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北京城的客机航班划过天际，在蔚蓝的天空留下一道白色的分割线，将整片天空分裂成两半。
车窗外面的风景在不断掠过。
解雨臣坐在后排，双腿自然的交叉重叠，后背轻轻靠着椅背。
对来接他们的解一吩咐道：“先去霍家，将秀秀送回去。”
“好的，东家。”解一应了一声。
闻言，坐在副驾驶上的霍秀秀抬眼去看车内后视镜。
正好和解雨臣对视，便勾勾唇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解雨臣回之一笑。
而鹤云程晃了晃手机，笑道：“我和秀秀一起，你家老太太邀请我上门喝茶，怕是知道了我们在巴乃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霍秀秀便有些心虚。
她这一趟出来的匆忙，只来得及和奶奶发短信通知，等会回去肯定要挨骂了。
“那就一起去吧，正好我找霍奶奶也有点事情。”解雨臣道。
虽然他已经决定见裘德考，并将他纳入自己的棋局，但要是有霍家的加入，筹码就又不一样了。
车辆停靠在霍家大院。
霍秀秀进门便抓住一个下人询问自己奶奶在哪，得到位置之后，走在最前面为其他两人带路。
霍家大院是三进四合院，霍秀秀带着人穿过垂花门，在南书房停下脚步。
向守在门口的伙计点点头，便示意身后两人在原地等一下。
然后走上台阶，抬起手轻轻在书房门敲了三下，轻声说道：
“奶奶，我回来了，还有小花哥哥和先生也过来了。”
大概等了两秒，书房里面传出一道严肃冷清的“进来。”
霍秀秀才转头对两人俏皮的眨眨眼，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
而是对站在台阶之下的两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姿态优雅，赏心悦目，世家小姐的那股气质散发出来，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客人先行。
鹤云程走了进去。
而解雨臣落后在他半步，最后霍秀秀跨进去，将书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桌，桌上堆满了积木，主位上坐着一个满头银丝，发如雪的黑色唐装老太太。
霍家现任当家人。
霍仙姑。
岁月不败美人用在她的身上，出乎意料的合适，确实担得起‘仙姑’二字。
霍仙姑见三人进来，便将捏在手里的墓室积木放在手边，看向三人。
最后将视线落在最前面的鹤云程身上，道：“秀秀，解子，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有点事情谈。”
鹤云程一挑眉，伸手指向自己，“我啊？”
霍仙姑真是看不惯他这副死样儿，冷冰冰的看他一眼，又对着霍秀秀道：
“出去吧，别让别人进来。”
霍秀秀颔首，微微转头，示意解雨臣跟自己一起出去。
但解雨臣站在原地没有动，“霍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听不得的吗？”
霍仙姑皱眉，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道：
“解子，你先出去，要是有什么事情等我们谈完再说。”
“出去等我吧。”鹤云程也凑到在他耳边轻声道：“这老太太奈何不了我。”
解雨臣深深的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
将房间门轻轻带上，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将刘丧留在巴乃了。
尽管真的很想知道霍奶奶要和先生谈什么。
但自身的修养让他做不出什么偷听墙角的事。
于是，他便和秀秀坐在院子里面的椅子上等待。
见解雨臣出去之后，鹤云程直接走到了霍仙姑的对面，一屁股坐下去，完全不顾她难看的脸色。
霍仙姑眉心跳了跳，却没有训斥他站起来，憋着一口气，问道：
“你们在巴乃那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这是在打张家古楼的主意？为什么那条死狗的孙子也掺和在里面？”
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什么张家古楼？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鹤云程装傻，又道：“既然你知道巴乃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前几天差点死在那了。”
“死？你这样的人就适合遗臭万年。”
霍仙姑丝毫不惯着他的臭毛病，直言道：“跟我装什么傻，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张起灵确实是不记得了，但我们这一堆人里面还有你和黑瞎子去过张家古楼，前段时间我找过你，来的却是黑瞎子。”
霍仙姑现在想起黑瞎子临走前对自己的一顿嘲讽，就不爽极了。
没品的臭瞎子！
也就是现在人老了，性子也温吞了，要是放在她年轻时候，黑瞎子保证走不出霍家大门！
“我一天天忙着呢！”鹤云程摆摆手，“进过张家古楼并不能代表什么，而且你不是已经找到你女儿了吗？别这么贪心。”
他毫不留情的戳破霍仙姑，目光放在她正在搭建的积木上，那正是张家古楼的雏形建构。
人人都想要长生。
明明是一个小辈都能看清的事实，这群老顽固却还是坚持，贪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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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进去看看。”
霍仙姑苍老的眼神盯着他，目光在他依旧年轻的脸上流转。
“解云程，这件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叫的是鹤云程在解家时的名字，她这一辈子也只叫过面前人这么一个称呼。
鹤云程见她这番姿态，依旧不为所动，“锦年，唯独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见他这么说，霍仙姑的脸也冷了下去，“之前秀秀来试过我的口风，我就猜到你们要做什么。”
“霍家的加入对你们的计划有利无害，我只是想要找到我要的东西，就当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以往的情分？
