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些所谓的感情,所谓的爱,至始至终都止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一句话, 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负责人是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于二人之间关系的,更细节的,却是不清楚了。当年连泽安结婚的事情也只是在圈子内小范围的流传过, 更广的——譬如大众, 却是没公布过的。

    直到五年前一场车祸,他一身是血地被人从车里抬出来,才被人拍到了同行女伴的模糊侧脸。但也很快就被他所属的经纪公司鼎盛娱乐迅速按了下来。

    再之后, 便是他的经纪人徐慧献宣布他即将出国发展的消息。

    远隔一个大洋的距离,让那些想要深挖此事的娱记们鞭长莫及。而随着时间久了, 众人也对这件事渐渐失去了兴趣。

    “注意不要让私事影响了工作。”负责人拍了拍谢妙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可是台里未来的希望。”

    谢妙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

    她瞧了眼仍紧紧盯着自己的娱记们,声音毫无起伏地道:“叔,我们该走了。别让连天王等太久, 还有人看着呢。”

    负责人一滞,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喊人过来清场,将堵在门口的娱记们礼貌地请了出去。

    而谢妙, 则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众人见已无料可挖, 纷纷扫兴地跟随着工作人员乖乖地走人。只有少数仍执拗地留在这里, 以期能遇到什么可以让自己一举成名的猛料。

    这场访谈的拍摄持续了足足四个小时。

    谢妙作为本档访谈被临时拉过来凑数的人之一, 全程跟着里外忙活,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当然,她也不是最惨的那个。台上的连泽安也没好到哪儿去, 全程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还得坐得板板正正, 一点儿风度都不能丢。

    看着都觉得累。

    等到好不容易拍摄完了,周围的人俱欢呼一声,冲到走向后台的连泽安面前举着本子嚷嚷着要签名。

    他脾气倒也还好,没说什么,都一个个满足了要求,站那儿又拍又写。现场一派热闹,充满了欢愉的气息。

    谢妙左右瞧了瞧没有自己的事儿,收拾了下东西,喊着摄像一起看刚刚拍好的片段回放,检查有没有需要补录的东西。又拿了个本子,一边看一边记,防止到时候忘记了自己现在想的东西。

    直到连泽安把周围来求签名合影的要求俱满足了个遍,准备走人休息时,才发现身旁仿佛少了什么。

    他沉下眉宇,瞧向徐慧献:“人呢?”

    徐慧献跟他装傻:“谁啊?”

    “徐慧献。”连泽安戴上手套,不带感情地道,“别给我装傻充愣,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别逼我把你换掉。”

    徐慧献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她绷着张脸,退出了休息室,来到了仍在与摄像沟通的谢妙面前,把她喊了出去。

    “今晚上有空吗?”徐慧献抱着胸对她说,“他想见你,约个饭。”

    “这期节目上面说了,要加急剪辑出来,明天就要看到样片。”谢妙婉言拒绝了她,“抱歉,实在没空。”

    “你那的情况,我会帮你去周旋的。”徐慧献并没有理会她这托词,“算卖我个面子,如何?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今天你不去,我们谁都讨不到好。”

    谢妙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徐慧献长长出了口气:“谢谢。”

    “不客气。”谢妙冷淡道,“互惠互利而已,你说吧,要去哪儿。”

    “一会儿我喊车来接你,你去就是。”徐慧献道,“好歹相识一场,不会坑你的。”

    谢妙敷衍地“嗯”了一声。

    既然答应了去赴宴,接下来的工作显然是做不成了。但该向领导汇报的却一项都不能少,顶多就是人临时卖连泽安一个面子,她自己却不能托大。

    谢妙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坐上了徐慧献派来的车。

    没想到,她走到车前,打开门见到的却是连泽安的侧脸。

    她动作一顿,装作没有看到他似的,从容地准备关门去坐副驾。

    “进来。”连泽安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不容置疑道,“就坐我旁边。”

    谢妙与他对视了几秒,没说什么,坐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连泽安低笑一声,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刚刚那副佯装不认识我的样子,不是装的很好吗?怎么不继续了?”

    “连先生,我们之间的合同已经结束了。”谢妙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现在我是自由的,再和您牵扯上,无论对您,还是对我,都会对今后的生活带来极大的麻烦。”

    “假装互不相识,难道不好吗?”

    连泽安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随后想,果然徐慧献他们是没有骗自己的。

    当初他不信,觉得自己的眼光不可能差到如此地步,连一个人的真心都分辨不出来。但如今,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眼前的女人,冷静、自持,漂亮艳丽的面孔波澜不惊,仿佛全世界的男人都入不得她的眼睛。

    只凭外貌而论,确实是那种可以引得无数男人为之疯狂的女人。

    可惜——

    内里已经完全烂掉了。

    一路无话。

    车开到一栋楼前,自特殊通道开进去。他们从车上下来,跟随着侍者的脚步来到一处包厢。

    谢妙故意将距离维持在了一个较为陌生的距离,远远地跟着连泽安。而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在车上她说的那些话给激怒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地走着。

    这饭店叫四海饭店,是A市最出名的私厨,只接熟客,价格也是出了名的昂贵。连泽安很喜欢这里,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来此。店长是看着他长大的,于是每次总拿了十二分的力气来接待。

    大抵是因为他的频频光顾,后来顾晚也爱上了这里的菜肴。只是后来俩人分了手,没了带她来这里的人,她就再不曾踏足过此处。

    门口守着的仍是熟悉的那位老者,五年时光一闪而逝,岁月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穿着过去常穿的那身中山装,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笑意。

    “二位还是老规矩吗?”

    连泽安一僵,下意识地就瞧了瞧不远处的谢妙,而后微微点头。

    “老规矩吧。”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二楼包厢,最南边的那间。”

    老者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反应让他不由一阵懊恼,一边鄙薄着自己的贱骨头,一边又痛恨着身体经年累月后养成的习惯。

    曾经他有多么爱她,在将一切坦白后的如今,他就有多么的厌恶她。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包厢里没有人,侍者早在上完所有菜肴后便安静地退出了房间。连泽安心情不好,没动几口就停了筷子,双手交合,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坐着,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谢妙。

    谢妙被他看着,顿时也没了食欲。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坐正了身体,问道:“不知道您今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我一定要有事才找你?”连泽安换了个姿势,沉沉笑道,“在你眼里,我就只值这种份量吗?”

    “对,我还是那句话。”谢妙说,“一纸合约产生的关系,没必要在结束后还要继续维持着。这对你我二人并无任何好处。”

    “哦?是吗?”连泽安这次却没生气,他挑了挑眉,道,“就算是……我是来找你——”

    “——告诉我还爱着你,你也仍旧无动于衷吗?”

    他充满恶意地道。

    这一次,眼前的人终于丢失了冷静。

    连泽安清楚地看见了那瞬间收紧了的手,和因为紧紧攥着而变型的餐巾。而这失态也仅仅只存在一瞬,不消片刻,她便又恢复了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

    “连先生,恕我直言,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她道,“就算您这么说,我也……”

    “噢,你别在意。”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开玩笑的。”

    她的表情一下子便冷淡了下来。

    “我听徐慧献说,你最近过的并不好。”连泽安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电视台的编导那么苦,你身体受得了吗?还有你妹妹,最近身体如何了?”

