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相见欢 信上的内容是关于这次……
信上的内容是关于这次罗耀被杀案的。
里面向皇帝说明了凶手戴三的特殊情况——傻但是没有傻彻底。
接着就是关于她对于此案判罚的观点。
戴三虽痴钝,但是其程度远不到不通世事或是无法自控的地步,应该判以斩刑。
最后就是以此案引申而来关于律法中对于这种特殊情况的建议。
第一,所有无法自控且有伤人倾向的痴癫之人无论有没有犯罪都应该由其所属的家人严密管控,其所属之地负责管理的官吏也要提供一定的帮助。
第二,以罪犯的实际情况作为判罚标准。凶手本身的病情是否严重?作案时神智可清醒?
第三,涉及人命,不赦。
第四,利用痴癫之人作案之人,应该罪加一等。
“怎么样?”
容朗抬起头,粲然一笑:“姐姐,你说的很好啊。”
“真的?”李希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了拳头,语气也隐含一份不确切,“陛下会同意吗?”
“当然会啊!”容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看看啊。你这第一条能够很好预防癫狂之人暴起伤人。第二条第三条更是合情合理,把什么情况都考虑进去。第四条就更好了,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这些人因为心智不全而被利用。哥哥不仅会同意,肯定还会偷着乐自己手下有李少使这样能干的官员。”
李希言被他一通吹捧,搞得有些脸都有些烫。
“王爷玩笑了。”
“我说真的呢。”容朗搬着凳子凑近了一点,“李少使要是个男儿,哪里有那些人的事。”
这话触到了李希言的心底。
若非她身份特殊再加上绣衣使一职也特殊,她这辈子也摸不到权力的一角。
“王爷这话要是让那些人听去了,定然是要气个半死。”
“心胸狭隘的人就是爱生气~”容朗撇撇嘴,“他们也只能拿男女来说嘴了。”
毛茸茸的脑袋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李希言像是魔怔了一样,伸手摸了一把。
容朗就势蹭了蹭:“唔。”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
好久没有被姐姐摸头了。
他扬起头,又蹭了蹭,眼里满是餍足。
双目相对。
李希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是触电了一般收回了手。
她怎么……
心跳声震耳欲聋。
容朗见她像是被吓到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
“李少使。”他压下心里的苦涩,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我们是不是还要去醉春楼一趟?”
醉春楼。
因为还是白日,整座醉春楼都静悄悄的,安静地矗立着。
屋檐下,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被风吹得一摇一晃。整座醉春楼的外部都是以红漆为装饰,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
大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涂着金灿灿的漆料,让人目眩。
李希言不轻不重叩了两下门。
“谁啊?大早上的还来逛青楼。”
里间传来的声音很粗犷,应该是青楼豢养的打手龟公。
李希言压着嗓子,声音低沉:“开门。”
青楼里的客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白天来的也不算少见。
看门的龟公耐着脾气打开了门。
“女的?”他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面前的一堆男女,穿得普普通通,看上去也就是普通人家。
可是这样貌气度……
绝非凡人!
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女子身上有面前这人的气势。
“小的瞎了眼。”龟公弓着身子,“二位是来找人?”
李希言直接走了进去,扫视了一眼四周。
摆满了大圆桌的大厅空荡荡的。
一楼二楼的门窗都紧闭着,安静得让人窒息。
龟公凑到二人面前。
“二位来找谁?小的这就去帮二位叫人去。”
李希言没有看他:“你们这里管事的人呢?”
“哟~”一声做作尖利的女声传来。
迎面走来一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妇人,浓妆艳抹,眼神透着一股子精明。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二人。
不像来嫖的也不像来捉奸的。
倒是像……
官府的人!
她收起了轻佻的笑意,动作都老实了不少。
“二位客人找我有什么事呀?”
“戴三的母亲在你这里。”李希言的语气很肯定。
老鸨表情一变。
竟然知道戴三?
想到戴三的性子,她眼皮一跳。
“戴三惹事了?!”
李希言负手而立,“他母亲要赎身,我来接人。”
“赎身?”老鸨眼珠子直转,“没听秋娘提起啊……”
鼻尖的脂粉味浓得呛鼻子。
容朗心中生出几分不耐。
“多话,快把人叫来!”
他黑脸的时候还挺吓人。
老鸨讪笑一声:“是,是。”她转头对着龟公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把秋娘叫来!”
龟公急忙应下。
等龟公一走,老鸨招呼着二人坐下,还颇为殷切地给二人倒上了茶。
“二位是戴三那孩子的朋友吗?”
李希言顿了顿:“是。”
老鸨心中疑惑更深,可见李希言的冷面,根本就不敢再问。
片刻后,龟公就带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赶了过来。
妇人眉眼之间和戴三仿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这妇人浑身都是一股沉着之气。
她手上抱着一把琵琶,背上也背着一个小包袱,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希言主动说道:“我姓李,是戴三的友人。他有事来不了,所以托我来接您。”
秋娘看了二人一眼,眼神不明,嘴上还是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二位了。”她说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五十两赎身银子,我们说好的。”
老鸨犹豫了一二才接住。
“你在我这里也呆了这么多年了。”老鸨没有急着去拿卖身契,问道,“你真想好了要走?”
她悄悄用眼神瞟着背后的二人。
秋娘明白她的意思,温柔一笑:“戴三和我说过的,有个姓李的朋友。”
老鸨这才放了心:“那就好。我去给你拿卖身契。”
她揣好银票带着龟公向后走去。
人一离开,大堂只剩下三人在。
李希言起身走近,低声问道:“戴三提起过我?”
不可能啊……
秋娘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您二位不是坏人。”她抿了抿嘴唇,“戴三呢?”
李希言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我是绣衣司的人。戴三前段时间帮了绣衣司的大忙,如今已经被绣衣司纳入麾下,派往凉州做探子。今日来接你是准备送你去京城安置。”
“你是……李少使?!”秋娘低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又被认出来了?
李希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眉头的红痣。
“是。”
秋娘捂着自己心口:“您说的是真的?戴三他还能给绣衣司帮忙?”
“我知道他的情况。”李希言忽悠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既然用他,就有用他的理由。”
“那……我能见见他吗?”
“过几年吧。凉州事情紧急,他已经动身。”
容朗看见秋娘的样子,心生恻隐。
“日后有时间相见。”
“也是。”秋娘傻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家戴三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正说话间,老鸨就拿着卖身契走了出来。
“喏,拿去。”她把卖身契往秋娘怀里一塞,“你命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到底相识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情分。
秋娘语气也染上一份哀愁。
“你保重好身体,少喝酒。”
老鸨愣了一下大笑一声:“老娘都喝了一辈子的酒了,就是不陪客也改不了。”
“该走了。”李希言的声音有些发闷。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青楼这样的地方,让她觉得无力。
“好啦好啦!”老鸨挥了挥帕子,一脸的不耐烦,“快走吧,都赎身了,还恋恋不舍呢!”
秋娘回头看了她一眼,随着二人走出了大门。
“先去县衙一趟,给你办脱籍,然后再办一份路引。”李希言说道。
秋娘点点头:“好。”
二人此时都没有心情说话,一路沉默着。
县衙离此处并不远。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今日守在门口的是徐县尉。
他一见三人到来,就迎了上去。
“走吧,户房那里正好没人。”
李希言对着秋娘介绍道:“县衙的徐县尉。”
秋娘那双和戴三一模一样的眼睛弯了弯:“见过徐县尉。”
徐县尉几乎是不敢看她的,转过身:“嗯……走吧。”
他带着三人绕着小路去了户房。
户房确实没有多余的人在。
当值的小吏很快就把户籍路引办好。
拿着新户籍和路引。
秋娘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外。
今日是晴天,日光强烈。
她的眼睛被晃了一下,落下了两滴泪。
在她身后目光不能及之处,游廊的花窗后,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娘……”
低低的呼叫无法传入秋娘的耳朵。
徐县尉走上前。
“夫人,我们该走了。”
秋娘有些慌张地看着一旁的李希言。
“他送您去我们的据点,我去太显眼。据点那边会有人带你离开。”
秋娘这才安心,朝着二人行了一礼。
“多谢二位大人。”
秋娘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
李希言合上眼,深吸一口气。
就像是吃下一大口连麸面做的馒头,粗噶的一坨哽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还划着嗓子疼。
“姐姐。”容朗的声音就在耳边,如同一汪可以入口的清泉,“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烦。”她抱怨着。
这样熟悉的模样让容朗怔愣了一瞬,他扬唇一笑,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什么好烦?”
“风太大,天太冷,日头也不好,指使他的人也没抓到,刺客的身份也没有查到,还被害落了水……”
李希言一边走一遍发泄似的低语着。
容朗微微侧着头听着,时不时搭句话。
踏出县衙大门,二人往回走。
“李夫子!”
“少使!”
几声满是欢喜的呼喊让李希言不由向前看去。
在路的尽头,他们已经到了。
第72章 再度启程。 客栈。 ……
客栈。
一进屋,关风和就抱着李希言狠狠在她的脸上亲了几口。
“老天保佑,你没事!”
动作之快,让一开始就被阻隔在后面的容朗红了眼睛。
李希言十分无奈地推开她。
一大堆人都在呢!
房内被塞得满满的。
钟力哭得最厉害:“少使,我们当时都吓死了,你怎么……”他打了个洪亮的嗝。
“这不没事?”李希言踮起脚拍拍他的头,对他安抚一笑,“我好端端站在这里。”
“嗯……”钟力吸了吸鼻子。
苗青倒是淡定些,只急切问道:“您可有伤着哪里?”
“没有,都是些皮外伤。”
卫川直言:“你说的皮外伤一般都是伤得很重的意思。”
所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说的没错!
张锦挤到前面:“这落水最伤身了,如今又是冬日,这寒气入体可了不得。这几日您得好好补一补,免得以后岁数大了才遭罪。”
“说得对!”瑞王也挤了过来,“李夫子的话可不能信,她肯定伤得很重。”
李希言气短,指着容朗:“不信你们问他?”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绣衣使们的面色都有些怪异。
卫川更是以一种含着极其明显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苗青搓了搓额头。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自己做得太明显,都拼死相救了,傻子才没反应过来。
“王爷要说实话!”关风和打了个哈哈,“可不能骗我们。”
气氛一松。
在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聚集下,容朗如实相告:“李少使最开始有些发热,但是早就大好了,诸位不必担心。”
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怎么有一种在被审的感觉?
“哦!对了!”瑞王一副此时才想起自家小叔叔的样子,“小叔叔,你呢?你没事吧?”
张锦有些尴尬。
哎呦,还真忘了自家小主子……
他堆着笑脸:“您没受寒吧?”
“我没事。”容朗敲了一下瑞王的脑袋,“这时候才想起我啊?”
瑞王摸着头:“我当然更担心李夫子啦,她当时可是昏迷的,你又好好的。不过,说来还真是多亏你不要命地下水,不然……”
苗青咳了两声,打断了瑞王的絮叨。
这个小殿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他想法有些阴暗。
不会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然后为长乐王博好感吧?
真心机!
“真心机”的瑞王歪着脑袋看了过来:“苗校尉,你风寒啦?喉咙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大夫瞧瞧。”
苗青面色一僵。
这是在阴阳我吧?是在阴阳我吧……
瑞王看他面色不好,关切道:“真没事儿吗?”
“你瞎管别人做什么!”容朗哪里不明白苗青的异常,只好祸水东引,“你李夫子还挂着你的功课呢?这几日可有落下?”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贪玩的瑞王这一次挺直了脊背:“一点点都没有落下!”
李希言有些意外,朝着张锦问道:“张公公,小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张锦一脸欣慰,“小殿下长大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说自己可不能辜负李夫子,即使那日刚到泸州,他都没有落下一个字儿的课业呢!”
