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巫女们聊得正开心, 没有留意到太宰这边的情况，可侦探社的成员留意到了。
中岛敦悄悄收回视线，跟谷崎润一郎低声交谈, “那边，气氛好像很好。”他稍微有些担心自己的前辈，“但是太宰先生……”
谷崎润一郎咽了口口水, “……虽然好像笑着，但是是很明显的低气压呢。”
“刚刚他们两个人的气氛完全插不进话，没想到……”中岛敦在小春日和自我介绍完就想应一句“请多关照”以示礼貌, 结果没想到太宰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希望小春小姐快点注意到太宰先生。”
想到了什么,谷崎润一郎再度压低声音, “说起来,我还以为小春小姐已经……”
毕竟所有前辈透露出的态度似乎都指向那个结果，就连太宰本人也是如此。
“我也是。”中岛敦小小点头，压低声音的同时，视线不自觉朝太宰的方向飘去，“搞不好太宰先生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才……”
察觉到中岛敦略含担忧的视线,太宰抬眸,冲他微微一笑, “敦君,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中岛敦迅速扭回头，动作简直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是吗。”
太宰没什么意义地应了一声，便继续暗暗留意小春日和的情况。
坐在他身侧的织田作之助看他一眼，嗓音是颇为平静的不解，“刚刚, 没和小春小姐多说几句？”
“哎呀，难得织田作也会说这种话。”太宰说这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掺杂了几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叹息，“等之后吧。”
总有机会的。
他们的声音很轻，坐在稍微前面一些的中岛敦等人并没有听见。
转回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中岛敦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他身边的泉镜花稍微有些沉默。尽管她平时话就不多，可今天……
“小镜花？怎么了吗？”
泉镜花轻轻摇头，慢半拍答话的声音跟平日里无异，“……没什么。”
她只是再一次见到了，记忆里那位温柔的巫女小姐而已-
国木田独步尽职尽责地开回大巴，将车停在武装侦探社附近。一行人下车后，又浩浩荡荡地往武装侦探社走。
小春日和不认路，就乖乖跟在潮见未海等人身边，时不时跟她们聊上一句——总归她们不会把她卖了。
而太宰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坠在最后。他视线一直落在她微微僵着的左手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小春日和跟着大家乘上电梯，再一同来到位于四楼的武装侦探社。
门刚打开，里面就传来颇为孩子气的抱怨——
“你们好慢！名侦探等得都快睡着了！”
走在前面的国木田独步喊出对方的名字，“乱步先生……”
“嗯？”
江户川乱步哼出一声略带鼻音的回应，旋即目光落在站在人群中央的小春日和身上。
他耸耸鼻尖，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儿，以及常人约莫闻不到的白桃香气，原本眯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他如猫眼石般漂亮的翠眸中快速滑过一丝了然。
江户川乱步没有多说什么，仅是随手给众人指指走廊那侧的会议室，“种田长官在会议室里。”
听见熟悉的名字，小春日和眨巴眨巴眼睛，再次跟上众人的脚步。
然而，会议室门后，有且仅有的，不过是一面投影。
一面投有种田山头火影像的投影——所谓的“在会议室里”，只是种田山头火在视频通话那端等他们而已。
“你们……”种田山头火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立刻锁定到步入会议室的小春日和身上，随后发出略显惊讶的声音，“小春小姐？”
经过适才在郊区那一遭，众人似乎已经对“大家都认识小春日和”这件事不奇怪了。
因此，当小春日和笑眯眯地冲种田山头火问好，甚至调侃他“现在似乎是长官了”的时候，没人觉得奇怪——兴许人家就是有这么熟呢。
殊不知，听到她这句话，种田山头火反而呆了一下。只是他回想起小春日和等人的特别之处，再加上她消失的那四年……到底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所有人坐下后，小春日和便催促乌拉拉，让它先行回常世，去找御神木问清楚她现在这具身体的情报——特别是关于疼痛阈值的问题。
随即由种田山头火起头，就这次出现的巨型生物，众人集中聊了一下看法。
“目前只知道它们由邪魔附身而来，并且击退其中一处的巨型生物，其他几处的巨型生物也会撤退。
“虽然没有证据，但最近几年出现的……”
说到这里，种田山头火顿了一下，眸光扫向坐在一起的小春日和跟潮见未海，“是小春小姐和潮见小姐负责解决的事件。”
“就是那个邪魔附身在蜘蛛身上，操控受害者对家人朋友下毒手的事件。”
小春日和对这个事件还有印象，“啊……”
“但是那个事件，不是夜久早织……”潮见未海迟疑接话。
在轻微颔首赞同后，种田山头火却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根据调查，这段时间她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小春小姐抽得出时间调查吗？”
“抽得出，不如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小春日和没什么犹豫地回答道。
御神木大人唤醒她，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替她重新捏造身体。
得到她的回答，种田山头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现在基本是由侦探社、港口Mafia，以及我们特务科一起调查这件事。如果小春小姐能加入真是帮大忙了。”
在此之前，巨型生物已经攻击过横滨两次，甚至两次都是在市区。当时他们光是将它们引去郊区就费了不少功夫，更别说后来依靠巫女们逐个击破所消耗的人力物力……
“福泽阁下，小春小姐就暂时和侦探社一起行动，您觉得怎么样？”
还有一句话种田山头火没说出口，那就是……如果他把小春日和分到别的地方，那个向来难缠的太宰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打算特地给人找不痛快，就看福泽谕吉收不收人。
好在福泽谕吉并没有把小春日和往外推。
他目光落在小春日和身上数秒，也不知回忆起什么，非常利落地应下，“我没意见。”这么说完，他又冲她点点头，“福泽谕吉，请多关照。”
坐在会议桌前，小春日和便同样简单地冲对方点点头，“小春日和，请福泽社长多多指教。”
关于她今后的去向就这么暂时敲定下来。
散会后，种田山头火看着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拿出手机，找到稻森枝里花的聊天窗，给对方发消息。
「稻森小姐，有些关于小春小姐的私事不方便在视频会议中说明，她看起来也没有带手机，所以暂时发给您。」
「小春小姐之前的那些身份资料基本都已经注销，这几天我们会处理好再送给她。」
「另外，小春小姐的住宿需要我们安排吗？」
种田山头火也是出于太宰跟小春日和的关系，不确定她会住哪儿，所以才有此一问——毕竟特务科成立后，御神子们的住宿问题基本都由他们负责。
看见种田山头火马不停蹄发来的消息，稻森枝里花“啊”了一声。
她这声低呼吸引了小春日和等人的注意。
“怎么啦？”
稻森枝里花偏头看看她的“竞争对手们”，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小春日和，对她问道：“小春前辈，你今晚要跟我回家睡吗？”
“？！”
潮见未海率先反应过来，却碍于她如今根本不住在横滨，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她只是临时被拉来支援的，一会儿就要通过传送阵回去。
她抿紧唇，气得有些想咬手帕。
以前、以前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南波穗乃佳的反应也不慢。
她立刻夸张地举起手，到小春日和面前毛遂自荐，“我我我，小春前辈也可以跟我睡的！我家大！”
小春日和被她们几人突来的热情淹没。
她左看看满脸认真的稻森枝里花，右看看双眼晶亮的南波穗乃佳，再看看中间很是幽怨的潮见未海……一时半会儿，她竟不知应该选谁。
真是奢侈的烦恼。
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打扰你们一下。”太宰温润清朗的嗓音插入对话。
见小春日和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太宰弯弯双眸，用平和且公正的口吻这么说道：“日和现在暂时跟侦探社行动，也就是说……”
“跟我们一起或许会比较好？”
被这人的算盘珠子打了一脸，三人同时顿在原地，不约而同地不再争论这个话题。
如果真要争，谁争得过他啊？
只有中岛敦耿直地发出疑问，“跟太宰先生一起？”他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但是员工宿舍……”
不是都住满了吗？甚至他跟小镜花还是合租的。
但不知为何，当着小春日和跟太宰的面，中岛敦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太宰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另一道女声加入战场。
“要跟我一起吗？”与谢野晶子双手环胸，倚在写有“医务室”表札的门前，“不会那么不方便，也能帮你换药。”
小春日和思索了一番所有人的提议，最后认为与谢野晶子的提议最靠谱。
她刚想答应，便听见太宰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话来：“日和养伤，会睡得很早。但与谢野小姐的作息……”
“更何况，以前我跟日和也住在一起，没什么不方便的。”
太宰前面没说完的那句话，再加上后面补的这句，成功叫与谢野晶子闭上嘴。她冲小春日和耸耸肩，很是无奈地选择退出——她不到十二点不睡觉来着。
解决完所有“竞争对手”，太宰最后看向当事人，“日和呢？”他微微笑着看她，语气温和，“你怎么想？”
可小春日和偏生被他这温柔的语气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她还能怎么想？
第153章
面对笑得双眸弯弯, 笑容似乎格外灿烂的太宰，小春日和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总感觉，如果她跟太宰住在一起,她只会暴露更多的东西。但她现在不应下来……直觉告诉她，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春日和故作镇定地应声，“嗯,我跟太宰一起就好啦。”她抬起右手挠挠脸颊，笑容却有些讪讪的，“毕竟我是他监护人嘛,不用在意那么多的。”
“呜！”
听见她的回答, 太宰还没应声, 他肩头的小狐狸就开心地欢呼了一下, 还格外神气地晃晃自己身后的九条大尾巴。
潮见未海等人只觉得没眼看——以前她们还奇怪,怎么灵体的性格跟本体差别这么大……现在看来，人家不过是有些“早熟”，一开始就成了现在本体的性格而已。
它这耀武扬威的小模样，可不就是跟现在的太宰一模一样？
而小春日和还在认真对与谢野晶子道谢，“谢谢你哦, 与谢野小姐。”
与谢野晶子点头应下后,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看向她被绷带包裹的手, “既然回来了, 手上的伤……我给你缝一下？”语毕，她又慢慢补上一句，“会好得快一点。”
听见与谢野晶子这话，小春日和不由得回想起刚受伤时的剧烈痛感，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会、会打麻醉的吧？”
也许是被她这个反应无语到,与谢野晶子数秒后才无奈地叹息，“……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听见她们的对话，中岛敦耿直地低语，“但是以前与谢野医生不是说，要大家记住那种感觉……”
“嘘！”
