕盒。看见他跟小狐狸一起下来,她端着蛋糕盒,弯曲手臂,用手肘关上冰箱门,冲他们俩笑。
“不愧是太宰,时间把握得正好。”
她本来打算摆好蛋糕就去喊他,结果他自己先下来了。
将蛋糕盒稳稳地放到餐桌上后,小春日和指挥太宰和小狐狸赶紧坐下,“来,坐下之后该闭眼了哦。”她伸出手指,亲昵地点点小狐狸的鼻子,让小家伙不自觉地晃晃垂在桌面上的四条尾巴,“你也是。”
“在我说可以之前不准睁眼,插蜡烛很费力的。”
太宰跟小狐狸对视一眼,一同闭上同色的鸢眸,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待。
在两人闭上眼睛的刹那,小春日和便挥手解除提前布置在餐桌一角的隐匿结界。开始拆桌上的两只蛋糕盒。
——是的,她买了两只蛋糕。一只是给太宰的正常生日蛋糕,另一只……则是专门为小狐狸准备的。
分别给两只蛋糕插上蜡烛并点燃后,小春日和收起蜡烛,开口道:“可以睁眼了哦。”
说罢,她紧紧盯着太宰和小狐狸的眼睛,在他们睁眼的刹那,为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配音。
“当当!”
看见眼前的两只蛋糕,太宰和小狐狸同时愣在原地。
不过小狐狸的反应要明显一些。数秒的怔愣后,小家伙即刻扑向那只明显是为它准备的炸鸡蛋糕,双眼晶亮地围着蛋糕转圈圈,一副完全不怕烛火燎到它的胆大模样。
这只炸鸡蛋糕不大,就是普通小甜点的大小,可这家蛋糕店的手艺显然在线——店主将炸鸡做得活灵活现的,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的甜香,炸鸡蛋糕上也插着四根蜡烛,怕是谁都会以为这是真的炸鸡。
相比之下,太宰眼前这个四寸的奶油蛋糕就有些普通了。
太宰将视线从炸鸡蛋糕挪到自己的蛋糕上,还未说些什么,就听见小春日和笑眯眯地问他,“怎么啦,不是螃蟹造型让你失望了吗?”
……她是故意的。
小春日和本来也没想着能从太宰那里得到回答。
“咳咳。”
她稍稍清清嗓音,吸引在场所有生物的注意,旋即便如同她生日那天,她央着太宰给她唱生日歌一样,礼尚往来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
小春日和的歌声并不难听,甚至唱生日歌时的发音很明显是英式发音,而非大部分人的日式发音。唯一值得吐槽的就是中间那句“生日快乐,亲爱的太宰”,可她唱起来好像也挺那么回事的。
最后一个拖长的音消失,小春日和紧接着补上一句,“记得许愿哦。”
她边说边按住小狐狸蠢蠢欲动的狐狸脑袋,不准它对炸鸡蛋糕上的蜡烛吹气。
“先许愿啦,许愿又不亏。”
盯着两小只无声地许完愿,吹完蜡烛,小春日和才跟他们一起收拾蜡烛,再从一旁的隐匿结界里拿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礼物盒,“早上本来没打算先暴露惊喜的啦。”
按照她的预想,她应该先拿出这份礼物,再让小狐狸跟太宰见面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小狐狸突然多了一条尾巴呢?
“现在这个就只能是添头了。”
小春日和这话说得倒确实有理。的确,对太宰来说,“能看见小狐狸”这份生日礼物之于他尤为特别,之后大概也鲜少有能超越的。
只是,小春日和心怀不甘,到底还是想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份礼物“正名”,“但是这个也很实用。”
然而,她这话一出,太宰心中猛地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要好好用起来哦。”她犹嫌不够似的,又补上这样一句话。
很好,她这句话让太宰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深了。
他木着一张脸,低头打量着面前看似平平无奇的礼物盒,好似要把它盯出一只蟹肉罐头来。从外表来看,这只礼物盒真的很普通,看不出什么玄机。因此,数秒后,太宰只能机械地拆开礼物盒的蝴蝶结,再打开礼物盒的盖子。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螃蟹眼罩,以及一顶毛茸茸的螃蟹帽。这眼罩和帽子长得极为相似,顶端都是螃蟹卡通的眼睛和钳子,周围则装饰着它另外几只蟹腿。
“……”
太宰,太宰对自己的失语有所预料,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噎到说不出话。
所以生日蛋糕上消失的螃蟹是都跑到这里来了是吗?
