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和你哥哥结婚,是真的吗?”
还没来得及拒绝, 周祁锐就迈着步子走开了,姜楼脑袋钝钝的,看了几秒, 乖乖的回了房间。
进门的一瞬间,她忽然僵住了。
除了装满书的书架、一个靠着墙的大型衣柜, 还有一个为了演戏新装给姜楼的梳妆台,这么大一个房间, 就只剩下一张床了。
“……”姜楼自己的房间里都还有个懒人沙发来着,周祁锐这么大一个主卧, 极简到了给姜楼一种强烈的性冷淡的感觉。
只有一张床,她绝对不敢要求周祁锐打地铺的。
姜楼瞪着床看了好久,仿佛要将它瞪出个大洞来一样。
一直到周祁锐端着醒酒汤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姜楼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
有些疑惑, 周祁锐越过姜楼头顶朝里看了眼,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想了想, 还是开口问:“怎么了?”
姜楼慢慢回头, 哀怨看着他:“只有一张床。”
周祁锐一怔, 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周祁锐摸了摸她的头, 下巴点了点床说:“去睡吧, 我今天还有合同要处理。”
周祁锐的动作不重, 更像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一副挑逗的样子。
姜楼被揉地有些发懵,完全状况外地看着周祁锐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 捞起一侧的手机, 擦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姜楼彻底回神的时候,就只能听到书房那侧, 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所以说,周祁锐现在并不会睡觉,她获得了整张床的使用权。
本来还在纠结哪块地适合打地铺来着,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多余的。想到这里,姜楼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坐在床沿,盯着床头柜上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她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顶有些凌乱,也许是周祁锐刚刚的动作导致的,但是说真的,周祁锐已经好久没有摸过她的头了,这种久违的感觉,在酒意的熏染下好像被放大了一样,让她竟有些恍惚。
咬了咬下唇,姜楼将醒酒汤喝完后就直接睡下了。
周祁锐处理了几个合同后,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五,他将眼镜取下搁置一侧,捏了捏眉心,准备去厨房拿瓶冰水醒醒神。
刚打开冰箱门,他就隐约听到了些动静。
拿出冰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后,他偏头,看向动静产生的地方。
正巧这时,姜楼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半低着头,在走廊里走着,暖色系的灯光自上而下照着她,看不清面部表情。她这个状态,不免让周祁锐想起了上一次,姜楼做出的反常举动。
但这一次,她在走廊里走了片刻后,只是停在了书房的门前,并没有伸手去开门。
她就这么站着,久久没有动作。
周祁锐将冰水搁置一侧,朝着姜楼的方向走去。他站在她的身侧,垂眸观察着,在等了片刻后,他伸手,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暖色光落进去,将灰暗的房间调切开了一块亮色。
凌晨三点多,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眠,四周安静到,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时间不停拉长,姜楼突然抬脚,动作缓慢呆愣地、走进了周祁锐的书房。
他的书房很暗,只有办公桌那儿亮了盏台灯,像是在黑夜里,突然烫开的洞,光亮从洞里逃了出来。整个房间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以前给姜楼安装的桌子外,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巨型书架和他的办公桌。
视线落在书房的右侧,由于灯光不足,黑色的顶盖越显得深沉,周祁锐晃神,想起了四年前他其实还添了一件东西,一架HELICONIA三角钢琴。
盯着看了会,他就收回目光,看向了那个女孩儿。
和上次一样,她停在了自己的沙发椅前,呆呆地、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样。
周祁锐轻轻走在她身后,垂眸,略微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膀,她换了一身纯白雪纺睡衣,也许是睡了会才从床上下来的,领口位置已经有些偏移,肩膀在乌黑发丝的遮蔽下若隐若现。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抽动,视线顺着向前移动,落在了椅背上,周祁锐盯了会,很轻的笑了一声。
很轻,和他能听到的心跳声一样。
“姜楼,你为什么要进来?”周祁锐低头,弯腰,俯在她的耳侧问。
似是怕吵醒她,他问得很轻,就连呼吸都很克制。
等了片刻,也能猜到姜楼不会有什么回应,周祁锐站直身子,准备等着她什么时候回去。
房间一侧的落地窗,窗外的霓虹灯都暗下里不少,只有点点彩色还亮着,月光已经有些淡了,清浅银晖落进来,仅仅铺白了窗前几寸地。姜楼眼睫微抬,视线从椅子处慢慢挪开,又等了几秒,才转身,与周祁锐面对面。
“准备去睡觉了吗?”周祁锐垂眼看她,小心问。
姜楼没有回答,只是很轻微地扫了扫眼睫。
却不想,下一秒,她抬起胳膊,向前半步,拥住了周祁锐。
身子不由紧绷,周祁锐眼睫轻颤,思绪混乱一刻。
女孩儿身上并不是纯粹的沐浴露的香味,更多的是酒香。
淡淡的,但足够勾起人的欲望。周祁锐低眼,眸光落在了她的头顶,这样一个柔软的、胆小的女孩儿,总是能在一些情况下,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
但是,哪一种才是真的呢?