李希言不由露出一个笑。
“那倒还算值得。”
瑞王害羞地低下头:“我才没说那样的话呢~”
“声音都哭哑了的人肯定不是小殿下。”积累了怨气的卫川趁机开口。
“你!”瑞王窘迫地不行,开始揭他的底,“你还不是急得一口饭都没吃!脸都小了一圈儿。”
卫川脸皮何等厚。
“担心上司是我做下属的本分。至于瘦了这件事……小殿下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二人这次形影不离,关系倒是近了一步,直接斗起了嘴。
“停!”李希言敲了一下桌子,“闹得人头疼。”
关风和一听她头疼就急了:“头疼?是因为受寒了吗?”
李希言哭笑不得:“怎么会?被这俩人闹的。”
二人乖乖闭了嘴。
“好了。刚好你们都在。”李希言正色道,“说一说,这次船只被袭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关风和抱拳,“根据那些船工所言,当晚,他们正在各司其职的时候,忽然窜上来几个黑衣人。他们当时想要预警,却被那些黑衣人拿了个帕子往脸上一扑,就昏迷了过去。等他们醒来的时候,船已经沉了。那些死了的刺客被我们捞上了两具尸体,和之前在苏州遇见的一样,尸体溃烂,线索全部断掉。至于那些刺客的来处,还是和之前苏州的漕帮有关系。”
“那些船工可有死难?”
“死了三个,其余有些伤。”
李希言脸色很沉:“多给些抚恤,若是家中子女出息,可接到绣衣司中做事。那些伤了的也多给些赔偿。”
“是!”
“再叫个人去县衙找关在牢里的戴三画两幅人像。”
“人像?”
李希言没有解释,只大致说道:“居心叵测之人。你们这次也辛苦了。”她的声音安定而有力,“回去休息一日,明日晚上登船,去交州。”
当晚,众人歇在了来福客栈里。
冯老板很是激动。
这都多久没生意了,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心情好的结果就是他的厨艺也超常发挥,吃得每个人肚子都圆滚滚的。
瑞王砸着嘴:“冯老板,您这手艺也太好了。难怪我小叔叔和李夫子都没瘦!”
“小叔叔?”冯老板有些迷惑,“您叫李郎君小叔叔,怎么会叫李娘子为夫子呢?”
屋内的炭火很旺,瑞王迷迷糊糊的。
“不叫李夫子叫啥?难道叫小婶婶吗?”
现场骤然一静。
隔壁桌的苗青把筷子重重放下。
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冯老板哈哈一笑:“小郎君真风趣,你当然应该叫她小姑啊!”
李希言解围道:“这孩子打小功课就是我在监督,所以才这样乱喊。”
“是这样啊!”冯老板笑道,“贵府定然是和睦极了。”
李希言假笑。
“家中确实和睦。”
我才没先帝那种渣爹呢。
“哎呦!我的蒸肉到时辰了!”冯老板慌慌张张往后厨跑。
掀起的门帘,灌进一股冷风,瑞王这才清醒了些。
“他为啥让我叫李夫子小姑啊?”
容朗毫不忌讳:“我和李夫子以姐弟相称。”他用肩膀碰了一下李希言,“对吧,姐姐?”
“嘶——”
绣衣使们的目光都锁定了过来。
李希言忍住瞪他的冲动:“权宜之计。”
“李郎君。”关风和忽然站起,冲着容朗笑得杀气腾腾,“听说您武功不错?”
容朗打死也不会在李希言面前示弱。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尚可。”
“比划比划?”关风和眯眼笑。
“好啊。”容朗站起,和她对峙着。
二人的眼神如同刀剑相交,杀意四起。
关风和抬手一引:“请。”
破皇子!敢肖想她家少使!
容朗阔步走出大门,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摆出起手姿势。
破流氓!敢亲姐姐!
第二日一早,李希言慢悠悠起了身,下了楼去用早饭。
绣衣使们已经坐满了整个大堂,但是却都沉默得可怕,只听得到筷子和碗接触的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气氛十分压抑,连平常最多话的卫川都埋着脑袋吃面。
倒是最少话的李希言主动开口:“怎么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苗青目含泪光:“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只是……”
他说不出口……
昨晚,他们一群人车轮战都没打赢那个“心怀鬼胎”的长乐王!
最重要的是,那个长乐王连兵器都没拿!!!
丢人,太丢人了!
李希言昨晚睡得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只觉得迷茫得很。
“少使……”钟力吸溜了一口面条,“你觉得我武功怎么样啊?”
“还行。”李希言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虽然失于灵巧但是一力降十会。”
钟力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光。
李希言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师从观空大师,你们和他比自然是……”她顿了一下,“稍逊一筹。”
卫川幽幽地说道:“不止一筹……”
“只是你啊,不要拉我下水。”关风和立即撇清关系。
卫川阴阳怪气:“请个客都拖了半年的人就不要说话了。”
“请客?”容朗带着瑞王走了下来,“什么请客?”
他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关风和与李希言中间的位置上。
关风和自认脸皮没有他厚,只能挪开。
什么人啊!
卫川回答道:“在沧州的时候她就说要请客,到现在连一杯酒都没喝到她的!真是抠门极了。”
“你闭嘴吧啊!”关风和转过身打了他一下,“马上请!刚好快冬至了,请你们吃饺子。”
钟力弱弱地说道:“冬至不是要吃汤圆吗?”
“吃饺子好不好?谁家冬至吃汤圆啊?”卫川反驳。
另外几个绣衣使也反对:“冬至就是吃汤圆!”
“吃饺子!”卫川说了句俗语,“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没听说过吗?”
“大冬似大年!不吃汤圆怎么算添岁!”
一伙人分成两派吵得火热。
却似乎还有不嫌事大的声音冒了出来。
“冬至……”出来送饭的冯老板一脸懵,“不是该吃羊肉么?”
总算有人和自己一派。
苗青扯着嗓子:“就是就是!入乡随俗!在蜀地就按蜀地的规矩来。”
“不要!”卫川拍桌,“就要吃饺子!”
气氛逐渐焦灼。
李希言终于开口调停,用四个字化解了矛盾。
“羊肉更贵。”
卫川一下坐了下去:“那就吃羊肉。”
一群人恢复安宁,关风和一下不乐意了。
“诶?你们这些人咋回事儿?一听羊肉贵就点头了?”
李希言按住她,对着冯老板问道:“不知蜀地这边儿这羊肉是个什么吃法?”
“羊肉汤!”冯老板搓搓手,“我做这个一绝,各位今晚就在小店吃吧!”
“爹。”在后面帮忙的冯小郎探出脑袋,“你忘啦,客人们等会儿就要离店。”
冯老板表情一下变得艰涩起来:“还真是忘了。”
“爹。”冯小郎走过来,扬起笑脸,“你不是说要给客人们露一手吗?去弄点儿羊肉汤的香料包吧?”
冯老板这才想起来,急忙往后厨跑。
其实,李希言心里也有点儿发酸,她朝着冯小郎招手。
冯小郎小跑着过来:“李姐姐有什么事吗?”
李希言压低了声音:“以后有什么事处理不了的,去找徐县尉。”
“徐县尉?”冯小郎恍惚了一下,咧嘴笑了,“我明白了,就说是您让我去找他的。”
“聪明孩子。”李希言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十分温柔。
一旁的瑞王咬着勺子。
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他!
容朗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你多招人烦啊。”
瑞王呆住:“小叔叔,你怎么这样?”
“我说错了吗?”容朗耸耸肩。
第73章 第六案:侯府灭门案 夜幕将垂……
夜幕将垂,翻腾的云雾掩盖住了不远处的叙永县。
这座被云雾笼罩着的小城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东风刮起水上的雾,脸上无端端被扑了一脸小水珠,风一吹,更冷了,冷得人打哆嗦。
一股暖和得发烫的热气忽然罩了下来,李希言抖了一下,转过头。
“李少使。”
容朗又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可是听着还是让人脸上发烫。
“就算这儿没京城冷,也不能在这里吹凉风啊,”
李希言垂眼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
长短正合适。
“在想什么呢?不说话?”容朗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
李希言睫毛颤了颤:“迷药。”
“你也想到了?”容朗眯着眼,“迷药一般分为两种。吸入和口服。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那么迅速的致人昏迷。至少,我没有见过这种迷药。”
“刺杀瑞王的人和偷盗密信的人是一拨人。还有那些刺客的死。”
奇特的毒药和迷药……
“绣衣司查了,没有任何头绪。”李希言看着前方灰黑色的云雾,表情很是沉重。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她总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摆弄着……
容朗语气轻松:“总是和五王之乱的旧人脱不开关系。”
“五王之乱牵连的人众多,一个个查起怕是要用个好几年的时间。”李希言看着他,在等着他的回复。
她确实“居心不良”,算计着套他的话。
“等渤海王的儿子招了就好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前几日,徐令诚来的信。这人确实厉害,竟然抓到了那人的孩子。”
这双眼睛似乎能够一眼看见底。
李希言心底生出一分羞愧。
“是个好消息。”
容朗猜得到她的心思,直接说道:“其实李少使关心此事可以直接问,我对你知无不言。”
太过直白的话让李希言沉默了。
“好了。我说这话又不是需要你回复我什么。”容朗又靠近了些。二人的肩膀几乎要靠在一起,“其实哥哥呢,是肯定不会真把渤海王的孙子给杀了,最多威胁威胁。不过,那些人肯定是不敢相信的。”
“陛下仁德。”
“当年之事本就是……说不清。死了那么多人,就是株连也株连够了。更何况,渤海王……还算是我们亲叔叔呢。”
“咳咳!”苗青做作的咳嗽声响起。
二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反而贴得更近了。
容朗捂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吓我一跳。”
苗青震惊地瞪大了眼。
装什么啊!
“什么事?”李希言皱了皱眉。
苗青气结。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能吓得到这个一拳头能轰开钟力的男人?原来还没发现……
他低着头闭上眼。
“羊肉汤好了,关姐让属下来叫人。”
等二人走到正厅内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火热。
瑞王一瞧见二人就兴奋地招着手,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两个座位。
“快来!坐这儿!”
李希言走到他的右手边坐下,一边挨着关风和。
全场就只剩下瑞王左手边的位置。
关风和用余光瞟着。
很好,完美隔开了他。
然而,她根本没有料到容朗的脸皮厚度。
容朗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瑞王跟前,定定地看着他。
“嗯?”瑞王不明所以,拍了一下空位,“坐啊。”
容朗面色不改,点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坐这边。”
瑞王不由坐了过去,嘴巴还是不饶人。
“好好的,换啥位置,真是搞不懂。”
卫川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李希言,急忙说道:“主要是少使特别烦您,不爱和您坐一块儿。”
他一定要阻止这个长乐王把窗户纸戳破!
关风和赞许地朝着他点点头。
她大手一挥:“开饭啊!都别客气。”
羊肉汤奶白奶白的,还冒着腾腾热气,上前洒满了绿绿的菜叶,清香解腻。
众人都动了筷。
味道确实很好,吃下去还让人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李希言吃了几口,都脱掉了披风。
“少使。咱们这次去交州要去一趟安南都护府吗?”
“不用。都护府那边没什么大事。主要还是要去平南侯侯府。”
关风和摸了摸鼻子:“要搞他们?”
“你这么说得……”李希言无言,“说得这么不好听。”
“哈。平南侯那家子破事儿一堆,还需要咱们亲自去动手?”
“到底是勋贵人家,在交州盘踞已久,一时之间找不到大的错处也是不好动手的。”
关风和忽然扯起了嘴角,笑得非常邪恶。
“王爷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正在专心给李希言夹菜的容朗动作一顿。
“自然。”
“啧啧。”关风和砸着嘴,“就怕王爷到时候舍不得呢~”
“舍不得什么?”容朗放下筷子,“关校尉这是何意?”
关风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京城里的人都说王爷和平南侯家的小姐……”
“不认识。”容朗急忙瞟了一眼李希言,拂了拂袖子,语气坚定,“无稽之谈!”
“这个我作证啊!”瑞王飞快咽下嘴里的羊肉汤,举起手,“我小叔叔之前还闹着要当和尚呢,怎么会和哪家的小姐有牵扯?而且平南侯家的那个家教……”
他煞有介事的摇着头,一脸鄙夷。
容朗被他一番话说得心是落下又提起。
解释就解释提什么当和尚的事!
