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二更
“大胆奴才放开本少爷, 你们今日若敢对小吉用刑,待日后我定要活扒了你们的皮。”三公子程寰谨挣扎怒斥道。
正准备行刑的两个粗使婆子闻言拿着杖棍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她们不过是庄子上的粗使婆子, 若是让三公子记恨了, 恐日后没好果子吃, 这般便僵在了那。
木棉微蹙眉淡淡道“三公子,勿要让奴婢们为难, 您这般恐是要殃及池鱼。”
语罢便厉声对那两个婆子道“还愣着作甚, 五姑娘的话都敢不听了?还是也想尝一尝杖棍的滋味, 给我狠狠的打。”
打了恐日后要被三公子为难, 若是不打恐今儿个都过不去, 两个粗使婆子对视一眼一咬牙便举起了杖棍, 仗棍的一端削成槌状, 外面包一层铁皮,铁皮上还带有倒勾。
每打一下抬起时都能刮下血肉来,小吉被堵着嘴没挨几下便疼晕了过去。
被麻绳捆着的双腿, 更是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程寰谨眸中满是衔悲茹, 使了浑身的力气挣脱开拦着他的小厮,把两个粗使婆子一脚踹倒在地, 蹲跪在小吉跟前, 颤抖着双手为他擦脸上的虚汗。
一直站在木棉身旁的苏叶见此情景只觉肉跳神惊, 下意识的看向木棉, 见她脸上未有异色便微微垂下眸,这三公子莫非有龙阳之好。
“杵着作甚,还不把三公子扶起来, 若是再扶不住,恐是要去矿山上练练力气了。”
“我要见我阿姐,小吉是我的小厮,自是要对我忠心,阿姐做事一向公道,便是要罚也理应罚我这个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的罪魁祸首,而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忠奴难得的道理难不成我阿姐不知晓吗?”
“不懂得规劝主子的愚忠之人,又哪里难得?三公子若是还要这般让奴婢们为难,这小吉怕是留不得了。”
“我要见我阿姐,你这个贱奴听不懂吗?”
“姑娘吩咐了,三公子车殆马烦,这一路上想来也没有机会好好温习功课,再过几月便是秋闱,去年您耽搁了,今年下场自是要做万全准备,为您请了青松书院的先生,这些日子三公子就在庄子上修心养性好好读书便是。”
木棉毫不在意程寰谨对她的辱骂,不卑不亢道。
程寰谨闻言怔愣住,他阿姐这是不准备见他了。
他这般做明明也是为了阿姐,他想做阿姐的倚靠,而非
躲在阿姐羽翼之下。
如今他已知晓是他妄自尊大一意孤行,知晓错了,他日后定不会再这般不切实际,为何还要拘了他,如此严惩小吉,莫非,程寰谨心中慌乱不敢再出声为小吉求情。
木棉看了一眼苏叶,苏叶自是知晓她何意,便唤来了四个粗使婆子,两个去扶趴在地上正‘哎哟’的两个粗使婆子,另外两人则是拿起了杖棍。
“受累了。”苏叶给两个算是受了无妄之灾的粗使婆子一人一个织锦荷包,里面装的自然是金瓜子。
两个婆子一入手,沉甸甸的,不禁瞳孔微微放大,忙对着苏叶千恩万谢,嘴里也是换着词夸赞五姑娘。
苏叶面显不耐的挥了挥手,两个人才识趣的闭了嘴,相互扶着一瘸一拐退了下去。
五姑娘要断了小吉的腿,那便是真的要断,府医已经在旁候着了,见小吉有些不好便在他嘴里塞了参片吊着气。
“木棉姑娘,膝骨碎了这腿应是保不住了,若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恐要截断,以防伤口不好处理化恶脓感染。”
木棉颔首,又对庄子上的魏管事道“小吉的下场您也是瞅见了,三公子若是从这庄子上离开半步,可勿要怪姑娘不念及旧情。”
“是,老奴知晓,还请木棉姑娘安心。”魏管事额头冒着些许冷汗,他都不忍心看那小吉的惨状,这般还不如抹了脖子来的痛快。
“木棉姑娘,对小吉今后安排,还请您明示。”
“自是好生养着,姑娘念及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虽犯错挨了罚,但也不会不念及旧情,回头寻个小厮照顾着,不可懈怠。”
“伪善 ,如此这般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失魂落魄的程寰谨闻言突然怒吼道。
木棉、苏叶两人对视一眼便恭敬的对三公子程寰谨福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夏虫不语冰,木棉是从心底为五姑娘不值。
苏叶则是一路上沉默寡信,心事重重,她不知是不是在上一世耽美小说看多了,故而多虑了。
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同木棉说,若是她多虑了,恐又要徒生事端,更担心五姑娘觉得她心思不纯亦或者做事不稳靠。
可若万一是真的,她现今瞒下,将来三公子弄出些动静来,届时恐会牵连了五姑娘。
木棉作为五姑娘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用说的,见苏叶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道“可是被吓到了?”
苏叶摇了摇头,如今她已然习惯观刑了。
思衬再三还是决定告诉木棉她的揣想。
木棉惊愕失色,她沉默半响仔细追忆也越发觉得有些不对低喃道“小吉不能留了。”
“或许是我多寻思了,我只是觉得三公子神色有些不对。”
苏叶倒不是可怜小吉,如今她早就习惯或者说是融入。
主子身边若是有个伶不清的便是祸患,只是万一是她多虑,小吉便是无辜的,她自是心生愧意的。
“此事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木棉眸中闪过狠绝,若是三公子如此不懂事,要她看来也不必让姑娘这般费尽心思为他铺路了,直接拘起来便是。
回府后木棉便吩咐苏叶带人围了三公子的秀竹居。
这世上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真的,想来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望月居
程寰玥眸中透露出慌乱,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她的唇微微颤抖,突然大笑了起来,眸中隐隐噙着泪光。
“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木棉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五姑娘这般失态了,眼眸透着不安,只觉鼻尖酸涩心疼的扶着她“姑娘,或许是苏叶瞅错了,是奴婢多虑了,便是真的,三公子还未弱冠自是不懂的,一时走了岔路扳回来就是,您勿要气怒伤了身子。”
“把秀竹居的人都给我捆了,让纸玉去,若是查出有知情不报者便拔了舌头发卖出去。”既然不会说话,那便无需再开口了。
秀竹居
院内伺候的下人个个脸色惨白跪在院中,三公子偷跑出府他们便挨了板子,罚了月银,如今三公子回来了,也不知又捅了什么篓子殃及他们,惹得五姑娘动怒。
“苏叶姑娘,您行行好给老奴指条明路吧,这是又为哪般啊!”秀竹居林管事一脸苦着脸道。
“林管事,这人呢需懂得自救,小吉一直同三公子寸步不离的,落得什么下场想来您也应知晓一二的,五姑娘已经发现了,若是此时有人迷途知返,坦白交代或许有赏,若是一味地愚忠替三公子瞒着,小吉便是前车之鉴,就是不知没有三公子照拂,断了腿是否还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林管事被苏叶似是而非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老奴虽是三公子院子里的管事,但平日里三公子是不许老奴近身的,都是小吉伺候着,老奴真是不懂您的意思啊。”
“苏叶姑娘,奴才知晓,奴才 ”
“等等。”苏叶打断开口说话的小厮,站在廊庭台阶上居高临下四顾一番道“便只有他一人知晓吗?可要想清楚些。”
待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站出来,苏叶同纸玉对视一眼,便直接让人把刚刚站出来的小厮带走了。
林管事看着苏叶等人的背影,依旧是茫然若迷。
对着跪在院子里的奴才们呵斥道“吃屎你们都赶不上热乎的,瞅瞅人家福顺,再瞅瞅你们自个,一个个还杵着作甚,还不起来等老子扶不成。”
福顺原先还有些忐忑不安,一路上垂着头不敢说话,但见苏叶、纸玉两人神色未异,逐渐放下了心,甚至幻想起一会儿五姑娘会赏他什么金贵物件了。
待到了望月居,一脚刚踏进垂花门,福顺就被侯着的四个粗使婆子堵了嘴捆住了手脚押倒在地,直接拖扯扔进了刑房。
纸玉拿出长针在福顺眼前晃了晃随即开口道“都是做奴才的,我自是不想为难你,三公子同小吉之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又同何人透露过,仔细与我说说可好。”
福顺被吓的腿都软了,忙疯狂点头。
苏叶拿出他口中的布。
“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纸玉姑娘您高抬贵手啊!”
伴随着福顺如同杀猪般的凄惨吼叫声,纸玉对他插了一针,面无表情道“呱噪,说这些讨饶的废话作甚,我问什么便直接说什么。”
“一年,不不不,是两三年前奴才有一次吃坏了肚子发现三公子书房好像有些个动静,以为是院子里出了手脚不净之人便想着立一功,凑过去才发现是,是小吉被堵着嘴让三公子压着 ,奴才知晓分寸,此事未曾同任何人透露。”
又是一声惨叫,苏叶抬起手捂住鼻子,福顺失了禁。
“你若是未同任何人说起,五姑娘又如何得知的?这般不老实,可是要受罪的。”
“奴才真的没有啊!或许或许是有旁人也发觉了,不是奴才透露出去的,真的!”