见太宰垮着张小猫脸,小春日和轻咳两声,开始活跃气氛,“戴着它们睡觉,一定很好入睡。”
“……”
太宰仍旧没有说话,反倒是乌拉拉从无语中缓过劲儿来,“我就知道,你之前死活不肯跟我说,绝对是有猫腻!”
它到底跟小春日和搭档多年,对她会做出的事多少有了些免疫力。
“你的品味真的很差劲诶!”
小春日和对此不服,从桌前起来,走到乌拉拉面前跟它理论。她那么喜欢太宰,怎么可以说她品味差!喜欢太宰那张脸的人绝对没有品味差的,没有!
“我的品味还轮不到乌拉拉来质疑啦!”
这对搭档吵吵闹闹的,吵来吵去内容不过就是那么几样,却让太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来。
小春日和敏锐地发现了这抹笑意。
她偏头看向太宰,伸手快速在他柔软Q弹的脸颊上戳了一下,故意曲解他罕见的笑意,“嗯?你那是什么表情嘛,跟乌拉拉想的一样,觉得我品味不好?”可那不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嘛?
闻言,太宰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将她直愣愣戳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拨开,力道实际并不太重。
被小朋友嫌弃地拨开手,小春日和不仅没恼,反倒心情极好地笑弯了双眼。
对,就是这种表情。她就是想看他这样满是生气的表情。这种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清秀得雌雄莫辨的脸上,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十三岁男孩子,还处在该被人宠着的、能随意对家人撒娇的年纪,而并非……
小春日和抿抿唇,突然“啊”了一声。
“?”
太宰对她投以疑惑的视线,最终得到一句她呐呐的“小狐狸的尾巴,是今天长出来的”。
“也就是说……”
太宰迅速理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并朝她反问道:“会每年长一条吗?”
小春日和没有回话,而是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桌上背过身,双耳向后撇,努力抵抗炸鸡蛋糕诱惑的小狐狸。
“呜?”
隐约发现他们在聊关于自己的事,小狐狸乌豆大的双眼眨了眨,歪歪狐狸脑袋瞅她。
小春日和被可爱得发出喟叹来。她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摸摸它今天新长出来的尾巴。小狐狸也知道自己的尾巴很特殊,低头一口将尾巴叼起来,晃着脑袋左看右看。
“很遗憾,这个谁也说不准,毕竟明年的事只有明年才知道。”
至于以前……没有人看得见小狐狸,自然也不知道它的尾巴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有可能一开始只有一条,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三条。
不过……
小春日和骤然想起,她之前靠炸鸡从小狐狸那儿套话的事。尽管当时她问的问题只有两个答案,可现在她也不是不能尝试着问它。
这么想着,小春日和再度伸手,摸摸被小狐狸叼着的毛茸茸尾巴,“你记得自己的尾巴是怎么来的吗?”
“呜?”
小狐狸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嘴里仍然叼着自己的尾巴,却换了个方向冲她歪头。
面对眼前这只软乎乎的狐狸脑袋,小春日和怎么也压不住嘴边的傻笑,“……好可爱。”她说着,弯曲指节去挠小狐狸的下巴,一副“有狐狸吸,答案可以晚点再听”的模样。
“……”
至于旁观的太宰……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直面小春日和对毛茸茸的喜爱,再怎么说,他都受到了一定冲击。
虽然他得承认,小狐狸是很可爱,但她打算用这个状态继续问它吗?
问到猴年马月?
第70章
隐约感受到太宰微妙的视线,小春日和松开手,故作严肃地咳了两声,旋即又拍拍小狐狸另一条尾巴, “这只尾巴,你记得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吗?”