    “一切尚好,谢谢关心。”谢妙无视了他言语中的挑衅,“家妹也很好。”

    她顿了顿,又说:“靠本事吃饭,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心里踏实。”

    “呵……”

    连泽安脸上忍不住露出的嘲讽的笑容。

    “你这是试图在前夫面前找到仅存的尊严吗?”连泽安深深吸了口气,又变换了一个坐姿。他边说,边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虽然合约已经结束,你也离开了我……”

    他自怀中拿出了一张卡,卡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连泽安将卡丢到了谢妙面前,语气转冷:“我也不会让我曾经的妻子没有饭吃。”

    谢妙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接过的意思。

    甚至连表情都再没动容过一丝一毫。

    连泽安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那只手狠狠地攥着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吐气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从容地起身推开椅子,望着她,道:“今后如无必要,我们就不必再见面了吧。”

    话罢,转身大步离开了餐厅。

    不能让她看出来。他想。要走的气势十足,决不能被她看出一丝狼狈。

    从前他不信,他一定要亲眼看见的那些过去……原来,都是真的。

    他们没有骗他。

    他失去的记忆里的所谓感情,所谓爱,至始至终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而已。可笑他还信以为真,将那当成了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第24章  “别怕,我在。”

    徐慧献的车很快开来。

    她的脸出现在车窗之后, 面上表情很是讶然:“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

    连泽安没理她,自顾自地开了门,坐了进去。他随意地靠在座上, 简单地道:“没什么事儿, 聊吹了而已。”

    徐慧献顿时噤了声。

    她跟了连泽安多年,明白他此刻虽然面上不显,却是最容易被碰到逆鳞的时候。如果随意说了些什么话惹到了他, 早晚要倒霉。

    思及至此,她选择装死, 不再去掺和这一烂摊子。

    连泽安得了个短暂的清净,心情却并没有好上多少。

    他注视着道路两侧飞快退去的风景,冷漠又伤感地想,那些他曾信以为真的过去,信以为真的爱情……

    原来, 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谢妙婉言谢绝了侍者想帮她叫辆车的好意,从容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自一人离开了四海饭店。

    时间还不算太晚,这里附近不远处便有一处地铁口, 可以直接到达她住的地方。她现在是个贫穷的姑娘,能省一点是一点, 毕竟还有个患病的妹妹要养。

    她路过便利店, 进去买了个信封, 将连泽安留给自己的那张卡塞了进去。又拿出笔, 在上面细细写了鼎盛娱乐的地址,收信人一栏上填了徐慧献的名字。

    鼎盛娱乐不会将寄给明星的快递直接拿去给本人,都会堆起来, 等专人甄选后才会有选择性地交给对方。她写连泽安的名字,他是不会收到的, 倒不如直接寄给徐慧献。

    至于徐慧献会不会转交给他,对于谢妙而言都无所谓。反正无论何等结果,于她而言都是可以利用得上的。

    连泽安当然是爱着顾晚的。

    无论过去,如今,还是以后。他既然会坠进来一次,那么当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她一如既往不曾改变,那无论多少次,他都一定会再次爱上她。

    连泽安归国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愈炒愈热。

    趁此机会,PIC电视台放出了已经制作完毕、即将播放的访谈节目的预告。并在官博上遮遮掩掩地暗示他即将加入PIC旗下的某著名户外真人秀,成为新一季的特邀嘉宾。

    消息一出,全网沸腾。

    连泽安什么人?那可是在几年前就荣登Z国大众男神的男人,引得无数女性为之癫狂痴迷,粉丝中还曾闹出过为了他终生不嫁结果险些和父母闹起来的传闻。

    无论消息真假与否,都能从侧面反映出他的人气之盛。

    而自打他出国打拼,虽然上热搜的消息少了,但随着他在国外的名气越来越大,这股名为“连泽安”的风潮便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粉丝也从国内站着排到国外,多得数都数不清。

    他的访谈,焉能不看?他亲自下场拍的综艺,焉能不追?

    当夜,PIC电视台官博的粉丝便瞬间翻了足足十倍之巨。

    台里的一众领导,看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关注度,笑得眼都睁不开了。当即便将谢妙喊过去,隐晦地将她夸奖了一番,并语重心长地表示让她一定要好好对待连泽安参加的那档真人秀,千万不要办砸了。

    哦,对了,忘记说了。

    连泽安参加的那款真人秀,谢妙正是编导之一。

    这档节目已经连续播出了四季,每一季都颇受好评。只是近些日子别的电视台也纷纷跟风推出了自家的真人秀节目,便从PIC这里抢走了不少观众,连带着关注度也随之下降不少。

    本来他们一众人还急得团团转,准备如果再拍两季没有起色,就砍掉这个原本的黄金节目。不想如今竟然天上掉馅饼,连泽安主动表示要加入这档节目,成为该季度的特邀嘉宾,简直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无论如何,节目有救了,总归是好事。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谢妙。

    原本整季的拍摄计划已经订好了,连审核都过了,只等开拍。不想从天而降了一个连泽安,导致整个节目组的咖位发生了极大的变动,因此计划也要随之大幅度地更改。否则惹恼了对方和对方的粉丝,到时候撕起来,电视台绝对会弃车保帅,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诚如连泽安所说,编导确实是个辛苦活,赚的是卖命钱。

    可她的命又不值钱。

    自打她家道中落,扛起了一身债务和病弱的妹妹,就再没考虑珍不珍惜这种事情。苟且一日是一日,得过且过就变成了她的人生信条。当年她都敢把自己卖给连泽安,如今不过是普通的熬夜加班而已,又怎么会抗不过?

    这一季的节目,由于种种考虑,被台里放在了孤岛之上。

    说是孤岛,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私人海岛而已。

    本来考虑到连泽安以前并未参加过类似的节目,怕他在拍摄中受了伤,到时候倒霉的是节目组,一众人商议着要将本季的内容推到下一季,再临时赶本子和联系场地,拍摄简单一点的内容。不想在他们联系了徐慧献后,徐慧献却表示他们那边没有问题,可以一切随节目组安排。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顿时直犯嘀咕。

    最后,还是谢妙站出来拍了板,表示就按计划来,不需要变动。

    这才安抚住节目组一众人。

    计划已定,人员陆续入组,拍摄器材也渐渐运来。终于,到了开拍的那日。

    连泽安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了拍摄现场。

    这次他倒没给谢妙当众难看,不过曾经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意也消失了个干净,冷淡得仿佛他俩真就是陌生人。周围人都是见过他俩当日打的那个招呼的,当即便纷纷疑惑地在二人间打量来打量去,只是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谢妙乐得清闲,便也不去主动招惹连泽安。她本来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每日几乎只睡四个小时,就得爬起来继续新一天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考虑他的事。

    眨眼一周过去。

    谢妙终于感受到了连轴转的疲惫。

    不仅是胃口,连头脑转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下来。她一面精神恍惚地思考自己为什么在梦中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一面盯着前方负责拍摄连泽安幕后花絮的摄像机,防止出了纰漏。

    跟着跟着,一不小心便被脚下的器材给绊了。

    这处孤岛可没什么好路。

    她脚下都是大颗的砂石组成的“道路”,粗粝无比,还有个落差不低的石阶,摔倒肯定要受不轻的伤。接下来别说拍摄任务,不送去医院缝几针都算是好的。

    连泽安的瞳孔缩了缩。

    下一秒,身体便先他思考一步地冲了上去。他将谢妙紧紧地抱在怀里,俩人一同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

    天旋地转。

    谢妙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脑海中顾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车祸。连泽安将她护在身体下面,鲜血如泉水般迅速涌出,洇湿了他的衣服。她锁在他怀里绝望地流泪,让他松开手,而得到的回答只有他默默搂紧了她的腰的双手。

    还有低声的——

    “别怕,我在。”

    ——就宛如噩梦一般。

    谢妙面色煞白地推开了他。

    她狼狈地跪坐着,看着连泽安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是不似记忆之中的冷漠。她犹疑了片刻,问道:“你……还好吗?”

    连泽安皱着眉,瞟了她一眼,看了看自己被砂石擦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的手臂,说:“还好,小伤。”

    这时,被这突发的事故给吓得魂不附体的众人也跑了上来。

    连泽安的助理看到那伤口,当时便尖叫一声,差点哭了出来:“老师,你、你的手……”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为了护住谢妙受的伤,纷纷都变了脸色。

    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

    谢妙终于尝试了一把如芒在背的滋味儿。

    “医生来了,医生来啦!”有人忽地在人墙后高呼,“让个位儿啊,各位都行行好,给让个位儿!”