卫川大着胆子,趁机揶揄:“说来王爷这头发长得还挺快啊。”
“啥呀。”瑞王再次挡在了前面,“没长多长,当时他就剃了一块儿,短头发都束起来藏在发冠里呢。”
老底儿全部被掀的容朗气得胸口都胀气了。
众人没敢笑出声,但是一双双眼睛都在他的发冠上打转。
这实在让人窘迫。
“都吃饱了?”李希言忽然出声,手里还端着碗,表情却很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关风和打着哈哈:“都吃饱了最好,我省点……”
“你抠门也有个下限吧?”卫川又从桌子中间舀起一大勺满满的羊肉汤,“继续!”
众人都收回了视线。
毕竟能够坑这个平时最抠门的同僚更重要些。
容朗低声在李希言耳边说着话。
“姐姐,我头发很奇怪吗?”
李希言手抖了一下。
“没有。”
见他声音都在发抖,李希言心里一软。
“你不说根本就看不出来。”
“真的?!”容朗黯淡的目光瞬间一亮。
“没骗你。”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余人也吃得热火朝天。
一时之间,那些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
瑞王凑过来,趴在容朗手臂上,对着李希言问道:“李少使,大家都不喝酒吗?”
“在外办事,喝酒会误事。”
容朗一下想到了王佑年,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瑞王问道。
“没什么,就是,喝酒不仅误事,还会让人脑子变得不好,连男女都分不清。”
瑞王不明所以:“喝酒还伤脑子?”
“伤。”李希言一本正经,“你看那些酗酒之人,反应慢不说,还会行动迟缓。”
“最重要的是喝酒会让人无法自控。”容朗促狭道,“你想想要是有一日你喝醉了跑去大街上裸奔……”
“不!”瑞王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李希言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原来听金吾卫的人说过,还真有人喝醉了干这种事。”
二人从未听说过,一下好奇地看了过来。
“还去敲了大理寺的门,和那晚刚刚准备下值的黄寺卿撞了个满怀。”
“怎么没听人说过!”瑞王抚掌。
这样猎奇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
“丢人啊。”容朗瞥了他一眼,补充道,“丢整个国都的人。”
这种事情闹大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金吾卫,谁会去声张呢?
“大人!”一个船工慌慌忙忙跑进来,对着李希言大喊,“前面有水匪。”
“水匪?”李希言挑了挑眉。
他们这次专门坐的官船啊,谁家水匪胆子大到劫官船?
船工连忙摆手:“不不不!是劫前头的一个船,被劫的船在求救。”
李希言放下筷子,跟着船工走了出去。
这一闹,其他人也停下了碗筷,去了甲板。
果然,如同船工所言,不远处,一艘精巧的小船只上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对着他们大喊。
“救命!有水匪!”
在小船后紧随着一艘大些的船,两船之间相隔不过一丈的距离。
没有哪个船航行不需要保持距离,一看就知道是这大船上的水匪想要登船了。
“开过去!”李希言立即下令。
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见到这种情况是必须要出手。
船工们早就调整好了方向,只等她一声令下,就拉紧帆加速开了过去。
水匪也不傻。
官船的船头上都绘着显眼的彩绘图案。
谁会和官船硬碰硬?
是以,船只还未到跟前,水匪的船就跑远了。
小船上的人一下松了口气。
“多谢各位大人。”
李希言朗声问道:“可有人受伤?”
小船上的一个船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人受伤,就是这船……这船坏了。”
“船坏了?”遇袭的阴影让李希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嗯……”船工话还未说完,身体就一沉。
船只已经开始下沉。
船舱内跑出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很是沧桑,一双手粗糙得不得了。
他耷拉着着眉毛,朝着李希言拱手道:“大人,我们是交州的戏法班子,这次回交州是为了给平南侯的老夫人贺寿。”
这话解了李希言的顾虑。
她侧开身,对着船工嘱咐:“把人都接上来。”
第74章 绯闻 小船上的人不多,算上船……
小船上的人不多,算上船工只有二十个人,随意安置也能在船上住下。
只是这戏班子的东西确实是不少。
光是箱子都搬了好几个来回。
戏班子的老板口舌伶俐,在一旁作着揖:“鄙人曲见山,让大人笑话了。我们戏班子就是道具太繁杂。”
李希言想起他所言平南侯府的事情,开始打听消息。
“你们是交州本地的戏班子?叫什么名字?”
“鄙人的戏班子叫瑞祥班。前几月接了个活儿,去南诏那边给一个南诏的官员表演戏法,正赶着回来,没想到竟碰见了这样的事情。”
“本官正好也要去平南侯府,你且安心住下。”
曲见山悄摸打量了几眼李希言。
绣衣使的官服,二十来岁的女子,眉头红痣。
他心底一颤。
“多谢李少使。”
李希言被叫破了身份,也不太惊讶。
“不必多礼。”
砰!
后方的道具箱忽然摔在地上,箱子被摔开,粉嫩嫩的桃子散落一地。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子?
“小钉子!”曲见山面色陡然一变,呵斥着摔了箱子的小少年,“你是猪脑子吗!抱这么小个箱子都能摔地上!”
被叫做小钉子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圆脸小眼睛,被这样当着外人的面骂,一时挂不住脸,眼泪都要淌出来了。
李希言正要开口,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走了过来,拉住了曲见山。
“师父,小钉子才多大,您和他生什么气?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他一边劝着一边忙着把地上的桃子捡起来。
“傻愣在那儿干嘛!”他嘴上骂着小钉子,实则挡住了他,“还不快把东西都捡起来!”
曲见山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
“学学你师兄。学戏法倒是有脑子,道具也做得好,怎么在这做事上总是蠢的?”
“小钉子还小呢。”见他怒气消了,那青年才上前。
李希言趁机岔开话题:“这桃子是道具?”
听见她问话,曲见山急忙转过身:“是呢,都是表演戏法的道具。”
“做得很逼真。”
曲见山露出一份喜色:“大人谬赞了,吃饭的手艺罢了。”
“你是准备演《蟠桃会》?”容朗也问道。
曲见山面露为难:“这……”
容朗理解一笑:“无碍,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面前的人虽然没穿官服,但是这浑身的贵气压都压不住,曲见山不敢得罪。
“多谢贵人体谅。”
小船上的东西很快搬完,已经歪斜的小船在视野中一点点消失。
曲见山叫着戏班的人对着李希言谢了又谢。
见他们都一脸倦色,李希言好心道:“船上还剩了些羊肉汤,你们去厨房喝了再睡吧。”
众人一晚上先是被水匪追赶又是忙着搬运东西,早就饥肠辘辘。
曲见山也不多客气,道了谢就带着戏班的人离开了。
甲板上顿时只剩下李希言与容朗二人。
“姐姐就这样把人接上船就不怕?”
“他们确实是戏班子的人。”
容朗又问道:“平南侯老夫人大寿,我们也要去吗?”
“自然是要的。”李希言侧目,“怎么?她的寿宴是千秋节?我不能找她晦气?”
怎么这话有点冲……
容朗不明所以:“我只是怕到时候平南侯府借此搪塞。”
平南侯老夫人年纪不小,若是真倚老卖老,他怕她吃亏。
李希言心底莫名的烦躁散去。
“我最喜欢倚老卖老的人。”
“嗯?”
“这不正好给我把柄拿着吗?”
她一脸无所畏惧的淡然,容朗温柔一笑。
反正,自己有办法给她兜底就是了。
“那李少使到时候可别和我客气,随意使唤我哦。”
李希言眉头一皱,语调奇怪:“王爷没必要掺和平南侯府的事情。”
今晚这是怎么了?
容朗敏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面上还是笑眯眯的。
“李少使这是什么话,这世上还有我不敢掺和的事情吗?”
李希言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望着河面。
“时间不早了,王爷该去休息了。”
船只行驶了三日,已经快要到交州。
戏班的人在船上过得很适应,与船工们都达成了一片,是不是还玩几个小把戏炫耀炫耀。
今晚,船舱内。
小钉子被船工们起哄,非要他表演个什么。
他哪里拗得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摸出了一张白色的手帕。
手帕被舞了一下,瞬间变成了红色,又舞了一下变成了紫色。
最后,他把手帕塞在右手的拳头中,对着拳头吹了一口气,将手张开,手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飞舞的纸片,如同蝴蝶一般。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丝毫的痕迹。
众人喝彩。
坐在小钉子旁的青年一脸欣慰:“我们家师弟的戏法天份最佳,当年一眼就被师父挑中的。”
“确实厉害!”一个船工也附和道,“我看啊,比那些年纪大的幻人演得还好!”
小钉子被夸得脸红。
“师兄也很厉害,好多还是你教的我呢。”
船工打听道:“听说你们这次要去平南侯府给侯府的老夫人贺寿?了不得啊!”
小钉子缩在师兄身后。
青年只好谦虚道:“运气好罢了。师父原本就去过平南侯府表演过不少次,侯府看惯了这才又叫了我们。”
船工一听这话更是兴奋。
“锯子兄弟真是谦虚!能让侯府记住,那就是你们班子本事大啊!我可听说过,这平南侯府虽然在我们交州这种偏僻地方,可是他家的老夫人可是京城里国公府的出身,不知见过多少世面,她能瞧得上你们班子的戏法,说明啊,你们这水平比京城里的班子都不差。”
“大哥玩笑了。”
“嘿!”另一个船工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平南侯府的一桩事情啊?”
“啥事儿?”
“你刚刚不是说到他家老夫人我才想起来的。那位老夫人可是先太后的亲姑姑。”
“哦~所以呢?”
“你不知道?平南侯府早就有风声了,说是他家的二小姐是要给长乐王做正妃的。”
“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
“也是啊,这王妃选来选去还不都是这些世家小姐。这还是表兄妹,亲上加亲……”
“可是我不太喜欢平南侯府。”
“那咋了?又不是让你娶。”
“别说,平南侯府确实……”
门内的声音逐渐嘈杂了起来。
无人看见,窗外的角落处,一片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天刚放亮,就到了交州的码头。
一下船,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交州终年温度高,即使是冬日,也如同其他地方的初秋一般,就连树木都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还没见过这样的冬日呢。”容朗忍不住感叹,面上含着笑。
正指挥着人搬运东西的李希言动作一顿,一双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这眼神有点带刺……
容朗呼吸一滞:“怎么了?”
“没什么。”李希言顿了顿,“王爷倒是喜欢这里。”
容朗心里想着和她在一起,去那儿都是好的,脸上的笑更深了。
“是很喜欢。”
“王爷自可长留在此。”
“啊?”对方这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容朗懵了一下。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李希言就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去平南侯府。”
容朗急忙追上去。
“李少使!”
李希言心底莫名地烦躁,脚步又急又快,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
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容朗脑子飞速运转。
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儿!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跟在李希言身边的苗青幸灾乐祸地瞅了他一眼。
哎呦~“奸臣”也有被少使“厌弃”的时候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平南侯府的大门口,却发现侯府的门紧闭着。
朱红色的大门,两侧是柱头被漆成黑色的柱子,上面还镶嵌着各式云纹的面板。
左右一望,延伸的院墙一眼看不到头。
还真是气派。
“叫门。”李希言左手按着刀柄。
钟力走上前,直接使劲儿捶了几下门。
大门被捶得砰砰响,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门房本是一脸怒气,却在看清了来者后立即变了表情。
“小的见过大人。”
李希言颔首:“找你们侯爷有事。”
“小的这就去……”
还没等门房说完,李希言就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门房呆呆伸出手。
难道他们侯府要被抄家了?