“苏叶点火。”
苏叶抿了抿唇从碳盆中引燃火棍,不多时铁针便慢慢烧红,随之而来的便是福顺凄惨哀嚎声。
“奴才说,奴才都说,奴才只跟阿爹提了,阿爹让奴才把嘴闭严实了,奴才真的再也没有跟旁人透露过。”
纸玉对苏叶点点头,苏叶放下火棍,不知是不是因离着炭盆近了些的缘故,她此时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只觉得浑身卸了力气,勉强站稳。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大晟嫔妃等级设定发到了作……
三年前, 程寰玥一着不慎,险些满盘皆输,不得不以屈求伸远走边城,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荆棘满途。
那时的谨儿才过幼学之年未曾束发[注1]未曾想竟这般早早泄了元阳, 还是同小厮厮混, 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程寰玥捂着
心口只觉胸中垒块, 目眩魂摇,如此不堪之人竟是她的胞弟。
她多年隐忍谋划为哪般。
她唇角微微翘起, 笑意中带着几分决绝, 眸中空洞如同深井般散发着寒意。
“请府医为他仔细诊脉, 若是影响子嗣便为他好好调理, 拔了小吉的舌头, 断了他的胳膊好好养着, 待养好了送到象姑馆[注2]。”
程寰玥眸中闪过一抹狰狞又道“待他身子无恙后, 重金寻些好生养且心甘情愿的寡妇送到庄子上,若他不愿便开些不伤身子的药。”
“姑娘,三公子原是那般懂事明理, 想来那小吉恐有背后之人,要不要奴婢彻查清楚。”木棉见程寰玥这般凄入肝脾, 自是心生不忍。
“无非便是那些人,查与不查又有何分别, 我乏了, 后面的事便交与你吧。”
程寰玥只觉哀莫大于心死, 她也不过碧玉年华, 如今大选将至,她又何来旁的功夫再为他熬心费力,她只需保住大房一脉便好, 她不能让阿爹阿娘成了无人祭拜香火的孤魂。
翌日
荣安伯府要变天了,三公子虽从边关安全回来了,但却染了痨疾,五姑娘恐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雅韵轩
二夫人林氏知晓后不禁感叹,这人算不如天算,五姑娘便是再拏云握雾又能如何,只可惜三公子是个不知惜福之人。
他若是规行矩步不去那边城,以他在六馆受先生重视程度,想来去年秋闱是能榜上有名的。
科举入仕前程似锦,又有五姑娘从旁鼎力相助,这荣安伯府世子爷之位,想来那三房是坐不稳的。
可惜了。
若是她的柔姐儿有五姑娘那般拿云握雾的本事就好了,也能帮衬珺儿,只可惜是个性子绵软不喜争抢的,也不知晓是随了谁。
白瞎了她为她煞费苦心,求亲告友寻了兴庆伯嫡次子这门好亲事。
算了,儿女都是债。
同五姑娘相比,林氏顿时觉得日子倒也不至于这般糟心。
唠疾虽说一时半儿死不了人,精细养着到也无甚,但却是会传人的,大房可就只留下这一个哥儿,若是绝了脉也是有些可惜的。
她家二爷是庶子,嫡脉子孙辈儿不死绝了,想来是轮不到他降等袭爵的,这般她自是盼着大房能压过三房嫡孙袭爵。
可惜天不遂人愿。
让林氏未曾想到的是,五姑娘会来主动寻她。
待知晓来意后,林氏神色有些茫然若迷,随即反应过来不免可惊可愕“五姑娘可是想好,这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是得了圣眷也便罢了,若是时运不济未能,恐是要孤老一生的。”
五姑娘如今碧玉年华,正是含苞待放娇嫩可人的时候,长相又极为娇美入宫后也并非不可一博,她侄女如今虽得了嫔位,但膝下只有一个身子羸弱的小公主,能不能顺利长成还是未知数。
又伤了身子,恐难再有身孕,林家如今也未有适龄姑娘能送进宫中去,如今荣安伯即将凯旋回朝,若是五姑娘进宫想来位份也不会太低,再加上荣安伯府同林家本就是姻亲,自该守望相助,五姑娘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她何不锦上添花一回,也算是结个善缘。
三公子如今前程无望,若是五姑娘荣得盛宠,想来也只有她的珺儿能同五姑娘守望相助了。
“二婶娘想必您也知晓了谨儿之事,我便再是悉心毕力也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但若让我这般认了命瞅着三房得意,我是不愿的,这般自是要搏一搏,如今也只好寻二婶娘相助。”
程寰玥言外之意,林氏自是听懂的。
拉住她的手道“你唤我一声婶娘,我又怎能不管你,谨哥儿却是可惜了,但你还有你二哥不是,不到万不得已怎好选这条荆棘之路。”
“我虽气恼谨儿,但我也不能不管他,盛京纡朱拖紫,门庭赫奕最是重规矩,哪里容得我时常照顾谨儿,便是荆棘之路我也是要走一走的,他如今这般我自是要为他撑起一片天来。”
“好孩子,真真的苦了你了。”
望月居
苏叶此时可谓是罔知所措,五姑娘竟是要入宫。
木棉寻她时,她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
如今她才真的想通彻,为何木棉、纸玉、锦书几人会这般教导她,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让她掌握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苏叶在识字过了明路后,首要之事便是熟读了大晟律法,自是知晓按大晟律法,选秀进宫女子只可携一个婢女,且年岁不得过及笄之年。
苏叶知晓她没有资格拒绝,若是表现出不愿随同五姑娘进宫,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背主的奴才,自是可诛之。
但她真的不愿,若是早知五姑娘是要进宫的,她就应凡胎浊骨些,不该表现得敏而好学,千伶百俐的,老老实实做三等丫鬟便好。
如今这般自是懊悔无及,即便不愿苏叶也知晓如何选择。
五姑娘多谋善虑,想来是有一搏之力的。
程寰玥倚靠在美人榻上,朱唇轻启“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虽出身荣安伯府但宫中比我出身贵重之人比比皆是,你年岁尚小恐不懂其中艰难如蹈水火,大晟律法宫女需年满二十五岁方可放出宫,可你知晓宫墙为何是赤红色吗?”
苏叶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血染红的,在宫中每走一步均是举步艰难,若走错了勿说护住你,便是我也是自身难保的,这般你还愿随我进宫吗?”
“奴婢愿意。”苏叶眸中满是坚韧。
“你可要仔细斟酌好,选好便不得回头了。”
“姑娘奴婢愿意,若非您带着奴婢跟奴婢的阿爹阿娘,奴婢此时还在边城老宅,恐已然成了那未开化蛮夷之人的刀下魂了,奴婢这条命是姑娘您的。”
对苏叶的回答,程寰玥自是满意的。
亲自扶她起来“既然这般,往后便是咱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了 ,这几日你便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去庄子上陪陪你阿爹阿娘。”
苏叶自是满脸感激,待她躬身离开后,程寰玥看向木棉道“待我入宫后庄子上便交于你了,按宫规每隔一季宫女便可在顺贞门隔栏同家人相见。”
“奴婢定不负姑娘所托。”木棉眸中蓄满了泪珠子,虽离姑娘入宫还有些日子,但她却是已然不舍了。
林娘子苏忠二人知晓了苏叶要陪同五姑娘入宫后自是不舍。
林娘子眼眶泛红,那泪珠子便如同控制不住的决堤河流般。
“这可如何是好,以后阿娘还能见到你吗?”
“怎会见不到 ,按大晟宫规每隔一季宫女都可在顺贞门隔栏同家人相见,到时阿娘阿爹记得来看我,若是有不明的地方便去寻木棉姐姐,一年可以见四次呢,等女儿年满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宫了,待那时女儿就再也不会与阿娘阿爹分开了。”
“要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吗?那时你便是老姑娘了,如何说得好人家,想来是要做填房后娘的,叶儿你听阿娘的话,咱们不进宫可好,咱们去求姑娘恩典给你放了籍,这般你也能同巧玲那丫头一样嫁给良民了。”
“阿娘您可知,宫女出身便是官身也能配得的,您自是无需担忧女儿将来。”苏叶宽慰林娘子道。
林娘子闻言眸中一亮“可不能哄阿娘。”若是能嫁给官老爷,哪怕是填房也是高攀的。
林娘子稍稍安了些心,只是依旧舍不得苏叶。
哄好了林娘子,苏叶微微松了口气。
她私下给了林娘子五百两银票让她收好,若是五姑娘在宫中未能荣得圣宠,更甚者失了命,想来她也是活不成的。
五百两银钱足够她阿爹阿娘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再
多便并非好事了。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五姑娘谋谟帷幄,待进宫后她只需敬终慎始,不给五姑娘拖后腿,锦绣前程也并非不能想的。
唯一棘手的便是那封密信,宫中宫规森严,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封密信带进宫去应是痴人说梦。
但若是让这封密信离开她眼皮子底下,恐难安枕而卧。
原先圣上只有祚王一子,自宫内林嫔有孕生下小公主后,后宫也是接二连三的传出喜讯,虽有些并未能保住,但明眼人自是能从中看出端倪的。
圣人身体应是出了问题。
苏叶知晓祚王非圣上亲子之事,圣上身体定是人为,如今想来圣上应是养好了,若是将来五姑娘生下子嗣,那个位置定要图谋的。
她手中的这封密信至关重要,自是不能毁了。
苏叶正在犯愁之际,余光瞟见佃农家的孩童正在河边玩扔石头打水漂,她眸中一亮想到了法子。
她先用蜡在蝴蝶剑簪接口处仔细涂抹,又觉得不保险,把整个蝴蝶簪都涂抹了一遍蜡油,又用细棉布包裹好,外面还包裹了几层桐油布。
寻来了两块青砖,中间掏空后把包裹好的蝴蝶剑簪放进去,两块青砖合在一起用麻绳捆紧,外面又包裹了多层桐油布,再用绳子系结实。
她准备带回荣安伯府,届时沉到五姑娘院中水井里,待五姑娘入宫后便是三房世子爷袭爵当家做主后也是不敢动五姑娘院子的。
苏叶压在心中的这块大石终落了地。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夏气重渊底, 春光万象中。[注1]
六月初十,乐安大长公主举荐了荣安伯府嫡出五姑娘程寰玥入宫选秀。
圣旨到荣安伯府时,世子爷程子慎只觉茫无端绪, 难掩惊愕失色。
待他回过神时, 二爷程子守已经恭敬懂礼的往传旨大监手里塞了程寰玥事先交于二夫人林氏的荷包。
传旨大监不动神色的捏了捏, 眸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愉悦神色, 这厚度想来不少于三张银票子,比起沉甸甸的茶水费, 他最爱的便是这有厚度轻飘飘的茶水费。
都说荣安伯府江河日下, 要他这无根之人看来此话差矣。
“玥姐儿你入宫选秀为何要瞒着, 你祖父不日便将凯旋归朝, 此等大事怎能如此胡闹, 你可知。”
面对世子爷程子慎疾言怒色, 程寰玥眸中满是讥讽, 毫不掩饰的打断程子慎的话道“可知什么?可知三叔您吮痈舐痔同忠国公府四公子铺谋定计于我,您可知我外祖为何革官削爵。”
她既接了选秀圣旨,自是无需再同三房之人忍尤含垢。
故作负屈含冤控诉。
“三弟, 你竟如此糊涂。”二爷程子守着实诧异,忠国公府四公子虽是祚王伴读, 看似前程似锦但盛京纡朱拖紫,门庭赫奕又有谁不知那就是个流连象姑馆喜龙阳的膏粱纨袴。
程子慎积羞成怒道“你懂个甚, 我这般为谁, 为我荣安伯府百年基业, 若不是受玥姐儿外祖家累及, 我荣安伯府又怎会同忠国公府起了不虞之隙,又怎会日陵月替。
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是风言雾语哪里能全信, 更何况忠国公府三夫人还是玥姐儿的亲姨母,若能促成秦晋之好,对玥儿姐也是好的,哪里知竟误我披心相付。”
程子慎这副道貌岸然模样,让程寰玥厌恶至极,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越过他对二爷程子守、二夫人林氏福礼后便回了望月居。
“二哥您可瞅见了吧,竟这般的目中无人不尊长辈,恐是进了宫也是给我荣安伯府惹灾招祸,要我说现在就应托人求了淑贵妃撂了她的牌子。”
程子守同林氏对视一眼,紧要关头一蹴而就自是不能让程子慎得逞。
“二爷,三弟言之有理,何况淑贵妃娘娘宠眷长盛,便是玥姐儿进了宫想来。”后面的话林氏未直接说出口,自是都心中明了何意的。
“但此事去求淑贵妃娘娘恐是不稳妥,就如三弟所言,玥姐儿外祖家革官削爵却是同忠国公府脱不开干系,若是淑贵妃娘娘出手撂了玥姐儿的牌子,想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恐是要背后议论淑贵妃娘娘容不得人。”
“二嫂言之有理,玥姐儿实在太过不懂事,此事却是难办了,可我这做亲叔叔也不能真不管她。”
程子慎蹙眉只觉心乱,此事却是棘手,若是让玥姐儿入了后宫,哪怕不得圣眷她手上的私产恐也再无法染指,若是得了荣宠于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这有何难,宫中林嫔娘娘是你二嫂娘家侄女,递个话便是,想来淑贵妃娘娘知晓也会记她的好。”
“二哥说的对,此事便劳烦二嫂了。”
“荣安伯府好,我同你二哥才能好,这般浅显道理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是知晓的,只是忠国公府四公子同玥姐儿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知晓三弟你是为了玥姐儿,为了荣安伯府,但若是玥姐儿不愿,这般逼着反而不美,不若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玥姐儿进宫参选之事也不见得是坏事。”
程子慎掩了眸中不耐拱手道“还请二嫂细说。”不过是个庶子媳,唤她一声二嫂竟如此蹬鼻子上脸要说教于他。
林嫔虽为圣上生了小公主,但也因此伤了身子恐难再有孕,更何况那小公主也是个身子羸弱的,能不能养活还是未知之事。
林氏这个庶子媳竟异想天开,还想借着此事让林嫔攀上淑贵妃娘娘,还想让他呈情,着实可笑。
“想必三弟也知晓,大选分三选为期一个月,若是直接让玥姐儿在初选便撂了牌子,于咱们荣安伯府自不是幸事,不如便让玥姐儿走到终选,届时自是百家求娶,更重要的则是玥姐儿可是乐安大长公主举荐的,若未能走到终选,恐要拂了乐安大长公主一番美意。”
“二嫂虽言之有理,若是因此得罪了乐安大长公主,于我荣安伯府也是有损无益,只是到了终选圣上若是留了牌子赏了簪该如何是好。”
父亲刚刚立下战功,想来便是嘉赏也会留下牌子,可乐安大长公主也不是如今的荣安伯府敢得罪的。
程子慎心中更觉程寰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弟无需忧心,终选是在御花园,这御花园此时想来是百花盛放,芬芳吐艳的,若是对花粉不适起了疹子,自是不能冲撞圣上的。”
程子慎眸中精光一闪,拱手道“此事便劳烦二嫂了。”
雅韵轩
二夫人林氏眸中满是鄙夷不屑“真是未曾想到咱们的好世子爷这般好糊弄,三言两语便信了,待到了终选谁又能左右圣上。”便是真有人想用那腌脏手段,想来玥姐儿也会多加防范的。
“我怎觉得此事并不稳妥,咱们就这般押宝玥姐儿是否过于草率。”
林氏最厌烦的便是程子守瞻前顾后的性子,还真真的人如其名。
“二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咱们不同您那好弟弟对上又能得些什么旁的好处吗?只要玥姐儿安稳到了终选,便是碍于父亲刚刚立下战功也定会留牌子赏簪的,那位份也不会低了,想来从四品宝林之位是少不了的。”
“你也说是安稳到了终选,若是未能呢?”