    “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方便。”

    她终于整理好情绪,对上了连泽安的视线,强硬道:“拍摄暂停,今日就到这里。”

    “没事,这种小伤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不用兴师动众。”连泽安不在意地道,话中意有所指,“比这更严重的我都受过,还活下来了。这点伤口,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倒我。”

    谢妙闻言,如他所愿地停住了脚步。

    他俩久久地对视着,谁也不肯先退后一步。

    最后,还是谢妙先认了输。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地道:“连老师,您要是再这样任性下去,会连累我的。”

    连泽安面色顿时一冷。

    “您明白吗?和您扯上关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对我却是避之不及。”谢妙慢慢地说,“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您会让我背上骂名啊。”

    连泽安的表情更冷了。

    “明明是您自己任性惹出来的事儿,还要怪到我的头上……”谢妙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您知道吗,对我来说,您是祸害啊。”

    第25章  瞬间,网络舆论便炸开了锅。

    连泽安定定地看着谢妙。

    过了许久, 他凉凉地笑了笑,说:“行,走吧。”

    谢妙便带他去了被临时收拾出来当做医务室的地方。

    一路上, 气氛阴沉无比。

    随节目组来的医生小姑娘颤巍巍地跟在二人身后, 努力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小透明。待到了地方,她处理伤口的速度飞快,不消片刻, 伤口上沾的沙石便已经清理的七七八八。

    等到开始缠纱布的时候,连泽安却忽地按住了她的手, 说:“谢谢,下面我自己来吧。”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她不傻,看了看连泽安,又望了望沉默不言的谢妙, 心里已经摸了个清楚。便没说什么,放了纱布,乖乖地退出了房间。

    顿时, 屋中只剩下他和谢妙,两两对望, 相顾无言。

    谢妙扫了眼他那还渗着血的伤口, 选择了低头。

    她走过去, 拿起纱布, 帮他处理那个小姑娘没处理完的地方。

    连泽安没有抗拒,只任她在自己手臂上摆弄。

    他看着她那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就像是扑扇着翅膀的蝴蝶。面上表情虽然仍旧僵硬, 但却不复之前的虚情假意,心中凝聚的怒气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忽地就消逝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肯就如此轻易地原谅她。

    “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吧?”他说,“上一次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就这么揭过去吧。这次呢?你准备怎么还债?”

    闻言,他面前的人动作一滞,眼里似乎有什么微弱的光消失了。

    她将手中的纱布轻轻地搁在了桌上。

    连泽安心中突然一紧。

    “您想要什么补偿?”她扬起了公式化的微笑,“两次一起结算也可以,毕竟我欠了您挺多的。”

    “钱?还是身体?还是……”

    她顿了顿,一脸的云淡风轻。

    “——命?”

    连泽安寒下了脸:“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谢妙冲他弯了眉眼,“不然怎么会合约时间一到,就飞速分了手?好歹也是三年呢,捂块石头也捂热了啊。”

    ……捂块石头,也捂热了?

    连泽安听了想笑。

    没错,那可是三年,三年。哪怕他不记得了,他屋子里的点点滴滴也能告诉他啊……

    可她呢?

    她的心还是凉的,凉到了骨子里。

    究竟是何等冷血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掩了伤口,兀自坐直了身体,语气嘲讽:“麻烦请你以后小心行事,不要给旁人惹麻烦。因为无论是谁,只要站在那个位置,我也一样救,跟你没关系。”

    “嗯。”

    “你惹这么多事,PIC的人是怎么选上你的,靠脸吗?”

    “大概吧。”谢妙随意地敷衍道,“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不用救我。”

    “不过这次还是谢谢你,多亏了你,才没死在荒郊野岭。”

    连泽安被她气笑了:“你是冷血动物吗?”

    “对呀,我就是这样的人,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谢妙对他笑了笑,“当初你看走了眼,现在该知道了吧?”

    “……”

    “像我这种人,你最好一辈子都别扯上关系。”她说,“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觉得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呢?觉得这世界上是公平的呢?”

    “你信吗?我自己都不信啊。”

    她说完这些,熟门熟路地夹了一颗酒精棉,擦了擦手,又将其轻松地抛进了垃圾桶内。

    “再见。”她说,“好好养伤。”

    然后,她就离开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一瞬间,连泽安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酒精棉。

    被利用完了,没有了价值了,就被她狠心地丢弃在垃圾桶里。

    连回头都不愿意的,多看一眼。

    他坐在那儿,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仿佛是一个傻子。

    为了她丢了记忆,险些丧了命,从大洋彼端千里迢迢赶回来,还为了她来到这孤岛。

    而她熟视无睹。

    待谢妙重新回到室外,外面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一群人,俱是来问连泽安伤势的。医务室的小姑娘抵挡不住,又不敢无视本人意愿就将情况交代出去,便可怜巴巴地瞧着她,希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谢妙瞧见,低咳了一声,帮她解了围:“连天王没事,不用担心。只是破了些皮而已,好好养着,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又不是伤在你身上,而且明明是为了护着你才伤的!”连泽安的助理忍不住道,“什么叫只是破了些皮而已?要不是慧献姐不在这里,这节目我们就直接不拍了好不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连谢妙也被她给怼得没了下文。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可是连泽安的助理,说话再怎么难听,那也是他的助理。他没管好是一回事,可别人帮着管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业界内早有传闻,说连泽安看着好说话、脾气好,实则脾气很糟糕。不得罪他还好说,真把他得罪死了,基本可以收拾收拾东西,不要再在业内混了。

    举例说明的话,就是上次在他车祸时,爆了跟他同行女伴照片的那几个娱记,早都消失得影儿都找不见了。

    有了这前车之鉴,哪还有人敢上前去当这出头鸟啊?

    谢妙也很无奈。

    她是当事人,本就不占优势,回复起来气势也要先弱上三分。况且人家摆明了,就是不待见她,她还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啊……

    正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了连泽安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拍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寒意,“你决定的?还是徐慧献?”

    那小助理一下便噤了声,整个人唯唯诺诺的,惶恐不已。

    她对这样大庭广众下丝毫不卖自己面子的连泽安感到害怕,感觉自己仿佛触了他身上不知哪一块逆鳞。

    连泽安从堂前走出来,将袖子解开,简单地遮住了手臂上缠着的纱布。他扫了一眼所有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脸没什么所谓的谢妙身上,淡淡道:“不用养,拍就是。破了个皮而已,还哭天抢地的,是男人吗?”

    “连天王真爽快!”众人纷纷恭维道,随即又叹,“哎,国内的有些影星,要是也有您这种心境就好了。”

    连泽安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仍旧看着谢妙,在等她点头认可。

    谢妙无意在众人面前和他作对,况且这事儿对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表示自己确无异议,颔首通过了他这个决定。

    于是,皆大欢喜。

    当然,连泽安的那个助理可能不太欢喜。那天夜里,她便被连泽安给叫了去,最后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东西,跟另一个来顶替她的人交接了工作,离开了海岛。

    她被滚蛋的理由也很简单:擅自替连泽安做了“决定”,没尽到助理的本分,所以被徐慧献派人来顶替了职务。

    但更深层次的理由,只要是牵涉其中的人大都一清二楚:她不过是口出狂言,还惹了谢妙而已。

    谢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便不免多少产生了几分愧疚感。

    只是她这愧疚还未发展出更成气候的什么东西,便被接踵而至的麻烦给冲散了个一干二净。顿时搞得她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计较那些幺蛾子弄出的一二三了。

    ——连泽安护着她摔下石阶的视频,被人给放出去了。

    不仅是摔下悬崖的片段,甚至准确到了谢妙被器材绊倒的那一刻。而离她数步之远的连泽安瞬间的反应也被那相机记录了下来——

    他毫不犹豫地垫在了她身下,抱着她滚在了沙石地上。

    瞬间,网络舆论便炸开了锅。

    连泽安的脑残粉一窝蜂地冲到了节目组的官博下面,口不择言地骂成了一团。有质疑节目组低级炒作的,有心疼自己偶像的,有吐槽发布人想红想疯了的……最多的,还是口径一致地指责节目组在用人方面存在问题的。

    在她们看来,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大白天的被器材给绊了脚?还是用那种姿势摔下去?明明就是欺负自己家偶像人善心好,在他面前这么来一回,好结个缘分呢!真是心机,不要脸!

    最可气的,还是自家偶像真的被那个女人给勾搭跑了!!勾搭!!跑了!!

    连泽安的脑残粉瞧见自家偶像去给人当垫子的一幕,内心异常悲愤,就差抱着枕头窝在被子里哇哇哭泣了。

    而就在她们伤心不已之时,更猛的料接着被爆了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当初PIC安排来接待连泽安的人。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后来的PIC对连泽安的专访。

    并且,他们是旧识。

    八年旧识。

    连泽安的粉丝们都傻了。

    感情……这不只是碰瓷儿?还是连绵不绝了八年的……高级碰瓷儿?