小春日和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她思考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应下。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想都不想地拒绝，但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身上的伤要多久才能好，保险起见，她身上的伤还是缝合一下比较妥当，能少受些罪。
虽然打麻醉也很痛，可说到底，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小春日和便跟在与谢野晶子身后，步入医务室。
与谢野晶子给她指指医务室内的病床，让她自己去病床边坐着，等打了麻醉再带她进手术室清创缝合。
小春日和瞅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乖乖在病床边坐下，老实得像只鹌鹑。
她暗暗打量着与谢野晶子，见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细长的针筒，慢慢向她靠近。
只这一眼，小春日和整张脸就都皱起来了，“唔……”
不过她没吭声，就是眯着眼睛，睁开一小条缝瞅与谢野晶子，一副想看又不敢看，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
与谢野晶子被她这副模样逗乐。她没给小春日和过多犹豫和害怕的时间，选择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春小姐，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果不其然，听见这样一个开口，小春日和也不害怕了，就好奇地盯着她看，“很像？”
“嗯，她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又突然消失不见……”
小春日和刚想接话，就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没忍住低呼出声，“诶……啊痛！”
“受了伤也跟小春小姐一样怕痛。”与谢野晶子递来一根棉签，让她按住止血，“所以有时候我会故意让她记住疼痛感，免得她下次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小春日和隐约察觉了什么，可怜兮兮地呜咽一声，“……与谢野小姐是魔鬼。”
“她也说过一样的话。”见小春日和略显心虚地眨了一下眼睛，与谢野晶子面不改色地说完接下来的话，“那个人，叫做春日野桃。”
“！”
小春日和浑身一僵。注射麻醉带来的疼痛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为熟悉的心虚感。
尽管她脑海中空荡荡的，没有跟与谢野晶子相关的记忆，但是她对“春日野桃”这个名字很熟悉。
很明显，这是她会用的假名。
与谢野晶子笑吟吟的，大大方方地喊她，“桃小姐好像不记得我了。”
可小春日和总感觉，她这温和的笑容让人瘆得慌，就像适才提到住宿问题时，太宰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还未来得及答话，与谢野晶子便又不紧不慢地添上一句。
“而且看起来，当时桃小姐告诉我的名字还是个假名。”
接连被揭穿，小春日和底气不足地移开视线，眼神飘忽不定，“呃……”
说实话，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问她记忆这件事的人不是太宰，而是与谢野晶子。
小朋友这个职场也太怪了，哪儿来她这么多熟人啊？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小春日和倒是没有搪塞而过的想法。
“与……”她顿了顿，考虑到对方戳穿她时的态度和语气，再回想起自己平时的作风，谨慎地开口问道：“我可以喊你晶子吗？”
与谢野晶子没有说话，但单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拒绝的样子。
于是小春日和大着胆子喊她名字，利落道歉，“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晶子的事。”她抬手摸摸鼻子，拣了些能说的情报告诉她，“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是看见我的长相还有大家的反应……”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们的相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抵抗邪魔的一种对策。”
遗忘是为了保持神子们身心的稳定，她这么跟与谢野晶子说也不算错。
一旦有了开头，后面的事再结合具体事实，也就好说了。
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我们每个人的记忆，每隔几年就会压缩一次，所以……”
“嗯，多少猜到了。”与谢野晶子自认为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重逢时，小春日和看她的眼神的确迷茫且陌生，不像记得她的样子，“从现在起重新认识吧，日和。”
“！”
小春日和眨巴眨巴眼睛，面上很快便扬起她惯有的明朗笑容，“嗯！”
“现在麻药是不是差不多起效了？”
“呜……不要提醒我这个……” -
从医务室里出来后，小春日和本能地松了口气。
在她毫不掩饰的叹气之后，走廊内响起一声轻笑。
“缝好了？”
小春日和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太宰倚在走廊门边，微微笑着看她。
她轻轻“嗯”了一声，告诉他适才与谢野晶子说的话，“之后只要定期换药就好了。”
“那就好。”得到答案，太宰也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多少安心了一些。
他双手插兜，散漫地朝她迈开脚步。他纤瘦的身形被沙色风衣包裹，愈发突出他那副腰细腿长的好身材。
“你……”
“你……”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尾音却又同时收紧。
小春日和没愣多久，便将先开口的机会抛给太宰，“你先说。”
怎么也一起相处了六年，太宰没跟她客气，难得直白地问她感受，“……是不是很疼？”
他从来没看见她痛成那样。不如说，他本来也很少看见她受伤，她总是灵活敏捷、游刃有余的。
在小春日和看来，太宰这句话难得冒着几分傻气，倒让她看出了几分小朋友过往的影子。
她想起躲避攻击时，隐约听见他喊了一声“躲开”，也没瞒着他，径直点头。
“跟之前稍微有些不一样，得学会适应才行。”
得到这个答案，太宰张张嘴，按下原本想问的话，转换话题，“你呢？刚刚想说什么？”
“你在等我？”
“……”
饶是太宰也没想到，小春日和是想问他这个。
沉默数秒后，他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嗯。”
也许是想要掩饰什么，他微微歪了歪头，微卷发丝被涌进走廊的光线勾勒成漂亮的金色，“毕竟是自己监护人，总不能放任不管。”
小春日和缓缓眨眼。尽管她现在情报不足，可这并不妨碍她的直觉起效。
“我说……”
她快步走到太宰旁边，半倾着身子，偏头看他。她绸缎般的黑发从她身后滑落，与他的发丝一起落在光里，闪闪发亮，煞是好看。
“你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对上她鎏金般的双瞳，太宰仓促移开视线，遮掩般抬起手，在小春日和发顶揉了一下——她这个倾身的动作倒是方便了他摸她脑袋，“这是我的台词吧？”
“啊！没大没小！”
她没好气地按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带着一丝他熟悉的味道。
太宰笑眯眯地抽回手，轻声转移话题，“一会儿我们早点溜走，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怎么样？”
“早点溜走……你是在邀请我翘班吗？”小春日和的重点落在前半句，压根没留意到某些人的小心思。
又或许，他也确实更喜欢这样的温水煮青蛙。
太宰反问，“你觉得呢？”
小春日和迟疑了一瞬。
她小心翼翼地从记忆中挑出一部分来对比，陷入沉思，“以前有些人对上班的态度……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可现在，有些长大了的小朋友仍然会幼稚地在某些词上加重音。
对于翘班，小春日和是一万个赞成，“我倒是都可以啦，不过……”她说着，极为明显地上下打量了太宰一番，像是在评估着什么，“我现在应该是个穷光蛋？”
——就好像是小松鼠在衡量饲主的财力够不够饲养自己一样。
太宰压下唇边扬起的笑，给出简单又直白的答案，“我不是。”
考虑到她回来的可能……尽管可能性或许不那么高，他也清楚她的“敛财”能力，但这几年里他还是有在努力攒钱，就是为了她回来时，他还能让她在应急时期，维持原来的生活水平。
好在，他等到了。
“不过日和要怎么还债？”
小春日和颇为无语地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养我之类的话呢。”
“好歹我也养了你六年。”
说这句话时，她微妙地停顿了一秒，又快速掩饰过去。
太宰心中了然，却没有在这个时候戳穿她，而是轻声哄道：“也不是不行。”
语毕，他小小、小小地吸了口气，用轻飘飘的、开玩笑般的语气道出真心。
“我养你呀。”
小春日和一如既往地迟钝。
她没有发觉他这句话潜藏的含义，只是尤为神气地抬抬下巴，动作里透着一股柔软的、让人心动的可爱感，“这还差不多。”
她这模样，仿佛一只捧着松果，得意洋洋的小松鼠。动作神态活泼灵动，叫人生怕……这只是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第154章
小春日和半点儿没察觉太宰的想法。
她得寸进尺地冲他抛去个Wink, “那么那么，在特务科处理好我的户籍信息之前，别的事就都交给你啦。”
“日和还真是不客气。”太宰叹息般说出这句话后, 像是怕她反悔般话音一转，“不过，潮见小姐她们还在外面等你, 我们先出去？”
“嗯？还在等我？”小春日和还以为，潮见未海等人一早就回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静许久的小狐狸终于忍不住甩甩尾巴, “呜嗷——”它拖长嗓音叫了一声, 提醒小春日和自己的存在, 生怕她把它忘了。
“哎呀, 好久不见。”
小春日和抬手,戳戳小狐狸可爱的小脸，径直抱过蹲在太宰肩头的它，捧在怀里开心吸毛茸茸。灵体没什么重量，就算她左手受伤，也不影响她抱它。
小家伙不住地往她掌心拱, 还献宝般让她揉它的尾巴尖, 温热柔软的触感蹭得她心软软, “呜、呜嗯。”
“乖哦。”
太宰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但是……
“……日和。”他略显无奈地出声, 提醒她出门。
小春日和嘿嘿一笑,抱着小狐狸率先迈开步子，“嗯嗯，我们出去吧。”
走出走廊后，太宰给小春日和指指靠近入口的会客室，让她往那边走。
他们在走廊内交谈时声音压得低,再加上潮见未海等人刻意回避，所以没人听到他们的话。直到发觉两人的脚步声，她们才若有所感般抬起头。
“小春前辈，伤口缝好了？”潮见未海三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三双眸色不同的眼睛同时盯着她看。
小春日和刚点完头，便听见南波穗乃佳接话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她呼出一口气，话语里带着几分轻松放心的意味，“也得跟侑实说一声。”
“侑实来春日野神社了？”想到记忆中黑发绿眸的小姑娘，小春日和不免关心了一句。
想起这名后辈，南波穗乃佳好笑地耸耸肩，“是啊是啊，要是让她知道小春前辈的事，她绝对会大喊着不公平——然后把未海挤掉呢。”
被抓壮丁的潮见未海幽幽吐出一口气——等她带回小春日和回归的消息，下次被派来这边支援的名额……大概会惹来好一场“腥风血雨”吧？
还是横滨本地的占优。
“噗，确实像侑实干得出来的事。”小春日和眉间舒展开柔和的笑容，对三人笑道，“替我向她问好哦。”
“好！”
见她们起身，小春日和握住怀中小狐狸的爪爪，对准三人挥了挥。
恰好在这个时候，去打听情报的乌拉拉赶回来了，“日和——咦？”光团子在空中险险刹车，“你们要回去了吗？”
“嗯，小春前辈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唷。”南波穗乃佳伸出食指，点点飞在空中的乌拉拉，像是在跟它击掌。
乌拉拉自是应下，“好！”
“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小春日和重重地哼了一声，嘀咕着揉揉怀里的小狐狸。