平南侯府确实不小。
穿过外门要上好几级台阶才等得上内墙的大门。
内墙的大门是敞开的,一登上去就能看见一个极其宽敞的大院,足足有三丈长,四丈宽。要走上数步才能看得见招待客人的正堂。
守在正堂的仆人一见李希言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都吓得乱了分寸。
李希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翘起腿,一脸的漫不经心。
“把你们侯爷请出来吧。”
仆人们纷纷欠身应下。
“是……”
“李少使来得好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仆人们让开一条路。
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脸怒气冲了进来。
他五官算不得出众,身姿却挺拔极了。
李希言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橘子抛着玩儿。
她愈是如此,男子愈是气闷。
“李少使!本侯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侯爷,你无缘无故,直接闯入我的府邸,是不是太不知礼数了些!”
李希言放下手里的橘子,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本官来查你,还要先来知会你?岂不是太蠢?”
平南侯被她的直接弄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面色发青。
“侯爷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晚来一步的容朗从容走进,走到李希言身旁坐下,“难道本王要见你,也需要通报求见不成?”
是长乐王!
平南侯面色更难看了。
虽然他的母亲确实和容朗有亲,但是此人是个油盐不进的冷性子,很难亲近。
双方交道很少。
更何况……
他忍下气,挤出一个笑。
“王爷误会了。我只是怕敝府招待不周。”
李希言这才盯着他:“怎会不周?令堂寿诞在即,正好让本官领教一下贵府的富贵无极。”
平南侯眉心一跳,干巴巴地说道:“李少使说笑了……”
“确实是说笑。”李希言冲着他勾起嘴角,眼神却满是冷意,“本官只是来找你要你家所有的账册的。”
“账册?!”平南侯心脏狂跳,明明已经是凉快的时候,背上却已经湿透。
他知道这个李希言身边有个“小关算盘”,什么东西查不出来?
可是,他也不能拒绝。
正在他急得眼神发飘的时候。
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温和的声音让人一静。
“李少使来了?怎么也不让人给老婆子说一声,好让老婆子来见礼啊!”
李希言锐利的目光骤然射向门外。
国公府出身的老夫人。
确实不一样。
第75章 对策 平南侯老夫人头发已经全……
平南侯老夫人头发已经全白,但是光泽极佳,在阳光下呈出灿灿的银色。
她面容慈祥,精神烁烁,仔细看去,那双眼睛竟然和容朗长得有几分相似。
李希言还是站了起来,浅浅行了一礼。
“见过老夫人。”
平南侯老夫人没有说她的礼仪不算周到,反而笑得和善。
“老身一直没见过李少使的模样,今日一见才知道是个这么标致的孩子。”她亲热地握住李希言的手,“李少使眉头这颗痣生得尤其好,面带观音之相。”
李希言应付似的笑了笑。
“老夫人谬赞了。”
一旁的容朗开口道:“姑外祖母,许久不见。”
老夫人像是这才瞧见他似的,低呼了一声,又立即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身见过王爷。”
容朗客气地扶起她:“姑外祖母不必多礼。”
若是换做旁人,被她这样一打断,查账的事情就要搁了下来。
可是李希言可不是一般人。
她直接继续说道:“侯爷何时把账册拿来?”
“账册?什么账册?”平南侯老夫人问道。
李希言直直看着她:“贵府的账册,有人弹劾贵府收纳贿赂。”
“血口喷人!”平南侯耐不住性子,勃然作色。
平南侯老夫人隐秘地瞪了他一眼。
沉不住气!
“李少使。”她一脸坦荡,“这事情从何说起啊?我们侯府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自己的封地俸禄花销,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李希言油盐不进:“是不是误会,一查便知。”
“凡事要讲证据!”平南侯语气缓和了些,但是面色还是黑沉沉的,“总不可能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要来查我侯府的账。”
“查账不就是为了找证据吗?侯爷心虚什么?若是账目没有问题,本官自然也不会冤枉你。”
老夫人一把按住平南侯。
“李少使容老身辩白两句。”
“老夫人请讲。”
“再过几日就是老身的七十大寿了,您看看,这府里可有什么装饰?由此可见,敝府日常并不奢靡。”
“这和本官需要查的事情无关。”
平南侯老夫人瞟了一眼一旁的容朗。
他就站在一边,没有任何插嘴的打算。
平南侯老夫人心里一沉,脸上还是笑着:“李少使这话也是有理的。不如这样,这些日子家里要筹备寿宴,这账肯定是乱的,不如等老身过完寿宴再查?”
李希言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打着转。
这个老夫人确实厉害。
见她神情未变,平南侯老夫人只能继续说道:“就当是李少使赏脸,给老身的寿宴添几分光彩。”
她姿态放得极低。
李希言接受了:“老夫人不嫌弃我们绣衣使晦气就是了。”
平南侯面色这才好了起来。
“李少使这是什么话!都是为陛下办事。”平南侯老夫人亲亲热热握着她的手,“说绣衣司晦气的都是心虚的人,谁会说这种混账话!”
“母亲!”
“祖母!”
话刚落地,一群人就小跑着进来。
来的人都是平南侯府其他几个主人。
“没规矩!”平南侯老夫人嘴里斥责着,眼中却是一片柔光,“还不快来见过长乐王和李少使。”
没了怒气的平南侯还是会看眼色,立即上前介绍。
老大许尚安,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其妻丁氏面容娇媚,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老二许宇和老大截然不一样。
五官秀气,双眼下一片乌青,气质阴郁,连说话都没精打采的。
据李希言了解,此人性好渔色,也因此在丧妻后没有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一直到如此都三十几岁了还没有正妻。
老三许佑长得和平南侯很是相像,都有一双凤眼,看上去神采飞扬。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也还没有娶亲。
据说是因为其未婚妻在即将成亲前得了急病去世,所以这婚事也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剩下的一个是平南侯的幼女,许清嘉,十几岁的模样。
确实是如同传闻中的好相貌,容色清丽,眼神清澈明朗,一看就知道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娘子。
几人倒是听话走上前一一行了礼。
丁氏的性子倒是爽快,一听二人要留下住,立即说道:“那我先去给大人们安排住宿?”
平南侯老夫人点点头,朝着二人炫耀道:“我这个孙媳妇,做事最是利落不过。”
容朗随口接了一句。
“姑外祖母好福气。”
“是呢。”平南侯老夫人一把拉过许清嘉的手,“我这辈子呀,儿女双全,还有孝顺孙女儿在跟前逗着我乐,真是足够了!”
容朗没有接话,只笑了一下。
哪有当着外男的面使劲儿夸自己家未出嫁的女儿的呢?
除非是有所图。
平南侯一家人也反应了过来,借着闲聊的话把许清嘉夸了个遍。
没想到,面前这俩人接人待物都是异于常人之人。
二人根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如同他们所料一般接下话,反而沉默以待。
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随口敷衍几个字。
平南侯老夫人见容朗没接话,还以为是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
她也不急。
“这时间也不早了,二位舟车劳顿,定然是累了。”
丁氏接话:“不如先移步客院歇息吧?”
二人各有各的不耐烦,欣然接受。
丁氏安排了三个挨着的院子给一行人暂住。
院子收拾得干净,床单被褥都已经换上了新的。
容朗巴巴的跟在李希言身后,等着她挑选院子。
“王爷该回自己的住处了。”李希言今日的脸色格外的差。
连平日里最爱插科打诨的关风和与卫川都溜了。
此时,院内只剩下二人和几个负责接待的婢女。
容朗对她的“逐客令”置若罔闻。
“李少使喜欢这个院子?”
李希言也不回答,大步跨进了房内,将腰间佩刀往桌上重重一放。
“就这儿。”
容朗笑眯眯地倚靠在门边。
“那我住隔壁。”
李希言没有搭理他,作势往床的方向走,一副要立即休息的模样。
“李少使好好休息。”容朗转身,“等会儿,我叫你用晚饭。”
他倒是走得潇洒。
李希言却气得胸口发闷。
见他就烦!
“李……李少使……”婢女白着脸,“婢子给您打些水来?”
李希言知道自己吓到了她,稳住情绪:“有劳了。”
婢女松了口气,连忙去打水。
李希言坐在床边,愣愣地打量着屋内。
即使只是客院,装潢也是富丽堂皇……就像长乐王府一样。
她近乎嘲讽地一笑。
都是宗室嘛,和他们怎么会一样呢。
侯府老夫人所居住的院子叫做椿萱院。
院子不如其他院落奢靡,却处处精细,正堂内的地上铺着厚实精美毛毯,桌椅的木质细腻如玉。
老夫人坐在主位,闭着眼,数着佛珠。
其余的人,包括平南侯都垂首站在其下,大气都不敢出。
“许霖。”
老夫人连名带姓地叫了平南侯。
平南侯上前一步:“母亲。”
老夫人倏然睁开眼。
“今日为何莽撞!”
平南侯直接跪了下来:“孩儿知错。”
“知错?知错有用?知错能挽回长乐王对你的印象?”老夫人语气咄咄逼人。
在自己的子女面前被这样训斥,平南侯也有些挂不住脸,小声反驳:“是她李希言太无礼。”
“李希言……”老夫人冷笑,“你也知道那是李希言!”
平南侯嘴唇动了动,忍住了回嘴的冲动。
“李希言是什么人?国师的师妹,绣衣司的少使。”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脸被憋得通红,“皇帝的亲信!”
“祖母。”许尚安上前劝道,“您别动气,这事情也怪不得父亲,哪里有一上来就直接让人查账册的。”
许佑也附和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呢。”
“别胡说。”平南侯训斥道,“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许佑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抄家……
“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把账册的问题解决了。还有,把寿宴办得简朴些。”
平南侯点头:“孩儿明白。”
“来。”老夫人朝着许清嘉招招手,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到祖母这儿来。”
“祖母~”许清嘉赖在老夫人怀里,撒着娇,“您就别生阿爹的气啦。”
老夫人的视线在她的面孔上停留。
“我们清嘉,长大了。”
许清嘉一下红了脸:“孙女才十七呢。”
“不小了。”老夫人抱着她,“你觉得长乐王怎么样?”
许清嘉双颊微红。
“他……他很……哎呀,祖母不要问我了!”
“喜欢就好。”老夫人放开她,坐正,对着平南侯说道,“你先起来。”
平南侯这才敢起身。
老夫人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许清嘉才对着平南侯说道:“陛下派了人来,这次是怎么都躲不过了。但是只要撮合了这桩婚事,那就还有一线生机。明白吗?”
“孩儿明白,只是……这长乐王也不简单啊。”
老夫人抚着许清嘉的头发:“再不简单也是个男人,更何况,兄长还在,他会给我这个面子。倒是……清嘉。”
许清嘉抬起头,一脸迷茫。
老夫人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清嘉这样美,有什么成不了的。”
“祖母。”一直没说话的许宇阴恻恻地说道,“长乐王断发。”
关注着容朗的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事。
“听说他确实是是为了一个女子才……但是……”老夫人话锋一转,“若是那女子真和他成了事,他也不会去断发。”
她摆摆手:“去准备吧,寿宴办得清减些。把心思放到正事上来。”
“可是母亲,这可是你的七十大寿啊!”
“这道坎儿越不过去,你娘我就只能过着一回寿了。”老夫人语气很是不耐烦,“去准备。”
“是。”
看着自家儿子的鹌鹑样,还有三个各异的孙子,老夫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瞧不起李希言?我看你们个个都不如她,白瞎了我给你们的好出身!”
第76章 计划 “嘿嘿。” ……
“嘿嘿。”
容朗已经站在窗户面前持续傻笑了半个时辰了。
张锦有些担心。
难道是落水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小主子,您笑什么啊。”
容朗转过头:“姐姐今日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很冲呢。”
这是好事?
张锦有些闹不明白了。
被心上人这样对待还一脸喜色?
容朗看出他的疑惑,用着近乎炫耀的语气说道:“姐姐这是吃醋了。”
张锦揉了揉心口。
恕他不能把吃醋这两个字和李少使联系在一起。
吃人还差不多。
“你不信?!”容朗一下就激动了起来,“姐姐平常虽然少话,但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身边的人阴阳怪气。”
好像还真是。
张锦问道:“李少使吃什么醋?”