“那便是我同林嫔娘娘递了话,自是能卖个好给咱们的好世子爷,他一个外男还能进宫去寻真假不成,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谁不做谁傻。”林氏不以为意道。
“可若是玥姐儿进了宫未能有一番作为,咱们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还同他撕破了脸皮,这般看来得不偿失啊。”
“那又如何,待他袭爵咱们也是要搬出荣安伯府自立门户的,公中亏空如此,得罪与否想来也是不差的,况且玥姐儿是个多谋善虑心有成算的,又生的仙姿玉色。
想来荣得圣眷也是不难的,谨哥儿如今这般自是成不了玥姐儿的助力,但是咱们的珺儿可也是玥姐儿的二哥哥。”
林氏想的通透 ,成了,她的珺儿便会有锦绣前程,若是不成,与她也无甚。
宫规森严,便是出身纡朱拖紫,门庭赫奕的贵女在参与大选时也需同那些个小官之女一样只身入宫选秀。
初选若非有人授意是不会筛人的,毕竟身上有瑕之人自是不会被家中送来参选的,这般同藐视皇权有何区别。
程寰玥用了不伤身子的汤药,掩了她一身冰清玉润好肌肤。
这般颜色却是逊了三分,未施粉黛带上面帕便上了宫中派来接她的马车。
望月居
五姑娘程寰玥入宫选秀之事除了木棉、苏叶几个心腹外,事先整个荣安伯府都是不知晓的。
望月居当差的丫鬟婆子们自是心中惶惶,待五姑娘入宫后,她们恐要没如今这般舒坦的日子了。
“这般丧着脸做甚,若是五姑娘入宫得了盛宠,咱们可就是伺候过娘娘的人了,哪里会有人敢欺负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你们一个个杵在这儿不嫌晒得慌。”
木棉同苏叶对视一眼,在她耳边轻语道“未曾想喜鹊虽性子跳脱些儿,但也是个心思透彻的,这般到是可安排到纸玉那边。”一想到纸玉总是念叨缺人,这般倒是能如她愿了。
庄子上三公子闹腾的厉害,木棉每隔三日便会亲自去一趟,想来是要锻炼苏叶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些日子虽苏叶名义上只是二等丫鬟,但书瑶却是事事以她为先的。
“喜鹊所言甚是,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五姑娘是何等宽善之人,想来你们也是清楚的,自是会为你们安排好,若是有想求恩典的,这几日便可来寻锦书姐姐,让她登记好,待咱们姑娘回来后自会定夺。”
“苏叶姑娘您会不会随五姑娘入宫啊?”喜鹊见苏叶附和她的话,便大了胆子凑了过来好奇询问。
“姑娘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怎能揣测,好好当差。”苏叶收了脸上的笑意。
喜鹊也反应过来,知晓自己说错话了,老实的退了下去。
一旁的木棉蹙眉“未曾想是个经不住夸的。”是她看走了眼,虽是个心思透彻的,但却少了些眼力见儿,缺了分寸,这般看来还是她姐姐喜燕更稳妥些。
喜鹊若是得知她一时口快,失了好前程恐是要悔之晚矣。
月华临静夜,苏叶放轻脚步走到水井边用系了活扣的麻绳把青石砖小心翼翼轻轻的沉入井底,又把麻绳收了起来。
未以防万一,苏叶裁了几枝紫薇花抱在怀里往回走,若是运气不好被起夜的丫鬟婆子发现,也能有个说辞。
翌日一早,木棉来寻苏叶时见她长桌上陶瓷瓶中的紫薇花,昨晚她同她商谈院中留下来的丫鬟婆子如何安排时是没有的。
想来是夜里睡不着到院子里采的,轻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愧意 。
木棉自是知晓入了宫便真的身不由己了,苏叶再是聪慧也不过才十一岁,还未到金钗之年。
“今个儿我要去庄子上,恐要待些时日,望月居便交与你了。”
苏叶并未推拒点点头“姐姐放心。”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捉虫
淑贵妃放下手中的花名册, 在宫女搀扶下从美人榻上起身,摇曳生姿走到妆匣台前“花无百日红,如今本宫已然是那半老徐娘, 也怨不得圣上不愿踏足本宫这长乐宫了。”
“娘娘天姿国色, 万种风情哪里是那些个庸脂俗粉能比的。”章嬷嬷为淑贵妃梳理发髻, 别上一只赤金嵌红宝石珍珠步摇。
淑贵妃抬起手拂了拂云髻上垂下来的赤金嵌红宝石珍珠步摇, 唇角笑漪轻牵道“竟会哄我,荣安伯府的五姑娘过了初选?”
“四公子瞅上了程五姑娘, 奴婢听闻程五姑娘闻不得一串红的香气。”
淑贵妃冷‘呵’一声“荣安伯府江河日下, 程五姑娘倒是个不服命的, 这不懂识时务之人都命薄福浅。小四倒是个宽厚的, 若是本宫便会好好压一压她的傲气, 罢了, 便给她个体面吧。”
眸中满是不屑, 荣安伯花甲之年白得了个战功,难不成以为便能扭转乾坤不成,就是可惜了凌哥儿, 好在忠国公府最不缺的便是哥儿。
“娘娘宽善。”
七月初七,乞巧日。
“今日便是终选了, 程姐姐脸上的红疹可好了些了?” 与程寰玥一室的秀女冯明珠面露忧色关心道。
程寰玥笑意浅淡,‘嗯’了一声便放下了床榻上的纱幔。
“昨夜她让宫婢换过多少次水, 你又不是没听见动静, 何必多余询问, 不知内情的人恐要觉得你是落井下石故意说的, 这人就是需认命,福是天生的,那福薄之人便是如何处心积虑也是无缘面见天颜的。”
整个盛京城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荣安伯府箕裘颓堕,故而还需荣安伯花甲之年上阵杀敌拼战功,为的便是再保荣安伯府十年安稳。
她表哥看上她便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还敢嫌弃,待日后她嫁过去定要好好磋磨。
冯宝珠出身庶族,若非祖父是六品太史令,家中又无适龄姐妹,进宫选秀这等天降福泽也是轮不得她的,自是不敢同高门贵戚出身的贵女唱反调,便是眼瞅着江河日下的荣安伯府出身的程五姑娘也是不敢得罪的。
微垂着头不敢应和,更不敢反驳尚书千金王行香的话。
“还杵着这里作甚,一会儿嬷嬷便要来催了。”王行香冷哼一声先出了屋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关心你。”冯宝珠匆匆留下这句话便也出了门。
程寰玥换上云纱锦制的衣裳,对着妆匣铜镜梳理发髻,今日自是不能藏拙的。
昨夜多叫了水,不过是为了用药浴显露出她原本的冰肌玉扶,却未曾想歪打正着让人误以为是身上不妥。
程寰玥手持金丝织锦团扇遮住脸,微微垂着头跟在最后面,宫中宫规森严,忌左顾右盼这般倒是让她一路顺利到了御花园。
宫中待久了的人自是人精,最会的便是捧高踩低,若非程寰玥是乐安大长公主举荐的,出手又素来大方,恐难安稳至今。
王行香微微侧身见程寰玥竟跟着来了御花园,蹙起了眉,原先还真是高看了她,竟这般不知分寸,难不成她不知晓身子不妥面见圣上视为冲撞吗?
倒是有笑话瞅了,她这般人也配穿得云纱锦,简直暴殄天物,王行香掩下她眸中的嫉羡。
圣上凌厉雍贵,神情寡淡的坐在御座上,对下面妙龄佳人好似提不起兴致,秀女走了过半竟未赐出一枝簪。
轮到王行香时,淑贵妃看向圣上朱唇微启“圣上这般恐要让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心伤的。”
圣上冷嗤了声“朕竟不知爱妃竟如此贤淑,既然入了爱妃的眼便赏簪吧。”淑贵妃自打潜邸时便是圣上的侧妃,哪里听不出来圣上话中不耐。
只觉脊背冷汗涔涔,忙起身跪在圣上面前请罪道“是臣妾口不择言了,还望圣上赎罪。”
圣上并未像往常那般亲手扶起她,只是敷衍道“朕怎会责怪爱妃,继续吧。”
一旁的大监高和忠不敢耽误喧道“三品户部尚书王维知之女王行香留牌赐簪。”
待轮到程寰玥时,因她站的位置靠后,一路走来只见她步态轻盈,云锦纱制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如同盛开白莲,待她却扇颜如渥丹,眸中似含秋水,双瞳澄澈。
肌肤更是粉光若腻,颜色如朝霞映雪。
淑贵妃死死握着手中的云锦纱帕子,未曾想她终年玩鹰,竟让小家雀儿叨了眼睛。
“赐簪。”
“荣安伯程诏之孙女程寰玥留牌赐簪。”大监高和忠不留痕迹的瞅了一眼程寰玥,这可是今儿个圣上第一个赐簪的小主。
望月居
星空皎洁,
明河在天。
苏叶倚靠在窗前长桌旁托着腮,望着星空繁星弯月,今个儿宫中传来了消息,五姑娘留牌赐簪了,听闻底下的小丫头们说,世子爷怒气冲冲去了雅韵轩。
为何,自是不言而喻。
苏叶对这个世子爷着实嗤之以鼻,也难怪荣安伯花甲之年,本应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却还要上阵杀敌去拼前程。
季夏蚊虫最是扰人,苏叶点上驱蚊熏香收拾妆匣,夏梦同锦书记了名,她是要自赎出府的。
坠雨已辞云 ,流水难归浦。[注1]
对同她年岁相当的夏梦,就好似她的另一种活法,但苏叶知晓,她没有夏梦的勇气。
她收拾出来一些玉韵楼的添头送给了夏梦,在同她闲聊中得知,夏梦那个赌鬼阿爹被赌坊打断了腿,如今瘫在家中苟延残喘,她阿娘在年初生了弟弟。
“苏叶姐姐,阿娘生了弟弟,便是我阿爹死了也不用担心被吃绝户,如今他瘫在床上下来地,阿娘身子上的担子便重了,我要回去帮衬她,好好教导弟弟长大,我求了木棉姐姐,待往后我可以去姑娘私产铺子里做零工,这般家里也不会缺了进项。”
苏叶从夏梦眸中看到了何为翘首以待。
相识一场,她也是愿她往后万事顺遂的。
“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便拿乔多嘱咐你几句,回去后万不可露财,便是同你阿娘也无需全盘托出,这世道女子艰难,若是活不下去了,便去姑娘庄子上吧,总有你一个安身之处。”
今时不同往日,夏梦有了弟弟,她阿娘自是会事事以他为先,若是有一日需抉择,夏梦必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卖一次同卖两次有何区别。
只是深了的话苏叶并未多言,何必此时煞风景。
夏梦噙着泪,乖巧的点点头,她眸中满是感激。
“姐姐对我照顾,我都知晓的,我听喜鹊姐姐说在宫中讨生活最是不易的,我日日都会为姐姐祈福,愿姐姐像心如意。”
五姑娘程寰玥回府后便对望月居内当差的下人做了安排,想求恩典的她便都允了,赎身银钱自是不要的,还每人赏了银钱。
不想走的便让木棉带到她庄子上,做事伶俐聪慧的由木棉安排送到砚桃那边。
雅韵轩
“谢谢婶娘为我操劳,这些是公中账册便还需劳烦婶娘了。”
林氏自是不想接这吃力不讨好之事的,但眼瞅着过几日宫中便要来宣旨了,三房又还未出孝,待新世子妃进门恐要等到来年。
总不能交给奴才管着,她自是不会此时让程寰玥为难,便只得接了这管家之权。
“好玥儿姐,咱们一家人不说那两家话,婶娘便知晓你并非那池中物,往后自是有大造化的,你也知晓婶娘同你二叔在府中的不易,这是婶娘同你二叔一点心意,这宫中之人惯是见人下菜碟的,多些银钱傍身总是没坏处的。婶娘也知晓你最不缺的便是这些黄白之物,但可是万不能不要婶娘的一片心意。”
三千两银钱是林氏咬着牙拿出来的。
林氏话已至此,程寰玥自是不好推拒的,况且她本意也未想着推拒,总也要人放心不是。
三日后
皇权神授,便是世子爷程子慎如何啧有烦言,艴然不悦也得恭恭敬敬的站在程寰玥侧后方一同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安伯程诏之孙女程寰玥,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顺媛,钦此。”
竟是正四品顺媛,若是再往上升一等那便可称之为娘娘了。[注2]不同于二爷程子守、二夫人林氏喜逐颜开,程子慎起身时险些拌了脚。
苏叶上前把事先准备好的织锦缎荷包递给传旨大监“劳烦大监,还请大监拿去喝茶。”
这荷包一入手便知装的是银票子“奴才恭喜程顺媛,听说那瑶华宫虽显偏些,却是没有主位娘娘的。”传旨大监收了满意的茶水费,自是要卖个好。