隐约听见巫女们又在跟空气对话，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也不觉得奇怪，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乌拉拉飞到小春日和肩头落下，也跟她怀里的小狐狸打了声招呼。
潮见未海等人离开后，太宰又带着小春日和往就在一旁的办公区域走。
中岛敦等人也是这会儿才找到机会跟她自我介绍。国木田独步甚至还贴心地收拾出了一张空桌子给她——位置就在织田作之助对面，跟太宰离得很近。
把人和名字对上后，小春日和轻声问过小狐狸意愿，见它不愿回太宰身边，便让它窝在她的办公椅上自己玩。
她本人则一边将春野绮罗子拿给她的办公文具放进办公桌，一边问乌拉拉打探来的情报，「御神木大人怎么说？」
「本来你应该重新进入轮回，但毕竟现世出事了，所以才把你留下来。」乌拉拉停在她发顶，嘴里向她确认道，「这个你记得吧？」
小春日和单手将笔记本放进抽屉，「嗯，一开始说过了。」
「现在的身体是给你的补偿。简单来说，你现在就是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小春日和一惊，「真正的正常人……？」她眼底滑过一丝明显的不解，「可是除了疼痛阈值以外……」
「你会慢慢变老，拥有正常人的寿命。」
「？！」
不远处，太宰将小春日和变幻的神色收入眼底。他知道乌拉拉现在在跟她说悄悄话，也没去打扰她。
「疼痛阈值当然是普通人会感受到的程度。」乌拉拉显然问得很清楚，「你会生病，也会怕冷怕热，就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只有在你拿着紫藤弓之类的武器时，身体机能才会跟神子们相似，所以在战斗里能跑能跳。」
「……」
得到这样清楚的答案，小春日和不免陷入沉思：也就是说，她如果受伤，不仅要承受正常范围内的疼痛感，还要面对跟正常人一样的伤口恢复速度。
看来之后得尽可能少受伤，甚至是不受伤了。
发现小春日和的沉默，乌拉拉出声安慰她，「我感觉不是坏事哦？至少不用再换名字，也不用再压缩记忆了。」
「我也没觉得是坏事啦。」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的适应力很强，倒是不太烦恼这个，「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只是对“四年后”的现在……
所有的一切都亮晶晶的，又像是蒙着一层叫人捉摸不清的纱。陌生的、熟悉的事物混杂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还有些……
乌拉拉认认真真点头，故意当着她的面畅想未来，「是挺不真实的。以后外表三四十岁了还跟大家一起出任务什么的。」
「喂！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哦？」
「干嘛！我说的是事实诶！」
留意到小春日和跟乌拉拉的反应，太宰知道，这应当是她们聊到最后又开始斗嘴了。他不想浪费时间，便从办公桌前起身，缓步走到她桌边，大大方方地给她递出一张纸条。
“嗯……？”
小春日和快速眨眼，愣愣地扫了眼他递来的纸条。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行随性洒脱的漂亮字迹。看起来没有那么工整，却有一种自成一派的恣意好看。
「我们是不是可以溜了？」
……好幼稚。
看清纸条上的话，小春日和心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可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却是微微抬头对上太宰的视线，再极为纵容地给他比出“现在”的疑惑口型——配合他上课开小差般的幼稚举动。
对此，太宰神色严肃地点点头，紧接着又往她手里塞了第二张纸条。
“……？”
还有？
她低头的同时，乌拉拉扇动翅膀，飞到桌上，念出纸条上的“留言”：“要去收拾房间，还要买生活用品。”
“……”
小春日和，小春日和有被太宰这个幼稚的行为无语到。既然他猜到了她的反应，干嘛不一开始就把两张纸条都拿出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他悄声无息地说道：“那走吧。”
然而，太宰并没有离开她桌旁，而是笑眯眯地又给她递出一张小纸条。
小春日和有些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第三次打开小纸条，一探究竟。
单薄的纸张展开后，她看见上面画着一只……开心得手舞足蹈，就连九条尾巴也到处乱飞的小狐狸。
“噗……”
这画极为传神形象，导致小春日和一看见，就没忍住低笑出声。她没再犹豫，拉开抽屉，将太宰塞给她的三张纸条放进去。
在起身的同时，她顺势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低喃：“既然给我，那就都是我的啦。”
看见她如往常那般冲自己笑，太宰不由得柔和了面上的神色。他抬手，右手食指抵在唇边，极轻地“嘘”了一声，旋即捞起她座椅上的小狐狸，带着她光明正大地翘班。
门关上后，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中岛敦，终于从纸质报告里抬起头来。
“呼……”他悄悄、悄悄地松了口气。
要假装没有看见太宰先生和小春小姐翘班什么的，也挺困难的。
只是下一秒，坐在他斜对角的国木田独步便沉着嗓音开口：“乱步先生，就这么让太宰带着小春小姐翘班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江户川乱步含着棒棒糖，含糊地出声，“反正他留下来也没心思写报告，还不如让桃……嗯，小春小姐看着他。”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太宰刚刚那个笑容，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人家有心思似的。
江户川乱步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口中的草莓味棒棒糖酸酸甜甜的，恰巧叫他回忆起以往的某段记忆。
他稍微有些怀念以前的草莓大福，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做法。
……他和社长都好久没吃了-
而另一头，小春日和跟太宰一起走在去超市的路上。
秋风里掺杂着一丝微咸，停靠在不远处的轮船发出悠扬的鸣笛声。
武装侦探社的选址临海，但位置很不错，也还算靠近市区。
不过这里跟他们之前的家在两个方向。小春日和以前就不怎么往这边走，再加上现在过去四年，她对这附近着实陌生。
太宰倒是因为在这边生活了两年多，对周边很熟悉。
带小春日和来到超市后，他主动推了辆购物车，如以往那般走在她身侧，让她去超市里选该买的东西。
只是。
“晚上想吃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人，如今成了他。
“诶……？”
闻言，小春日和不免往超市外看了一眼——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从武装侦探社里出来时才三点，这就要决定晚饭了？
看出她的想法，太宰抬手戳戳她脸颊，好叫她回神，“一起把晚饭买了。”语毕，他又慢悠悠补上一句，“如果想吃我做的就顺便买食材回去。”
“！”
还有这种好事？
光看小春日和双眼晶亮的表情，太宰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不甚明显的哄诱意味，穿过超市喧闹的背景音，抵达她耳边，“可以点菜哦。”
小春日和来劲了。
不仅不用亲自动手，还能点菜……这么好？ ！
第155章
小春日和张张嘴,刚想点菜，却不知回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下。
“嗯？”
青年人轻轻哼出这个音时,音调微微上扬，还带着一点点鼻音，轻巧又可爱,跟毛茸茸的猫尾巴扫过人心尖似的。
小春日和被太宰这个“嗯”勾得心痒，顾不得适才浮现的想法，径直说出自己想吃的东西, “想吃炸鸡。”
“呜！呜！”
太宰还未吭声, 蹲在他肩头的小狐狸便得到认可般嗷嗷叫起来。垂在它身后的九条尾巴也不安分地到处乱晃, 简直要舞出花来。
小春日和被小家伙这个反应逗乐。
弯唇一笑后,她又笑眯眯地看着太宰点菜, “还想吃薯条、可乐饼……”
“饼”字才说到一半，太宰便屈起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唔！”
小春日和吃痛，本能地皱起脸，抬手捂住额头, “你干嘛——”
“油炸食品吃太多会影响伤口愈合。”说完这么一句话,太宰又从她刚刚报的几样菜里选下一样问她, “蟹肉可乐饼可以吗？”
明明小孩子才做选择。
小春日和撇撇嘴, 极为勉强地哼哼, “……好吧。”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见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太宰又好气又好笑。
他噙着唇边温和的笑，继续抛出选择，“蟹肉可乐饼和粥,选哪个？”
“……刚刚还说可以点菜。”
小春日和嘟起嘴嘟囔，揪过放在一旁的塑料袋，开始挑土豆。
太宰接过她手里用以掩饰的塑料袋，没让她动手，“我听得见哦，选哪个？”
小春日和移开视线，“可乐饼。”
“乖孩子。”
吐出这么简单的话后，太宰便熟练地挑选着货架上的土豆。
即便小春日和不满地睨他一眼，他也面不改色。
“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没大没小了？”
“如果我说是，日和打算拿我怎么办？”
那些更加没大没小的事他还没做。
“……”
小春日和被太宰这句话噎住，半天没能想出答案。
乌拉拉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斗嘴，而是径直飞到不远处的饮料区，落在一瓶凉丝丝的香蕉牛奶上。
“太宰——我可以要这个吗？”
太宰偏过头，循着声音看去。见附近没什么人，他便没应声，只是冲乌拉拉略略点头。
看见他没什么犹豫的动作，联想起刚刚的“讨价还价”，小春日和不免有些不爽，“你也太纵容它了。”
“乌拉拉除了这个和吃，也没别的爱好了。”
人家小木灵就这么点儿爱好，纵容就纵容一些吧。
听见他这话，小春日和呆了一秒，很快将自己的异样掩饰过去，自然地转化为某种不满，“……那也太纵容了！”
乌拉拉远远地跟她斗嘴，“瞎说！明明太宰更纵容你！刚刚他还让你点菜呢！”
小春日和重重地哼声，没有当众跟它吵架。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青年人温润清朗的声音。
“炸鸡放到明天怎么样？”
“……好！”-
买完食材、小零食和饮料，以及一些小春日和需要的日用品，两人便一同去收银台结账。
将购物篮提回购物车上后，太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付钱，小春日和则推着购物车往走廊走，去给买来的东西装袋。
左手受伤，她便用左手虚虚捏着购物袋的提手，右手装袋。她才装到一半，太宰便付完钱出来了。
两人一起装完东西，太宰又主动将购物车推到一旁的队列，没让她多走。
小春日和站在原地。她瞅他一眼，伸手，用右手拎起其中一只购物袋，试着掂了掂重量。
只是，她才提起袋子掂了一下，手中便骤然一轻。
她偏头，对上太宰略有几分苦恼的视线，一时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先不说日和是伤员……”太宰拿她没办法般吐气，鸦羽似的长睫轻轻一颤，盈满一弯烦恼的气息，“就算你没受伤，也该我来拿。”
小春日和从他纤长的睫毛上收回视线，唇边浮现出灿烂的笑，“嗯，很自觉嘛！”
她本来还想说“真孝顺”之类的话，可她想了想，在外面得给小朋友面子，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是大朋友了，就还是没说。
太宰提着购物袋，而小春日和抱着小狐狸，两人一同往侦探社的员工宿舍走。
超市约莫在员工宿舍和武装侦探社中间，不管是从家里出发去超市，还是下班回家路过超市，采购都很方便。
“感觉好像还挺近的？”
小春日和打量着眼前两层楼高的宿舍，如此感叹道。
太宰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上楼，“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他脚步放得很轻，但依然在钢楼梯上踩出了清楚的脚步声。
“我住201 ，隔壁是敦君和小镜花， 203住着谷崎君和小直美。
“101是春野小姐，中间的102是贤治君，最后是与谢野小姐。”