“还不都是讨人厌烦的平南侯府,卖女儿还卖出格调来了。”
虽然在容朗的心里,对方吃醋才说明心里有他,可是他还是不喜欢任何人让她有任何负面情绪。
“得想个法子解决掉。”
张锦面露难色:“可这老夫人终究是国公爷的亲妹妹。”
“外祖父的亲妹妹怎么了?”容朗一脸莫名,“我哥都不管我?她比我哥还大不成?”
谁有皇帝大啊?
“可咱们还要在这侯府呆段时日,这段时间怕不是也不好撕破脸皮。”
容朗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张锦啊,你呢还是太好性儿了。要搞清楚,是他们该看我脸色。”
“咱家是怕李少使有什么计划,玩意有了差错……”
容朗也知道李希言今日愿意点头,绝对不是碍于什么情面,而是另有所图,就坡下驴罢了。
“姐姐醒了吗?”
“一直没睡。”张锦垂下头,尽力掩饰住幸灾乐祸的笑,“说谁也别去打扰她。”
“肯定不包括我。”容朗理了理衣裳,正了正发冠,自信地走出大门。
“王爷,请止步。”
院门前,苗青和钟力一左一右拦住了他。
容朗一脸无辜:“怎么了?”
想到之前落水的事情,钟力松了口。
“少使说了不见……谁也不见。”
容朗挺起胸膛,一脸正色:“本王有正事要和李少使说。”
正事?
苗青犹豫了一二,转身打开院门,准备去通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容朗竟然像个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王爷!”
任凭苗青在后面跳脚,容朗也没有丝毫反应,脚步飞快且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早就听到动静的李希言站在房门口看着。
某个厚脸皮的王爷笑嘻嘻走了过来。
“李少使休息好啦?”
“没有。”
容朗眯了眯眼,径直越过她走到床边的榻上坐下。
“那李少使继续,我在这儿等着。”
脑袋抽着疼了两下,李希言黑下脸。
“有事?”
容朗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来坐嘛,我有事求你。”
李希言气得发笑。
这是求人的样子?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她的脚下已经走了过去。
“说。”
容朗仰起头看着她:“李少使好冷漠~”
“没事就出去。”
“有事有事。”见她真有些生气了,容朗急忙牵住她的袖子,“李少使帮我个忙可好?”
李希言的视线在他的手上一转。
“什么忙?”
“保护我。”
三个字被容朗说得掷地有声理所当然。
“我保护你?”李希言皮笑肉不笑,“王爷的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
“李少使不懂的。”容朗捂着衣襟,“是保护我的清白。”
一定是她听错了。
李希言觉得脑瓜子都嗡嗡响。
容朗又牵着她的袖子晃了两下:“我今日算是看出来了。平南侯家就是想要把女儿塞给我,污我清白,搭上我的关系,好逃脱罪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遇见他们这种人,我只能求助于李少使了。”
听见这话,李希言心底的烦躁莫名被抚平了些许。
“你身边有暗卫有张锦。”
“光靠他们可不行。张锦要保护那个臭小子,暗卫们在暗中,也防不了下药这些手段啊,我只能依靠李少使了。”容朗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李希言颔首:“我明白了。”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容朗才问道:“李少使可有什么计划?”
李希言明知故问:“什么计划?”
“姐↗姐↘”容朗一脸纯良,让人不忍心欺骗,“我了解你,你今日明明是借机留下的。”
“就你知道的多。”李希言白了他一眼。
“那……姐姐你告诉我,你这次又有什么计划嘛~”
“你都没发现少了谁?”
少了谁?
她手下就那几个亲信。
关风和与卫川在瑞王那儿。
苗青与钟力在门口。
没少……
容朗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方淳?你让他单独去办事了?”
也就这人在不在都让人发觉不了……
“嗯。”李希言站得有些腿麻,坐到了他身边,“让平南侯把注意放到我这边,方淳去他名下产业探查也能容易些。”
“平南侯府的水不浅。那个老太太,人老心不老。”
李希言语气有点儿酸:“那么是王爷外祖父的亲妹妹。”
容朗一脸坚定:“我六亲不认。”
“外祖父的妹妹不在六亲里。”李希言话锋一转,“这事情,王爷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不管怎么说,陈国公终究是你外祖父。要是回京后……”
容朗打断道:“没事的。我可是王爷!只有哥哥能管我好吧?”
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爱。
李希言不由露出一个笑。
“当然啊。”容朗凑到她耳边,“李少使也能管我。”
耳边的热气腾腾,灼得人心里发慌。
李希言强装镇定:“我只能管王爷顿顿喝西北风。”
“李少使才不会这样狠心。”容朗撇撇嘴,“我要求不高,顿顿有肉饼就行。”
李希言眼神飘忽了一瞬。
“那要求……确实不高。”
当晚,平南侯府特意办了一场宴席,为一行人“接风洗尘”。
席面的菜精致却不奢贵。
倒是用了心思。
装得不错。
老夫人假装自愿让出正位:“请王爷上座。”
容朗并没有推辞,反而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顺便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李少使。”
李希言也面不改色坐了过去。
二人就这样泰然自若坐在主位,一点儿都没有见外的意思。
饶是活了几十年,平南侯老夫人也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
她好歹也是容朗的长辈,还是二品诰命夫人。
这俩人就这样坐下去了!
连她都如此震惊,更何况是其他人。
只是碍于之前老夫人的警告,其余人也只是在心里骂了几句,脸上还是半分不显。
平南侯老夫人还是稳得住,坐在了左手边:“都入座吧。”
众人这才按次入座。
待人都座好后。
老夫人忽然问道:“我家孙女儿呢?”
许清嘉脸上尚存天真:“祖母?”
“来,过来。”老夫人朝着她招手,“到祖母身边来。”
许清嘉缓步走了过去。
老夫人搂着她,对着容朗说道:“今儿都不是外人,老身就不顾那么多规矩了。”
“理应如此。”容朗眼中含笑,“姑外祖母疼爱孙辈是人之常情。父皇在的时候,每逢家宴,都要瑞王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把后四个字说的抑扬顿挫。
可惜,远离京城多年的老夫人已经听不出他的深意。
反而是把正在喝茶的李希言吓得差点呛到。
先帝那种人,家宴也只会搂着先皇后或者是哪个美人吧?
平南侯站起端起酒杯:“二位远道而来,这第一杯酒先敬二位。”
二人很给面子地喝下去。
李希言甚至还客气了一句:“侯爷不嫌弃下官为何而来就好。”
平南侯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挤出笑:“李少使也在职责所在嘛,本侯能理解。”他又端起一杯酒,“这第二杯酒就敬二位一路风尘。”
“多谢侯爷。”
二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连喝了好几杯。
这酒算是烈酒,喝得又快,实在是醉人。
容朗眼神都有些发飘了。
老夫人见状,悄悄给身边的孙女儿使了个眼色。
许清嘉接到暗示,双颊飞上两片红云,拿起手边的酒壶站了起来,朝着容朗走去。
见计划稳步进行,老夫人端起自己的酒杯。
“哎呀!”容朗撑着头,“喝不了了喝不了了。”
李希言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王爷身子不适,确实不该多饮酒。不然陛下知道了又要教训王爷了。”
二人一唱一和,让正准备好的许清嘉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老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李希言忽然对着许清嘉说道:“我来替王爷喝吧。”
二人眼神交汇之间。
许清嘉看到了在对方平静的眼神中深藏的一丝警告以及敌意。
直觉让她知道了什么。
她走上前,将酒倒在比酒杯更大的白瓷杯中。
“李少使,请。”
李希言看着满满的白瓷杯忽然一笑。
“劳烦许娘子了。”
她拿起瓷杯对着平南侯举起:“平南侯,请。”
平南侯可不好意思真拿小酒杯和别人喝,急忙将白瓷杯斟满酒,再一口喝下。
李希言放下酒杯,往许清嘉的方向推了推:“继续劳烦许娘子了。”
许清嘉脸都白了,那么多一口气下去,竟然面不改色!
她心里憋着气儿,又倒上满满的一杯。
“李少使海量。”
已经有点头晕的平南侯看得手抖。
这闺女专门坑爹的啊!
“来,侯爷。”李希言再次邀请,“请。”
平南侯干笑着,硬生生灌下一杯。
见自己父亲已经撑不住。
平南侯府的三个儿子也坐不住了,只能帮着挡酒。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席上就倒了一片。
唯独李希言还稳坐在位置上,眼神湛湛,毫无醉意。
“几位醉了。”她嘲讽一笑,“这酒就喝到这里吧。”
老夫人只能解围:“这几个孩子,真是丢人,让李少使见笑了。”
“哪里的事。”李希言一把扶起装醉的容朗,“贵府待客热情,下官喝得很尽兴。”
见她准备离开,老夫人算是松了口气:“来人,送王爷和李少使回房。”
李希言眼神近乎赤裸地在一旁的许清嘉身上打了个转:“就是辛苦许娘子了。”
许清嘉暗暗咬牙:“不辛苦。”
“下官告辞。”
李希言带着容朗扬长而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老夫人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许清嘉小跑着过去,一脸委屈,小声说道:“祖母,那个李希言故意欺负我呢。”
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握着她的手:“也不是针对你。喏,你看你爹和你的哥哥们……”
几人都趴在桌子上,还没缓过劲儿。
“才不是呢!”许清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肯定喜欢长乐王!”
“胡说什么。”老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
许清嘉掰开她的手:“真的,我感觉得到。”
老夫人无奈一笑。
李希言那种人也会对其他人上心?
怎么可能!
“别说这种话了。”她嘱咐道,“她喜欢不喜欢不重要。这种女人是不会讨男人喜欢的,你还有机会。”
许清嘉看着自家祖母一脸的笃定,心中微动。
“真的?”
“祖母还会骗你不成?”老夫人摇着头笑,“李希言那种性子讨女人喜欢还差不多。”
第77章 侯府 走出正厅,李希言停下脚……
走出正厅,李希言停下脚步。
“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试探道:“大人能找得到路吗?”
“没事。我陪王爷在这儿醒醒酒,一会儿原路返回就是了。”
婢女这才退了下去。
人一走,容朗就挺直了腰板。
“脖子疼。”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把脖子伸过去,“给揉揉呗。”
李希言看他可怜兮兮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上手给他揉了两下,嘴里还讽刺着。
“王爷演累了?”
容朗讨好一笑:“没有姐姐喝酒累。”他探头探脑,在李希言身上瞧来瞧去,“姐姐,你怎么喝酒没醉啊?”
“我喝不醉。”李希言的脸色如常。
容朗凑近在她的脸边嗅了嗅。
“你提前吃了药?”
李希言大方承认:“师兄给的。”
还不等容朗开口,她就摸出一个药瓶塞给他:“拿去。”
容朗美滋滋地把药瓶揣好:“李少使对我真好。”
“去走走?”李希言向前走了几步。
傍晚的侯府格外美。
没人走动的游廊边一片青翠,正中间是一片池塘,池塘里游动着几尾体型优美的锦鲤,身上金色的鳞片在余晖的照映下泛着流光。
侧身抬头向上望去,一团团厚重如胭脂的紫红色霞云堆积在一起,又是几只不知名的鸟飞过。
容朗忽然想起了破云:“破云躲到哪里了?”
“侯府太大了,人又多,她应该是藏在府外的林子里。”
“难怪它愿意跟着你。”
“不是跟着,是作伴。”李希言眼睛微微弯起,瞳孔中倒映着整片天空。
“对,是作伴。”容朗望着她的眼睛。
热爱自由的鹰最需要的是没有束缚的生活。只有这样的她们,才能凌驾于天空之上。
一只蝴蝶忽然从二人之间飞过。
“哪儿来的蝴蝶?”
容朗想要伸手,“蝴蝶”却飞速坠落。
李希言定睛一看:“是纸蝴蝶。”
形状剪得尤其好,所以一看还真让人会误以为是真的。
她有些好奇:“哪儿来的?”