“往后还需烦请您多多照顾。”苏叶又塞了一个荷包。
传旨大监见程顺媛如此上道儿,便应下“明个儿一早奴才亲自来接程顺媛入宫。”
“辛苦大监。”程寰玥莞尔而笑道。
初入宫的后宫妃嫔除了初封便是主位娘娘外,或是有主位娘娘递话,所分宫殿都是由内务府决定的。
瑶华宫虽离圣上的乾清宫远了些,但宫中无主位自是无需每日向主位娘娘请安,少了许多事端,要知初入宫闱最忌的便是做那出头鸟。
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圣上九五之尊何等美人未曾见过,一时盛宠可不如一世安稳。
未站稳脚跟前,自是要谨小慎微。
程寰玥本就是个不缺黄白之物的贵女,在后宫便是没有盛宠,手中有银票子也定不会过得差 。
这传旨大监为她所选的瑶华宫也算是发了善心了,着实为她考虑了。
程寰玥顺势应下,不过是避免淑贵妃把她安排到长乐宫。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娘娘, 内务府安排程顺媛去了瑶华宫偏殿。”
淑贵妃眸中晦涩难辨“倒是个懂得韬光养晦的,行香那边可安排稳妥了。”
圣上竟这般抬举她,若再进一步便是一宫主位的娘娘了, 行香却只给了个正六品选侍之位, 不顾多年情谊, 明知晓行香是她的亲侄女, 如此这般拂她的脸面。
“娘娘放心。”知晓娘娘心里正不顺,自是不会把王选侍闹腾的那一出说与娘娘, 凭白让娘娘徒增忧愁。
“你让本宫如何放心, 行香只得了选侍之位, 嬷嬷你说圣上会不会疑了本宫, 先是林嫔那个贱人顺利诞下小公主, 如今赵婕妤、王宝林也接连有了身子, 若是圣上察觉蛛丝马迹, 祚儿又是个不懂事的。”
她在浅邸便是圣上的侧妃,哪里会不知晓圣上对后宫嫔妃位份最为吝啬,行香恐是要苦熬着, 毕竟是她阿姐拼着命留下来的,她自是要护着的。
何况如今圣上也偏爱起韶颜稚齿, 绿鬓红颜。
章嬷嬷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惊骇道“那是前朝秘药世间本就只存那一颗,如何能察觉, 想来是药效过了, 才使圣上又有了生机, 林嫔不过生了个病秧子, 便是立住了也不过是个身子不康健的小公主,赵婕妤、王宝林怀相也不好,想来能不能顺利生产都是个未知数。
娘娘何必杞人忧天, 便是真让她们得了运道顺利诞下皇子又如何,待小皇子们长成,咱们祚王占得先机自是越不过的,王选侍虽位份不高,但有娘娘您护着,在这后宫之中也是无人敢欺辱的。”
淑贵妃喟然长叹道“便是有嬷嬷为本宫宽舒,可本宫总觉得惊悸不安,若非,本宫又怎会过得如此这般日日寝食难安,如同那惊弓之鸟。”
“娘娘慎言,讳莫如深之事万不可提起。”章嬷嬷只觉寒心酸鼻,娘娘行事越发的不谨饬了,若在这般任性恣情恐是不好留了。
“本宫知晓。”不过是韬晦待时罢了,她若是不懂隐忍恐早是那水流花谢了。
瑶华宫走到圣上的乾清宫至少需一炷香,这般自是没有妃嫔愿意住,内务府的人最爱的便是用瑶华宫敛财,倒是未曾想竟还有小主愿意前去。
负责领路的内务府小监长春眸中满是不解,待收了苏叶的荷包后试探道“程顺媛小主是不是不知晓瑶华宫的情况,要知瑶华宫可是离”长春顿了顿伸出手指了指天。
“至少需一炷香的功夫,便是你们底下伺候的每日去御膳房领吃食,一来一往的也是要近一炷香呢,现今便罢了,待入了冬恐难用上热乎的饭。”
“谢谢小监提点,我家姑娘喜静,这瑶华宫便正好,日后还需您多提点。”苏叶又抓了把金瓜子给长春。
长春在内务府就是个寻常跑腿的小监,哪里被这般奉承过,更何况这程顺媛出手也忒大方了,他一个无根之人竟觉得拿着亏心。
“苏叶姑娘说的极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长春左顾右盼了会儿才又压低声音道“李大监昨儿个便来打过招呼,说是同程顺媛有些渊源让顾着些,周大监本是应了,但我瞅见长乐宫的小宫婢也来递了话,这般选人应是没太仔细。”
言外之意苏叶自是懂了,她未再塞银钱,过犹不及,今儿个给的已经足够了,便是再给想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来日方长。
瑶华宫多年未有主子,虽有杂役宫人里外修整了,屋内用的物件也换了新,但还是显得有几分萧条。
除
了主殿,东侧殿、西侧殿、后殿都可任由程寰玥选,她是正四品顺媛自是可独居一殿的。
程寰玥并未理睬内务府送来的宫婢小监,任由他们在院子里垂头而立。
先大致走了一圈,她未选东西侧殿,而是选了离主殿相隔一道儿宫墙的后殿。
瑶华宫的北侧门便在后殿旁。
苏叶见内务府派来的杂役宫人中领头的吕嬷嬷欲言又止,忙上前塞了个荷包。“嬷嬷,我们小主喜静,还请嬷嬷通融通融。”
吕嬷嬷不留痕迹的掂量了手里的荷包,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趋奉道“瑶华宫未有主位娘娘居住,程顺媛自是可凭喜好选。”
原也不算甚,又知晓程顺媛是贵女出身,若不是一进宫便得罪了淑贵妃娘娘,她也不会讨嫌做那暗中为难之事。
吩咐杂役宫人手脚利索的把程寰玥带来的三抬箱子搬了进去。
“这是程顺媛今年的年例。”
银五十两,云缎、潞绸、纱、彭缎、衣素缎、蓝素缎、春绸、宫绸各一匹,棉花五斤。
宫中之物自是不会差的,只是送来的这些料子颜色纹路都略显老气,自是不适合夭桃秾李,碧玉年华的程寰玥用的。
苏叶莞然一笑,佯为不知收了下来。
吕嬷嬷瞅她识趣便道“若是程顺媛有旁的务求,着人寻奴婢便是。”
弦外之意苏叶自是知晓“往后少不了嬷嬷您照应。”苏叶从发髻上拔下来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累丝金簪直接别在了吕嬷嬷发髻上。
内务府掌管着四司八局,自是不能得罪。
吕嬷嬷虽贪了些,但初入宫中总好过遇到那面上水波不兴,实则贪滥无厌之人。
待吕嬷嬷心满意得领着杂役宫人离开后,苏叶扶着程寰玥坐在罗汉榻上,被晾在院子里的两个宫婢、三个小监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宫婢云织抿了抿下唇,拿定主意便未经允许擅自去了后殿茶水房为程寰玥端来一壶热茶,毕恭毕敬跪在程寰玥面前“奴婢云织见过小主。”
苏叶弯眸浅笑的接了过来,故作随意的放在榻桌上,若是仔细瞅便知她的笑意并未达眸底。
程寰玥未叫起,淡淡道“都进来吧。”
“奴婢兰慧见过小主。”
另外三个小监福禄、顺和、福康也跟在后面跪下一一见礼叩头。
程寰玥颔首浅笑道“都起来吧,我初入宫中虽对宫规了解一二,但想来也没有你们熟悉,我平日里不喜喧扰,一切便按宫规办事。”
在这深宫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宫婢小监自是清楚不过,除了那背后有主的,自是盼着主子能荣得圣眷。
一个个自是忙表忠心,苏叶便给每个人递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荷包。
“咱们小主最是重规矩,只要守规矩,做事稳妥自是少不了赏的,但若是有那身在曹营心在汉,吃里扒外之人也绝不会姑息。
如今咱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自是应拧成一根麻绳,用心伺候小主,小主好了,咱们自是不会差的。
我知晓你们当中定是有人嫌瑶华宫偏僻非心甘情愿,今儿个在小主面前我便托个大,若是有人有旁的心思便直接提出来,小主心善自是不会为难,但若是无人提,日后如有背主之人,自是会直接送到慎刑司的。”
恩威并施下,便是那心存旁意的也是大气不敢喘的。
云织原瞅苏叶年岁尚小面嫩,自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是同主子多了几年相处罢了,凭什能做掌事宫女反过来管教她们,便想着寻了机会替代了。
未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刚刚她自作主张想在新主子跟前表现,如今恐是让主子不喜了。
心里便盘算起来,日后应如何自处。
程寰玥把安排差事的权利交给了苏叶,苏叶自是知晓这般也是在考验她是否能担得起这掌事宫女的位置。
府里同宫中天差地别,光是有忠心是远远不够的。
这当口儿,她自是不能掉链子的。
云织刚刚此举说好听的是急于求成,性子不稳,实则便是蠢头蠢脑,这般领不清的自是不能留在瑶华宫,若非是初入宫不好惹出事端苏叶当即便想把她遣回内务府,如今只得先安排她做院中洒扫的差事。
兰慧她未能一眼看明,面上瞅着还算是沉得住气的,便安排她跟着自己在殿内伺候,也好日夜观之,小监长春的话自不会是空穴来风。
小监福禄瞅着便是个机灵的,苏叶便让他领了跑腿的差事,另外两名小监一个安排守门,一个安排同云织在外院洒扫。
此次大选,程寰玥是初封位份最高的,遵循宫中惯例,今儿个圣上应会召她侍寝。
苏叶便早早为之准备,伺候程寰玥沐浴后,仔细用棉帕擦干她的发丝,手法娴熟的为她梳理发鬓。
苏叶选了一支琉璃洒金鸢尾花银簪“小主,这支鸢尾琉璃簪虽沉重些,但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奴婢刚刚去后面摘了几朵茉莉花跟几片薄荷叶,正用水养着待一会儿乾清宫来人时在给您别于髻间。”
茉莉花香不浓不烈,再搭配薄荷草叶独有的清新沁凉自是如同夜露滋润,沁人心脾。
她连头油都未给程寰玥上,只用了浸了薄荷叶的清水,想来季夏如流火,圣上同小主行那颠鸾倒凤之事也算是干卖力气的活,自是会汗出沾背,青丝油腻腻的自是不美。
程寰玥颔首,嫣然一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捉虫
落日熔金, 眼瞅着宫灯便要点亮了,到了此刻乾清宫还未派人前来,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主子, 乾清宫到瑶华宫至少需一炷香的功夫, 或是路上耽搁了。”苏叶面有难色温声道。
“前路漫漫, 道阻且长。我本踏上的便是荆棘之路, 这路上自是艰难险阻,这般又算甚, 你何需在我面前这般小心谨慎。”程寰玥面上不显, 淡然置之道。
“奴婢心疼姑娘, 是奴婢着相了。”苏叶很巧妙的唤程寰玥姑娘, 而非小主。
苏叶伺候程寰玥梳洗后, 思衬再三后便去寻了福禄让他趁着宫门落锁前扫听扫听消息。
猫有猫路, 鼠有鼠道。
能被内务府送到主子宫里当差的小监宫婢自是有些能耐门路, 否则便是那不受宠无品御女身旁也是轮不到的。
除了那别有用心,背后另有主子的宫人,自是巴不得自己服侍的主子能得圣眷, 这般自己的腰板子也能挺直了。
福禄眸中满是雀跃,他知晓能不能在主子跟前露脸就看今儿个了, 偷窥帝踪之事他自是不敢的。
但像圣上晚上召见宠幸了哪个小主娘娘之事却是不同的,便是被旁人知晓也不会有那闲人抓着不放的。
“姐姐您就瞧好吧, 奴才一准给您扫听出来。”苏叶虽年岁没他大, 但奈何运道在那摆着呢, 是主子从家里带来的心腹, 又得了掌事宫女的位置,自是要尊一声姐姐或姑娘的,但前者听着便比后者要亲近。
见梯就登是做小监之人必备的本事。
苏叶让兰慧下去休息, 今儿个她是要陪在程寰玥身边守夜的。
“早知晓是这么个没能耐的,我还不如待在内务府,便是去做杂役宫人至少有个盼头,也比如今要来的强些。”
跟过主子的宫婢小监,自是不会再有主子乐意要的,谁知晓有没有想着前面那一位,徒增事端。
对云织这般无脑蠢笨之人,兰慧自是不愿理睬的,奈何她同她共处一室,若是云织惹了主子不高兴了,害她被牵连了才是真憋屈。
“慎言,我劝你收收心思,如今咱们既然跟了主子,自是要一切以主子为先为利的,主子若是站稳了,咱们也能活的舒坦,我瞅苏叶姑娘去寻了福禄,或是被前朝之事耽搁了,你便是心生悔意也为
时过早些,不若规矩当差,在主子跟前至少不必忧心被随意寻茬子。”