说完这串信息，太宰在201号室面前停下脚步，微微笑着偏头看小春日和，“对得上脸吗？”
“当然！别小看我！”小春日和抬抬下巴，颇为神气地应完，又低头捧起怀里的小狐狸，跟小家伙对视，“对吧？”
小家伙也非常给她面子。
它扑闪了一下水润的乌豆眼，旋即很是配合地点点小脑袋，“呜！”
太宰被他们这幼稚的举动逗乐，轻轻弯弯唇角。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入锁孔旋开。
只听“咔嚓”一声， 201号室的门便被他打开，露出整洁干净的玄关来。
打开门后，太宰没着急收起钥匙，而是斜过身子，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小春日和。
“嗯？”
小春日和看一眼太宰递来的钥匙，发出疑惑的声音。
太宰这次的答案非常简单，“你的。”将钥匙塞进她手心后，他拎着两大袋购物袋，走进玄关，“我用备用的。”
小春日和低头，注视着躺在她掌心中，仍然留有他温热体温的钥匙，缓缓握紧右手。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她这么说着，将钥匙放进口袋，抬脚迈入玄关。
而太宰已经换好拖鞋，也放下购物袋，正在从购物袋里拿小春日和的拖鞋。
“给。”他利落地拆掉外包装，给她放好拖鞋，又将两袋购物袋往里面拎了些，免得挡路，“我去收拾柜子给你放东西。”
虽然小春日和自认为她现在也没什么东西，但她没有拒绝太宰的好意。
小狐狸从她怀里跳下来，轻盈地落在门口的木地板上，还冲她“嗷”了一声，像是在催促她快进来似的。
她一边换鞋，一边微微提高音量，朝已经走进榻榻米房间的太宰问道：“那我把牙杯什么的放到卫生间里？”
“嗯，摆放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
下一瞬，太宰温润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比起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他这话倒像是不经意间随口答的。
也就是说，这几年里，他还保持着以前跟她住在一起时的习惯。
意识到这一点，小春日和半慢拍地才应了一声“好”。她转身，从装着日用品的购物袋里取出买回的洗漱用具，走向玄关附近的卫生间。
拿上洗漱用具，她才下意识地动动左手，往左手口袋里摸出几张小纸人来。
……她都差点忘记还有小纸人了。
小春日和抬手揉揉太阳穴，指挥着小纸人们替她拿着东西，再一一填上太宰留出的空位。
摆好东西之后，她才发现，卫生间一早就留好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太宰他……好像随时在等她搬进来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
也可能是因为以前一起住了六年，所以他习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去问太宰原因。 -
一墙之隔的榻榻米房间里，太宰拉开抽屉，取出原本放在抽屉深处的信封。他凝视着手中保存良好的信封半晌，最终拉开最后一格抽屉，同样将信封放进抽屉最深处。
他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将榻榻米房间收拾好，给小春日和腾出地方来——他总是下意识给她留出一半的空间，所以没花多少时间。
尽管以前，他们并没有住在一个房间里。
“太宰，食材我收拾好了哦，需要帮忙吗？”小春日和站在厨房，冲榻榻米房间的方向探出个脑袋来，“我都忘记我有小纸人了。”
闻言，太宰阖上抽屉，起身扭过头，温和地朝她笑，“我也收拾好了，日和来看看？”
“诶？”小春日和眨眨眼睛，身体却极为诚实地往榻榻米房间内走，“这么快？”
没有小纸人帮忙，他都能收拾那么快？
太宰站在矮柜前，告诉她“地盘”划分情况，“这个柜子的前两个抽屉是给你的。”语毕，他又走到壁橱前，拉开拉门，“这半边也是你的。”
“这么大？”
看见她与常人不同的反应，太宰好笑地伸出手指，戳戳她脸，“哪有人嫌自己分到的空间大的？”
他乐意多分一点给她，而且……还有一件事她还不知道。
不过他没打算现在告诉她，至少等晚上，或者明天再说。
“因为我完全填不满嘛。”
但是……
小春日和抬起手，捉住太宰作乱的手指，对他扬起明朗灿烂的笑容。
“但是我很高兴，你愿意给我腾出这么大的地方。”
对上她视线，太宰不自在地抿抿唇，没什么意义地应了一声，“……嘛。”
小春日和暂时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确认完她的“地盘”后，她就跟太宰一起在房间中央的矮桌边坐下。
尽管全程并不累，可坐下的刹那，她还是懒洋洋地舒展手臂，散漫地松了口气，“呼……”
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太宰单手托腮，一双鸢眸清凌凌地凝视着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还有我！”
“呜！”
小春日和还没吭声，乌拉拉跟小狐狸便不甘寂寞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太宰抱起跳到矮桌上的小狐狸，把它挪到一边放下，“你和乌拉拉没关系。”
“诶……”察觉到一丝不对，小春日和狐疑地看他，“怎么了吗？”
见状，太宰也没绕弯子——更别说跟她交流时，打直球更有用，“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哦。”
小春日和尚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心情跟太宰耍宝。她坐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说话语气也故作严肃，甚至用的还是敬语。
“请！”
“日和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
小春日和呼吸一滞。
不是？这就被他发现了？
第156章
小春日和僵在原地。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太宰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露出了很明显的破绽吗？少了那么多记忆果然被他看出来了？
比小春日和更加震惊的,是“啪叽”一下掉到榻榻米上的乌拉拉——自己搭档的记忆出了问题，它居然只是浅浅怀疑了一下。她没说，它也就没问……
将这对搭档的反应收入眼底,太宰抬起手，在小春日和僵硬的脸颊上戳了戳，“表情这么严肃,看来忘了很多？”
猜测被证实，可他看起来倒是没受太大影响，似乎早已对这个结果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心虚, 小春日和顾不上他戳她脸颊的手, 就只是眼神飘忽地移开视线。
“嗯、嗯……”
她确实忘了很多。就连以前作为御神子的经历也忘了不少, 但好在她活得够久, 以前的伙伴们大多已经离开, 所以暂时没有人戳穿她。
趁小春日和这会儿心虚，太宰一点点挪到她身边，悄然无声地拉近距离。
不得不说他确实了解她，她压根没有留意到两人之间骤近的距离。听见太宰略带叹息的声音近距离响起时，她还像只受惊的松鼠般抖了抖。
“要是不想说, 我也不会逼你。”他的嗓音足够温柔, 也足够纵容, 轻易便叫人卸下防备来, “只是想跟你确认, 看看你是不是忘记了而已。”
“生日。”小春日和深吸一口气，坦率且直白地对上太宰那双色泽绮丽的鸢眼，“我的记忆直到第一年，我生日那天为止。”
所以她眼里的小朋友尚且十二岁，她还操心着他一米三几的身高,跟她眼前这个二十来岁，身长约莫一米八几的青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小朋友唐突变成大朋友，谁能不露破绽？
即使知道小春日和忘了不少，可听到这个结果，太宰还是有些意外。
虽然意外的点有些不一样——
“六年忘得只剩下半年……日和觉得我会看不出来？”
小春日和心虚地清清嗓子，“这不是……万一呢？”
听见她的回答，太宰颇为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后嘴里才幽幽冒出一句话：“原来在相处了半年的日和眼里，我对你这么不上心。”
“……”
总感觉他在强调什么。
小春日和无言以对。归根到底，她确实忘了剩下的五年半经历，他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她不知道自己跟太宰之后的关系，她的的确确无言以对。
就在这个时候，太宰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一下，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虽然对他而言，她想不起来反而更好，但那毕竟是他们之间珍贵的回忆。如果她就这么全部忘了……对她不公平，也很可惜。
可有一点他很确定。
“不管想不想得起来，日和永远都是日和。”
小春日和抿抿唇，心中微末的内疚被太宰这句安慰骤然放大。
这份内疚远比她面对与谢野晶子时的要庞大。尽管这么说有些不负责，可她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毕竟有太宰的身影，自然容易对他偏心一些。
看出她的想法，太宰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而是选择点破，“很内疚？”
小春日和抿唇移开视线。
她表现出了太宰意料之中的反应。
小狐狸蹲坐在一旁，看看小春日和，又看看太宰，最后晃晃自己身后的九条狐狸尾巴。
只听太宰耐心，且丝毫不露破绽地沉吟，“我想想……”
“如果日和实在内疚，就把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分割开来，重新认识我？”
他说着，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又缱绻，清透漂亮的鸢眸像是一片泛着粼粼碎光的海。
“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而是二十二岁的我。”
他这句话语气平和，甚至能听出替她着想的意味。可小春日和总觉得太宰似乎在强调着什么。
只是她这会儿被内疚淹没，这个渺小的想法不过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再加上她也没有回忆起以前的那段对话……
“好。”
她听见自己这么答道。似乎多犹豫一秒，内疚的浪潮就会卷土重来，再度淹没她。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太宰弯弯唇角，继续不动声色地给她下套，“但这样一来……”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秒，好似在斟酌用词，“和我住在一起会不自在吗？”
小春日和还未反应过来，又听见太宰悠悠补上一句，“和二十二岁的我。”
这一回，她脑内浮现的想法更加清晰了：太宰确实在向她强调着什么。
她抬眸，重逢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她依稀能从眼前的青年身上看出以往少年人的影子。但说实话，比起她记忆中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现在的太宰反而更像是……他家里吊儿郎当，可偶尔做事也很靠谱的温柔哥哥。
还是相貌秀丽，极为善于蛊惑人心的那种。
小春日和扪心自问，太宰这张脸确确实实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不过她倒不至于对人家下手。
怎么说也是她养了六年的小孩儿，对人家下手也太……那什么了。尽管她现在只有半年份的记忆，这句话的可信度似乎不高。
“不会哦。”小春日和吸了口气，仿佛说服了自己一般安下心来，“既然跟我相处了六年，太宰应该也知道我——”
话才说到一半，她倏然被太宰抱进怀里，只呆呆地睁圆双眸，直接忘了自己还未说出口后半句话。
“……！”
青年低头，凑在她耳边低语，“抱歉，我忍不住了。”
温热的吐息缓缓打在她耳廓，激起一层让人本能地想逃离的陌生感觉。
只是下一秒，小春日和便发觉，太宰抱她时力道虽然有些用力，却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是……
他在担心她还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让人有些心软。
而且……他嘴上说着“忍不住了”，实际伸手抱她时，又细心地避开了她左臂的伤口。