容朗看向身侧的花窗:“是戏班子的道具吧?我记得变戏法的有个绝活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李希言在京城和其他地方也见过不少变戏法的,可是还真没见过和蝴蝶有关的戏法。
“先帝原来有个妃子,叫什么来着……”容朗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李充容。她跳舞的时候,只要一旋转,衣裙中就会飞出许多蝴蝶。我听张锦说,是个变戏法的手段。”
“先帝好福气。”
“李充容福气就没那么好了,她被先皇后落了胎后就失了宠,之后被活活打死了,死前还被先皇后砍去了手脚。”容朗想到死状凄惨的李充容,不由呼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人世最是不公平,先皇后一直到死都没有受到一点点报应。”
都知道,先皇后是生病死的,急症发作,迅速没了性命。
“谁知道呢?”容朗低头盯着地上的纸蝴蝶,纸蝴蝶做得很精美,就连颜色都是渐变的红,“人只要病了就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他的声音很冷,失去了温度。
李希言心中一颤。
她好像窥到了什么秘密。
“姐姐。”容朗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刚好足够入耳,“怎么办?你知道了好多秘密……”
李希言浑身僵硬了一瞬,旋即拍开他。
“王爷的话,我听不懂。”
容朗一脸无辜:“药可是先国师配的哟~”
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直接,李希言扭头就走。
容朗孜孜不倦地跟上。
“先帝的药也是。”
李希言要疯了。
她知道先帝的死有蹊跷,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师父也插了一手。
忽然,她被容朗一把拉住。
“李少使,你知道了这些,就跑不掉了哦。”
李希言手腕一扭,反手擒住他的手。
容朗完全没喊疼,甚至目光还一直停留在二人交握处。
一股不好的预感让李希言飞速放开手。
“别这样嘛。”容朗指着外边,“我们去戏班那边看看?好不好?”
李希言先一步跨出垂花门。
“可以。”
这次来为寿宴表演的戏班子不少。
但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高,侯府就把所有人全部安排在了一起住。
院墙外爬满了当地少见的紫藤花,下面是肥沃的黑土,让紫藤花开得热烈。
二人站在花墙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唱戏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刀剑碰撞的叮铃声,还有各种乐器的声响,有鼓,有琵琶,有锣……
“真是可惜。”容朗嘲讽道,“请了这么多戏班子,应当是很热闹的。只是如今,为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戏班子还有几个能上场。”
“确实可惜了,不过时间不早了。”李希言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我们先回去吧。”
“好啊。”
二人并排往回走。
没想到竟刚好看见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少年在面前飞奔过去。
小少年身边带起的风在二人面前刮过。
“小钉子?”李希言记得这孩子的模样。
“又是他?这孩子还真是莽撞,也不怕……”
容朗的话音还未落下,一声惊呼从少年奔去处传来。
二人循声拐弯走过去。
只见小钉子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个坐在地上的孕妇面前。
妇人年轻尚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
还撞到了有身孕的人。
李希言立即走上前,半蹲在那妇人面前,关切道:“可有什么不适。”
妇人哭了出来:“肚子疼。”
李希言一下急了。
这妇人看上去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我来看看。”容朗半蹲在另外一侧,伸出手指:“手腕,摸脉。”
李希言解释道:“他懂医。”
妇人一听这话,立即将帕子搭在自己手腕上。
容朗按住她的手腕。
这脉象……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有大碍。但是……你……”他打量了这妇人一眼,一脸严肃,“怀孕时的禁忌要记清楚,什么事情要适可而止。”
妇人一脸羞愧低下头。
容朗也不愿意多嘴,站起身嘱咐道:“回去后吃点寿胎丸,平日里注意一下不要多动,遵循医嘱。”
话已至此,也算是点到为止了。
小钉子见人没事,才嗫嚅着开口:“对不住,紫葳姐姐……我……我……”
紫葳靠着李希言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言语温柔。
“别再那么莽撞了。”
小钉子连连点头。
李希言看了一眼埋着脑袋的小钉子。
还没有紫葳高……
“我扶你回房。”
紫葳受惊似的缩了缩。
“大人……这……”
她知道面前二人绝对是官员,哪里敢劳动别人。
李希言直接问小钉子:“她住在哪里?”
小钉子年纪小,反而没那么多顾忌。
他只觉得面前二人是救过他们的官员,应该就是书里写的那种好官。
“紫葳姐姐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带路。”
“嗯!”小钉子走在前面带路。
紫葳却欲言又止。
李希言见状问道:“不舒服?”
“没……没有……只是……”紫葳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之事……二位大人可否不提?”
“你不怕你夫君担心?”李希言有些疑惑。
这个妇人穿戴极好,一身衣裳满绣着灿烂的凌霄花,绣工精致,头上也戴着金灿灿的首饰,就连手上的镯子都是极好的水头。
更别说她的气色,白里透红,更显得她娇美如花骨朵一般。
一看就知道她家夫君对她极好。
紫葳瞟了一眼小钉子:“他家师父管教严厉,要是知道了,定是会打他的。左不过我也没出什么事儿……”
李希言颔首:“我明白了。”
“多谢大人。”
一跨进院门,一个脸上还着着油墨的男子冲上前来。
“紫葳?”他一脸关切,“怎么脸色这样白?”
“不小心摔了一下。”紫葳微微垂下头,“多亏了这两位大人送我回来。”
男子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好几次,发觉她并没有其他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二位大人。”他朝着二人深深行了一礼。
“你是她夫君?”容朗表情有些怪异。
男子自我介绍道:“小的贾秀,是洪福班唱戏的。”
容朗斟酌了一二才说道:“你夫人的胎象不算稳当,你平日里要让她多休养。”
贾秀连连点头称是。
站在一旁的小钉子不安地看着他们。
紫葳主动说道:“夫君,我有些累了。”
“我扶你。”贾秀急忙扶住他,又朝着二人再谢,“多谢二位了……”
李希言摆摆手:“快扶你夫人回房吧。”
等二人回到房内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李希言没有赶人,反而去关了门窗。
容朗坐在榻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儿没有其他人了。”李希言转过身,面对着他,“那个紫葳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容朗缓缓摇头:“没有异常,只是……她的脉象……”
他说着说着脸就有些发红。
“到底怎么了?”
“咳咳。”容朗清了清嗓子,“房事过于激烈导致胎像不稳。”
李希言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然说了一句。
“那可真是不当心。”
她原本还以为是牵扯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
如今只是这样的小事,反而没有兴趣。
门忽然响了两下。
“少使,消息都到了。”
第78章 子嗣 “你让我留下来就为了这……
“你让我留下来就为了这个啊……”容朗看着她手里捏着的一沓纸,嘴角抽了两下。
又是公事!
李希言将写满了字的纸张展开,放在桌上。
“你和平南侯家好歹是亲戚,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你应该是清楚的。”
递来的消息正是平南侯一家的资料。
上一任平南侯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膝下只有平南侯一子和远嫁的一女,皆是平南侯老夫人所出。
而这一任的平南侯许霖孩子也很少,只有三儿两女。
除去今日所见的几个,还有一个大女儿已经于三年前嫁给了在安南都护府任司马的杜朝觉。
这五个孩子都是已故的平南侯夫人所出。
容朗抄起手:“他家一直被京里的人议论。”
“议论他们什么?”李希言认为单从平南侯一家人的情况来说,他家应该不是太过荒唐的家族。
“他家孩子少啊。平南侯的妾室不少,可是就生了五个。这就不说了,他家大儿子至今无子,二儿子院里一堆女人也没孩子,老三也有妾室,却还是没有孩子。”
又不是不纳妾的家族,怎么会人丁如此单薄?
容朗接着说道:“老平南侯只有两个孩子肯定是老夫人的手段,但是如今的平南侯可是她的亲儿子,下面几个还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也不会动手做什么,反而会护着家里人。而且,连他家嫁出去三年的那个大小姐也没孩子。”
“京城的人怎么说?”
“说他家肯定是遭报应了呗。”
“确实有些奇怪……”李希言之前也总觉得平南侯府有些异常。
如今让容朗一说,她就反应了过来。
确实,平南侯府的人太少了,孩子更少,一点儿也不像个大族的模样。
“最奇怪的是他家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后院不安宁的传闻,几个儿子也就都说老二是个色中饿鬼,老大和老三风评反而还不错。”
正在看情报的李希言突然动作顿住,盯着手里的纸张。
“平南侯夫人和她家三子的未婚妻是同一年死的?”
“不仅是同一年。”容朗神神秘秘地说道,“还是同一日呢。”
情报上没有关于此事的详细记录,李希言只能问他。
“同一日?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是许家去女方家中下定那一日。听人说,当时排场可大,整座交州城都欢腾了三日。然而,刚刚下定,还没走出女方家门,侯夫人就一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外边还未忙过来,那里头的未来新娘子也断了气。”
“有说是怎么死的吗?”
“暴毙。当时平南侯查了许久都没查到任何线索。根据当时在交州当过官的一个人说,那二人的死状很像是心疾发作的模样。”
李希言很是理智:“应该是被下毒了。”
容朗赞同点点头:“我也这样觉着,反正他家仇人肯定不少。”他靠在榻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李希言微微合上眼,“这几日在府里瞎逛逛就好了,转移他们注意就好了。”
“若是我陪着李少使一起,想必他们更加不安!”容朗算盘打得很响。
这样可以跟着姐姐不说,还可以让平南侯府熄了那样的想法!
只是……
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好啊。”李希言答应得很爽快,“明日先去那个戏班子住的院子里看看,你顺便拿点保胎药给紫葳。”
容朗僵硬微笑。
这又是把他当做由头了!
当然,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放弃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容朗早早地就在院门口等着她了。
等去戏班子那里刺探完情报,也是能有时间去闲逛的!
李希言今日特意换下了绣衣使的官服,穿了一身青色便衣。
即使是这样不算打扮的打扮,容朗也看得发痴,嘴里还喃喃着。
“怎么还是这样好看……”
守门的苗青听得一清二楚:……
就因为他已经知道内情就如此不避嫌吗?
脸皮真厚!呸!
“李少使这样打扮真好看。”容朗迎上去,嘴巴比蜜还甜。
看着面前之人处处精致,李希言的表情尴尬了一瞬。
“王爷是在讽刺我吗?”
“怎么会!”容朗一脸真诚,“于李少使而言,其他的都是累赘,不点缀什么脂粉首饰,反而最好看。”
苗青一边震惊于容朗的直白一边忍不住感慨。
好像还真是这样!
向来淡定的李希言冷静不了了。
她脚步飞快走在前面,还欲盖弥彰地说着:“得早些去。”
容朗几步跟上,陪着笑:“我这样说话,你不高兴?”
出了院子,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在,李希言也不再掩饰。
“有点丢人。”
“被人夸奖也算丢人?”
“我不算貌美。”李希言语气如常,“王爷若爱夸谁貌美不如自夸。”
容朗长长“哦”了一声。
“李少使是在夸我?可是,我怎么觉得,李少使比我更好看些。”
李希言一脸正色:“气质,下官看着不猥琐。”
容朗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乐呵呵地说道:“我也没对李少使做什么,怎么李少使会觉得我猥琐呢?真奇怪。嗯?”
李希言绷不住脸,笑了出来。
“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小钉子迎面走过来。
这一次,他的步伐稳重了不少。
容朗打趣道:“看来是吃到了昨日的教训了。”
小钉子挠挠头,问道:“这么早,二位大人是要去哪里啊?”
“去找紫葳。”容朗面不改色,“昨晚回去,我刚好翻出了几瓶药来,正适合给她。”
“紫葳姐姐……不严重吧?”小钉子一脸担忧。
若是不严重,怎么会让这样的贵人亲自来送药。
“不严重啊。”容朗语气轻松,“我本来是不愿意来的,是李少使拉我来的,就当是顺便走走。”
小钉偷偷觑了一眼李希言。
他记得,当时就是这个女官让他们上了官船,还让人给他们张罗饭食。
师兄说,她是个好官,那……对紫葳姐姐好也不奇怪了。
“小的给二位大人带路。”
“劳烦你。”
走在路上,李希言有意无意打听起了侯府的事情。
“小钉子,你知道王爷的身份了?”