“说的倒是轻巧,想来明儿个咱们瑶华宫要成为笑话了,本就偏,谁能知晓圣上再想起主子时是何年何月。更何况便是她得了圣眷又如何,我已经让她厌了,想来是沾染不得什么好处的,如此我又为何盼着她得恩宠。”
又听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在跑腿领膳食这般差事无需她做,躲在瑶华宫内至少能安生些,不被欺负,如今看福禄还得意的起来么。
兰慧蹙眉很是不懂云织为何生出这般想法,只觉得很是不对劲,她便不再多言。
云织不留痕迹的用余光瞅了一眼兰慧,见她垂下头不再言语,眸中快速闪过夷然不屑。
倒是有几分聪敏,可惜跟错了主子了。
“主子,奴婢让福禄去扫听了下,小公主似是身子不妥,林嫔娘娘去乾清宫请了圣上过去看小公主。”
“你如何看此事。”程寰玥倚靠在美人榻上,并未抬眸,好似同她无关一般不紧不慢道。
“奴婢拙见,小公主病是真的病了,林家同荣安伯府也算是姻亲,二夫人应也是同林嫔娘娘递了话,便是林嫔娘娘心里不乐意,想来也不会故意折主子您的脸面,这般随意树敌。
但这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小公主的病应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毕竟让一个身子本就不康健的小公主生场病一点都不难。”
苏叶语罢,抬眸看向程寰玥,她自是未曾藏私的,只是心里有些打着鼓,不知晓五姑娘是否满意这个答案。
只见程寰玥轻轻颔首,眸中有了笑意“你能想到这般便已是不易,想来此时宫中之人明面上应都以为是淑贵妃的手笔,但淑贵妃若是这般浅稚手段恐难安稳至今。”
苏叶微微睁大瞳孔“难不成是林嫔,可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林嫔娘娘生小公主时便伤了身子,恐今后很难有孕,若是小公主有个万一,她日后恐也是不易的,为何?”
苏叶故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她虽一开始未能往深了一层寻思,但被程寰玥点了句后,便想通彻了。
不过有时自是要故作不知的,为的便是跟主子更亲近些。
做心腹的需聪敏,但绝不能让主子忌惮。
“自是因为没人会觉得是她做的。”林嫔身子毁了,便成了林家的弃子,奈何林家如今未有适龄的姑娘能送进宫来,故而二婶林氏去林家递话时,林家未拒绝。
总归是姻亲,何况荣安伯府如今至少还能安稳十载,头上顶着‘裙带之臣’四个字的林家自是无法匹及的。
林嫔愿意与否从不重要。
不只是林嫔,后宫贵女们均是这般,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哪里会乐意女儿进宫搏那虚无缥缈,风光一时,恐要用一生思及的圣眷。
纡朱拖紫,门庭赫奕,人人羡慕的高门贵女在这深宫中也不过是命如蝼蚁。
若是失了势成为家中弃子,无了银钱供给恐活的不如宫婢自在。
程寰玥不习惯床榻侧有人守着,便让苏叶下去了。
苏叶躬身退了出去,她知晓五姑娘是不习惯,便倚靠在了厅堂屏风外的美人榻上浅眠。
小监福康一脸歆慕瞅着正在数金瓜子的福禄,明明干爹给起名时儿就差了一个字,为何他便能有这般好运道。
跑腿的差事本就易在主子跟前露脸,虽在外面或多或少受些闲气,但做小监的最不怕的便是闲气,他们是无根人自是要不起尊严,故而最能忍的便是折辱。
福禄给福康数了十粒金瓜子“瞅你这出息,我得了好能忘了你么,收着吧,你家里负担重。”他虽是觉得福康傻,但人总是要有个盼头才能有力气喘气活着。
福康盼的便是,待他死了后家里人能为他赎回宝贝,同他一块埋了,下辈子能做个全乎人。
对此,福禄嗤之以鼻,下辈子之事儿这辈子又不知晓,便是有下辈子想来也是不知晓这辈子的事儿,既然两辈子都互不知晓,又算甚个下辈子,上辈子的。
他便只想活今朝,哪怕不是个全乎人儿。
“福禄哥,你说咱们小主能起来吗?”福康凑到福禄跟前偷声细气道。
“咱们自己选的主子,便是起不来也是咱们运道儿不好,这后宫之中最忌的便是背主的奴才,何况咱们小主仙人之姿,又是荣安伯府嫡出的姑娘,算算日子,荣安伯用不得几日应就凯旋归来了,当日圣上可是下了口谕的,届时百官出城迎接,这般又怎会冷了咱们小主。”
“福禄哥您放心,我都听您的,您知晓我的,虽有点小心思但这大事儿上绝不含糊的,咱们小主至少不缺这个。”福康两只手指搓了搓,脸上全是满足之意。
“你盯着点顺和那小子,还有云织,万不能让他们两个离主子屋近了。”
福康点点头,瑶华宫偏僻,内务府自是没有宫婢小监乐意过来的,原本是他同福禄、福顺三个人,他们干爹背后没少卖力气才给他们三凑到一块,想着往后能互相有个照应,谁能想临门一脚之际,福顺被顺和顶了。
若说顺和背后无人,他自是不信的。
但云织那个愣头青还需盯着?
福康有些不解,便问了出来。
“兰慧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别说是瑶华宫了,便是冷宫她也得去,淑贵妃宫里的徐中监瞅上她了。”
没了那物件,还想要玩女人的有几个手不黑的,这要是被送进徐中监屋里,恐熬不了几个月便要被抬出宫了。
“云织不也是想搏个荣华?她在内务府时便整日絮叨着要做管事宫女,背后塞了不少银钱出去,若不是太招摇了些,想来有更好的去出。”
福禄‘呵’了一声“能从内务府走出来的宫婢小监,又有哪个是真没脑子的,便是如你这般也是因有干爹帮衬着,你听说过云织认干娘了吗?又听说过云织后面有谁吗?”
福康摇了摇头,心中自是也明了了。
翌日
皇太后在雾灵山礼佛,为大晟祈福,圣上又未曾封后,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便是淑贵妃。
虽宫中诸多事宜都是由淑贵妃负责掌管准备的,但她手中并无凤印,很多事儿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因圣上多年来膝下只有祚王一子,故而每月初二去长乐宫像淑贵妃请安之事便成了宫中惯例,圣上也未曾表现出不喜,便就都当做默认了。
多年习惯下来,便是新入宫的妃嫔小主也会在翌日去长了宫像淑贵妃请安。
昨日明明应是程寰玥承宠之日,却遇到小公主生了病,这般便是新进宫的程顺媛福薄。
待到了长乐宫自是又得戏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捉虫
后宫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之事自是屡见不鲜的。
大晟三年一次大选, 如今落寂已久的荣安伯府因荣安伯花甲之年抬棺出征,在大殿上说出‘文死谏者为贤,武死战者为荣。’这句可流传千古之言, 被圣人封为西征军统帅, 白捡了一份战功保荣安伯府十载安稳富贵。
荣安伯赤胆忠心, 圣上又怎会辜负。
荣安伯世子是一滩烂泥, 扶不上墙,这荣恩自是要落在进宫的程五姑娘身上。
圣人对后宫嫔妃位份极为吝啬, 除了从潜邸陪着圣人一路走来的几位娘娘, 只晋封了拼着命生下小公主的林嫔。
按照惯例新入宫的小主, 哪怕是名门世族, 高门贵胄出身的贵女初封位份也仅是正五品美人。
待承宠后, 若得圣上爱怜便会晋一位封为从四品宝林, 再想晋位便要等圣上大封后宫时随众晋一位, 亦或者如林嫔那般肚子争气,便会连越几等封为主位娘娘。
圣上登基十六载也不过才大封过两次后宫而已,除了淑贵妃这些年也就只有林嫔为圣上诞下子嗣, 但那也是九死一生,险些一尸两命。
林嫔虽救了回来, 但也彻底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小公主也是个身子羸弱的, 不过是个哄娘儿, 恐是难养成的, 便是精心护着这一辈子也是离不开汤药的, 活着还不如来个痛快。
故而,林嫔不足为惧。
现如今除了有了身子的赵婕妤、王宝林外,初封便是正四品, 荣安伯府嫡出五姑娘程顺媛自是备受瞩目。
前
者有圣上亲自着人护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自己宫里养胎,便是有那动心思之人也是无计可施。
这般程寰玥变成了众矢之的。
林嫔同程顺媛本应合衷共济,便是淑贵妃也难免心生忌惮,故而昨晚她并未有任何动作,谁能想小公主竟在昨晚上身子不妥,若不是发现及时恐是会不好。
想来不论是林嫔还是程顺媛此时都呕得很。
就是不知那程顺媛是不是个宽豁大度的,便是她是,但林嫔是否又能全心信她。
这裂痕便是修补好了,也是留了痕迹的。
这痕迹,终有一日会变成一把刀。
虽知晓,圣上定不会冷了程顺媛,但也不妨碍心生嫉羡的后宫小主娘娘们瞅程顺媛今儿个的笑话。
苏叶虽垂着头,但脊背挺的很直,她见程寰玥选了件杨妃色云纱锦制衣裳,眸中不留痕迹的闪过诧异,她原以为她会在今儿个收敛锋芒。
伺候程寰玥穿上衣裳便为她梳了朝云近香髻,思衬再三便选了一支通草花制的芍药花软簪别在发鬓后侧。
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皇,便是淑贵妃也是不敢肆无忌惮佩戴的。
芍药却是不同,与牡丹形似,最得淑贵妃喜爱。
忠国公四公子瞅上程寰玥之事在盛京并不算秘密,原以为程寰玥入宫选秀不过是求个体面,谁能想竟被留了牌子赐了簪。
这般便是把忠国公四公子的脸面狠狠的踩在了地上碾。
故而她同淑贵妃之间自是不会和睦相处,如此倒是不如更极致些。
碍于祚王是圣上至今唯一之子,便是已有身孕的赵婕妤、王宝林都肚子争气为圣上诞下皇子,可待两位小皇子顺利长成那日,想来祚王已然坐稳朝堂了,故而无人敢真的不顾一切同淑贵妃对上。
想来圣上也是不愿瞅淑贵妃一人独大的。
苏叶暗自分析利弊,眼眸越发的亮,若是她未猜错的话,她的主子程寰玥要做的便是圣上手中对抗淑贵妃的棋子。
以身入局。
程寰玥抬起手拂了拂发髻上的芍药花软簪,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满意,对着铜镜道“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从妆匣中随意拿了一支洒金琉璃石榴花簪递给苏叶。
“宫规森严,宫婢穿着不得随心所欲,这绸锦的料子季夏最是难熬,好在没几日便要入秋了,这石榴花倒是搭你,带着玩吧。”
苏叶躬身福礼“奴婢谢谢小主赏。”她抬手便把琉璃石榴花簪别在了发髻上。
如同程寰玥所言,宫规森严,宫婢小监衣着由针工局掌造,宫中杂役宫婢统一穿着青花胭脂两色搭配的绸棉衣裙,有主子的宫婢是松石色绸棉衣裙,掌事宫女则是胭脂扣色绸锦衣裙,梳小百合髻。
宫婢唯一能随心,暗自攀比的便是发髻上的珠钗花簪了。
正四品顺媛之位自是无使步撵之权的。
瑶华宫位置偏僻不仅仅只对乾清宫,若是去淑贵妃的长乐宫还需绕过福海湖。
这般便只好早些动身。
长乐宫
林嫔竟也来了,淑贵妃稳稳坐在上首端起茶盏抿了口清茶,不留痕迹是瞅了眼林嫔眸下青色,唇角微微翘起,眸中却填满了鄙夷。
“林妹妹瞅着着实憔悴,今儿个何必来我这儿凑热闹,理应专心顾着小公主才是。”
虎毒还不食子呢,她林嫔倒是好气魄,小公主那羸弱的身子骨也不怕直接折腾没了,届时恐要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般稚嫩之法还想嫁祸于她,盼着她同程顺媛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不成,着实可笑。
林嫔未曾想淑贵妃竟这般不给她脸面,抿抿唇声音娇柔道“回贵妃娘娘,臣妾不过是想早些见到程顺媛妹妹,同程顺媛妹妹道个歉,昨夜之事虽不是臣妾所愿,但却是让程顺媛受了屈。”
话音才刚刚落下,守门小监便通唱道“程顺媛到。”
苏叶虚扶着程寰玥,站在她左侧靠后一些的位置,按宫规对淑贵妃福礼。
淑贵妃并未叫起,而是借着林嫔的话道“小公主何等尊贵,别说是程顺媛,便是本宫也是要靠后的,程顺媛侍寝之日撞上小公主身子不适便是她福薄,何需你来道歉,程顺媛你说呢?”