明明只是一个拥抱,但却因为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所有的感受都能在这极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感官趋于极度敏感的状态,他能感受到,这个正抱着自己的女孩儿,所有的动作。
虚虚环住他腰的手、温热的体温,甚至是,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
周祁锐轻轻抬手,在掌心即将触碰到她时,却克制的停住了,那只手悬在虚空中,渐渐收紧,很快,又落回了身侧。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只是目光定格在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上。
女孩儿侧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距离很近,透过书房里淡淡的灯光,他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绒毛。
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周祁锐似是招架不住,很低的笑了一声。
“姜楼,你能不能在清醒的时候抱我,这样我就”话还没说完,像是时间到了一样,姜楼轻轻松开手,后撤一步,转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身上的温暖突然被抽离,周祁锐一顿,唇角的笑收敛,稍稍偏头,眸子紧紧地盯着姜楼。
他站在书房里,昏暗的环境与走廊上暖色调完全相反,这一刻,在他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表面的平静已经崩塌,眼睛里染满了浓烈的欲望。
直到姜楼的身影彻底消失,周祁锐才缓缓收回视线,走出书房,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廊里,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移动着,但又保持着合适地距离。
等到姜楼走过周祁锐的房间,朝着自己的房间方向前进的时候,周祁锐才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抬手,轻轻挡住了她的额头,耐心说:“房间在后面。”
因为被阻挡,姜楼的步子停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呆板转身,慢慢悠悠地走进了主卧。
在看到姜楼走进去后,周祁锐靠在门框上,注意着她的动作。
动作很慢,但姜楼还是慢慢地爬上了床,窝进了被子里,周祁锐看着她的背影,垂眸思索了片刻,向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床边,如自己所料一样,姜楼的被子并没有全部盖好。
床头灯的光是暖色调的,隐隐绰绰洒在姜楼的脖颈上,周祁锐压被子的手一僵,眸子暗了又暗。
紧接着,他手撑着床,缓缓弯下腰,将两人的距离拉进。
昏黄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渐渐覆盖睡在床上的人,黑暗在这一刻被永恒拉长,周祁锐单膝跪在床沿,动作很轻,却如同蛰伏在暗处的猎人,一步步靠近着落进自己狩猎圈的猎物。
等待一个机会,将猎物彻底捕获。
姜楼的黑发随意散着,衬得她的脖颈越发的白皙纤细,周祁锐垂眸,目光落在裸露的皮肤上,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任何防备。
没有防备的猎物,最适合抓捕。
距离再一次拉进,温热鼻息喷洒在皮肤上,就在唇即将触碰到时,他唤她:“姜楼。”
却在这一刻,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姜楼身上的香味很香,就算自己克制着呼吸的动作,但还是能够清晰地闻到她头发上的味道,栀子香味,淡淡地、却不停刺激着他的神经。
撑在床上的手用力收紧,原本平展的床垫被抓皱,他闭眼,占有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心跳也止不住地加速。
他在做什么。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捱了半响,才稍稍后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站在床边,灯光洒在他的侧脸,明暗分割下,视线依旧坠落在姜楼的身上-
第二天姜楼醒来后,呆坐在床上将近十分钟才想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喝酒之前和周祁锐的约定,还有喝酒后,自己说的话和动作。
并由此下定了一个决心:她绝对不会再碰酒了!