“嗯……”小钉子老老实实回答道,“侯府都传遍了,王爷现在住在府里呢,还说……”
他停住话头,回头看了一眼,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
传言或许是假的。
至于这半截话后面是什么……
容朗清楚得很,只有冷笑。
平南侯可真是会造势。
李希言继续问道:“我看你很熟悉侯府?”
“在我的记忆里,师父几乎每年都会在侯府演几出,侯府寿宴婚宴都让我们戏班包圆了,每次一呆就是一两个月。”小钉子傻乎乎地笑着,“好像连每次过年都是在侯府呢。”
“侯府人少,有戏班演出也热闹些。”李希言假装一副恍然的模样,“说来,我好像还真没在侯府见过小孩儿。”
小钉子表情一下紧张了起来:“这是侯府的忌讳。”他压低声音,又看了周边好几眼才说道,“侯府都不准提这事儿。说是……说是……”
李希言俯身:“你悄悄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小钉子这才大起胆子说道:“说是生不出孩子是……是几个郎君的问题。”
“三个都有问题?”容朗觉得不可能这样巧吧?
“嗯……有人看见过,老夫人给三个郎君请专治男子那种病的大夫。其实有些奇怪,我记得还是有好几个妾室怀过孕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小产了。”
他一脸心有余悸,眼睛也红了红。
“我都亲眼看见过……有个妾室,正听着戏呢,一下就晕了过去,身下一摊血。”
所以,撞到了紫葳这件事让他到现在都惶惶不安。
“丁夫人有怀过孕吗?”
小钉子很确定:“没有。”
说完侯府的传闻,他再也不敢多说。
容朗小声和李希言说道:“若真是他们三兄弟有问题,那些妾室小产也不奇怪。”
这是不通医理也能明白的道理。
李希言点点头。
“像我爹似的,太弱,就是勉强生下来也会早夭。就算不算上宫里的手段,我这一辈夭折的也太多了,现在剩下的就我哥和汉王还有我算身体健康的。”
容朗语出惊人。
李希言不由捂住了耳朵。
为什么老是在她面前讲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
李希言放下手:“老二正常,老大和老三不应该。”
许尚安和许佑并没有先天不足的样子,看上去身体不错,又不像许宇那样纵欲。
“还是有人做手脚?”
“让人小产的东西不少。”
正说着话,二人就走到了院子门口。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院子里静悄悄的。
小钉子蹑手蹑脚推开门。
“昨晚大家忙了一宿,天蒙蒙亮才睡下,这时候都还没起呢。”
容朗也小声说话:“是排演这次寿宴的戏吗?”
“是呢。”小钉子到底年纪小,忍不住炫耀,“这次的戏很有意思哦,既有戏法也有歌舞戏。你们到时候看了绝对会觉得新奇。”
“确实有意思,没听说过一起演的。”
“是啊,这次师父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提出来的。昨儿我们排了一次,还真不错,所以就这样定下来了。”
容朗逗着他:“那你演什么呢?”
小钉子肩膀都垮了下来。
“我……还不一定能上台呢,戏班里也就锯子师兄能上台……”
李希言忽然说道:“我记得你戏法变得不错。”
“我还小嘛。”小钉子被夸奖还是觉得挺开心的,“现在我只能帮着打打杂,以后等我年纪大了就能上台啦。到时候……”
他这才想起,二人不过是暂时来交州,很快就会离开。
容朗揉了揉他的脑袋:“到时候,你在京城演给我们看?”
帝都汇聚的才是最顶尖的戏班。
这是鼓励。
小钉子用力点点头:“好!”
第79章 花房 走过空阔的前院,从一道……
走过空阔的前院,从一道小门进入后院,就到了戏班的人居住的地方。
紫葳住在朝南的房间里。
小钉子带着二人敲了敲门。
“紫葳姐姐。”
门内很快有人回应:“小钉子?什么事啊?”
“王爷和李少使来了,还给你拿了药。”
门飞快被打开,紫葳急着行了一礼:“民妇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李希言扶住她:“你有身孕,不必多礼。”
紫葳也知道二人不是拘礼之人,大大方方站了起来。
“民妇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哪里劳动二位贵人亲自走一趟。”
容朗把药递给她:“顺路罢了,本王还没有逛过侯府。”
紫葳也不推辞,收下药瓶道了谢。
“二位贵人要是想要逛一逛侯府不如去后头花园的西侧,那儿有个花房,里头什么花儿都有,还有不少域外的花呢。”
“是吗?”李希言眼神往屋内一瞟,“你对侯府很熟悉?”
“民妇原来是侯府的婢女。”
“我看你家夫君应该也是常到侯府唱戏。”
“诚如李少使所言。”紫葳面露柔情,“那时候,民妇就和夫君相识了,所以后来才愿意赎身出府。”
对于侯府里的婢女来说,呆在侯府吃穿不愁,反而比外面好,若不是真有好去处是怎么都不会离开的。
“怎么不见你夫君?”容朗扯了个理由,“我刚好还有事要嘱咐他呢。”
紫葳愣了一下:“夫君他……他出去给民妇买零嘴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民妇自怀孕后就嘴刁的很。”
“他不在,给你说也一样。这药是每晚睡前吃一粒,不可多食。还有,注意禁忌。”
紫葳垂下头应下:“多谢王爷……”
二人照着紫葳所言,找到了藏在后花园中的花房。
花房确实极美。
以树木环绕,其中种满了各色花卉,浑然天成,如同春日的盛景。
若非事先得知此处是人工建成,还真以为会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二人找了个角落里的石凳坐下。
这附近很安静,也没有婢女小厮来往。
李希言一坐下就说道:“那个紫葳,不一般啊。”
“怎么不一般?”
“我刚刚偷偷看了她房里的摆设,有好几样都不像是他们买得起的物件。”
“你是说那个白玉双耳狮子盖炉?”
“你也看见了。”
“一眼就瞧见了。那东西是原来母亲赏给平南侯老夫人的。”
“即使是平南侯府,宫里的赏赐也不算多见吧?”
“自然。那东西虽然没有上册子登记,但也不是凡物。”
如此珍贵的物件,怎么会在紫葳的房内。平南侯府总不可能大手笔到用皇宫里赐下的物件来装饰客房吧?
只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紫葳得到的赏赐。
一个婢女,又怎么会得到如此贵重的赏赐?
容朗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早一起,那臭小子就闹着说卫川天还没亮就出了门,是你给他派了什么差事吗?”
“让他去安南都护府了,清点给南诏的国礼。”
“这次多亏你多留个心眼儿,不然……”容朗想想都觉得头疼。
与吐蕃的对战正在重要的时刻,若是此刻和南诏起了矛盾,对前线的压力太大了。
说到这个关节,李希言问道:“新罗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容朗一派轻松之色。
“完满解决。新罗的国王说只要严惩凶手就行。”
“算是顺利。”
“这事儿还要多亏了一个人。”
“谁?”
“徐令诚。”
“他?他也去了?”
容朗也和她一样觉得惊讶。
“他懂得新罗话,前去的使臣看他生的好就把他也带上了。原本啊,这新罗的国王想要借机索要巨额财物。这事儿又本是我们理亏,使臣也不好驳斥。没想到徐令诚站出来直接反问了那国王一句,就让那国王立即哑了火。”
李希言不由好奇:“他说什么了?”
“他问新罗的国王,要那么多财物是为了日后给高句丽交赔款吗?”
这话正中要害。
李希言嘴角扬起:“徐令诚嘴巴还挺利的。”
“是啊,他一说完,那国王就没再多说,最后连一分补偿都不要,说只要将凶手斩首即可。哥哥到底要顾及两国关系,还是让人带去了些抚恤给那两位使臣的家人。还有其他的被害人,哥哥也下旨给了额外的抚恤。”
“欠。”李希言一个字评价了新罗的国王。
“新罗人就这样,你好好说话他反而以为你怕了他。哥哥还说,这次他想要重用徐令诚,说不定这次等我们回去,还能在京城和他们二人相见呢。”
“升得这样快?”李希言有些担忧,“沧州的事务,你手下的人能忙的过来吗?”
“沧州的余党基本被扫除。”本来是高兴的事情,容朗的表情却沉重了几分,“也只是沧州。”
这一路上遇到的刺杀还有之前盗窃密信之事都和五王之乱的余党脱不开关系。
可见,他们的势力范围已经大大超出了沧州,甚至已经伸到了江南巴蜀一带。
或许……还不止……
李希言叹了口气:“他们盗窃的密信既然和吐蕃相关,想要抢夺国礼又与南诏有联系。我不得不怀疑,这些人在吐蕃南诏的边境地区也有人手。”
南诏这边还好,短时间内,云南王是不会做什么的。
可是吐蕃那边……
“我得给周彻知会一声。”
这是容朗第一次听到她叫那个人的名字。
“告诉他不如直接告诉西平郡王?”
西平郡王的年纪不小,又一身旧伤,大多数时候都只在坐镇指挥,凉州的军务实际上都是周彻在掌管打理。
可是,李希言还是应了下来:“你说的有理。”
隔空将了情敌一军,容朗欢喜得直接握住了李希言的手。
“王爷这是做什么?”李希言只挑了挑眉,没有挣脱。
容朗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红着耳朵,却不愿意放开。
“我……我……给李少使看手相!”
“看手相?”李希言挑了一下眉,将手摊开,“那王爷帮我看看我的官运如何?”
容朗哪里真的会看手相。
他捧着李希言的右手:“这……这官运……”
“只看右手?”李希言玩味地看着他。
“不是男左女右吗?”
“左手先天运,右手后天运。”
看她满脸促狭,容朗才反应过来。
她可是国师的徒弟,怎么会不懂手相!
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肯定已经被看透了,他羞得满脸通红。
“好了。”李希言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摊开,“我帮你看?”
被她微微有些凉的手环绕着,容朗心里别提多美了。
“那李少使帮我看看我的姻缘。”
李希言的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掌。
“王爷有几条姻缘线。”
“什么?!”容朗骤然变色,脸色涨红,“不可能!我才不是那种人。”
“你听我把话说完。”
容朗深吸一口气:“那是什么呀……”
“两根线深浅一致,是顺利美满的意思。”
容朗颇为怨念地瞅了她一眼。
“美满是肯定的,就是不太顺利。”
李希言莫名有些心虚。
“下面根线是什么啊?怎么我这两根线靠得这么紧啊?”
李希言凝滞了一瞬间,揶揄道:“王爷情窦初开得好早。”
“是啊。”容朗翘起腿,阴阳怪气,“早有什么用,可惜那人连记都不记得我了~”
“是么……”李希言浑身一颤,松开手,压根就不敢看他。
哼!
打小就这样,一遇见事情就躲。
容朗气闷,将手摊在李希言手背上:“李少使继续给我看,我还有多久才能成婚!”
冲天的怨气,即使是绣衣司的李少使也扛不住,难得顺从。
角落里,一双美目窥视着二人,眼神复杂。
十一月十六,是平南侯府老夫人的寿辰。
今日的寿宴办得很不同寻常。
一大早,天刚亮,平南侯就带着家里人一身简素去了城南布施,美其名曰“为老夫人祈福”。
城南热闹得很,不管大家平日里不喜欢他们,都是谁会和钱过不去?
布施到了下午才结束。
百姓们心满意足地带着米粮和银钱回了家。
平南侯府的人也一直都是一脸和气。
然而,一回府,平南侯就嫌弃地拍了拍衣裳。
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让他们一家人去大街上不说还穿成这个穷酸样子,晦都晦气死了!
“清嘉。”他喊了一声小女儿的名字,脸色好了些,“你先回房去把你祖母给你准备的衣裳换上。”
许清嘉像是被吓了一跳,抖了一下才说道:“是,父亲……”
她说完带着婢女缓缓离开,背影满是沉重。
“父亲。”许尚安皱着眉,“小妹这几日神思不属,到底怎么回事?”