    这之后,猛料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个女人,人品极差。

    那个女人,为了上位能不择手段。

    一帮狗血剧看多了的吃瓜群众们瞬间脑补出了一出旷世大戏,瓜吃的不亦乐乎。倒是苦了连泽安的粉丝们,她们被连续不绝的爆料给弄得几乎昏了头,气急败坏之下,只好去怼节目组的官博娘。

    可怜的官博娘日日被脑残粉谩骂围攻,无奈之下,为了控制事态,只好关闭了评论功能。

    与此同时,被藏藏掖掖的最后一个料被人放了出来。

    那个女人——

    是个外围。

    第26章  “我对你有兴趣,喜欢你,还想追你。”

    此消息一出, 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说前两者还属于能让粉丝们自我洗脑,接受她的人设。这最后一个料爆出来之后,她们便再也没了之前尚且游刃有余的矜持, 纷纷下场, 一秒切换到撕逼模式,撸起袖子准备喷人了。

    虽然还有小部分的理智粉试图从这场突如其来的节奏中理出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然后拿去说服大众。奈何很快便淹没在了浪潮之中, 反而变成了这场洪流中的一分子。

    面对这瞬间爆炸了的舆论,PIC忙得是焦头烂额。

    一手天胡开局的好牌被打成稀烂, 他们也是心里苦得不行。

    说不气谢妙的那失误一摔吗?怎么可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要流产了,他们焉能不心痛这成果?可这事儿真要怪到她头上?那也太冤枉了,毕竟她也不是自己想摔的。

    最近整个节目组都忙成了连轴转的陀螺,加班到深夜简直家常便饭, 出现纰漏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这其中掺和进去了连泽安这么个名头正盛、又在业内地位超然的家伙,整件事的走向便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偏偏正主还没有一丝要站出来给谢妙解围的意思。

    一群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借此机会警告谢妙, 还是二人根本就是彻底决裂了。无论哪种,他不动, 旁的人也就不好站出来帮忙控制舆论, 只好就看着这件事的走向朝着越来越失控的方向奔去。

    终于, 当两个人都站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候, 连泽安那边的澄清才慢吞吞的发了出来。

    那则通知写的非常简洁。

    除了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他自己只是习惯性地顺手护了一下,就算那里站的是个陌生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保护对方。另外附上的则是由鼎盛娱乐发出的律师函, 表示如果有心人继续如此恶意造谣中伤,他们将会诉诸法律, 绝不容情。

    随后,便是雷霆手段清扫了那些传播谣言的账号。不出一日,爆料了此事的账号纷纷被封,八卦贴也被版主爆破。很快,这些所谓的“黑料”,就一点儿不剩地被人从网上都拔了个干净。

    同时,PIC的官方公告姗姗来迟,将立场坚定在了谢妙的一方。并同样表示,他们并不吝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旗下的工作人员。

    直到此时,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才算标志着正式停息。

    “嘟——嘟——嘟——”

    电话中,传来的只有永远的忙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又是熟悉的系统提示声。

    “——砰!”

    连泽安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从三天前,谢妙的电话就再也没能打通过。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从节目组交接了工作,撤离了这座海岛,还关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一概不予回复。

    他本以为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戏码,因此他并未去管那一夕之间散播开的视频,任由她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被万人唾骂,甚至还有些小小的自鸣得意。

    当她吃了亏,受了苦,就总会想起自己的好了。如今她能挺直腰杆,站在自己面前不冷不热地用话刺他,不过是因为人生还没跌入最低谷而已。

    他一厢情愿地想着。

    但事态的发展实在太快,快得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视频被爆料出的那天晚上,谢妙就被PIC的人安排离了组,从此他再没见过她。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关于她的“黑料”,和那些被人编排出来的“过去”。

    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每一条,都其心可诛。

    ——对方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连泽安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但此时再去扑压,显然为时已晚。

    哪怕他站出来,告诉所有的人,这一摔是他真心诚意地想要去救人的,也只会被人曲解成别的意思,然后化成恶毒千百倍的语言去攻击对方。

    风一旦起了,浪就不会再平息。它只会越来越大,直到吞噬所有身处在漩涡中心的人。

    连泽安慌了。

    但他慌的并不是有关自己的一切,而是关于谢妙的一切。

    他想起那日给自己认真包扎伤口的她,那纯澈乌黑的眸子并无半分不耐与伪装,就如同她还深爱着自己一样。

    那阳光下的侧脸,哪怕她只是冷漠以对,也无法从他脑海中忘怀。

    ***

    谢妙坐在咖啡厅,戴着口罩,安静地等人。

    一夜之间,连泽安救她的视频便传遍了全国。这等流窜的速度,哪怕是顶着连泽安的名义,也实在是太快了些。但凡是混圈里的,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知道这肯定是被人搞了。

    她不是傻子,当然心里也是清楚这件事儿的。

    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故事里究竟都有哪些人物是“黑”的,哪些人物是“白”的。虽然这篇文她坑了三年,也没有个详细的大纲,但未来的大致走向却永远在她心中盘桓不去。

    但也正因为如此,未来只会大致地稳在一个方向。至于如何发展,就全靠她一个人的努力了。

    这是零零七告诉她的原话。

    因为哪怕她就是任务世界的造物主,也是会有任务失败的可能的。

    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烂尾”这个选项。

    ——而她现在,就走到了其中的一个岔口。

    “顾晚小姐?”

    忽地,背后传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妙回头望去,对方见了她的脸,愣了愣,随后便扬起笑容来。

    来人说:“闻名不如一见,顾小姐……果然是个美人。”

    谢妙站起身来,不冷不热道:“是穆总吗?”

    “嗯,我就是穆宏。”对方语气轻松道,“怎么,没想到澄心娱乐偌大的一个公司,管事的却是个我这样的年轻人?还是说……”

    他顿了顿,眼角微翘的桃花眼仿佛漾开了几许水波:“被我本人的颜色给迷倒了?”

    谢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是澄心娱乐的总裁,穆宏。

    如今Z国名声最盛的两家影视公司,一家叫鼎盛娱乐,隶属于连氏集团之下,正是连家为了捧自家小儿子连泽安高兴而开的公司;另一家则叫澄心娱乐,隶属于穆氏集团名下,是穆氏集团较为出名的几个资产之一,时间更久,也更老牌,人脉资源也更广些。

    鼎盛背靠连氏,可以说是非常有钱,靠着钞票砸出了不少资源。可要论起业界内的面子,还是澄心更加厉害些。毕竟澄心不似鼎盛那玩票似的经营,而是穆氏的几大产业之一,不可能轻易丢弃。

    因此,论起公关手段,澄心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像最近有关于谢妙的那些失控的舆论,就是被他们给压下来的。

    她本来都已经写好了请辞的辞职申请,却在递上去审批的时候被上面给压了下来。领导还将她叫去,语重心长地与她交流了一番。最后,留下了关于穆宏的信息。

    对方已行之至此,再不明白,那就是傻。

    谢妙从善如流地给这位澄心的总裁去了电话,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只等着对方来赴约。

    PIC的人告诉她,穆宏想要她。

    当然,不是某种暗示意义上的要。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他想挖她。

    其中原因为何,旁人并不得而知。但谢妙却从同事那里零零散散得到的消息中拼凑出了不少信息:对方不仅帮自己平息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和争端,还帮她搞定了电视台的人,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将她的经历改得毫无污点,然后将她带进澄心娱乐。

    费这么大力气,他图什么?

    本来谢妙还需要短暂的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但在见到穆宏本人之后,这个问题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一个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帮一个女人洗清身上的污名,还花大力气将能力并不出众的她挖到自己公司里——

    还能图什么?

    他们二人对视良久,最后,果然是穆宏先笑了。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吧。”他说,“我希望你能来澄心娱乐就职,成为一名明星经纪人。”

    “作为先行出示的诚意,我已经帮你把网上关于你的一切不好言论,全部都按了下来——”

    “——而我希望你能有所表示。”

    “如何?”

    “穆总,我有一个问题。”谢妙神色未动,只淡淡道,“你做这么多,究竟图什么?”

    她话说到这儿,眼睛直视着穆宏:“我在PIC,并不算是出色的人才。是什么促使了你如此大费周章,就来挖我一个小小的编导去澄心?还是跨行?”

    穆宏乐了:“想听实话?还是?”

    “不必顾忌。”

    “这样啊……实话的话,大概就是,我看上你了。”他简单直白地道,“我对你有兴趣,喜欢你,还想追你。”

    “这个理由——够吗?”