程寰玥微微垂着眸“淑贵妃娘娘可真会说笑,妾身自是不能同小公主相提并论的,只是妾身有些不明,昨儿个是妾身侍寝之日吗?因乾清宫未有宫婢小监传信给妾身,妾身才刚刚知晓此时,若是这般却是妾身福薄了些。”
“还真是伶牙俐齿呢,林嫔你可听到了,你心里忧着,不顾小公主也要来本宫这长乐宫,只为了早些同程顺媛有了解误之事却是不存在的。”
林嫔自程寰玥进来之时便一直瞅着她,一个没了阿爹阿娘倚靠,唯一同胞弟弟又是得了痨病之人凭甚还能有这般好运道,一入宫便得了圣上青睐,初封便是正四品顺媛。
姨母祈求家里递来话时,她原本是想通透了的,她如今这般自是一眼便望到头了,确是需要得力之人在这后宫之中守望相助。
但知晓其初封便得了顺媛之位,心里那股子屈气便顺不下去,这般便想着给她个下马威,至少压一压她的气焰省的其心气高起来不好把控。
未曾想,她竟是这般毫不在意。
云锦纱,淑贵妃都极少穿的,她不仅穿了头上还别了芍药花簪,这般招摇之意想来是不会以她为先,这哪里是寻了守望相助之人,恐是打着踩自己上位的心思。
“是臣妾想左了,程顺媛妹妹心里不怪臣妾,不怪小公主就好。”林嫔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落在程寰玥眸中只觉得厌烦。
原以为能怀上身子,虽有波折但也算是顺利为圣上生了小公主之人,总有过人之处,却未曾想这般蠢笨。
如今看来她能怀上纯属是运气,能活着生下来应是依靠圣上护着。
“林嫔娘娘此话之意,妾身着实不明。”程寰玥并未打算给林嫔半分脸面。
淑贵妃冷‘呵’了一声,不留痕迹的瞅了一眼程寰玥鬓上的芍药花簪,暗自捏了捏手中的云锦纱帕子,只觉碍眼得很。
“程顺媛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嫔也无需与她虚以委蛇,你们不累,本宫瞅着却是无意思极了,起来吧。”
苏叶扶起程寰玥,程寰玥便直接寻了靠后的位置,竟这般自顾自坐了下去,未同淑贵妃言谢,殿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顺媛的规矩是同哪个教规矩的嬷嬷习的,怎这般有头无尾的,贵妃娘娘心善不忍你一直半蹲着叫你起来竟不知晓谢恩吗?”
程寰玥看了一眼王行香,眸中故显鄙夷似笑非笑道“原来是王选侍王妹妹,妾身进宫前便仔细读了大晟宫规,按宫规五品以下未曾受宠的小主是无资格请安的。
贵妃娘娘虽暂代宫中诸多事宜,却是未曾掌管凤印,若是按宫规自是没资格受妃嫔请安的,妾身便琢磨,想来是贵妃娘娘心善喜热闹,寻个由头与宫中姐妹热闹一番罢了,这般便松散了些,还请贵妃娘娘勿要责怪。”
程寰玥这般言论自是戳了淑贵妃的心窝子。
她如何也想不到程寰玥竟如此胆大,话中明里暗里讽她名不正言不顺。
“放肆!”淑贵妃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来人,程顺媛目无尊上不知规礼,掌嘴。”
“妾身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贵妃娘娘这般恼羞成怒竟要用私刑。”
苏叶上前一步侧身挡住程寰玥,她已经做好今个儿要受皮肉之苦的准备。
只望她心中预想未错,她家主子已然先同淑贵妃当众撕破脸了,这般投诚之举想来圣上应是满意的吧。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主位娘娘
“爱妃这里着实热闹。”
淑贵妃心中扰乱, 忙起身率众人跪迎圣上。
程寰玥并未回头,苏叶感觉到她攥着自己小臂的手用了些力气,心下了然, 脸上浮现出几分慌乱, 心忙意急道“主子您怎么了。”
只见程寰玥晃了晃身子, 险些站不稳一般。
眼瞅着苏叶就要扶不住了, 要摔倒之际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拖住了,苏叶不敢抬眼规矩老实的跪了下去, 垂着头掩住她此时此刻心中的慌乱。
她虽有上一世记忆, 但心知在大晟她同蝼蚁无二, 对于掌管生杀大权的圣上自是不敢有半分逾越。
此时的苏叶心中不免佩服在上一世穿越小说后宫文中的女主们, 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大的胆子。
无论出身均敢同圣上瞠目而视, 侃侃而谈再来一段‘文抄公’的戏码, 亦或者展现出惊人的经商赚银的天赋, 总之最后都能让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圣上为她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不顾前朝安稳打破平衡、御史死谏也会遣散后宫。
作者太太们可真是敢想敢写啊!
“圣上,程顺媛目无尊卑当众顶撞臣妾, 臣妾依宫规自是要责罚她,否则若后宫之人都同她这般不守规矩, 让臣妾如何掌管宫中诸多事宜。”淑贵妃瞅着圣上亲自扶着程寰玥,只觉怒气填胸, 垂眸掩住眸中的嫉恨道。
“哦, 这般自是要惩戒。”圣上抬眸, 松开了扶着程寰玥的手漫不经心道。
程寰玥缓缓跪了下去“妾身本意并不敢同贵妃娘娘起口舌之争, 只怪妾身只顾着记下大晟宫规,未曾想。”后面的话程寰玥未再说出来,只是她的言外之意在场众人自是都心知肚明的。
圣上只觉有些意思。
对于荣安伯府程五姑娘他自是知晓的, 当年荣安伯世子程子宸也可称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可惜溘然而逝,否则荣安伯府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后继无人的境地,其中内情同忠国公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未曾想他的嫡女竟会生了入宫的心思,想来是察觉了些许皮毛,既然这般他自是乐得观戏,再加上怜悯老臣之苦给了她体面,初封便给了正四品顺媛之位。
程寰玥三年前为祖母祈福回边城老宅之事并非隐秘,被恶奴欺压险些被害了命,提前回来后不久荣安伯府世子夫人赵氏便染了赤瘟,因此事儿,整个盛京都不安稳,生怕扩散了瘟疾。
紧接着便是荣安伯夫人中风之症未能熬过去,她便顺理成章的接了荣安伯府管家之权。
如此心计,并非池中物。
她所做之事,若是深查恐也是经不住推敲的,虽无证据,但也人言可畏。
如今看来倒是个聪敏的好姑娘,也算是未辜负他一时恻怛之心。
对合心意聪敏之人,他自是多些耐心的便道“未曾想何?”
“妾身未曾想淑贵妃娘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按大晟宫规,淑贵妃娘娘虽掌管诸多宫中事宜,却是未曾暂保管凤印,这般自是无权受后宫嫔妃小主请安的,妾身便私以为今日不过是后宫姐妹荟萃一堂闲聊罢了,便一时间松懈了在贵妃娘娘叫起忽视了谢恩。”
程寰玥虽是跪着垂头,但其背脊却挺得笔直。
这般之意就差明说,若是要按宫规惩戒她,她也是愿意认下的,但淑贵妃受后宫嫔妃请安之事也是不能成事不说的。
“巧言善辩,圣上臣妾绝无逾越偷窥后位之意,不过是寻常后宫姐妹聚一聚罢了,可程顺媛今儿个当众这般回顶臣妾,若是不严加惩戒让臣妾今后如何代管后宫诸多事宜。”
淑贵妃此时恨不得撕碎程寰玥那张矫揉造作,颠倒黑白的嘴脸。
圣上眸中流露出一抹玩味。
“若是爱妃行得端何须在意旁言,你身为淑贵妃也理应请自隗始。”
圣上的话自是毋庸置疑的,淑贵妃便是心中如何不满嫉恨也不得不老实称“是。”摆出一副聆听圣训之态来。
“爱妃是腿有不适?”