平南侯斜睨了他一眼:“女眷的事情,你少管。”
许尚安当着两个弟弟的面被这样训斥,顿觉丢人,嗫嚅道:“那……父亲,我先回房了。”
“去吧。”
他前脚刚走,老二许宇也说道:“父亲,大哥其实说的没错。小妹这几日是有些奇怪,那日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下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又笑得傻乎乎的……”
平南侯眼中浮现一丝担忧。
这个小女儿身上现在可系着他们一家人的存亡。
“你去问问,顺便开解开解她,让她按计划行事。”
许宇面露犹豫:“父亲,其实……”
“其实什么?”平南侯眼风一扫。
许宇一下不敢再说:“孩儿遵命。”
邓宇走到许清嘉房内时,许清嘉换上了平南侯老夫人给她专门挑选的衣裳和首饰。
和往日鲜艳活泼的色调不同,今日,她只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裳,首饰也多是珠花,少有昂贵的宝石。
当然,真正的美人浓淡皆宜。
这样打扮,倒是显得她多了几分静美。
“小姐,您笑一笑啊?”婢女放下梳子,“您是不舒服吗?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
“没有……”
“小妹?”许宇走了进来。
“二哥……”许清嘉转过头。
原本圆润的下巴已经变得尖尖的。
许宇屏退左右,才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父亲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许清嘉看着镜子里的脸,自嘲一笑,“是担心爵位吧?”
“也不全是。”许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长乐王洁身自好,长相俊美,身份高贵确实是个良配。”
几个哥哥中,许清嘉只和二哥亲近。
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又如何?”
“你那日不是说你还挺喜欢他的吗?”许宇有些傻眼。
姑娘家心思都变得这么快吗?
许清嘉咬了咬嘴唇,扯着他的袖子。
“哥哥……那日……那日……”
见她一副要哭的模样,许宇急切问道:“什么那日?是长乐王欺负你了?”
许清嘉连连摇头:“我……我看见他和李希言举止亲密……”
“和李希言?”许宇一脸不敢置信。
看他不相信,许清嘉急红了脸:“真的!他们俩坐在花房里,还手拉着手呢!”
“你确定他们是在拉手不是在扳手腕?”许宇觉得,李希言那种人应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吧?
“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傻子还是瞎子,连这个都看不清!”
事实就摆在眼前,许宇不得不信。
“那你怎么想?”
“我就觉得吧……他都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们做什么都没用吧?而且……而且……别人……”许清嘉忽然痴痴笑了一下,又很快皱起眉,板起脸,“别人俩人挺好的,我去插一脚算什么事儿啊?”
许宇不由点点头。
“你也这样觉得吧?哥哥!”许清嘉激动地拉住他。
“不不不。”许宇连连摆手。
许清嘉立即拉下脸:“那你是准备让我去插一脚了?”
许宇还是摇头,发白的脸上满是纠结。
“算了。”许清嘉哼了一下,“你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今日不能把这些话告诉父亲他们。”
自家妹妹的性子,许宇怎么不了解。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要干什么?”
“你少管。”许清嘉威胁道,“你还要我认你,就当作刚刚的事情没发生!”
许宇长叹一口气。
“好,都听你的。”
他伸出手,无奈一笑。
“小霸王,我扶你去前院。”
第80章 寿宴开场 寿宴的地点设立在前……
寿宴的地点设立在前院。
前院开阔,最适合晚上的表演。
位置已经要坐满。
平南侯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一个身着官服的瘦高瘦高的老头儿飞快地走进来:“许侯爷,真是对不住,衙门里有些事,来晚了些。”
“不晚不晚。”平南侯态度亲近,“邓刺史来了就好,早到晚到都是一样的。”
来者正是交州刺史邓松云。
他扫了一眼四周,眼神微动。
平南侯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王爷和李少使还没到呢。”
趁着旁边没有旁人,邓松云小声说道:“长乐王不说,他来你家也属正常。怎么那个活阎王也来了?你是不是招她了?”
想到那个还盘踞在他府内的李希言,平南侯就头疼:“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咱们相识多年,我也提醒你一句。”邓松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李希言是真要杀人的。你知道吗?苏州这一次,光是当场被斩首的就有五十来号人。”
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窜上来,平南侯脸色僵硬,旋即又勉强一笑:“她要杀人,我也没法子。”
邓松云见他顽固,又多劝了一句:“你真不懂我的意思?老老实实交代了,活着就还有转圜的机会。别忘了,卫国公可是你亲舅舅,难不成他还会不管你们吗?”
平南侯心有触动。
他是真的怕李希言查出什么,所以那日才会那么激动。
“长乐王,李少使,到——”
小厮故意拖长了声音。
邓松云拍了拍平南侯的肩膀:“你好自为之。”
众人皆已行了拜礼。
容朗的话说的客气。
“今日本就是老夫人的寿宴,诸位不必多礼。”
交州的官员和他都不熟悉,旁边又站了一个李希言,一时之间,竟只有平南侯和邓松云敢上前搭话。
平南侯带着二人入了座,坐在最前面。
邓松云攀谈道:“王爷和李少使这次来也不提早说一声,倒是让下官没有准备什么招待二位。”
他原本在京城做官,和二人都有过交道。
容朗看了他一眼。
“邓刺史事务繁忙,我们也不好打搅。”
“哪里哪里。”邓松云八面玲珑,也没忘记不爱说话的李希言,“在李少使面前,我哪里敢说忙这个字。李少使,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李希言对此人印象不错——给绣衣司贡献过两个水平奇高的仵作。
“还好。只是邓刺史……你看上去倒是太累?”
邓松云摸了摸眼下两团乌青。
“没法子的事。前几日,南诏那边又有了动静,我这不得看着嘛。”
“南诏有动静?”李希言一下警觉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邓松云一脸无所谓,“他们的边务做了变动。李少使,你别太紧张啊。”
边务变动确实是常见之事,李希言不再追问。
邓松云又朝着平南侯解释道:“朱都护今日也是为了这个事儿才来不了,你别介意啊。”
“怎会。”平南侯笑了笑,“只是不知这朱都护又要忙成什么样子。”
“有章程在,顶天忙个三四日就够了。”
平南侯正欲再说,今日的主人公平南侯老夫人已经来了。
她还是往常的模样,只是换了一身红色喜庆的衣裳。
“哎呀,往年寿宴人虽然比今日多,可是却没有六郎在。”
容朗接话道:“能为您贺寿,也是我的福气。”
他拍了一下手。
张锦急忙呈上一个礼盒。
礼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串珊瑚珠子。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胜在是观空大师开过光的物件。”容朗起身拱手道,“愿姑外祖母身安心泰,福寿绵长。”
“竟然是观空大师开光的手串!”老夫人一脸欢喜,将珊瑚珠子拿起来直接套在了手腕上,“六郎的心意老身自然是要随时带着的。”
她又看了一眼左右。
“小姐呢?怎么还没过来?老二也没来?”
众人的眼神一下暧昧了起来,都觉得最近关于长乐王要和平南侯府结亲的传言应该是真的。
李希言吞下一口酒。
酒还是很烈,刺激得喉咙发疼。
难喝。
作为焦点的容朗却一副闲适的模样,悠悠坐了下来,侧着身和李希言说话。
“看看。李少使,这算是白眼狼吧?前脚刚收了我的礼物,后脚却要污我清白。这些人,真是过分。”
李希言还是冷着脸:“王爷还是坐正些。”
坐在二人后面的瑞王探着脑袋:“你们俩说什么呢?”
“说明日你要课业加倍。”李希言一脸冷酷无情。
瑞王捂着心口:“谁惹你了,干嘛拿我撒气!”
他现在已经很努力了,再加课业真的活不了!
李希言转过头想要说什么,却意外撞见一双凝望着她的双眼。
那双浅色眼睛还是一眼看得见底。
一股名为慌乱的情绪让她别过了眼。
见鬼!
她拿起酒杯又吞下一口酒。
坐在二人旁边的邓松云将一切收入眼底,嘴上的话也拐了个弯。
“你们还是别瞎猜,我看可不一定。”
和他说小话的同僚似有所觉:“听你这话倒像是知道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邓松云闭眼装死。
同僚笑骂:“老滑头!”
而另外一边,许宇已经带着许清嘉走了过来。
许清嘉确实耀眼,一进来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越发肯定起了传言的真实性。
“孙女来迟,请祖母恕罪。”许清嘉说是请罪,实际上已经赖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笑眯眯地搂住她:“我们五娘一定是为了祖母好好打扮去了,真是好看极了。”
许清嘉笑着说:“孙女长得像祖母,自然是好看的。”
平南侯脸上的笑容一滞。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他只能说道:“其实五娘长得更像舅舅些。”
即使自己的外祖父已经被提及,容朗还是稳如泰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也不知这是没听见还是太沉得住气。
老夫人当作不知,让人开始表演歌舞。
为了在李希言面前留下不奢靡的印象。
歌舞被一缩再缩,变得索然无味。
若不是都在和好友同僚闲聊,怕不是当场就要睡过去。
容朗更是一直歪着身子和李希言说话,恨不得直接挨着坐了。
“你看你对面那个女子。”
李希言抬眼一看。
她对面坐了好几个女子。
和她正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已婚妇人。
穿着一身水红色满绣百花纹衣裳,看上去就富贵极了。那张脸倒是和许清嘉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眼尾挑极高,一看就不好惹。
她右手边坐着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姑娘,长得很秀气,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楚楚动人,让人一看就觉得心生怜惜。
“哪一个?”
“红色衣裳。”
“许家的大小姐?”
“没错。”
“不如许清嘉。”李希言直言。
许清嘉虽然看着娇纵,但是目光清正,这个许家大小姐眼神很是混浊,让人见之不喜。
容朗也有同感:“名声也不太好,听说啊,当时杜司马的母亲打死都不准她进门。”
“我记得夫人人不错啊。”
“是啊,所以才都觉得奇怪呢……”
二人窃窃私语。
绣衣使们已经习惯,完全没有反应。
只有稍微注意到这边的人都觉得有些……
这俩人是不是在商量要怎么搞他们?
“老滑头,你说是不是啊?”邓松云身边的同僚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邓松云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古怪:“你们怎么想的?”
平日里也不像这样正经的人啊?
“你看啊,李希言这一路过来弄了那么多人,这是不是轮到咱们交州了?”
邓松云面无表情:“反正和我没关系。”
同僚叉腰:“我也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邓松云悠悠道:“阎王索命你怕不怕?”
那同僚飞快瞟了一眼李希言。
“有那么一点点。”
漫长无聊的歌舞完毕,天色已经快黑了。
侯府挂上了各色彩灯。
这彩灯很是奇特,全部都做成了桃子的模样。
数量不多,高高低低挂在树上,却别有一番趣味。
老夫人目光一深,忽然说道:“五娘,把你这次珍藏的酒拿出来给客人们都尝一尝。”
许清嘉眉头微皱,脸上还是扬起了一个笑脸:“是,祖母。”
仆人们端着酒壶给客人们从后到前依次倒上。
轮到贵客这边的时候,许清嘉站了出来,亲自给各位客人都斟酒。
最后被斟酒的是容朗和李希言。
许清嘉端着酒壶。
“王爷,请。”她左手按着壶盖,长袖浮动,十分动人。
容朗收敛了笑意,一脸客气不失礼貌:“多谢。”
许清嘉又走到李希言面前,给她斟上酒。
“李少使,请。”
她的袖子在李希言的手背拂过,又冲着她展颜一笑。
“李少使,这酒是我亲手酿的,里面添加了些祛湿的药材,您可千万别嫌弃。”
李希言垂眼看了一眼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透明清亮。
“许娘子好手艺。”
许清嘉微微欠身,回到位置上,给自己也斟上了一杯酒。
此时,平南侯起身端起一杯酒,朝着众人说道:“今日家母七十大寿,多谢各位亲朋同僚赏光,在下无以为表,薄酒一杯,先敬各位。”他仰头喝下一杯,又端起一杯酒,“再敬家母。”
众人纷纷站起,端起酒杯和他一同敬了老夫人一杯。
老夫人笑得合不上嘴,自己也喝下一杯酒,让人叫戏班开始表演。
本来有些疲乏的众人一下来了精神。
谁,不喜欢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