小春日和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挣扎，任由太宰抱住自己。
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揉揉他手感依然特别好的棉花糖脑袋。
原来……她的离开曾经让他这么不安。
稍微有些意外。
太宰不是没有察觉小春日和的纵容。只是这份冲动憋得太久，导致他恍若缺水的鱼，让他顾不上其他，只知道贪婪且不知节制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下午那短暂的拥抱不过杯水车薪，不仅没有解渴，反倒叫他心中的渴望愈演愈烈。
终于冷静下来后，太宰含糊地哼哼一声，又在小春日和颈窝处拱了拱。他这做派，倒与小狐狸对她撒娇时的举动无二。
青年纤瘦却有力的手臂环在她身后，隐隐有收紧的趋势。
小春日和也发觉，太宰这应当是抱够了，故意调侃他，“这次抱够了？”
她话中隐含的“上次”，就是指下午在郊区，他们重逢时他突然抱她的那一下。
她记得，当时大家的表情都很震惊来着。
“唔。”太宰从喉间哼出一声回应，嗓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跟人撒娇的亲昵意味，“这次够了。”
听出他这句话的含义，小春日和微微挑眉，反手向后扒拉下他落在她腰间的手，“你还想有下次？”
他刚刚才强调过自己二十二岁，这么快就忘了？他又不是十二岁，哪里想抱就抱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太宰便松开她，耷拉着眉眼，弱弱地对上她视线，语出惊人。
“可是……我们以前就是这么相处的。”
“？！”
他没给她思考的机会，“是日和重新认识我，又不是我重新认识日和。”他抿抿唇，快速撩眸瞄她一眼，又乖顺地垂下双眸，无辜且委屈地问她，“真的不可以吗？”
太宰这一串话下来，小春日和很难不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说……她……
真的禽兽到对小朋友下手的地步了吗……？
她摇摆不定，眼前又滑过太宰现在这张分外惑人的脸。
虽然他的脸切切实实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也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对他下手了？ ！不能吧？
留意到小春日和的僵硬，太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开口道：“没有哦。”
“日和没对我下手。”他的声音仍然很轻，却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明显的重音。
他倒是想，可她没有。
小春日和半天才消化掉太宰的话。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刚惊得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啊……”
只是得到答案，她脑子里冒出的问号却更多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她仅拥有跟对方相处半年的记忆，自然能跳出棋盘，看清真相。
她没对他下手，却纵容他靠近自己，或者说……这完全是在“骗”他对她亲近吧？
都这样了还不给人家名分，只是“顺其自然”……？也太渣了吧！
批判起自己来，小春日和也毫不留情。
所以她是怎么想的？
太宰这种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刚他抱人的动作可一点都不生疏。
他怎么一副很习惯跟她贴贴，也习惯了跟她黏在一起的样子？
小春日和，目前绝赞大脑宕机中。
“噗……呼呼……”
太宰低低的闷笑悬在她头顶。很显然，他被她这个反应愉悦到了。
也许是捉弄够了，他弯弯双眸，纤长睫羽弯出足以摄人心魄的弧度，“我没说谎，但日和自己误会了。”
“……？”
她误会什么了？
小春日和本能地抬头，迎上太宰的视线，对他投以不解的眼神。
“是我喜欢你。”
并非她对他做了什么。
轻轻说出这句话时，他注视着她的双眸中晕开缱绻柔和的笑意。
第157章
“……！”
小春日和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尽管她也看得出来太宰对她的心思——他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可她完全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地跟她挑破。
十二岁的小朋友别扭得要命，怎么到了二十二岁就……这么热情开放了？
虽说她答应了太宰要把十二岁的他和二十二岁的他分开来看, 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宰要的不过是她的“态度”：不把他当成小孩儿的态度。
归根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
而一旁的乌拉拉刚从打击中清醒过来，又迎头听见太宰的告白,再一次陷入呆滞中去。
但此时, 小春日和也没有余裕管它的想法。
因为……
“虽然四年前我没有告白,可失忆前的日和大概知道这件事。”太宰的语速并不快,像是有特地放慢,好给她消化这句话的时间，“对我采取的态度还是顺其自然。”
说着，他泄愤般抬起双手，去捏她脸颊，力道放得很轻, “日和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小春日和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还未从太宰对她直接告白的冲击中回神, 大脑只知道机械地在脑海中重复太宰的最后一句问话。
负责……？她？她负什么责？
看见她愣愣呆呆的,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太宰弯弯双眸，藏起眼底快速滑过的不安和忐忑，笑着问她要一个答案。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他知道，对小春日和来说还是打直球最简单,也最有效。再加上……他们之间缺失的那四年，让他不愿再那么被动。
面对太宰难得坦率直白的问话，小春日和反倒结巴了，“等、等一下……”她想也没想地就抬起右手盖在他脸上，挡住他的视线——还真就正好挡得严严实实，这人脸也太小了，“所以现在是……”
太宰握住小春日和手腕，轻轻拉下她盖在自己脸上的手，再一次凝视她。她曾经教过他很多次，跟人交流时要清清楚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如今，他就是这么对她做的。
“所以现在是我在向你告白，想正式开始追求你。”
太宰说这句话的口吻认真且正经，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可就是这么严肃又暧昧的时候，小春日和的眼神却落在他耳朵上。他耳根透着些红，像上好的羊脂玉染了霞光，在他微卷的黑发中格外显眼。
她心里慢吞吞地冒出一个模糊的认知：太宰他……好像在害羞。
原来，现在这个性格的他也会害羞啊。
这一点倒是跟以前一样。
看起来像一只外强中干的猫咪，带着极为可爱的反差感。
但小春日和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味儿来。在她自身的极力控制下，她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反倒冲太宰扬眉一笑，避开他这个问题，试着掌握对话的节奏。
“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却把我骗来同居？”
闻言，太宰脸上正经的表情猛地就垮了。
他嘟起嘴，破罐破摔般拖长嗓音，“哪有骗嘛——”
……嗯，这家伙，完全不否认“同居”呢。
小春日和木着眼神瞅他，还没说话，就听太宰哼哼唧唧地开始念叨，“而且住在一起才能让日和深入了解我，不是吗？”说着，他还捏捏她手腕，卖乖地对她眨眨晶亮的鸢眸，“这也是考察的一种手段！”
“就你歪理多。”小春日和抽回手腕，抬起双手，没好气地去捏他脸，“你是怎么从以前那个别扭小孩儿长成现在这样的？”
太宰没躲，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作恶，“唔。”直到觉得她“撒够气”，他才笑吟吟地拿脸颊蹭她温热的手心，眸光带笑地看她，“想知道？”
小春日和这人天生有那么点反骨在。他这么问她，她反倒不想知道了。
“……也没有那么想。”
“诶——”太宰故作伤心地拉长声音，旋即话音一转，“不准转移话题！”
真实意图暴露，小春日和本能地挪开视线，默默收回手，安静闭嘴。
说实话，在一片混乱的现在……失去五年半记忆的她有些迷茫，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似乎突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四年前的自己会选择顺其自然了。
“不可以……是吗？”
将小春日和的反应收入眼底，太宰垂眸，纤长的眼睫失落地半掩着，在他眼睑上勾勒出一小块阴影。
他这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看着就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猫咪。
看见太宰这个样子，小春日和明知他有故意表演的成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她放弃抵抗般，长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这一声叹息仿佛给了太宰讯号。他睁圆双眸，呆呆地眨了一下，又如意识到什么般抬眸看她。
果不其然，小春日和苦恼地抬手揉揉自己的头发，给出答案，“可以哦。”她抿抿唇，赶在太宰开口前跟他强调，“但先说好，不准越界。”
太宰紧接着一把抱住她，极为熟练地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处哼哼，“维持跟以前一样就不算越界！”
“……歪理！”
“是日和纵容的结果！”
“……”
也许是因为小春日和的同意，这会儿太宰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而她本人却只能被他这句理直气壮的哼哼噎住——毕竟这是她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现在敢这么赖在她身上，的确是她纵容的结果。
因此，小春日和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在太宰后背轻轻拍了一下，算是用实际动作肯定他的说法。
至于第二次清醒过来的乌拉拉……
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它满脑子不停地循环播放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好像看见幻觉了”的弹幕，又哐当一下陷入宕机之中。
小春日和也没发觉，她家搭档的续航能力如此之差。或者说，她这个不称职的搭档这会儿压根就没发现，乌拉拉“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事。
小春日和揉揉太宰柔软的发丝，感觉他揽在她腰间和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一些，“你也说了现在是考察期，那就是我说了算。”他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她脖子有些痒，“你该去准备晚饭了——”
“嗯……”太宰却又拱拱她，心满意足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再抱一下，就一下。”
小春日和没再说话，却没有推开他。只因她能极为明显地感知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愉悦和满足。他现在恍若一只终于得到心仪玩具的大猫，幼稚至极地抱着她不肯撒手。
可她明明只是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她垂眸看向太宰搁在她颈侧的脑袋，凝视着他微卷的发丝，以及他泛着绯色的耳尖。
说起来，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异性这么亲近。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她捡回来养着的小朋友，现在他却说要追求她。