小狐狸松开自己叼着的尾巴,歪过脑袋,作眯眼思考状。
小春日和没忍住,在自己脑海里给小狐狸添上了双手环胸的姿势。随后她不由得捧住脸,笑得满脸荡漾。
“日和……”
对她这副完全不要形象的痴汉模样, 乌拉拉幻化成的雪貂直接翻了个白眼。
“……”
太宰,太宰瞥小春日和一眼,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小狐狸便支起身子,迈开脚步来到他面前。在他面前站定后,小家伙伸出爪爪,放到太宰手心里,还是歪着脑袋看他。
小春日和与乌拉拉对视一眼,脑袋上双双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尽管太宰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小狐狸, 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捏捏它温热柔软的肉垫, 放轻声音, 温声道:“几年前就拍几下。”
小狐狸一对水润的乌豆眼霎时眯成可爱的月牙,它抬起爪爪,毫不犹豫地在太宰掌心按下一个爪印,旋即便没了动静。
“一年前……”
小春日和喃喃着这个答案,陷入沉思。可之前小狐狸看见自己的第四条尾巴时,那个被吓了一跳的反应明显不对。
太宰没有过分纠结这个答案,而是指指小狐狸下一条尾巴,接着问它,“这个呢。”
面对这个问题,小狐狸呆在原地,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皱在一起,仿佛碰到了一道难题。可无论是太宰也好,小春日和跟乌拉拉也罢,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催促它,而是耐心地等待它的回答。
终于,小家伙迟疑地双爪并用,两只爪爪轮流在太宰手心上按下爪印。不过它每按一两下,就要稍微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心中数数。
留意到小狐狸这个反应,小春日和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太宰的灵体,虽然平时看起来害羞又好骗,还有点呆呆的,可脑子到底是好使,连数数都会。
“七年前。”
太宰将小狐狸的回答换作语言说出口。它剩下的最后一条尾巴倒是不用问了,除非它一开始没有尾巴。
小春日和看着小狐狸拿两只爪爪扒住太宰,亲昵地对他翻肚皮的模样,声音放得很轻,“六年长一条尾巴,到了今年却变成一年长一条尾巴……”
所以小家伙一开始才会吓了一跳。因为一年前的今天,它刚长出过一条尾巴。
可话说回来,“六年”这个时间点还真是有够微妙的……让人格外在意。
「日和……」乌拉拉揉揉自己的雪貂脸,悄悄用心音喊她。
小春日和神色不变,心中暗暗回它,「嗯,先不想这个。」
她也不敢多说,怕被太宰发现她们俩在暗中交流。之前他就猜到过一次,而且这个话题稍微有些敏感,不是能透露给他的情报——他知道神子、邪魔和灵体的存在就够了。尽管太宰在这些事上很有分寸,可架不住他聪明,一旦情报足够,不用她说,他自己就能想明白关窍。
将心中涌现的思绪压回去,小春日和抱起小狐狸,左看右看,“不过它的身体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
“难道是进入了生长期?”她说完,将小狐狸放回到餐桌上,看向雪貂模样的乌拉拉,“灵体有这种说法吗?”
不用多说,乌拉拉就再度翻了个白眼,一副平日里跟她斗嘴时的模样,“……你问我我问谁。”
“哦对,不好意思,忘记乌拉拉没有生长期了。”
小春日和这话一出,乌拉拉可就真炸了——俗话说得好,要想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假戏真做的愤怒永远比演技要真实。
“喂!!!明明是我们木灵就没有生长期这个说法,你不要随便误导太宰啦!”
小春日和回到桌前坐定,老神在在地耸耸肩,“太宰那么聪明,又不是我能误导得了的。”她一脸风轻云淡地将战火引向太宰,“对吧太宰。”
“不要把问题甩给人家!”