    她不由滞了滞。

    穆宏瞧见了眼前人那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她垂下眼睛,视线与他热烈的注视错开,沉默了很久,才仰起头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够。”

    “好。”他闻言,便又笑了,“那你的意思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穆总既然想知道,那我遮掩也没什么意思。”

    眼前人轻轻地说着,兀自挺直了腰杆,俏丽的面庞上并无半分动容之色。

    穆宏看着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口中吐出来的却是冷淡的话语。

    她说——

    “我拒绝。”

    第27章  他不信,能让他念念不忘的人是个骗子。

    面对如此直白干脆的拒绝, 穆宏却没有半分要发怒的意思。

    ——就仿佛谢妙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为什么?”他脾气很好地问,“我开的条件不够好吗?无法说服你?”

    “暂时还没有想要结束一个人生活的想法。”谢妙说,“感谢穆总垂爱, 但是很遗憾。”

    “没关系。”穆宏宽容地说, “本来我告诉你这件事,也就没有要逼你就范的意思,这与我家的教育相违。我只是单纯地告诉你我的想法而已, 并没有强制要你回应的意思。听了也可,不听也罢, 如果觉得哪里不对,惹怒了你,就这么丢进垃圾箱也无所谓。”

    “谢谢。”

    “而且,我知道你喜欢谁。”他很神秘地笑笑,“不过, 我不会告诉他的。否则岂不是和我自己过不去?”

    谢妙看着他,一言不发。

    “其实我还是有几句实话要说的。”穆宏哂然道,流畅地转移了话题, “你自己也该清楚,PIC你已经待不下去了。不是吗?”

    “我知道。”

    “因为你的一切都事关连泽安, 而你并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如果你想摆脱他的影响, 就只能从PIC离开, 另谋高就。但是有连泽安在, 你觉得有谁能得罪他?又有谁敢得罪他?”

    穆宏侃侃而谈。

    “——但,我敢。”他说,“澄心和鼎盛本来就是对头, 我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了去。我可以保护你,让连泽安以后再也没法来骚扰你。”

    “穆总, 我不是小孩子了。”谢妙说,“代价是什么?”

    “唔……”穆宏苦恼地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当我一个月的女朋友?”

    谢妙冷漠地回视。

    “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的。”穆宏立刻便弯起了眉眼,“我家可教不出这种败类,况且我还这么喜欢你。”

    “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愿意给你一段时间。如果你能在我对你的感情消失之前,创造出符合这些付出的价值,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当然,如果你没能做到的话……”

    “不过,我相信顾小姐的能力。”他压进了距离,声音沉沉,“顾小姐既然敢丢掉过去养尊处优的生活,离开他一个人出来闯荡,又怎么可能是个废物?”

    谢妙将眼前的咖啡杯推到一旁,对穆宏道:“穆总确实很有诚意,我明白了。”

    穆宏便笑了。

    “合作愉快。”

    他说。

    “合作愉快。”

    事情既然商谈完毕,那也就没什么可继续谈下去的理由了。

    谢妙拎包想走,穆宏却说要送她回去,并表示如果她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的话,那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她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车开到出租房楼下,在她准备下车离开之际,穆宏忽地又开了口。

    “我说,顾小姐。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将胳膊架在方向盘上,对着探出去半个身体的谢妙懒洋洋地勾着唇角道,宛若桃花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连泽安那种男人,可不是什么值得你等下去的家伙。”

    谢妙的动作顿了顿。

    “谢谢穆总提醒,我心里清楚。”她回过头,不卑不亢道,“连影帝不是我这种人高攀得起的,也没打算高攀。穆总怕是关注错了人,我和他,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穆宏定定地看着她。

    许久,他莞尔道:“是吗?”

    他既没否定谢妙的话,也没肯定。

    二人相互对望了一阵,最后,穆宏朝她挥了挥手,踩下了油门。

    谢妙目送他离开,待那车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转身上楼。

    ***

    连泽安收到了一份快递。

    这快递不是寄到鼎盛的,也不是经由助理或徐慧献的手拿给他的,而是真真正正地,经由快递员送上门交到他手里的一个包裹。

    而他在近一个月内,都没有在网上购买过任何东西。

    按理说,他是不应该打开的。最少也是要交给徐慧献,由她检查过后才会打开。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浮上来一股奇怪的想法,并不想让这包裹被除他之外的旁人看见。

    鬼使神差的,他自己就拆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张照片,很模糊,只能依稀看出被拍摄的那个人的轮廓,显然摄影的人做了非常高的模糊处理。可连泽安就是能从这一团虚影中,寻找出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谢妙。

    消失了许久、他用尽办法都找不到的谢妙。

    距离那场视频风波,已经过去了近一月之久。而对方从那时起,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人影儿。

    她丢掉了过去的号码,搬离了租住的地方,如同五年前离开他时那般,再度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而他对此却毫无办法。

    照片中的她正襟危坐,似乎在和对面的人商谈着什么。而她的对面坐着的人却并未与她保持距离,上身前倾,看得出是想要靠近她的姿势。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举手投足间隐隐让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看得出,是个男人。

    他的心不由狠狠一揪。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后发生的事情——

    五年前,他开车前往机场时发生的那场车祸,是为了去那里接自外国回来的陆冬心。

    陆冬心是他的青梅竹马,比他大一岁,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两家生意上的往来比较多,彼时还年幼的两个孩子便在其中的人际交往中培养下了深厚的感情,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曾一直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直到陆冬心含羞带怯地告诉他自己要嫁人了,他才惊觉那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陆冬心并不喜欢他。但是她是个很心软的人,舍不得让他难过,所以从来都不敢告诉他。

    她说,他的那些想法,不过是移情而已。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很多年前是,在他们已经长大了的如今,也依旧如此。

    再然后,就有了那一纸合同,他冷静的告诉陆冬心,自己有了想要在一起的人,让她不要操心。

    陆冬心放心的嫁人了。

    ——直到她再度回国。

    连泽安醒来的时候,身旁是哭花了妆的陆冬心。她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宁愿随便在路边捡个女人回去,都不愿意明明白白地坦白说出来。

    陆冬心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个骗子。在他还在死亡线挣扎的时候,便带着他给予她的全部从连家消失了,连个影子都不剩下。她也试图去寻找过那个女人,却毫无收获。

    ——陆冬心从不骗他。

    他信了。

    虽然……

    他不信,会让他在与死神擦肩而过时都念念不忘的人——

    是个骗子。

    ***

    “嗡——嗡——”

    手机的震动吵醒了浅眠之中的谢妙。

    她从臂弯间抬起头,拿起手机瞧了一眼,却发现是封没有备注的未知信件。她熟门熟路地点开,果不其然,邮件中的附着的是一个MP4格式的视频。

    谢妙将那视频下载好,打开,接着便从中看到了熟悉的脸。

    那是顾晚的妹妹,顾悦。

    顾悦从出生时就有着很严重的遗传病,身体并不好,又比顾晚小得太多,所以顾晚一直很疼她。当年顾家倒的时候,顾悦才八岁,还是对世事似懂非懂的年纪,并不明白失去了家庭支撑的她的未来将会如何。但她从来都是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便常常摸着那时也不过刚刚成年的顾晚的头,笑眯眯地安慰着自己的姐姐。

    她对顾晚说,不要哭,一切都会好的,不用担心她。

    若不是为了这个幼小的妹妹,不忍心她在这世上失去最后一个真心关爱她的人。彼时心灵尚不强大的顾晚,一定会就此追随她的父母而去。

    视频里,已然成长为少女的顾悦抱着偶人,笑意盈盈地问候她近况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又为难自己去熬夜加班。

    谢妙看着看着,心里属于顾晚的感情疯狂地涌了上来,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和顾悦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在外拼命的工作,定期打钱过去,顾晚一直在为她而努力着。只是她越拼命,反之能与顾悦在一起的时间便越少。

    这本就是个伪命题。

    “咚咚咚——”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接着,不等谢妙应声,门便被外面的人拧了开来。

    穆宏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手机中的视频还没播完,顾悦软软地喊了她一声,撒娇似的说了一句话。

    穆宏听到,就笑了:“被我抓到了?上班时间看视频,要罚钱哦。”

    谢妙面无表情地按了手机的静音键,将屏幕朝下放在了桌子上,声调毫无起伏:“穆总,现在是午休时间。”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其实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要介意。”穆宏将门扣上,朝她走了过来。走着走着,他忽地瞧见谢妙隐隐还有些未收回去的泪,脚步一顿,道:“怎么哭了?”

