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实在是太糟糕了。
今天学的是近身格斗，腰腹和背部酸痛无比，杰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好无损。但在冲进卫生间，扒拉着衣服对着镜子左右观察后，杰森还是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背上的青青紫紫也太多了吧！
难怪阿福在训练后立马询问要不要留宿和帮忙上药，在杰森婉拒后，不由分说地塞了一瓶蝙蝠洞常备的外伤喷雾给他。
好在布鲁斯知道他要隐瞒接受训练的事，训练时不打脸……
杰森拿着喷雾瓶子，迟疑半响还是放下了。
现在不能上药，喷雾的药味再淡，也瞒不过织田作。不如用衣服挡着，等蒙混过关后，再回家上药。
他在卫生间已经待了很久，担心织田作久等不到会直接上门，杰森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换件宽松偏大的t恤，对着镜子反复确认不会露馅后，杰森才匆匆忙忙地随手带上门，小跑着离开。
不出他所料，织田作果然正准备去隔壁找他。
“啊……我正要去找你。”织田作之助重新换回拖鞋，“咖喱凉了就不美味了，快来。”
杰森生怕一见面就被戳穿，他咽了咽口水，开口的一瞬间竟然紧张到结巴：“好、好的。”
红发男人顿住，回身皱着眉打量他：“杰森，你怎么了？”
杰森恨不得把上一秒结巴的自己回炉重造。
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打开鞋柜拿他的拖鞋：“没什么啊，织田作你想多了吧。”
前方传来的视线如芒在背，让杰森越发僵硬。背肌拉伸的痛感阵阵传来，杰森不得不绷得更紧，以免龇牙咧嘴的表情又引起新一轮的追问。
织田作之助眯了眯眼，怀疑地盯着杰森看。
男孩在他的目光下肉眼可见的紧张，整个人紧绷的就像一张拉满弦的弓。他弯腰换着鞋，动作十分缓慢，似乎很不情愿。
织田作之助沉思几秒，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黑发男孩瞬间抬头看向他：“你知道什么？”
织田作之助温和地说：“今天是原味咖喱，不辣的。”
杰森：“……”
织田作：“虽然辣咖喱最好一开始就使用特调的辣咖喱块才美味，但也不是不能弥补。我从中餐馆带了几瓶辣椒酱，今天正好试试新口味。”
杰森：“……我能吃辣。”
织田作：“杰森不习惯辣椒的话，不加辣酱就好。”
杰森：“我真的可以！！”
织田作十分宽容：“不要勉强自己啊。”
杰森聪明且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在这种时候，反驳是绝对无效的。
*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杰森小心翼翼地度过了煎熬的晚餐时间，一放下勺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客厅的书柜前。
他装作突然对一本书起了极大兴趣的模样，拿着书，盘着腿窝进角落的沙发，像餍足的幼狼。
实际上，这不过是杰森随手抽出来的书籍，而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碗筷一般都是杰森收拾的，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抢着干活。
织田作之助仰头喝了一口水，余光瞥见客厅角落的沙发上黑发男孩的后脑勺。
唔……杰森也活泼起来了啊，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是好事。
织田作之助在心底感慨一句，没什么怨言地默默收拾桌面。
杰森用书本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偷偷摸摸地回头去看正在洗碗的织田作之助。还好还好，织田作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淤青。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放松肌肉往后靠，整个人都快陷进软乎乎的沙发里。
紧绷着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疼痛，一放松，被摔在垫子上太多次的脊背隐隐泛疼。这种疼痛尚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布鲁斯看似招招不留情，实际还是放了水的。
时钟滴答作响，身后不远处是水流的哗哗声和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安静而温馨的环境让杰森慢慢放下警戒，他垂眼看着膝上厚重的书籍，只觉得视野内的物件多出好几层重影，书页上的字母逐渐扭曲成看不懂的形状。
好困。
杰森勉强支起眼皮，打了个呵欠，随手翻了一页。
平时多少都会坐一会儿再回家的，再等等吧。
杰森这么想着，眼皮却越发沉重。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杰森……杰森？去床上睡吧。”
杰森不耐地挥了挥手，闭着眼不愿睁开：“不……别吵我，织田作……就让我在这儿睡。”
沙发也很舒服，不想动。
男人叹了口气：“怎么一副累过头的表情，你今天是去做什么了。”
杰森没搭理他，偏了偏头，眼看又要睡着。
“没办法……”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摇摇头。
织田作之助弯下腰，一手绕过男孩的背，一手去揽他的腿弯，想把他抱回客房的床上。
手臂压到脊背上的淤青的瞬间，杰森猛地睁眼，一声“嗷”才刚发出半个音节，就被他硬生生地吞回去。
织田作之助茫然地看着一跃而起的男孩：“杰森……？”
杰森光脚踩在沙发上，视线跟织田作之助平齐。两人面面相觑，织田作之助率先开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黑发男孩故作冷静地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太困了。”
“织田作，我先回家了！”
织田作之助侧了侧身，拧着眉注视杰森一溜烟小跑离开的背影：“……发生什么事了吗。”
“系统，麻烦帮我查一查杰森今天都做了什么。”
*