尽管他也的确说了，她可以把不同年龄段的他们当成两个人来看……但母庸质疑，太宰就是太宰。
这么想着，小春日和拿指尖碰碰太宰滚烫的耳尖，换来对方不自在，甚至略显敏感的微颤。
她还没说什么，太宰就主动松开手，从矮桌边起身，“那我去做晚饭啦。”
他如今的利落跟他适才的拖拉形成鲜明对比，任谁都看得出他在掩饰什么。
小春日和越看越觉得，太宰的背影里掺杂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险些落荒而逃的太宰若有所感般回头，“就算在考察期，今天也只能做蟹肉可乐饼，没有炸鸡和薯条哦。”
提到这件事小春日和就心梗，“……你快去啦！”
他是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绝对是在“报复”她刚刚捉弄他的行为。可天地良心，她只是碰了一下他耳朵！
“啊，还有一件事。”
小春日和眨眨眼睛，看着太宰绕回来，走到柜子边，拔下一旁的插头，将充好电的手机递给她，“给，日和的手机。”
“咦？”
小春日和定睛一看，发现太宰递来的确实是她的手机。
但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太宰这里？而且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她刚刚居然没看见。
知道小春日和的疑惑，太宰也没吝啬答案，“潮见小姐给我的，但她可能也忘了这件事。”不然今天在武装侦探社对方也不会一言不发，“明天一起去专卖店看看？过去这么久也该换新的了。”
“之后再把原来的数据传到新手机里就好。”
他说着，俯身捞起啪嗒啪嗒要往小春日和方向走的小狐狸，将空间留给她自己。
小春日和点点头，在太宰离开后打开手机，先点开相册。
她记得她生日那天跟太宰拍了一张合照，按照她的性格……之后几年应该也留了照片才对——不管是用什么手段留下来的。
果不其然，一打开相册，她就看见列表顶端飘着一个名为“生日”的相册。
小春日和点开这个相册，从最开始的那张合照看起，再陆续往后翻看。
她看着十二岁的少年一年又一年长大，身高慢慢增长，脸颊上的婴儿肥一点点变少，逐渐成长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模样。
翻到最后一张合照时，小春日和指尖一顿。
这张合照里的太宰并没有看镜头。他视线的落点是她本人，而非她拿在手里的手机。
小春日和缓缓呼出一口气，为当时自己的迟钝感到诧异。
正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任谁来看这张照片，都能看出……十八岁的他对她抱有怎样的心思。
如果眼睛是容器，那它的容量一定很小——怎么也藏不住满溢而出的喜欢和爱意。
……所以，太宰才会在挑破之后还她手机啊。
第158章
翻完相册, 小春日和打开SNS软件，去翻了一下和太宰之间的聊天记录，又逐一翻了和其他人的——特别是跟种田山头火的, 还有她跟潮见未海等人的小群记录。
毕竟前者是她那五年半生活的家人，后两者又是她那五年半工作的同事。
稍微了解一些过往后，小春日和心里多少有了底,没有再那么那么稀里糊涂了。
等她大致看过一遍聊天记录，从碎片化的过往中抬头时，太宰已经独自完成了他们的晚饭。
空气中弥漫着极为诱人的炸物喷香,以及味噌汤温暖醇厚的味道。
小春日和深深吸气, 再缓缓呼气, 眼底滑过一丝怀念。
太宰端着两份蟹肉可乐饼回到榻榻米房间时,看见的便是她半阖着眸子,陷入回忆中的模样。
他注视着她，轻轻出声打断她，“是不是很香？”
“嗯！”小春日和从除她之外无人知晓的回忆中挣脱，抬眸迎上太宰的目光。
下一秒，她笑得双眸弯弯, 毫不犹豫地夸赞道, “光是闻了就知道很好吃的味道。”
太宰走到她身边,在矮桌上放下手里两盘蟹肉可乐饼, “虽然就算日和这么夸我,也没炸鸡或者薯条能吃就是了。”他余光瞥见颤巍巍扇动翅膀的光团子，顺嘴问道，“乌拉拉也是，四年没吃东西了吧？”
“！”
突然被太宰喊到名字，乌拉拉吓了个机灵。
太宰去做饭后没多久,它就清醒了。可碍于小春日和那会儿正忙着翻聊天记录，它憋着好一口气一直没出声。
结果她好不容易看完，太宰又回来了，让它想问都不好问！
它就想知道，怎么她回来的第一天，二十二岁的太宰就要追求她了？更离谱的是她还答应了让他试着追她。
它以前就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太对劲，现在他们这关系更加是坐了火箭一样嗖嗖嗖地往上窜！
虽然、虽然它也挺喜欢太宰的，可一旦涉及到那家伙……它果然还是站她，所以它应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搭档的追求者？
和以前一样可以吗？
这一瞬，乌拉拉脑海中滑过尤其多的想法，心里急得团团转。最后，它尽可能维持着原来对待太宰的态度——奇怪，它原来跟太宰是怎么相处的来着？过去四年都快忘光了……
乌拉拉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怪怪的。”
“有种乌拉拉饿了四年的感觉。”小春日和毫不留情地戳破乌拉拉的幻想。
“……”
乌拉拉一顿，旋即凶巴巴地跟她互相伤害，“你不也一样饿了四年！”
“但是我不记得，而且这四年里都在沉睡，所以还是乌拉拉比较可怜。”说着，小春日和起身，去帮太宰端盛好的米饭。
乌拉拉挥动薄翅跟在她身后，不甘示弱地回道，“我好歹还记得以前吃过的好吃的！总比你强！”
小春日和端着米饭，居高临下地睨它一眼，“那我以前还吃过那么多年的好吃的呢？”
“你！！”
照例把搭档怼得回不了话，小春日和哼着歌，愉快地在矮桌上放下米饭，让开位置给端着味噌汤的太宰。
看着她一如既往跟乌拉拉斗嘴的鲜活模样，太宰柔和了唇角，安安静静地扮演搬运工。
将两人和两只灵体的晚饭一并搬到矮桌上后，时隔四年，一家四口再次聚集在一起，享用晚饭。
小春日和低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便拿起筷子，夹起炸得酥脆喷香的蟹肉可乐饼送到唇边。
咬下可乐饼后，令人愉悦的清脆“咔嚓”声接连响起。
“唔——！”
听见她惊喜的声音，太宰故意问她，“怎么样？”
“唔唔唔！”
小春日和的反应也很简单直白。她一边疯狂给太宰点头，一边鼓着腮帮子炫饭，一副被饭菜吸引，顾不上他这个大厨的模样。
太宰被她这个反应逗乐。
因为她在埋头干饭，所以他们基本没怎么聊天，就是单纯的在吃饭。
似乎过去四年，他手艺精进不少后，也愈发对她的胃口了。
小狐狸早已对太宰的手艺习以为常。倒是乌拉拉，它跟小春日和不愧是多年搭档，露出的反应跟她一模一样。
闷头吃完晚饭后，太宰主动收好用过的餐盘，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又拿过抹布简单擦了一下矮桌，端的是一副贤惠好人夫的模样。
说起来，家里的洗碗机还是他自己装的。
毕竟他以前跟小春日和住在一起的那六年，和他之后独自度过的那两年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两段经历也让他知道，洗碗机是个多么方便，多么让人解放双手的便利物件。
他按下按钮，洗碗机便开始运作。
太宰回到榻榻米房间时，给小春日和带了杯温水，还顺手将榻榻米房间的窗户打开透气。
而小春日和则捧着下午新买的马克杯，双眼晶亮地喟叹，“呼——太宰做的饭超级好吃，感觉都能出去开定食店了。”
而且“服务”也特别周到。
太宰端着马克杯在她身旁坐下，笑着看她，“那是不是说明，在厨艺这一块的考核……我顺利通过了？”
听到他这句话，小春日和呆了呆，脸上浮现出带有“原来这也算考核吗”意味的表情。
“不是要考察我？”太宰将手里深蓝色的马克杯放到矮桌上，杯中的温水轻轻一晃。
温水是他特地烧的。尽管他们向来习惯喝凉水，但他担心小春日和的身体，还是想尽量让她喝暖和点的，省得她以后遭罪。
他快速瞄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低头掰着手指细细算给她听，“除了生活习惯上，当然也包括个人作风、赚钱能力、做家务能力、厨艺之类的吧？”
太宰自认为，在这些方面他都过得去。
见他态度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小春日和感觉有些稀奇，却也没吊着他，非常爽快地应声，“嗯，厨艺过关了哦。”
事实上，她从应下“考察期”的那一刻起，就预想到了她可能松口的未来。
但喜欢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她真的会喜欢上太宰，也或许她永远只会把他当成能够随时拥抱的家人……可这都是之后的事，在她回来的第一天谈这些还有些早。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太宰不自觉松了口气。
稍稍安下心后，他唇边不免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他无法否认，就算他对自己的厨艺有把握，可在主动问小春日和讨要结果时，他心里也是忐忑的。
以这个问题作为开胃菜，太宰微微定神，转而引向另一个话题，“这次……”
“这次？”摩挲着手中的马克杯，小春日和抬眸看他。
他凝视着她琥珀色的双眼，放低声音问她，“还走吗？”
——仿佛只要他的声音够轻，她就不会轻易说出决绝的答案似的。
与太宰这双晕染着夕阳般的鸢眼对视数秒，小春日和才从怔愣中回神，意识到他在问她什么。
“乌拉拉说，我现在是个正常人。”担心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她又默默补上半句，“会生老病死的那种正常人。”
换句话说，她至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突然消失不见。只是除此之外的事，她没有办法向他保证。
可即便只是这样，这个答案也足够了。
小春日和清楚地看见，太宰一双鸢眸顿时变得如夕色渐隐，碎星渐显的傍晚，看起来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嗯！”
他眸中盈笑，接过小春日和捧在手中的马克杯放在矮桌上，又在她满头的问号里一把抱住她，往她身上拱拱蹭蹭。
“……”
小春日和脸上适时涌现出“怎么又抱”的麻木表情。即便她本就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也对太宰这个时不时就要抱一下的黏糊劲儿感到无奈。
都还在考察期，他就已经黏人成这样了，如果以后她真的答应他……他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太宰也读懂了她的沉默。
他并没有松手，就是亲昵地将脑袋搁在她颈窝，低低地问她，“日和嫌我黏人？”
——他这话大概有些“我就是这么黏人，改不了了”的味道，像是知道她拿他没办法，又像是在小心地试探她。
对此，小春日和仅仅是抬手揉揉他脑袋，没有说话。她很理智，脑子里已经想到她出声，他又会拿什么歪理来堵她的嘴，便干脆不说，图个清静。
“诶嘿。”
太宰又如何看不出她的纵容。他微微抬头，凑近她颈侧，大着胆子地去嗅她身上的白桃香。
他这动作没有丝毫掩饰，小春日和自然也察觉到了。可她第一反应却是，太宰这会儿仿佛一只在吸猫薄荷的猫咪。只不过是稍微优雅一些的，不至于抱着猫薄荷啃来啃去的那种猫咪。
紧接着，她脑海中又涌现出困惑来：以前……他有这么爱撒娇吗？
明明看生日时的合影，他还是个表情不多的小朋友……
是在这四年里学会的？
留意到她的走神，太宰偏头，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他落在她腰间的手略略收紧，力道却加得很慢很轻，没被她发现。
“在想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答案，小春日和便回答得极为直白。
听见她这话，太宰没忍住噗嗤一笑。他没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回她颈窝处，恍若一只黏人的猫咪。
就在小春日和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太宰徐徐开口道：“一直都会。”
“只是以前拉不下面子。”
也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小春日和没想过太宰居然会这么大方地承认，不免愣在原地。一颗心也因为他这个略显青涩的答案悄悄发酸发胀。
太宰偷偷拿鼻尖蹭蹭她，温热的吐息时不时歇落在她颈侧，带来一丝丝微凉的痒意。
他不想再失去她，所以才下定决心，该说的话、该及时传达给她的心情，都要尽可能直白地告诉她。虽然他习惯了伪装和掩藏，或许做得不是那么好，不过他确实有在努力。
小春日和下意识忽略心中因他而生的酸涩。
她仔细想了想，对比着只敢在合照时偷偷看她的太宰，以及现在分外黏人的太宰，感觉他的确有在努力。