    第28章  “你跟着我,今天没人敢在这里下了你的脸。”

    谢妙简单地擦了擦眼睛, 云淡风轻道:“没哭,被打扰了午睡,困的。”

    “你不用害羞, 我又不会嘲笑你。”穆宏被嘲讽了个满脸, 却并未生气,转移话题道,“刚刚的是你妹妹吗?”

    谢妙敷衍地“嗯”了一声。

    “也是个美人吧?毕竟你这么漂亮。”穆宏说, “只可惜没能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容我直言,穆总。”谢妙冷酷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她还没成年。”

    “……”穆宏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蹦出来句话:“你真残忍。”

    谢妙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话:“谢谢。”

    “……不用客气。”穆宏道,“今晚有约吗?”

    “没有。”谢妙问他,“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能挤出一晚上给我吗?”穆宏笑道, “今晚有个慈善晚会,我还缺个女伴。你能来吗?”

    谢妙摇头,婉言谢绝道:“谢谢穆总抬爱, 虽然今晚上我确实有时间。但如果是去慈善晚会……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你在犹豫什么?”穆宏奇道,扬起了眉毛, “莫非……你在担心遇到连泽安?”

    “不是。”谢妙否认了这句话, “我并没有去过这种晚会的经验, 穆总如若一定要让我陪您一同前往, 恐怕到时候丢人的就不止是我了。”

    穆宏听了,不由哂然:“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合着连泽安从没带你出席过这种地方?”

    谢妙抬起头来:“穆总, 个人私事,恐怕和您无关吧?”

    “我只是无意的, 别生气。”穆宏弯起眼睛,随后语气一转,“如果你在担心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我可不是他,从不担心丢人的问题。人生总会有很多个第一次,你不去多试试,又哪来的第二次、第三次?”

    说到这里,他又说:“这次就当还我个人情,怎么样?”

    谢妙看着他,许久后,点了点头。

    “既然穆总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说,“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穆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到时候我来接你,带你去挑件衣服。怎么样?”

    “好。”

    穆宏离开了。

    谢妙翻过手机,将已经播放完的视频关掉,冷静地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将眼角微微有些花掉了的妆补好。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穆宏打电话过来,喊她去停车场等自己。

    他们驱车来到一家店里,穆宏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了进去。

    “这是圈子里一个挺有名的设计师开的店,只接预定的单。”穆宏耐心地给她说,“今天我们来的急,只能找几件他平时拿来当样服的试试,更好一些的是指望不上了。你忍忍,先委屈一下。”

    他说着,带着她走到一个试衣间前,递给她一件衣服,又道:“你先试试这个吧。”

    谢妙没说什么,接过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结果意外的还挺合身,让她不禁有些诧异。

    等她走出来,穆宏乐了:“嗯,果然我看人眼光不会错,还是很合适的。”

    他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来,强行拉着谢妙又将剩余被他挑出来的衣服试了一遍。最终才选了件看着最顺眼的留了下来。

    接着,旁边服务的小姑娘便上来帮谢妙整理礼服上的褶皱和暗扣。

    “我来吧,不用麻烦你。”穆宏对那小姑娘笑了笑,走到站在试衣镜前的谢妙身边,自顾自地低头帮她摆弄起了身后的绑带。

    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拂过暴露在外的脊背,他压了嗓音,凑近了她的耳边,指腹触及到她后腰那片的肌肤,轻轻说:“你真美……这种衣服穿在你身上,都能这么漂亮……”

    谢妙直视着镜子,与镜子中穆宏半抬起的视线对上,二人谁也不让谁的相互对视了一阵。

    最后,她面色不改道:“有劳穆总操心。”

    穆宏讨了个没趣儿,倒是不恼,只是很委屈地喊冤道:“……我明明是在很认真地夸你?”

    “嗯,谢谢。”谢妙冷淡地夸奖了他,仿佛在给一只流浪狗摸毛,“穆总的眼光真好。”

    穆宏:“……”更委屈了怎么办!

    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喊人过来结账。

    这一番折腾,等到了地方,已然华灯初上。

    尽管天色已暗,可晚会场地仍灯火通明得宛如白昼。大朵大朵的白玫瑰层层叠叠地将入场的通路包围了起来,绿叶间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露珠儿,风拂过,便是阵阵纯色的花浪。道路两旁种植着巨型的棕榈树,草丛旁的灌木林修剪得整齐。

    路的尽头,是个巴洛克风格的巨型喷泉。

    谢妙被穆宏扶着自车上下来,第一眼就望见了几无止境的人潮。

    其中大都是她很熟悉的面孔——各界的上流人士,还有些咖位很足的明星大腕。偶尔倒也能看到几个还挂在二线边缘、将红不红的小演员,不过都是随人来的陪跑。

    穆宏挽着她,朝庭院更深处走去。

    兴许是谢妙的这张脸辨识度实在太高,前阵子又被轰轰烈烈地全网黑了一阵子,一路上倒是引得了不少人回头。

    那些人瞧见她,本先是浮出一丝惊愕,随后在瞄到她身旁的穆宏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谢妙的脚步一顿。

    穆宏在她身旁,很快便感受到了这骤然缓下的速度。他侧过脸来,望着目不斜视的谢妙,扬起唇角,悄悄扣住了她细腻柔软的指间,用手拢了拢,一一扫过那些小声讨论的人:“那些人的话你不用在意。”

    缩在他掌心的手收了收,磨蹭的肌肤惹得他心中一阵泛痒。

    “你跟着我,今天没人敢在这里下了你的脸。”穆宏道,“别怕。”

    她没有回话。

    穆宏也无意逼她。一个在龟壳里缩惯了的人,想要将之从壳里引出来,付出的努力不知所需凡几。

    能让她有如此反应,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他们走进室内,侍者迎上来,安静地为他们带路。直到走至摆着数张圆型桌子的大厅前,才停下来。

    穆宏帮她取了杯红酒,问她道:“我得去和熟人们打个招呼,你要一起来吗?”

    这句话说完,他像是又想起了她的脾气,捏了捏她的手心:“不想跟着也没关系,你可以随便逛逛,如果有事就报我的名字。等着也无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妙微微点了点头。

    穆宏放下心来,松开了他一直握着的那只手。蓦地从掌心失去的温度,让他久违地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扭头离开。

    谢妙目送他走远,轻摇着酒杯,站在原地等他。

    在这种满是陌生人的地方,她并无意随处走动。顾晚也不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否则不至于混到如今这种地步。穆宏给她的三个选项,倒不如说他最开始就已经吃准了她选择的答案。

    她百无聊赖地将周遭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无视了那些或奇怪、或兴致盎然的目光。忽地,人群中惊起一阵小声的喧哗,她顺着望去,却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是连泽安。

    他似乎是孤身来的,身旁连个女伴也没有,面沉如水,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一同凉了下来。

    有人上去寒暄,他也只是简单的点头或皱眉,偶尔才回上一两句,心情显然并不如何。周围的人都是人精,客气了几句后便也明了他的想法,便纷纷退了开,给他周围留下了一片真空地带。

    她见了,当即便背过了身子,试图避开不远处的连泽安。

    只是,逆着人流离开的背影实在太过显眼。她不过走了几步,他随意眺来的目光便已经凝在了她的身上,随后穿过人群向她走去。

    连泽安记得那背影。

    那是脑海内偶尔一闪而逝过的记忆碎片。

    他曾搂过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他曾吻过那颈间白皙细腻的肌肤,他也曾用掌心摩挲过那形状漂亮的蝴蝶骨。过去的那些疯狂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令他疼痛又甘之如饴。

    ——是她。

    人潮在接触到他周身半米的距离时便自主地避开,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空白。他大步前进,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似有所觉的人身上,走上去抓住了那只皓腕。

    周遭有轻轻地“嘶”气声响起。

    他没空去看是谁又露出了怎样的眼神,他只愣愣地盯着那张妍丽依旧的面容,兀自握紧了那仿若无骨的柔荑。

    他想问她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为什么不找自己帮忙。还想问她为什么要再度断了联系,连句话都不留下。随后,又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种地方并不是她可以随意进来的。

    她能出现在这儿,打扮成这幅样子,能传递的消息只有一个——

    连泽安心猛地一沉。

    谢妙试图将手从他掌间抽出来,挣扎了数下,却只如同蚍蜉撼树。

    他并不愿意放手。

    她不由蹙起了眉,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松手。”她低低地说,“我和你没关系。”

    连泽安岿然不动。

    她又扯了扯,气道:“连泽安,你别逼我。”

    连泽安冷笑:“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将我们的关系公开给大众?”