如果还放任自己这样喝,保不齐自己嘴里会蹦出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又缓了片刻,在思考清楚周祁锐会不会在家,或者是出门就见到宁肆的可能性后,姜楼下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个缝,在门缝里环视了一眼外面的状况,确认沙发上没人后,才小步走了出来。
却不想,下一秒就撞见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宁肆。
“”姜楼身子一僵,嘴比脑子反应还快:“阿姨好!”
喊完之后一噎,手指不由地去抓自己的裙摆,弱弱换成了一声:“妈”
宁肆心情大好,连忙上前去牵姜楼,将她带到了沙发处坐下,不停上下打量着。
“哎呀,我记得以前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岁的样子,现在再见面,我们囡囡已经长得这么好看了。”宁肆捏了捏姜楼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发光似的。
宁肆满脸笑意,在时间的冲刷下,她原本的气场几乎已经磨成了一片柔和,姜楼看着她,忽地恍惚了一下。
如果,何铭雪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温柔地牵着自己的手?
想到这里,姜楼不免扯唇,笑着回答:“您倒是和我记忆里的样子一样。”
“是吗,看来保养的还不错。”宁肆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笑得亲切。
其实以前宁肆也没在家里待过多久,只有何铭雪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从国外回来,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替何铭雪处理了后事,也是那会,姜楼认识了自己母亲口中的朋友。
不过那两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姜楼对外界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觉,就算与宁肆住在一间屋檐下,她对他的了解也不太深,顶多觉得她和周祁锐的关系很好,同时也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两人简单聊了聊,宁肆就将话题扯到了她和周祁锐的关系上。
“囡囡,你说实话,你真的喜欢我儿子吗?”宁肆忽地认真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啊?为什么这么问啊?”姜楼有些心虚,但依旧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绝对什么意见都没有,但如果是应付我之类的,我是不会同意的。”宁肆的目光如炬,周身的气场也逐渐冷了下来。
对上她的视线,姜楼感觉自己什么也瞒不住,心脏也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动起来,她抿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是怀疑你们两个的感情,也不是会因为你曾叫周祁锐哥哥就不会同意你俩的关系,我只是想确认一点,周祁锐有没有威胁你?”
“”威胁?姜楼不知道宁肆为什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一整句话砸下来的时候,脑子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宁肆紧紧握着姜楼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没必要委屈自己,他结不结婚也不关你的事。”
她其实想过宁肆会怀疑甚至是反对这段婚姻,毕竟自己和周祁锐年龄相差很大,她还喊了他将近三年时间的‘哥哥’。
周围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周祁锐的妹妹,从来不会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即使他们两个是合约关系。
姜楼轻叹口气,稳住心神解释:“妈你多虑了,我我很喜欢阿祁,我也没有委屈自己,同意* 结婚真的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绝对不是您口中他威胁我之类的情况。”
“真的?”宁肆狐疑。
“真的,而且在我心里,两个人结婚是很神圣的事,结婚这件事,关乎的不仅仅是现在的时间,更是往后的未来,我没必要堵上自己的未来和不喜欢的人过日子,这样受折磨的是双方,我”姜楼微顿,眸子在这一刻染上了几分落寞,“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我父母的生活,他们很痛苦,我同样也是”
说完,姜楼深吸一口气,装作坦然:“再说,我和阿祁都说好了过几天就去扯结婚证了。”
从姜楼嘴里听到她对结婚的态度的时候,宁肆没觉得她会想这么多,但一想到何铭雪和姜泽先两人的关系后,宁肆心里一沉,思绪不免拉远。
确实,明明是父母的错,反而给孩子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她还用自己和周景辰的事来揣测两人的关系,这并不公平。
想到这里,宁肆也觉得没必要继续去质疑什么了,再问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刁难自己的儿媳妇。
收起脸上的严肃劲儿,宁肆冲着姜楼眨了眨眼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去?过几天又是几天?给个准信嘛。”
本来就没打算领证,过几天领证也是自己临时起意编的,姜楼怎么可能给出准信。
“这个这个还是要看阿祁有没有时间来着。”
“他说等你有时间,你说等他有时间,我怎么看你俩其实都挺有时间的,要不就明天吧,正好周五。”宁肆掏出手机,开始查明天的黄历。
一看,宜结婚。
天时地利具备,人不和都得和,非常完美。
“啊?我、我还没、我有事儿来着、明天不行的”姜楼明显慌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领证啊!