担心他会过于得寸进尺，她不想承认她有些心软，就抬手摸一下他柔软的发丝，语气平淡地评价，“嗯，死要面子活受罪。”
太宰因为她这句一针见血的吐槽一僵，随即又不甘示弱地哼哼，“……这种时候不应该安慰我吗？日和好像还骂我。”
他从她颈侧抬头看她，漂亮的鸢眸一眨不眨的，带着些委屈的味道，就只是注视着她。
小春日和看着太宰通红的耳根，以及他故作镇定的可怜模样，心里发软。
他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实际却不好意思得红了耳朵……游刃有余之下，是狼狈掩藏的害羞和忐忑。看起来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青涩和纯情，让人有些心痒。
这谁抵抗得了？
第159章
小春日和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有些不想承认她适才的想法。
于是她嘴上不客气地回道，“你不是正在被我安慰着吗？”说完这句话，她又理直气壮了一些, “还是自己讨来的。”
“……日和，好冷淡。”
哼哼归哼哼，太宰伸手抱人的动作却半点儿都不含糊。他本来就抱着她,现在又变本加厉地拉近距离，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黏糊得要命。
“既然这样, 我要多抱一会儿！”
被黏人的大型猫科动物缠上, 小春日和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总有一种, 太宰连尾巴都缠到她身上的感觉。
虽然她抱怨了几句, 但她也的确不排斥他对她的亲近。
这么想着,小春日和抬手，不知道第几次揉揉太宰的巧克力棉花糖脑袋。他柔软微卷的发丝手感极好，指尖浅浅陷进去，像在摸天边胖乎乎的云。
虽然她也不知道云的手感，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可爱柔软的东西来形容他。
……太宰上辈子是不是一只小乌云精？很爱黏着人撒娇,不开心了就冷着张脸,下点冰雹使劲儿砸人的那种——至于为什么是冰雹不是雨,原谅她实在想不出他哭的样子。
“怎么啦？”
太宰·乌云精·治尚且不知小春日和的联想。他用裹着蜜糖般的嗓音软声问她,撒娇的派头拿捏得足足的。
小春日和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摸摸看。”
至于巧克力棉花糖和乌云精的说法，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要收费的哦？”
“你不是正在收？”
“……”
太宰呆愣地眨眨眼睛，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小春日和这般毫不做作的答案。
不过他也不恼，只是悠悠吐出一口气，继续挂在她身上蹭了蹭, 妥协地拖长嗓音，“好吧——”
没关系，他们还有以后，他可以慢慢来。
殊不知，他这副呆呆地见好就收的软乎模样，反倒看得小春日和有些新奇。
他这么乖？
……为什么她被可爱到了？
还是说，会撒娇的男人，威力这么大的吗？
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太宰十二岁时，他那张仍然带着些婴儿肥的冷脸。如果那个时候的他这么冲她撒娇……
要命。
这谁抵抗得了？
小春日和心中再次涌现出这个想法。
现在的太宰撒娇，和以前的太宰撒娇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味，但只要脸好看，不管是会撒娇的青年也好，少年也罢……
都足够诱惑人心-
因为太宰过于黏人，所以小春日和最终只能维持着一个身负挂件的姿势，拿手机跟稻森枝里花等人打招呼。
得到她的消息，稻森枝里花等人都很开心。她们本来还以为，小春日和至少要明天才能联系上她们，没想到她的手机就在太宰手里。
就这个问题，一群后辈又很是没大没小地调侃了一通，还各种起哄——任谁都看得出，太宰有多紧张她，再加上她如今的突然回归必定与御神木有关……
小春日和疲于应付八卦之心渐起的后辈们。
可她好不容易堵上这群小姑娘的嘴，太宰又不安分地凑到她耳边说话，“晚上简单冲一下？”
后辈们刚开始八卦，她就强行推开太宰的脸，没让他继续抱着她，免得他不小心瞄见聊天记录，得寸进尺。
现在他不知何时就磨磨蹭蹭地挪到她身边，跟只神出鬼没的猫咪似的，悄悄将脑袋搁到她颈侧，“如果要泡澡，我去给你放水。就是左手要缠几圈保鲜膜。”
太宰倒没有偷窥小春日和隐私的意思。四年里憋得狠了，再加上今天发生太多事，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就是单纯想黏着她，确认她的存在。
大概……稍微有些“弃猫效应”。
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抬手揉揉太宰的头发——其实她更想挠挠他下巴，看他会不会黏人地喵喵叫。
说实话，她刚刚发现，经过他几个小时内接连不断的荼毒，她似乎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他的体温，并开始对他这样的拥抱……习以为常。
这也太快了！
她心里暗恼，面上却不显半点儿，平和地应声，“那还是简单洗一下好了。”
她该庆幸，以她现在的恢复速度，伤到的不是腿，仅是并非惯用手的左手手臂。
“我先去洗？”
太宰乖乖从小春日和肩上缩回脑袋，“嗯，小心滑倒，有事随时喊我。”
好像刚刚那么黏人的不是他一样。
“好。”
应下后，小春日和便起身往卫生间走。
直到关上门，脱下衣裙，她才反应过来，她其实是可以泡澡的——有防雨结界在，泡个澡还不至于弄湿伤口。
但此刻她本人已经站在花洒之下，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个。
温热潮湿的水汽逐渐填满浴室，在小春日和暂时关上花洒，挤出沐浴露揉搓泡泡时，乌拉拉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被我找到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了！」
「怎么了？」
光团子哼哼着反问她，「你还真信太宰的话？」
——是指太宰说的，“他们以前就是那么相处”的这句话。
「我猜到了。」小春日和一边搓泡泡，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以前就算他想黏着我，胆子估计也没那么大。」
估计问她索要拥抱的时候，大多是他心情不太好，想向她索求安慰。
太宰不怎么骗人，却会隐瞒一小部分情报。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她瞥乌拉拉一眼，「但他现在表现得这么黏人……你觉得拒绝有用吗？」
拒绝太宰吧，虽说他会乖乖应下，却也会拿那种可怜无辜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里发软。既然她最后都会心软，倒不如省了这步。
「原来你知道啊……」乌拉拉冷静了，还仗着她看不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以前我就说他对你有想法，生日当天晚上故意跑到你房间里睡什么的。」
闻言，小春日和去拿花洒的手一顿。
……还有这回事啊。
「是是是，乌拉拉慧眼识珠火眼金睛，一早就看出太宰对我居心叵测。」
「你这是在讽刺我！」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间或掺杂着斗嘴的声音。
「才没有，夸你呢，还不准我多用几个词了？」
「……哼，你说是就是吧。」
小春日和懒洋洋地冲掉身上的泡沫，没再刺激搭档。
等到连乌拉拉都能看出太宰喜欢她的地步……恐怕那个时候，他已经对她……
她心软归心软，却深知强扭的瓜不甜。至于能不能通过“考察期”，还是得看他能不能让她喜欢上他。要是她喜欢不上他，他努力那么多也白搭。
这么思考着，小春日和慢慢冲掉身上所有泡沫，再取过毛巾，擦干净身体。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
站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她沉默着呼出一口气，最终出声道，“乌拉拉，去跟太宰说一声，我没睡衣。”
“让他……找件他的给我。”
说好的“考察期”，反而像她在占他便宜。
乌拉拉扇动翅膀的动作一滞，却没有马上往外飞，而是绕着她转了一圈。
“啧啧啧。”
小春日和没好气地冲它翻了个白眼，“别啧了！快去！”
“好啦——”
到底是担心小春日和着凉，毕竟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乌拉拉没再废话，径直穿过墙去找太宰。
小春日和隐隐还能听见它拖长的童音：“太宰——日和说让你拿件睡衣给她——”
这家伙！
先不提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修理乌拉拉，另一头的太宰倒是因为乌拉拉的话愣了数秒。
他满脑子考虑了一堆小春日和的事，结果千算万算却把睡衣的事给忘了。
太宰起身，转身去衣柜里翻出一件刚洗过的衣服，递给乌拉拉，“给。”
他尽可能控制住自己，好不去过多思考乌拉拉刚刚那句话。
……她穿他的衣服什么的。
没想到，乌拉拉压根没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甚至还反问了他一句话：“你不自己去给她送？”
“……”
太宰喉结滚动了一下，拿着衣服的手有些发紧，嗓音却稳稳的，“太趁人之危了，不好。”
乌拉拉靠近他，不知用什么部位“拿”住了衣服，一对透明的薄翅几乎扇出残影，“但是日和一个人可以打十个你。”
“……”
面对太宰的沉默，小狐狸奇怪地抬起前爪，挠挠他裤腿，“呜？”
太宰，太宰吐出一口恶气，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小春日和平时的感觉——有的时候乌拉拉这张嘴真的很气人。
虽然他知道它说的是实话，但有的时候，人就是听不得实话。
太宰俯身抱起小狐狸，揉揉小家伙柔软的皮毛，重新用平和的语气催促乌拉拉，“快去吧，别让她着凉。”
“是哦——”
被太宰这么一提醒，乌拉拉才发现它险些忘了“初心”，连忙往浴室跑。
太宰注视着它拎着卫衣穿墙而过的场景，低头又揉揉怀里的小狐狸。
浴室内，小春日和无言套上太宰的卫衣后，狠狠弹了乌拉拉一个脑瓜崩，“你都在问他什么？”
“嗯？啊……”乌拉拉默默往外飞，声音有些虚，“嗯，没什么呀。”
小春日和解开盘起的头发，踩上拖鞋往外走，“……晚点再跟你算账！”
即便小春日和身高一米七，可太宰这件男士卫衣对她来说还是大了。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至少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除去袖口有些长以外问题不大。
只是，小春日和推开卫生间的门，回到榻榻米房间时，太宰抬眸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
是克制的、晦涩的。
她抬手盖住他的脸，遮住他视线，语气不善地问他，“你在想什么？”
太宰抿抿唇，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抱她的冲动，低低应声，“在想，明天除了要带你去买手机以外，还要带你去买衣服。”
不然他……忍不住。
感受到太宰眼睫毛扫在手心的触感，小春日和有些痒，便收手，“买衣服？”
“嗯，睡衣和常服之类的，你总不能一直穿刚刚那套吧？”
——小春日和适才换下的那条连衣裙，左手衣袖被巨型蝎子划出了一大条口子。后来与谢野晶子为了处理她左臂的伤，在经过她同意后，干脆把她袖子剪了。
见小春日和没有说话，太宰又试探般开口问道：“或者，你想要先穿以前的衣服应急吗？”
“？！”
小春日和瞳孔地震。
等一下，等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160章
被小春日和用看变态的眼神注视数秒,太宰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地问她, “日和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小春日和挽起滑落的袖子，幽幽答道：“十二岁的你肯定不是，但二十二岁的嘛……”她这话并没有说完, 可她脸上却浮现出带有“搞不好可能是”意味的表情。
太宰几乎要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
他伸手，亲昵地捏捏她鼻子，故意恶声恶气地说, “还不是怕你回来没衣服穿。”
语毕, 他又呼出一口气, 最终选择跟她坦白, “我们家……那栋房子, 我买下来了。”