    她顿时不说话了。

    他抓着她的手,扯着她朝厅外走去。他走得又急又快,连带着她的脚步也有些踉跄。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半是困惑的轻柔女声,将二人的脚步死死的钉在了原地。

    “泽安,你要去哪儿?”那人说着,又将视线移到了谢妙身上,脸露震惊之色,“你是……顾晚?”

    第29章  “你不知道,‘好聚好散’这个词是怎么写的吗?”

    谢妙抿住了唇, 错开了那人试探的目光,只装作不认识她。

    “冬心,不关你的事儿, 别出声。”连泽安回望了那人一眼, 沉声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必须得解决了。”

    陆冬心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次, 摇摇头:“这里可不是谈事儿的好地方。泽安,你如果想借着公共场合骚扰女性上一次头条, 就在这儿继续吧。”

    连泽安听了,狠狠地拧起了眉。

    “我答应了伯母和慧献要看住你,怎么能让你随便乱来?”陆冬心声音柔柔的,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泽安, 放开她。你忘了你以前和我说过的话吗?”

    连泽安身形一滞,脸上露出不甘心的挣扎之色。

    “泽安!”

    陆冬心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这时,有只手忽然插了进来, 接着穆宏出现在纠缠在一起的二人之间。他抓着谢妙的手,将连泽安推开, 挡在了她身前。

    “我说啊, 连泽安。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堂而皇之地骚扰我带来的人?”他一脸嘲弄, 凉凉地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喊人过来, 说连天王性骚扰我的女朋友了。”

    连泽安瞧见那张熟悉的脸,脑子一空, 瞬间便明白了全部。

    他找不到她的理由,PIC高层遮遮掩掩的理由,还有那张只有虚影的照片——

    “穆宏……”他在心中反复琢磨着对方的意图,沉声道,“原来是你。”

    穆宏正低头给谢妙揉她被连泽安给捏红了的手腕,听到这句话,不禁莞尔:“连泽安,你做什么梦呢?我参加个晚会,还不准带女朋友一起来了?”

    连泽安黑了脸:“她是我妻子。”

    “妻子——?”

    穆宏差点笑出声来,他瞧着谢妙泛红的眼底,没忍住地刮了刮她鼻子,小声朝她说了句“别怕,我给你出气”,随后便转过身来,盯着连泽安的脸,一字一顿道:“是——前、妻,吧?”

    连泽安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既然都散了,又何必揪着不放。”穆宏说,“你不知道‘好聚好散’这个词是怎么写的吗?”

    陆冬心听了这句话,不由蹙眉,插话道:“穆宏,说话就说话,火药味儿这么重是什么意思?你们想在这儿吵起来吗?”

    穆宏这才像是刚发现她般,乐了,打招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冬心姐?怎么回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伤人心啊。”

    “只是回来看看亲人,就没声张。”陆冬心道,“你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就和他一起来了这里吗?”穆宏懒洋洋笑道,“冬心姐,你也不让人省心啊。”

    陆冬心脸瞬间黑了,声音也带了一丝恼意:“穆宏,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穆宏背着手,挠了挠身后人的手心,一脸漫不经心道,“姐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这给自己人出气呢,你别来掺和了,成不成?”

    陆冬心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身后的谢妙,发现她眼圈儿果然泛着红,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任由穆宏抓着她的手。看到这儿,她垂下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扭过了头。

    这便是默认放弃了插手的意思。

    “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没陪我,只是在入口的时候碰见了,聊了几句。”连泽安说,视线越过穆宏,瞧向了他身后的人。他一点点地仔细瞧着那张已被他印在心底里,渡过了无数个日夜的面庞,心里又孤独,又绝望:“你呢?你真的和他……”

    她闻言,轻飘飘地回望了他一眼,反手抓住了穆宏,只道:“我们走吧。”

    穆宏从善如流地回握住那只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遵命~”

    连泽安下意识地就想上去抓住从他身边逃离的谢妙,却又被身后陆冬心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

    “好聚好散,泽安。”她说,“你们都已经分开那么久了,就让她走向自己的新人生吧。”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为什么?

    明明是她抛弃了自己,抛开了唾手可及的幸福,却还要露出这种被自己伤到了的表情?

    伤心的人不该是他吗?

    从始至终,受到了伤害的,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吗?

    连泽安收拢了手,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出去随便走走,不用管我。”

    陆冬心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谢妙拉着穆宏朝外走,也不管目的地是哪儿,只像个无头苍蝇般胡乱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片不认识的地方。

    穆宏也不提醒她,就跟着她走。待到看她是真的迷路了,才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边儿没路了,你再走,我们俩就要全回不去了。”

    谢妙这才停下脚步来。

    穆宏看她背对着自己,肩膀隐隐有些颤动,不由走上前去,掰正了她的脸,到自己的方向来。

    一双含着泪的眸子映入他眼中。

    她咬着唇,长而浓密的睫毛半垂着,将她眼底映着星月的水波掩去了大半,却仍旧动人而引怜。

    穆宏瞧着,内心忽地微微一动。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他低声道,“应我的约出来,却为了别的男人哭花了妆,我会生气的。”

    眼前人听了,浑身一僵,昂起了头。她双目直直的注视着头顶的圆月,似是要将快要流出的眼泪生生逼回去。

    过了好久,她才用恢复了冷静的声音道:“谢谢。”

    穆宏笑了:“不客气。你怎么样,还能回去参加晚会吗?”

    她对上他的眼睛,声音微哑道:“穆总,借刀杀人也该有个限度。用太多了,刀也是会累的。”

    穆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嗯?这话怎说?”他表情未变,却是靠近了她,猜测道,“莫非是看到我挤兑他……你生气了?”

    谢妙推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穆总,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胜在有自知之明。您如果想利用我,直说便是,价开的够高,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如果非要披着伪装,一本正经地演烂大街了的爱情故事,就没意思了。”

    这话说得直白,并不留一点儿余地。穆宏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我喜欢傻一点的,这样就会让我比较有成就感。”他说,“可惜了。”

    谢妙“哦”了一声,不为所动道:“我也很庆幸,我不是满脑子只剩下爱情的傻子。所以才能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活到现在,而不是人生里只剩下悲春伤秋。”

    穆宏“哧”地一声,笑出了声。

    “你明明可以继续装傻下去,为什么就忍不住了呢?”他说,“这样互相欺骗着走下去,难道你觉得不好吗?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妹妹,都可以借着我的资源……”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她冷冷地道,“当把虚情假意当成了习以为常,等到梦醒来的时候,只会更加绝望。”

    穆宏不语。

    过了好久,他才抬头望着皎皎明月,放弃般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他说,“我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说到这儿,他又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莞尔道:“但有句话没骗你——”

    ——他关注了她六年。

    穆家和连家是竞争关系,虽然表面上还一团和气,见面还能调侃着说笑,背地里却撕得飞起。因此,两家的小辈也不由沾上了火气,明着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暗地里则是谁也不服气谁,一如两家长辈。

    连泽安是连家小儿子,从小就颇得全家上下宠爱。穆宏却是个私生子,全靠自己努力才能混到如今地位。连泽安瞧不起他,他也瞧不起对方,自打认识,俩人就没对付过一天。

    话是如此,他一个地位不稳的私生子,又怎么可能争得过连家最受宠的孩子?仇一点点地积起来,最后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哪怕后来他起来了,终于不用被人一直压着、受那些无缘无故的气了,也没能将这些东西忘掉。

    不幸是需要有一个出气筒的,他偏偏就要选最难的那个。

    连泽安结婚了,妻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俩人看着般配无比。

    那时连泽安还没出车祸,两人的关系好得如蜜里调油。虽然彼时连影帝通告排得满满当当,还是愿意挤出为数不多的时间带她出去玩。一天下来,连泽安累得靠在她肩膀上浅眠,而她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帮他小心地调整扣在脸上的帽子,免得让帽子阻了他呼吸。

    穆宏赶路时路过那里,抬头就瞧见了那画面,一瞬间,竟然既羡慕又嫉妒。

    羡慕什么?他说不上来。嫉妒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但是莫名其妙,他却从此留意起了那个叫顾晚的姑娘。

    纯粹,温柔,又美好。

    全心全意,眼里心里都是对方的模样。

    就算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他——

    依然想要。

    第30章  曾经的天真,曾经的疯狂,有一次就够了。

    那感情不关乎爱, 只是男人最纯粹的掠夺本能罢了。穆宏是从烂泥堆里挣扎出来的人,心里明白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见钟情。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堆织出来的谎言而已。

    他远远地看着那两人甜得仿佛要滴出蜜的模样, 冷笑着离开了。

    又是一年, 听说连泽安出了车祸,伤的很严重,但同行的妻子却毫发无损。问起原因, 只说是他为了护着她,自愿让自己成了牺牲的那个。

    再后来, 听说连家老太太心疼孩子,就把人给送去国外了。

    ……至于他那个小妻子?