程寰玥故作碍口识羞之态“多谢圣上关爱体恤,妾身腿上并无大碍,只是往常未曾走过这般远的路,一时有些不适应。”
程寰玥脸上娇羞嫣红之色更添艳极。
落入淑贵妃眸中自是嫉厌,这般作态哪里是权门贵女应有的,恨得后齿牙痒痒。
“倒是朕疏忽了,瑶华宫却是偏远了些,爱妃出行自是多有不便,赏你日后可乘步撵。”
“妾身谢圣上垂怜。”
“圣上不可,这般于理不合。”
程寰玥,淑贵妃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圣上随意转动手中的白玉扳指看向淑贵妃。
“圣上,虽瑶华宫偏远了些,但宫规森严怎可为程顺媛一人破例,便是众姐妹心中恐也是不平的。”
“既然这般,传朕口谕程顺媛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淑德含章,深得朕意,着即晋为从三品婕妤。如此便随了爱妃心意,以免坏了宫规。”
未曾侍寝便从正四品顺媛晋位从三品婕妤,别看只晋一位,却是成了主位娘娘。
主位娘娘不仅仅是有乘步撵之权,还可亲抚子嗣,便是侍寝也无需被抬进乾清宫,一位之差可称为鸿沟。
如今后宫之中,算上刚刚晋封的程婕妤也不过只有七位主位娘娘。
赵婕妤在柔芳宫养胎,德妃、荣妃是潜邸时便跟着圣人的,如今陪着皇太后在雾灵山礼佛早就绝了争宠的心思。
贤嫔体弱多病,圣上体恤恩准她在龙泉行宫修养。
林嫔是因生了小公主才越位晋封,可她如今情况自是无需再忌惮,淑贵妃一枝独秀圣眷荣宠多年,未曾想今儿个圣上竟这般不给她颜面。
原以为最应忌惮的是养胎的赵婕妤,毕竟若是她能为圣上诞下皇子,想来妃位是少不得的,未曾想一个还未承宠的程婕妤竟然后来者居上。
“臣妾叩谢圣上隆恩。”
圣上扶起程寰玥温声道“爱妃即是不适便早些回去歇息,朕晚些来看爱妃。”
圣上离开后苏叶才敢起身扶起程寰玥,眸中满是欣喜雀跃,她便知这是赌对了,她虽不懂朝政但想来忠国公府被圣上忌惮了。
原先是没得选,祚王虽是个性情奢侈,言语傲慢,今日醉酒,明日观花之辈,但也总不能把皇位传给旁人吧,毕竟圣人并不知晓祚王并非他的血脉。
如今不同了,眼瞅着赵婕妤、王宝林临盆在即,便是这回又是两个公主,想来之后还能机会再生子嗣,这般自是要未雨绸缪,容不得淑贵妃在后宫之中一人独大。
这是确定要扶她家主子上位了。
苏叶勉强稳住了心神,实在是不能不激动。
俗话说三岁看老,那个祚王已经成了歪脖子树了,捋不顺直了,若是她家主子再争气些,生个皇子出来,那张宝座也未尝不能想一想。
苏叶上一世作为拥有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随便一条广告收入便可达五位数,若是遇到慷慨大方的金主爸爸,定制广告甚至可达六位数。
再加上线下商务合作,偶尔也会收坑位费带货,一年下来七位数是妥妥的,自是经济独立属高收入人群,寻常男人在经济上是比不上她的,比她有钱的多为豪门公子哥,这便又换成她攀不上了。
故而她便没有结婚的打算,毕竟她能容忍男人欺骗她的感情,但不能容忍男人骗她的钱。
可她是很喜欢人类幼崽的,便动过自己生个小宝宝的心思,故而在母婴这一块也多有关注。
她记得月事前五后四是排卵期,从下次月事的第一日算起,倒数第十四日是排卵日,虽不完全准确但也更易受孕。
算算日子,这几日便是她家主子的排卵期,只不过按上一世大数据来说,女子初次怀孕的几率并不大,不过没关系,她昨儿个同福禄闲聊时也知晓了一些宫中惯例。
圣上对于新入宫的小主妃
嫔,除惹了他厌烦或是前朝之事耽搁,一般会连续承宠两日的。
这般几率就大了些。
不过圣人不是被人为算计过,便是有弱精之症,否则也不会多年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现如今看来是调养好了,便是一次不行,多几次应也是能怀上的。
她记得用红豆、黑豆、黄豆、花生、红枣、枸杞、莲子等富含大豆异黄酮的食材是可养卵的,今儿个便给主子安排上。
瑶华宫虽未设有小厨房,但熬豆汁却也是可做的。
“程婕妤可真真的好手段。”淑贵妃怒目切齿道。
她如今里子面子全无,心中更是意乱慌张,圣上待他越发的冷淡,难不成是祚儿又犯了事。
程寰玥嫣然一笑“臣妾多谢贵妃娘娘夸赞,时辰不早了,臣妾今儿个还需搬到主殿去,事务繁多便告退了。”
苏叶扶着程寰玥走出长乐宫。
如今除了淑贵妃外便只有林嫔比程寰玥位份高了,但她确是从头到尾未曾正眼瞅她。
林嫔此时可谓是对其怨入骨髓。
但奈何她走的是小白花路线,自是不能同淑贵妃那般语中带刺,随意呵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捉虫
“勤勉柔顺。”淑贵妃冷“呵”一声道“难不成多走几步路便能称之为勤勉不成?柔顺, 她如此目无尊卑,胆大妄为顶撞本宫也配称为柔顺,性行温良, 圣上竟这般颠倒黑白。”
淑贵妃气涌如山, 榻桌上的茶盏被她胡噜到地上地上, ‘咣当’两声摔成碎片。
那是圣上赏给她的御赐之物, 景州敬献的如玉盏,物如其名其胎质细腻, 釉色温润古朴, 釉面平滑细腻如同美玉一般, 万窑难开出一盏来, 极为的珍贵。
殿内侍奉的宫婢惶悚不安跪在地上, 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寒蝉仗马。
章嬷嬷也变了脸色, 便是无意间损毁御赐之物那也是大不敬的。
何况淑贵妃恼羞成怒之下故意摔碎, 同藐视皇权有何分别。
“娘娘可万万不能如此这般,便是圣上瞅程婕妤新鲜多些恩宠又能如何,不过是晋一位成了最末等的主位娘娘罢了, 哪里值得娘娘您这般艴然不悦。”
淑贵妃眸中充满了愤世疾邪,切齿痛恨道“淑慎性成, 淑德含章,嬷嬷可知曾经他也是这般夸赞本宫的, 故而给了本宫‘淑’这个封号, 如今竟在本宫的长乐宫当着本宫的面如此夸赞旁人。
她又凭何深得圣上之意, 圣上这般不给本宫留半分脸面, 本宫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不与她计较。
她还未承宠便使得圣上破例晋封她,若这般下去, 恐是用不得几日,本宫便要被她彻底踩在脚下碾压,本宫倒是低估她了。”
“娘娘,便是让她得了好运道再进一位也不过是正三品昭仪,除非她能为圣上诞下龙嗣否则圣上定不会不顾及后宫嫔妃小主再晋封她,如今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祚王在前朝之事,您可万不能在这紧要之时惹了圣上。”
章嬷嬷搬出祚王,淑贵妃回了些理智,瞅了眼地上的如玉盏碎片,眸中闪过一丝惊惶“栖止疏忽大意不慎打碎圣上赏给本宫的御赐如玉盏,让徐忠把她送到慎刑司去吧。”
跪着离淑贵妃最近的栖止闻言脸色惨白,骨颤肉惊,不等她喊冤祈求便被身旁跪着的两个宫婢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待徐中监进来便往栖止口中强塞了一粒药丸。“娘娘息怒,奴才这就把这个贱婢送去慎刑司。”满脸谄媚。
淑贵妃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不耐,挥了挥手。
郑忠那些个腌脏心思她自是知晓的,虽不喜但念在他得力便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左不过是些个贱婢。
她刚刚却是意气用事了,便是为了祚儿她也应隐忍不发的。
“嬷嬷,本宫心里窝火憋气,这般才按捺不住使了小性子,想来圣上如今心里已无本宫母子,本宫实在忧心,若是赵婕妤、王宝林两个贱人万一诞下皇子,届时对祚儿恐是威胁。
何况圣上如今龙体已然康健,往后宫中想来缺不了喜事,若是让那个贱人也怀了身子,本宫实在心不安。”
章嬷嬷是他安排的,想来总有些她不知的手段,只可惜做事太过瞻前顾后,若是能说动她出手除掉赵婕妤、王宝林腹中孩子,绝了程寰玥这个小贱人怀子嗣的机会方能解她心中郁气。
章嬷嬷转了转眼眸低声细语道“娘娘无需担忧,奴婢定会为您解忧,圣上虽龙体康健但奴婢听闻程婕妤曾往返边城,边城苦寒之地想来一路上车殆马烦,伤了身子也是不一定的,这女子本就惧寒的。”
淑贵妃虽未全然满意,但也知再逼下去章嬷嬷也不会应她,便颔首道“本宫便知嬷嬷最为擅长为本宫排忧解难。”
这宫中花儿多得很,荣安伯那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不死的想来也没有机会再立战功为程寰玥添台子。
花无百日红,她只要无嗣,她便能隐忍慢慢图谋,待圣上腻了她便是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
淑贵妃眸中闪过阴毒。
按大晟宫规从三品婕妤身边伺候宫人为六个宫婢、四个小监。
苏叶同程寰玥回到瑶华宫之时,内务府的吕嬷嬷已然在侯着了,待见到程寰玥忙福礼请安。
脸上谄媚恭维道“奴婢恭喜程婕妤晋封,还请您挑两个宫婢、一个小监留下,您放心,老奴刻意筛了一遍,都是性子稳妥手脚麻利的。”
程寰玥看了苏叶一眼,苏叶自是知晓其中之意,上前两步轻车熟路的塞给吕嬷嬷一个荷包,脸上带着笑道“劳烦吕嬷嬷亲自跑一趟,请嬷嬷您喝茶。”
吕嬷嬷脸上笑意更深了,昨个儿她回去打开荷包,里面足足有三十二粒金瓜子,不禁感叹不愧是权门贵女出身,不像是那些个出身卑微,小门小户之人,抠搜搜的只装些剪碎了的银角子。
若不是瑶华宫偏远,季夏苦热,这差事绝是轮不到她的。
今儿个她得了信儿便亲自选了人,也算是投桃报李结个善缘了,她在宫中这些年便未曾听说过哪个小主没承宠便能得了恩宠,被圣上晋封的。
“苏叶姑娘这般是折煞奴婢了,能为程婕妤做事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需这些。”
吕嬷嬷虽嘴上推拒着,但身体却是诚实的很,已经把荷包收入怀中了。
她掂量了下,比昨儿个接的那个荷包还要重些,若是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便能攒够养老银了。
虽宫中对于自梳的宫婢,同那些无根的小监一样,待到知命之年就会送到皇庄上养老。
但像她这般没有主子的嬷嬷若是手中无足够的银钱,恐去了皇庄上日子过得也不得顺心的。
那些个皇庄上的宫婢小监最为难缠,又是天高皇帝远无人顾及到的,便是被苛待了也是寻常。
如此,吕嬷嬷看向程寰玥的眼神倒也有了些不同。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她还需再观望观望,毕竟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昙花一现的主子娘娘,只不过如今看来程婕妤开的更艳丽些罢了。
但再艳丽的花儿,待凋谢那日也会落入泥土之中成为别的花儿的养料。
她谨慎了这些年,便是动了择木而栖的心思也是要选良木的。
苏叶弯眸浅笑同吕嬷嬷带来的几个宫婢小监状似闲聊一般说了几句话,便选了两个眼眸清亮的宫婢,一个擅女工,一个识字。
至于小监她观察到一个叫福顺的好似同福禄、福康二人相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留下了他。
待吕嬷嬷离开后,福禄率先跪地磕头恭贺程寰玥晋位,其余人也是紧跟其后。
程寰玥温声叫起,让苏叶赏了每人一把金瓜子,便是新来的三个宫婢小监也没落下。
书儿同端午对视一眼,均未曾想主子竟这般大方,赏的竟是金瓜子。
怪不得吕嬷嬷会说,若是能留在瑶华宫便同进了福窝窝。
昨儿个才收拾了后殿,谁能想
这屁股还未坐热便要搬到主殿去了,但无论是内务府派来的杂役宫人还是福禄等人均挂着笑脸,兴高采烈的忙活。
前者是因知晓这瑶华宫的程婕妤出手大方能得不菲的赏银,后者自是因为自家主子水涨船高了,他们这些做宫婢小监的行走在外便能直起腰板子来。