话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鹤云程深深看她一眼，眼里掺杂太多情绪让人分不清楚，只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告诉你，里面什么都没有，你爱信不信。”
“你让我怎么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的。”
霍仙姑阴阳怪气的说道，说完又有点后悔，但面上不显。
她和鹤云程也算是老熟人了，那时霍仙姑还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鹤云程也还是叫解云程。
如果一定要形容两人的关系，那只能说……当时的两人有点像现在的花秀。
一个是看管解家暗地里所有脏活的负责人，一个是霍家家主的预备人。
加上表面年纪相仿，做事风格也是形似的心狠手辣和不顾一切，又是同属九门，自然有话题聊。
不过这两人可比现在的花秀做事狠的多。
当然，在当时那种年代不狠就活不下去。
后来张起灵被关押格尔木疗养院，因为他的多次救命之恩，霍仙姑更是坚定的保灵党。
为了张起灵跟上面周旋了很久，费了很多力气，在救出张起灵的过程中也帮了不少忙。
这也就是为什么鹤云程现在愿意给霍秀秀几分耐心的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帮霍仙姑找到长生。
“幸运？”鹤云程听了她的话，似笑非笑，“你就当我是幸运吧，也没说错。”
霍仙姑一时无言，微微垂下眼眸盯着桌面的积木，放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
而鹤云程注视着她沉默的样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我可以给你我的血，有了我的血，你就算看到秀秀结婚也不是问题，一把年纪了，何必去冒这种险。”
老九门那一代剩下的人不多了。
一听到这话，霍仙姑抬眸，极其冷淡的看他一眼。
“你把我霍锦年当成什么人？沿街乞讨的乞丐吗？”
“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是理所应当，用不着你街头布粥的施舍可怜。”
真的是这样吗？
鹤云程沉默了几秒，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仿佛是要通过面前衰老却依旧精致的老太太。
找到当年蹲在树上，眼泪糊了整张脸的小姑娘。
时间真是一个无比奇妙的东西，人越老，做事却越心软了。
要是换做年轻时候的霍仙姑，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要结果相同，那么过程都是无所谓的。
“那你又何必找我？”
鹤云程叹了一口气，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忧伤之色，清瘦的粉红色身影出现在脑海。
“锦年，长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长生，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慢慢老去，而自己风华正茂是一件非常非常残忍的事情。”
他用了两个非常非常，这是一句推心置腹的话语。
但霍仙姑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才是疯了，以前你可从来不说这种话，就为了解家那个小子，你真是不怕下去之后，解九敲断你的腿！”
依她看，面前这人才是真的疯了！
最开始在秀秀的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置信。
但刚才那解家小子的一番做派，她算是彻底信了。
这个王八蛋怎么下得去手？
“敲断腿也是我赚了。”鹤云程轻笑一声，“九哥要是愿意，我两条腿让他敲着玩儿都行。”
“再说了，这事儿我可是专门求神拜过菩萨的，菩萨都同意了，九哥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求神拜菩萨？”霍仙姑嗤笑道：“你就算再拜一百年菩萨，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还菩萨同意，真不怕哪天鬼敲门。”
话语间，两人原本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鬼敲门，不一定被吓的是谁呢！”鹤云程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话聊到这里，其实无解，没有再继续吹牛的必要了。
霍仙姑注视着他起身的动作，慢悠悠道：“就算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会去找解家那小子亲自聊。”
话题又回到最初。
鹤云程摆摆手，“他同意算你口才好，反正我是不会再进去的。”
张家墓，外人进，死无全尸。
他和黑瞎子已经破过一次了，他们答应过张起灵不会再进去了，即便他现在可能不记得了。
霍仙姑无言，在他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叫住他。
“你真的去寺庙求神拜佛了吗？”
她不怎么相信。
像他们这样的人，手里沾的人命，数都数不清。
别说去求神拜佛，就连平时看见寺庙都得绕道走。
“我从来不说谎话，菩萨确实同意了。”
鹤云程转过头来，对霍仙姑露出一个笑容，恍如当年，看得她一阵晃神。
紧接着，她就见到鹤云程慢慢抬起手，对着自己比了一个手势，笑眯眯的说道：
“它说OK。”
霍仙姑：？
霍仙姑一时没转过脑筋来，等反应过来时，顿时明白自己又双叒叕被耍了。
说不定这王八蛋就等着自己叫住他，好来这一死出！
该死的混蛋！
想明白之后，霍仙姑的脸色瞬间垮下来，站起来一拍桌子。
将手边的积木朝他那张招摇的脸狠狠砸过去，一身的端庄优雅消失。
“王八蛋！给老娘滚出去！”
一句话中气十足，颇有几分当年泼辣的意味。
鹤云程见状，贼兮兮的笑了几声，转身就消失在她的眼前。
留霍仙姑一人站在原地被气得不轻，胸脯微微起伏，但气着气着又突然笑起来，低声骂道：
“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账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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