但宁肆压根没理会姜楼慌乱的表情,直接切出通话页面,拨通了周祁锐的电话。
中辰集团总裁办公室,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打的是私人号码,周祁锐看了眼来电人,将面前刚签好的合同合上,点了接通。
“妈,什么事?”
宁肆:“明天有时间吗?”
周祁锐撇了眼安排表,想了下接下来的安排,给出回答:“算有。”
“那行,我给你们小两口安排好了,明天就去领证,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齐了。”宁肆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来电目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祁锐沉默一瞬,立马转变原有的答案:“其实我明天有一个会要开。”
“你刚刚不是说有时间吗?哪来的会?”
周祁锐语气无波无澜:“刚决定的,月中总结。”
“”宁肆直接拆穿:“中辰从来没有月中总结,而且这玩意也不用你去开吧,你找借口能找得认真点吗?”
“您都没管过中辰,怎么知道公司现在没有月中总结,”此时罗彦走了进来,周祁锐将刚刚的合同递给他,继续说:“明天没时间。”
罗彦接过合同,听到周祁锐的话后,微愣了一瞬,下意识提出质疑:“周总,您明天不是没事儿吗?我记得智能旅游的项目需要到下周合伙人才有时间啊。”
话音不大,但正好落进了电话里,传到了宁肆这边。
宁肆听到,直接下死命令:“周祁锐!明天拿好身份证,给我滚到民政局去!”
电话挂断,周祁锐将手机轻轻放下,抬眼,静静地看着罗彦,什么也没说,但气场很明显的降了下来。
罗彦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笑了一声,说:“害,如果您真的想有事儿的话,需不需要我帮您将贺总约出来?”
周祁锐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说:“算了,你先回去吧。”
晚上回到家,周祁锐看了眼正在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宁肆,视线便开始寻找姜楼的身影,环顾四周,发现她并不在客厅。
宁肆注意到后,提醒:“她洗澡去了。”
点点头,周祁锐走进厨房拿了瓶冰水出来,慢悠悠地也坐在了沙发上。
宁肆的视线从电视上挪开,落在了周祁锐的身上,几年不见,不得不说周祁锐确实越来越成熟了,身上也已经没有了记忆里的那种青涩感,眉眼间反而更加的疏远了起来。
思索片刻,宁肆开口说:“我感觉你变了挺多的。”
喝了一口水,周祁锐将身子靠在了沙发背上,姿态慵懒,“您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变没变重要吗?”