夜幕下的哥谭，像是披上朦胧面纱的地狱女神，神秘而危险。
钻石区住着全哥谭最尊贵有钱的阔佬们，著名的冰山餐厅就开在钻石区最繁华的街道上。
哪怕入夜，冰山餐厅依旧灯光通明。店门前停放着数辆豪车，衣着得体精致的富家公子、小姐们挽着手，有说有笑的步入餐厅。
相比起其他地方，冰山餐厅算是阔佬们首选的消遣场所。这儿设备齐全，只要出得起钱，想要什么都有，而且还不用过于担心人身安全。
谁都知道这是企鹅人的地盘，没人敢在冰山餐厅闹事。
冰山餐厅不起眼的后门处。
织田作之助将自行车锁在员工区，拎着纸袋，出示过身份证明，在保安的盯梢下面不改色地推开后门。
他在更衣室换好侍者服，微微扬起下巴，对着镜子打领结。
为了在短时间内筹够换公寓的资金，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另外找了份高薪兼职。
冰山餐厅的服务员是行走在刀尖上的工作，因为服务对象要么是阔佬，要么是哥谭的各路□□大佬，其中难免有脾气差难以伺候的家伙，一不小心惹出事可没人保他们。
织田作之助的工作时间是夜晚九点到凌晨三点，是最危险的时段，所以工资也比白天的服务生多上几百美元。
休息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低着头钻进休息室，他的样貌很普通，是标准的大众脸。唯有露出笑容时，带着几分憨厚，很容易赢得他人的好感。
男人抬眼看见织田作，打了个招呼：“哟，织田来啦。”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巴特先生，晚上好。”
“都说了别那么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人物。”名叫巴特的男人憨厚地笑道。
织田作之助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把自己换下的衣服塞进纸袋里，放进自己的置物柜里锁好。
“织田是住在东区的公园街对吧？”巴特小声地问。
公园街，也就是著名的犯罪巷。
织田作之助从未掩饰自己的来历，颔首：“嗯。”
“东区离冰山餐厅可有段距离，你凌晨下班回家的时候，可要小心。”巴特说。
织田作之助：“多谢，我会注意的。”
巴特：“我下班了，你也快去交接吧，别让领班以为你迟到。”
巴特不是跟他同一时间的班次吗？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疑惑：“你不是跟我一起……？”
“我换班啦，最近有点事。”巴特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物品，挥了挥手：“拜拜——”
织田作之助了然，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想法，平静地颔首道别。
今夜的打工生涯很平静，有几个喝醉了酒想要闹事的客人还没来得及打砸，就被企鹅人的手下及时打晕拖走了。
织田作之助在凌晨三点交班，换回自己的常服从后门离开餐厅，快步走向他停自行车的地方。
很好，车还在。
织田作熟练地对着自行车上下捣鼓检查。
没被安装莫名其妙的东西，没少零件，轮胎也完好无损。
织田作之助翻身而上，蹬着脚踏骑得飞快，风灌入男人的衣袖，将他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自行车从一个个晦暗不明的街灯下经过，街上没什么人，偶有几个小混混想要趁机打劫，也被织田作之助吓退或甩开了。
而在林立的高楼之上，一道漆黑的身影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钩爪弹出，蝙蝠侠身手敏捷地利用钩爪穿梭在不同大楼之间，他的披风随风舒展开，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就像一只大蝙蝠。
他的耳麦中传出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老爷，您最好低头往下看一看，或许能发现什么惊喜。”
正在夜巡的布鲁斯皱了皱眉，在飞跃大楼的间隙往下瞥了一眼。
然后落地时，脚一滑，差点没站稳。
布鲁斯蹲在滴水兽上，垂眸看着红发男人飞速离去的背影，无语：“……他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乱晃什么。”
“或许是拥有跟您一样的夜间工作？”阿福乐呵呵地打趣道。
“便士一，查一下他刚刚的行踪。”布鲁斯冷淡地嘱咐道，对管家的调侃不予以回应。
阿福见好就收，应下后就开始敲打着键盘开始翻监控和各种资料。
——他不会又冒用蝙蝠侠的身份去找黑面具的麻烦吧。
布鲁斯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看了半响，直到织田作之助彻底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才接着自己的夜巡。
那段被黑客删除的监控录像已经被他恢复了，视频里，红发男人戴着手套和变声器揍翻了黑面具的手下，救了一个欠债的男人。
蝙蝠侠仔细研究了一下，甚至发散思维，连夜加班找到了多个被删除的录像并恢复它们的数据。
每一个视频里，织田作之助都在隐姓埋名地救人。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对救助视频中的当事人十分积极，但在揍完人消除对当事人的威胁后，他又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对当事人不闻不问，火速撤离现场。
最巧合的莫过于……
织田作之助每次揍的，都是黑面具的手下。
要么真的是路过顺手救一救，要么是专门来找黑面具的茬。
蝙蝠侠不理解。
他更不能理解，织田作之助为什么要在大白天、戴会发出他嗓音的变声器？？
他哪来的音源让他变音？伪装成蝙蝠侠，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蝙蝠侠不乐意放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一旁滴答作响却不拆除，但他实在太忙了。前段时间，戈登用蝙蝠灯呼唤他，并转交了一起少年失踪案件，需要尽快侦破。
回头警告一下织田吧。
杰森每天待在一个危险人物身边太不安全了……
布鲁斯终于动了收养杰森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