苏叶扶着程寰玥回殿内歇息,便是程寰玥心中再有成算,想来昨个儿也未能休息好,刚刚在长乐宫既然圣上金口玉言,晚上定是要来瑶华宫的。
这鱼水之欢本也是力气活,即便是圣上出的力更多些,但初次承宠也是不好受的,自是要养精蓄锐。
苏叶仔细为程寰玥卸掉华丽精美却也极具分量的珠簪宝饰,为她轻轻按捏头道“奴婢刚刚仔细观察了,书儿右手食指上的痕迹,想来是经常练字才留下来的。
吕嬷嬷也同奴婢说了她的身世,她本就是盛京人,阿爹是举人但因她哥哥被别人下了套欠下银钱,她阿爹身子本就不算健朗,怒急攻心便歪了嘴,她又不想随意寻个人家嫁了,便入了宫,每个月都会往家里送银钱。”
言外之意无需苏叶明说,程寰玥自是心知,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端午袖口上的紫藤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想来是极擅女工的,奴婢便选了她,也好日后方便些。至于福顺,光是这名字恐就同福禄、福康二人关系匪浅,奴婢便想着做个顺水人情。
至于内务府的吕嬷嬷,奴婢觉得她似是有些松动,是个喜银钱的,不过便是她想投诚也应是不可多信的。”
程寰玥会心一笑“你做的很好,有你在我身旁陪着便是在这深宫之中我也是能心中安稳的。”
程寰玥微微侧过身拉起苏叶的手“接下来想必是要风雨欲来,各宫送来的赏赐贺礼谨慎些,勿要阴沟里翻了船。”
苏叶郑重的点点头“您放心,当初在府里奴婢同纸玉姐姐习的很为认真,另外奴婢原先在您书房看过养身相关的书,明个儿起奴婢就给您用上。”
程寰玥有些诧异,她府中书房中有没有养生之道她是无甚印象了,想来应是她阿娘留下来的,未曾想苏叶竟这般好学,心中自是更为满意。
今夜不知这后宫之中要有多少人夜不能寐了。
苏叶早早就做了准备,伺候程寰玥沐浴更衣,她原先是想往水中放些薄荷叶的,但稳妥起还是歇了这个心思,薄荷属凉虽功效不多但备孕之时也尽量避免些。
只是同昨日那般,用泡了薄荷叶、茉莉花的水为程寰玥梳理发髻。
她并未选昨日的鸢尾花琉璃簪,虽佩戴灵动但苏叶觉得这支琉璃盏有些晦气。
她只是简单往程寰玥发髻上别上采摘的茉莉花。
这般显得很是清雅,又别了一支白玉铃铛珍珠流苏步摇,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的也添些趣味,发髻后别了一朵嫣红色芍药花簪以免显得过于素净。
搭配程寰玥身上穿着的月牙白织金衣裳就如同一朵被风吹折的小白花。
我见犹怜的。
第50章 第五十章 捉虫
苏叶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 自认为她的见闻也是不少的,按理说颠鸾倒凤、鱼水相欢之事在这封建皇权社会应会含蓄些的。
未曾想竟这般跅弛不羁。
这已经是第三次叫水了,苏叶微微垂着头面红耳赤的站在屏风后不敢发出动静。
她原是要伺候程寰玥擦洗身子的, 未曾想圣上这次叫水竟直接抱着程寰玥去了沐间。
她知晓此刻若未有吩咐, 她便是不能跟着进去的, 但也不能离得太远, 只好在屏风后面侯着,圣上竟这般无所顾忌, 在浴桶中竟又同程寰玥行起事来。
程寰玥今儿个可是才初次承宠, 圣上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苏叶不免心中忧心, 刚刚两次叫水都是她伺候的, 那白皙柔嫩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就像是盛开了一朵朵梅花, 好似一阵风飘落下片片花瓣。
着实让人瞅了就心怜不已。
只隔着一个屏风, 水花四溅, 浴桶中的水都蔓延到了苏叶脚边,程寰玥哭求娇喘声,她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心中不免唾弃, 圣上只图自己爽快了,完全不顾及她家主子受得住与否, 但也不可否认,苏叶还是隐隐有些欣喜的。
毕竟按常理分析, 圣上坐拥天下何样的美人未见过, 今儿个这般放纵想来也是程寰玥真真的入了他的眼。
‘女要俏, 三分孝。’古人诚不欺我。
她今儿个给程寰玥梳妆打扮也是用了小心思的, 这般看来颇见成效。
这么一琢磨,她倒也不好埋怨圣上不懂惜香怜玉了,就是苦了程寰玥了。
“好好伺候你家主子。”
圣上把昏睡过去的程寰玥抱到床榻上, 并未留下。
苏叶跪地磕头恭送他,她虽垂着头但余光也是瞅见了,圣上抱程寰玥时,腿是有些微微打颤的。
程寰玥眼角还含着泪,脖颈上的梅花点点着实让人不忍心,苏叶吩咐兰慧去打热水来,她小心翼翼把热帕子敷在程寰玥大腿根跟小腹上,又仔细轻柔的给她上药。
翌日
程寰玥只觉得浑身都好似被车碾压过一般,眼睛肿胀,睁眼都有些费劲。
“主子,这是洋芋,奴婢让兰慧放到冰盆里冰了半个时辰,敷在眼睛上可消肿止酸胀。”苏叶忙把切好的洋芋片贴在程寰玥眼睛上。
待她眼睛好受些才小心翼翼扶着她起身,又端来一碗梨水“主子喝点梨水润润喉。”
对于苏叶的贴心,程寰玥自是受用的。
“辛苦你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烟视媚行道。
昨儿晚上,圣上那般着实让她受了些罪,便是现在那处也胀痛的很,心中却是欢喜的。
以色待人虽不长久,但她知晓便是她如何铺谋定计也定不可能得到圣上的心,那边先勾住他的身,待她有了身孕若是能诞下皇子,那她便可披荆斩棘,即使是小公主她也不急。
也知晓昨夜能勾得圣上一时放纵同苏叶为她装扮之事是分不开的,这般聪敏灵慧,得之她幸。
“都是奴婢份内之事。”苏叶伺候程寰玥用完梨水后,又为她上了药。
程寰玥觉得疲惫的很,见苏叶眸下泛着微微青色便让她下去休息换兰慧在外面守着。
苏叶熬了一宿却也是提不起精神来,便躬身退下了。
回到房里,苏叶并未直接上榻休息,而是先把一早便泡上的红豆、黑豆、黄豆、花生、红枣、枸杞、莲子等富含大豆异黄酮的食材捞出来,放到事先准备的小泥炉上小火熬着。
调养身子虽不急于一时,但却是不可懈怠一日的。
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这后宫之中,昨晚上瑶华宫叫了三次水之事自是瞒不住的。
淑贵妃哪怕知晓她如今为了祚儿需隐忍,但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嫉恨,长乐宫内殿之内可谓是满地狼藉,好在她还存着理智,摔碎的全是内务府送来的物件。
但即便这般,闻风赶来的章嬷嬷还是微微变了脸色,只得耐着性子劝慰“娘娘息怒,那程婕妤不过就是个玩意,何需为她动怒。”
“也不知晓是从哪个腌脏之处学的勾人手段,竟这般不顾及圣上龙体,简直是胡闹,本宫知晓嬷嬷之意,若是本宫的长乐宫内之事还能传出去那本宫这些年掌管宫中诸多事宜便要真成了笑话了,本宫乏了。”
章嬷嬷心知肚明淑贵妃对她不满了,观她是消了气的,应不会再继续胡闹才躬身退了出去。
待章嬷嬷退出去后,淑贵妃对身边跪着的宫婢杏依招了招手附耳低言道“本宫知晓你同王宝林宫内的宫婢知画相熟,便把瑶华宫之事告知她,旁的不用本宫教你吧。”
杏依心中胆寒,却是不敢
忤逆淑贵妃的。
栖止的下场她是知晓的,若是只是被送进慎刑司不过是死罢了,可她在送进慎刑司前被郑中监折磨了一整宿,听说胸上被生生咬掉了,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人还没有抬出长乐宫便咽了气。
思及此,杏依只觉得一股子寒意瞬间袭满全身,忙道“奴婢知晓,请娘娘放心。”
淑贵妃唇角微微翘起“本宫就喜欢你这般听话的姑娘,下去吧。”
王宝林出身卑微,不过是德妃那个贱人身边的宫婢,竟也配母凭子贵,淑贵妃毫不掩饰眸中的嫉厌。
华宁宫内,王宝林在身边宫婢姜儿搀扶下散着步,太医让她每日慢走一个时辰,有助于生产,她虽苦夏但为了腹中孩子自是不敢不听的。
如今德妃陪着皇太后在雾灵山礼佛为大晟祈福,这华宁宫中便只有她一人,平日里除了每日散步外便待在后殿,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身边人也是圣上派来的,自是无需担忧会有背主之人对她不利。
当初德妃娘娘提拔她之意,她是心知肚明的。
起初也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到了那一日德妃娘娘去母留子她也是不悔的,若是没有德妃娘娘相救,她早就没了命。
却未曾想当她真有了身孕后,德妃娘娘竟要让她用腹中的孩子来构陷淑贵妃。
这般她才不得不求了圣上,德妃便被送去了雾灵山,对外宣称是陪伴皇太后,此事宫内知晓内情的恐就只有她同圣上的人了。
德妃离开宫后,她也是心生些愧疚,但为了她腹中的孩儿,背主又如何,若有一日她能母凭子贵也定会照顾着德妃娘娘。
“真的假的?瑶华宫的程婕妤竟有这般能耐,便是淑贵妃娘娘也没有她这般受宠过吧,原以为圣上在她未承宠时便晋封是因荣安伯,未曾想昨夜竟会在瑶华宫叫了三次水。”
“我现在就是担忧。”
“担忧什么?”
“当然是担心王宝林了,你也知晓她是宫婢出身,自是没有根基的,原先有德妃娘娘在后面撑着也就罢了,也不知晓德妃娘娘怎么就想不通要去雾灵山,便是王宝林怀上龙嗣也是不顾着了。”
“我瞅你便是杞人忧天,待王宝林顺利诞下皇子,哪怕只是小公主,一个嫔位也是少不了的,林嫔不也是因生下小公主才越位从美人晋封为嫔的吗,届时王宝林便是主位娘娘,何需去忧心旁人是否受宠。”
“这你便是不懂了,程婕妤可是荣安伯府出身,她祖父又刚刚立下赫赫战功,若是她日后得了运道也怀了圣上的子嗣,届时王宝林又该如何自处,本就有个赵婕妤在上面压着,现如今又来了个程婕妤,你可别忘了后宫之中虽是母凭子贵的,但还有一句话是子凭母贵。”
王宝林驻足在假山后听了全程,眸中闪过几分不屑来,她便是宫婢出身又如何,她在这后宫之中便是无根基人脉,不能及时知晓后宫之事又如何。
她是有圣上护着的。
待日后也会为圣上诞下一个康健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便是出身门庭赫奕的贵女又如何,未必能有她这般运道,能过得顺心安稳。
她是出身卑微,但也不是那任由旁人挑拨几句就无脑做事的蠢人。
这背后之人着实小觑了她。
她这般出身能得圣上青睐恩宠,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了,更何况还怀了圣上的子嗣,还有何不知足的。
“姜儿你是知晓的,我对这些阴谋诡计是不懂的,便就交于你去处理。”
姜儿自是知晓王宝林言外之意,是要她将此事禀告圣上“小主,奴婢明白,您安心养胎便是,旁的无需忧心。”
王宝林颔首,眸中满是信任。
瑶华宫
程寰玥对着苏叶难得碍口识羞,她未曾想苏叶竟有这些个‘奇思妙想’。
她胸前却是圆润了些,但苏叶怎么就想到用铜丝弯成半圆缝进小衣中拖着这种点子来,若是这般寻常衣裙哪里还遮得住,恐是要春光外泄。
“主子,奴婢刚刚去了库房过了一遍内务府送来的料子,有些虽穿在外面显得老气,但却是适合做小衣的,同您带进宫里的云纱锦搭配到一起定然好看,届时再让端午绣些好看的纹样,您觉得呢?”
对于苏叶的滔滔不绝,程寰玥羞红了脸,罢了,想来她年岁尚小还不知事儿,便硬着头皮轻轻颔首喃喃低语道“便依你,只是小衣私密勿要同旁人多言。”
苏叶佯装不知,眸中满是疑惑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奴婢都听主子的。”
她心知程寰玥是害羞了,可这些个结合上一世情趣内衣样式的小衣,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自是不能凭空想象出来的,便只好说的天马行空一些,以免她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