“诶……？”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小春日和不由得愣了愣。
当时特务科帮她找好住处后没收她房租，那栋房子差不多就跟送她了一样——本来也是他们负责她的住宿和身份资料问题，所以她住得心安理得。不过她还以为她离开后他们会收回房子，结果房子被太宰买下了……？
“你的东西都还在。”说到这句话,太宰不免想起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又默默补上一句,免得自己真的像个变态, “我每隔几个月会去收拾一次。”
接着,太宰又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继续答道，“毕竟我们家和侦探社距离有些远。”而且没有她在，他不想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那只会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压抑, “再加上住员工宿舍有员工价，离侦探社又近……”
听到他后面这两段话，小春日和回过味儿来了。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直白挑破太宰可爱的担忧，“你怕我抛下你，一个人跑回去住？”
“……”
意图被挑破，太宰不再吭声，而是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回避与她的对视。
按她以前的作风……他还真摸不准，她会不会干出这种事。
小春日和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原来在太宰眼里，我这么不守信用。”
太宰也没一个劲儿地惯着她，小小声地反驳，“守是守，但不一定会用什么方式守。”
住归住，住一天，住两天也是住，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忽然跑掉？
小春日和一梗。要不然怎么说太宰了解她呢？这还真是她可能干出来的事。
但眼下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你不怕我真一个人回去？”
听出她这句话里暗含的意味，太宰一秒入戏。
他伸手拽拽她衣角，耷拉下眉梢，用满含担忧和心碎的鸢眸凝视她，“你会吗？”
“……”
不得不说，太宰这双鸢眼是真漂亮。
即便她知道他是演的，可被他这双眼睛这么一看……她就心软得一塌糊涂，险些掉到坑里去。
小春日和没好气地看太宰一眼，“明天一起回去看看。”顾及他“幼小脆弱”的心情，她还特地在某个词上加了重音。
“诶嘿。”得到近乎完美的答案，太宰笑得双眼弯弯，卖乖地捏捏她手指，占完便宜又马上起身，“那我去洗澡啦。”
他没敢多看她，生怕自己会因为她正穿着他的衣服而多想。
有小春日和这个“忘带”睡衣的例子在前，所以这回太宰仔细确认完自己需要的东西，才关上卫生间的门。
太宰去洗澡后，小春日和终于有空低头，去看他在榻榻米房间里铺好的两床被褥。
“看起来有点挤，但好像正好？”
乌拉拉如此嘀咕着。
原本拿来吃饭摸鱼的矮桌已经被太宰搬到一边靠着，软乎乎的懒人沙发也被他挪到房间一角，如今榻榻米房间中央，就只有两床挨挤在一块儿的被褥。
说实话，侦探社提供的员工宿舍并不大，是一人居的小天堂。但换做两人，这个小房间就会稍显拥挤——光看勉强放下两床被褥的榻榻米房间就知道了。
虽然这个房间也不是放不下两床被褥，只是毕竟本来是一人居，但凡他们两人之中有个睡相不好的……另一个人就得遭殃。
不过小春日和知道自己睡相还不错，十二岁的太宰睡相也是规规矩矩的那种——尽管当时人家小孩儿生病，但他的睡相确实是规矩的。
就是不知道二十二岁的太宰睡相如何。
她脑海中涌现出青年那张秀丽的脸。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小春日和心里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还未细想，便有小家伙耐不住寂寞，开始拖着嗓音吸引她注意，“呜——呜嗷——”
“怎么啦？”
见小狐狸不知蹭到她身边，扒拉她过长的衣摆，小春日和伸手抱起小家伙，熟练地挠挠它下巴，又挨个捏捏它柔软的九条尾巴。
重逢之后怕自己暴露，她都不敢问小狐狸的尾巴是怎么回事。也就是晚上看相册她才知道，原来小家伙的尾巴一年长一条——相机能记录下灵体的模样，不过照片里的灵体只有特定人群才能看见。
要不是一开始担心暴露，小春日和早就抱着小家伙吸它尾巴了，哪里还会一直熬到现在。
本来她就很喜欢小狐狸，现在它又多了几条尾巴，更是勾得她心痒痒。到家收拾完东西，跟太宰坦白后，她原本想趁机抱着小家伙吸一会儿，结果他去做个饭还要把小狐狸拎揍，搞得她都——
思索到一半，小春日和骤然睁圆双眸，半慢拍地意识到了什么。
感觉到她的怔愣，小狐狸歪歪脑袋，主动往她手心拱，“呜？”
就像是在问她，怎么不继续摸了一样。
小春日和低头，亲昵地蹭蹭小家伙的狐狸脸，又捏捏它柔软Q弹的肉垫。
“到家”。
回来第一天，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承认了这里是家。
大概是因为有太宰和小狐狸在吧。虽然是二十二岁的，九条尾巴的，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的他们。
这么想着，小春日和双手高高抱起歪着脑袋的小狐狸，“但是我很高兴。”
“呜？”
小家伙疑惑地抖抖耳朵尖。它身上软乎乎的毛毛被灯光勾勒出具体的形状，根根分明，又泛着分外柔软的光晕，将它衬得像一只蓬松香甜的棉花糖。
只有一旁的乌拉拉隐约读懂了她的心情。
——小春日和很高兴，太宰直白挑破她失忆的事实后，用稍微有些强势，却令人无比心安的态度告诉她，她永远是她。 -
太宰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小春日和正盘着腿靠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小狐狸窝在她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尾巴。
对上他的视线，小春日和看看房间中央的两床被褥，率先问道：“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日和呢？”
听见太宰的反问，小春日和抚摸小狐狸的手一顿，转而去挠它下巴，“我是都可以啦，所以让你来选。”
既然她都可以，他就不客气地自己选了。
“我睡里面。”
她睡在外面，如果半夜需要出门也方便一点。再者，他对睡里睡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
小春日和暂且不知太宰的贴心。若是她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要噗嗤一声笑出来，调侃他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决定好“床位”后，因为屋里还有个伤员，再加上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两人都打算早点休息，放松过载的大脑。
乌拉拉挥动翅膀，来到吊式罩灯的开关旁待机，“我关灯咯？”
“关吧关吧。”
小春日和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冲乌拉拉挥挥手。
“啪”的一声后，室内的光线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乌拉拉身上朦胧柔和的白光。
光团子扇扇叶脉纹路的透明薄翅，借着自己身上的光，准确无误地往小春日和的方向飞。
光点在一片漆黑中徐徐降落，好似有一颗星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到她枕边。
“那我也关灯了哦。”
光团子身上的光忽明忽暗的，就连它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困意。
“嗯，晚安。”
小春日和也没跟它斗嘴。折腾这一天，它肯定也累了，还是让它休息吧。
不只是乌拉拉，其实她也有些累了。就是一天之内接收了太多讯息，大脑还有些兴奋，不肯放过她。
过去和现在在她脑海中相互碰撞。而她好似隔着玻璃糖纸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亮晶晶的，陌生又熟悉，新奇的同时，却也刺眼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一片静默中，小春日和耳边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翻身动静。
下一秒，太宰压低声音，试探般喊她名字，“……日和。”
“嗯？”小春日和睁开眼，偏头看向睡在她右手边的太宰。
得益于质量过硬的遮光帘，室内一片漆黑，她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
听见她的回应，太宰朝她方向蛄蛹了一下，拉近距离，“我能不能……拉着你睡？”
此时此刻，窝在两人被褥中间的小狐狸竖起双耳，在昏暗的光线里眨巴眨巴水润的鸢眼。
小春日和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没由来的心疼。
在她眼里，现在的太宰就像是跟饲主失散过一次的猫咪，好不容易重逢，便小心谨慎得要命，生怕再次跟饲主走散。
“唔，我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
太宰轻声问她，“这次不会半夜出去净化邪魔吗？”
“……”
小春日和一顿，没有马上回话：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对他来说，也算是“突然消失”的一种吗？
留意到她的沉默，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他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听见乌拉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插话：“不用哦。”
“日和不是跟你说，她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吗？”
它这话是对着太宰说的，却把小春日和也听愣了，“普通人晚上不用出去吗？”
“御神木大人也不会压榨你到这个地步。”乌拉拉身上的光再度忽明忽暗，朦胧模糊起来，但它说出口的话却很叫人安心，“别忘了，现在的御神子是枝里花，你只需要给她搭把手就好啦。”
乌拉拉这么一说，小春日和才彻底理解“普通人”的含义，“是哦。”
“那没我事了吧？我睡了，你们随意。”
这四年里它也没睡过几个好觉，一旦安下心来就特别疲惫，也顾不上自己搭档和搭档的追求者了——就算现在有电钻在它头顶装修，它都能睡着。
闻言，小春日和随手给乌拉拉丢了个隔音结界，省得太宰还想说些什么吵到它。
果不其然，知道小春日和一向细心，太宰故意翻动被褥发出声音，吸引她的注意，“所以我可以拉着你睡吗？”
“不可以。”小春日和态度坚定地拒绝他，“哪有在考察期这么得寸进尺的。”
太宰撇撇嘴，没有马上吭声，像是在思考对策。
难得把他堵得说不出话，小春日和嘿嘿一笑，声音里满是得意洋洋的调侃，“这次没办法拿以前来当借口了吧？”
“……哼。”
他这么气哼哼地留下一个音后，紧接着小春日和耳边便传来翻身的动静：似乎是他跟她赌气，幼稚地翻过身不理她了。
……就像一只面壁思过的赌气猫咪，还怪可爱的。
可爱归可爱，小春日和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知道，太宰这就算是暂时消停了，便散漫地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然而，没过多久，她右侧便再度传来太宰低低的声音，“日和……”
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无奈回话，“怎么啦？”
她大可以装睡不理会他，可偏偏黑暗会将许多情绪放大，她还是心软，舍不得无视一直冲她喵喵叫着撒娇的猫咪。
“真的不可以吗？”
他声音放得很软，尾音微微上扬，却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鼻音，勾得人心软。
小春日和侧过身子，看向不知何时又悄悄转回身对着她的太宰，“你是不是觉得，多来几次我就会答应？”
“嗯。”
太宰眨眨眼睛，耿直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