    自然是人间蒸发。

    蒸发的理由也很有趣:说是带着钱不辞而别了。连家人念在连泽安曾经深深爱过她的份儿上,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宽容大度地放走了她。周围的人听到这么可惜的事情,也只能感叹一句连泽安实在是倒霉, 竟然碰到这种事情。

    穆宏想笑。

    他曾经瞧过他们彼此深爱的模样,并不觉得那个从眼睛就能看到心底的女孩儿是能做下这种事情的人,便顺手查了查, 结果还真就被他查出来了些好玩的东西。

    当初连泽安把自己的小妻子藏得很仔细,并不乐意让她暴露在公众之前, 因此见过她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因此想骗过连泽安几乎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要牵涉其中的人, 全部缄口不言, 把故事对上,就能造出让对方信上大半的假象。

    连家人把事情扫得很干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他顺着线索顺藤摸瓜了许久, 终于将整个故事断断续续地拼凑了个大概,最后感叹一句那女孩的时运不济。

    连泽安被家里宠着长大, 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被寄予了全家人最深沉的爱。

    这爱,既是枷锁,也是束缚。这爱,注定了他永远无法像穆宏一样迅速地成长起来,然后看到某些事背后更深的东西。

    他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她,给了她那时从不曾想要奢求到的一切,用仍在热血涌动着的纯粹美好打动了她。从那以后,她便一头坠了进去,再也没舍得将眼神分给任何人。

    大概这就是真爱吧。穆宏想。可惜了,还是败给了现实。

    那女孩走得很决绝,带着她仍在病中的妹妹,消失得无影无踪。穆宏一面查着,一面帮连家人没解决干净的地方清尾,接着想:从此以后,就只有他才能一直看着她了。

    这一看,就是足足五年。

    从连泽安离国,到他再度回来——

    整整五年,数十个春夏秋冬,无数个日夜,他一直看着她。

    她剪掉了一头长发,找了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改头换面,活成了他最不喜的、一个聪明又独立的女人的模样。

    她太拼了,让他常常忍不住怀疑,她会就这么寂寞又孤独地一个人死掉。

    但她没有。

    他是很讨厌太聪明的女人的,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个很聪明的人,算盘从来都打得飞起。无论是勾引他的父亲,还是计划性地怀上他,最后将他卖进穆家,得到一大笔钱后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或许他如今的成就该让他感谢自己遗传了对方的聪明,但却无论如何也升不起丝毫的感激之心。

    他本来可以过上平凡的日子,和普通人一样普通地长大,做一个常为加班而头疼的工薪族,背上沉重的房贷与生活压力。而不是在童年就饱尝到所谓阶级与地位带来的差距,这辈子都沉浮在烂泥潭中挣扎。

    这段经历让他恨屋及乌,将所有与其相似的女人视作毒药,不愿有丝毫的沾惹。

    但他却厌恶不起来她。

    从本质上,他们其实是很相似的那种人。都是骤然被逼至绝境,却始终不肯放弃希望,拼命努力着想活出个人样来。但从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完全相反的人。她爱静,温柔,所求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自己,从不主动伤人。而他则与她在完全相反的极端,只要有人的得罪了他,那早晚都要受到报复。

    她活在阳光之下,他则只能在黑暗中行走。

    飞蛾的趋光性注定了它无论重来多少次,还是会无比决绝地扑到那唯一的火光之中。他也一如那可怜的飞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长久地注视着她。

    当偶尔的行为成了习惯,他越来越适应于她入侵自己的生活,那所谓的虚情假意,也便就成了真正的感情。

    ——连自己都骗过了。

    是,她说的没错。

    梦做得久了,是真的会将梦当真的。

    他如此深沉地爱着她,那感情,一丁一点儿都不比连泽安少上半分。

    哪怕他装的再不屑,再淡漠,他也无法抹灭掉心底的真情。

    “——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心的。”他说,“没有骗你。”

    “是吗?”她似乎并不在意他如何回答,“穆总,谢谢你,明明都撕破脸了,还愿意卖个面子给我。”

    “不客气,对于优秀的女性,我从来不吝于自己的礼貌。”他弯起眼睛笑道,“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我?”

    “可能吧。”她敷衍般地答了一句,“今天沾了穆总的光,穆总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那别的呢?”穆宏问她,“我帮你解围,你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回答,奇道:“穆总想要什么?”

    “给我一个吻,不过分吧。”他勾起唇角,温和地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拒绝。我不逼你。”

    她沉默了。

    过了好久,她眺着那天边的明月,眼睛里空空的,说出的话既像是呢喃,又像是回答。

    “既然穆总都不介意,”她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穆宏望着她映着皎皎月光的眸子,眼底是他所触碰不到的过去。那清澈一如往昔,就像初见时她轻手轻脚地为连泽安整理帽子那般无二。可岁月逝去,斗转星移,一转眼,好多年就都过去了。

    她还是她,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宛如初生小鹿般的傻姑娘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像是捧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啊。”

    她根本没有看他,连一眼都不曾,只是垂下了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将眼底的情绪俱掩了去,淡淡道:“是吗。”

    穆宏无奈地笑了。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那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连更深入的触碰都不曾,只是简单地沾了沾,随后就又恢复到了安全的距离。

    他心里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是他不愿,而是她不愿。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打理成了如今的模样,决不可能允许自己再堕落回到过去,沉溺在温柔乡,直到再一次被迫从梦中醒来,面对残忍的现实。

    或许在她心底,还曾有过一个美好的梦。梦里藏着她珍之重之整理起来的过去,只属于她和连泽安的过去,却是他不能踏足的地方。

    没有人能打动她的心,她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了五年前离开连家的夜里。如今的她是由钢筋铁骨组成的、全新的人,即便是连泽安……不,即便是恢复了记忆的连泽安,她也不再会动一丝一毫的心。

    曾经的天真,曾经的疯狂,有一次就够了。

    人是要向前看的,也只能向前看。哪怕前路再艰辛,也只能挺直了腰杆,将未走完的路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们了解彼此,所以绝不会踏足彼此的禁域。

    久违地,穆宏升起了一股类似于感伤的情绪。

    明明已经很多年了,都不曾为身边的人或事而感动过。但不知为何,在今夜这迷蒙似幻的月夜下,他竟然升起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隐忍而克制地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听到了身后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穆宏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片飘过的衣角。

    ——是连泽安。

    是一路跟来这里,却又看到他们拥吻的连泽安。

    他大概已经站在那儿看了很久了。

    穆宏没注意身后响动,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来的,也不清楚他到底看了多少。但有一点穆宏却毫无意外,与自己四目相对着的她,决不可能看不到毫无遮掩、就那么站在那儿的连泽安。

    她是故意的。

    故意利用他的那个要求,达到逼走对方的目的。

    究其根本,大约是为了让对方彻底死心吧。

    穆宏想了想,便很快地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奇异的却并不觉得生气,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开心,心里忍不住对方才忿忿离开的连泽安百般嘲弄了起来——

    你看,你也有今天这种下场。

    高高在上的连家小少爷,在爱情面前,也不过只是个摇尾乞怜的傻子。和他一样,匍匐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哪怕披着的皮囊再夺目,行走在这世上的身份再高贵,有权有势,一呼百应。究其根本,他们不过是殊途同归的同一种可怜人。

    而她,永远不会爱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