至于被波及的太宰本人,他的感想是……
真热闹啊-
小狐狸长尾巴这件事暂且按下不提。吃完蛋糕和丰盛的午饭后,小春日和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指挥小纸人收拾餐桌。
她抱着沙发上奶酪形状的抱枕,双眼晶亮地看他,“眼罩和睡帽我已经洗过了,你记得用起来哦。”她不是没看见,小朋友刚刚将眼罩和睡帽收起来的举动,“虽然你要是不用我也不知道啦。”
“……”
太宰理所当然地没有开口回应她,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半个。
小狐狸舒舒服服地软在太宰怀里,时不时抬起脑袋看看他,再看看小春日和,活像是夹在吵架家长中间的无辜幼童。
只得到太宰近乎无视的反应,小春日和也不恼。不如说,她也差不多习惯了。
小朋友别扭起来很幼稚,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时,他常常会用沉默来应对——这种沉默与完全不熟悉时的冷漠不同。分明在旁人看来,这两种沉默是一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清晰地分辨出,他是在不好意思,而并非不想理她。
就好像是自顾自捂住耳朵的幼猫,试图逃避饲主絮絮叨叨的念叨,可它的尾巴却诚实地勾住她手指,不让她离开分毫。
小春日和哼着歌,抱紧怀中的奶酪抱枕,不安分地在沙发上左晃右晃。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坐直身子,偏头看向太宰。
“啊对了,我好像还没说。”
对此,太宰仅是对她投以疑问的目光,并没有开口问她。
下一秒,小春日和面上浮现出柔软明快的笑容,“生日快乐,太宰。”她这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就连嗓音似乎也带上些许春日明媚的温度,“生日歌的那个不算。”
太宰抿抿唇,移开与她对视的视线,扫向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的电视。
“……说过了。”
他的声音落在电视机的背景音里,略显稚嫩的音色清晰可闻,却叫小春日和满头问号,“嗯?”
“我下楼的时候。”见她是真的忘了,太宰也只好多说几个字,好让她能重新想起当时的景象。
“啊……”太宰这么一说,小春日和才沿着记忆的尾巴,回想起早上的情景:当时她说完就马上被小狐狸吸引了注意……所以压根忘了自己还整了那么一出。
她眨巴眨巴眼睛,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没关系啦,祝福这种东西,听到的次数当然越多越好。”
小春日和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慢,好似担忧自己会吓跑满心警惕的幼猫,“虽然只是我的看法啦。感觉这是告诉一个人,他有被好好爱着有被人在意着的最简单的证明。”
所以她以前生日的时候,家里人总是会尽可能给她办得隆重——不需要请很多人,只是家里人一起庆祝,用来表示对她的祝福。
她想,她虽然给不了太宰那么华丽隆重的生日会,只能简简单单抽出这么一天,给他或许他并不想要的陪伴……可她这份希望他能平安长大,想告诉他,她很喜欢他的心情……绝对是真切的。
“……”
太宰仍然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含义,只是……
他抿着的唇动了动,恍若想张嘴问她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抿着唇,一个音也没能挤出来。
小狐狸躲在他怀里,悄悄拿尾巴遮住自己的脑袋,掩盖住泛红的耳廓,不愿被任何人发现——就算是太宰本人也不行。
小春日和这会儿倒是没留意小狐狸的反应。
她偷偷拿余光瞄太宰,在心里思考,对他来说,她刚刚说的那段话似乎还是过于刺激了。毕竟人家还是个别扭的、心思敏感的十三岁孩子,被她打了这样一记直球,可能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她并没有完全打直球,可看他这副沉默的模样,明显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所以她还要继续说吗?会不会把小朋友直接吓跑?
乌拉拉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它又不是好赖不分,当然看得出小春日和的行为透着什么意味,更何况,它平时也只是……喜欢吐槽她、跟她斗嘴而已。
盯着太宰染有一抹浅粉色的耳尖看了一会儿,小春日和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认命地转换话题,“说起来,冰箱里有西瓜来着,一会儿要不要吃?”敏锐捕捉到太宰鸢眸产生的细微波动,她笑眯眯地补上半句,“买了半个。”
“这个时候的西瓜可能还不是特别好,但我敲它问过了,它告诉我,它是个好西瓜。”小春日和再度将奶酪抱枕塞进怀里,信誓旦旦地哄小孩儿,“要是吃不完也可以榨成西瓜汁,或者做成西瓜味的小点心。”
听到这里,乌拉拉忍不住了,从她身后蹿出来要求道:“我想喝西瓜汁!早上你答应我的!”
“少了我的也不会少了你的份。”小春日和抬起手,戳戳在她面前乱飞的光团子,“不过中间那块要留给太宰哦。”
那是一块西瓜里最甜的部分。
她俏皮地对他眨眨眼,“要是平时我就自己吃了,但谁让你今天是寿星嘛。”
分明她还未起身,可他似乎已经尝到了那块西瓜的滋味。
甜甜的、弥漫着一股被人好好放在心上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