“你这话是在怪我吧。”宁肆从来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性子直,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没有。”
“有没有我还不清楚吗,”宁肆撇了眼,继续说,“不过中辰在你手里竟然能发展的这么好,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周祁锐将手里的冰水放在茶几上,眉眼微垂,并没有急着回答。
电视里播放着黄金时段的连续剧,这是最近才开始连载的一部校园剧,才播了几集而已,现在播放的内容大概是主角因为月考成绩太差,回到家被父母训斥了一通,然后赌气跑了出去。
周祁锐听着,思绪一点点拉远,想到了自己高中那会。
因为父母闹离婚,性子叛逆到连家都不想回,逃课打架喝酒抽烟上网吧,无一例外都干过,那会班主任赵巍没少为自己操心。
时间过得太久,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会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长叹一口气,周祁锐才回答:“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
说完,他就起身,没等宁肆说什么,兀自朝着房间走了去。
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他扯开领带,有些疲倦地坐在了床尾。
最近中辰接了个新项目,倒不是最近不忙,相反,最近很忙,只是恰好,明天没什么安排而已。
耳边传来细微流水声,周祁锐的思绪被拉回,侧目看向了一侧的浴室。
在水汽的晕染下,灯光被黏得很沉,加上黑油砂质感的门,只能看到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
流水声渐渐停下,周祁锐收回视线,起身,离开了房间,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等到姜楼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影,但她眼尖,看到了衣架上多出来的衣服,再结合周祁锐一般回到家的时间,她能肯定,周祁锐已经回来了。
用吹风机吹着湿润的长发,姜楼还是在想领证的事儿。
其实她没太大的意见,毕竟领没领证他们两个都是合约关系,实质上并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但是想起周祁锐最开始说的条件,她有点拿不准他对领证的态度。
又斟酌了小半会,姜楼还是决定去找周祁锐商量一下。
敲开书房的门,姜楼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周祁锐的桌前,发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点了下就挪开后,姜楼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说:“周总,那个…明天的事儿…”
“你的意见怎样?”周祁锐反问,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洗完澡后的姜楼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头发未干完全,发尾湿哒哒的,滴落的水在丝质睡裙上留下了点点印记。
姜楼看向周祁锐,试探开口:“我…我们要不就去办了吧…”
说完后,姜楼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提议很不负责。
先不说周祁锐和自己结婚这事儿本来就是合约上的,他也表达过不用领证的态度,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听了宁肆的话和自己领了这个证,光是一年后离婚就要顾及到的其他事儿,别提会有多麻烦。
姜楼惴惴不安,就在准备改口的时候,周祁锐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逐渐拉进的距离和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姜楼到嘴边的话一噎,视线不受控制地地跟上他。
此时的周祁锐并没有戴眼镜,他半低着头,两人视线相接,姜楼能很清晰的看到他垂下的长睫。
撇开他一直端着的冷淡模样,他的眼睛其实很漂亮,特别是带着浅淡笑意的时候,就和黑曜石一般。
在愣神中,姜楼看到周祁锐停在距离她几分米的地方,疲倦的眉眼微舒,他抬手,理了理姜楼搭在肩上的湿润长发,问:“你愿意?”
看着周祁锐逐渐靠近的手,姜楼的神经不免紧绷,加上头发本就是湿的,被移开垂在背后的时候,触碰到了后背的皮肤,带来一阵凉意,姜楼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立马点头:“愿意的愿意的。”
周祁锐眸色不可察地一沉,继续问:“你知道领证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姜楼眨巴眼,喃喃道。
“你…”见她一副受惊模样,周祁锐也不好继续追问什么,缓缓收回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那行。”
得到周祁锐的肯定后,姜楼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书房,将主卧的门一关,后背抵在门上就发起了呆。
视线落在垂在胸前的长发,虽然用吹风机吹过了,但因为吹的潦草,发尾还是湿的,时不时会往下滴水。
睡衣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小片了。
周祁锐应该是看到了才会伸手帮她理头发的。
感觉到自己的脸热热的,脑子也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姜楼连忙跑回浴室,往自己的脸上淋了些冷水,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扯出吹风机,将头发重新吹了一遍,这一次,发尾都被她垂干了。
等到重新走出浴室,姜楼抬头,就看到周祁锐正站在床边,微歪着头,正注视着她。
原本冷静下来的心脏又跳了起来,姜楼结结巴巴开口:“周总,您、您怎么在这里啊…”
周祁锐换了个站姿,将领带彻底扯下,语气有些懒散:“被我妈赶进来了。”
铅灰色领带被扯下丢在床上,姜楼还没反应过来,“啊?”
周祁锐耐着性子解释:“我妈刚跑到我书房,义正辞严教训我,说要我早点休息,明天好早起去扯证。”
“……”姜楼眨了眨眼,话显然没过脑子:“那您早点休息吧。”
说完,看到周祁锐没有动作,姜楼才意识到不对劲,无措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下意识瞪大,紧接着就是将头低下,一副做错事儿被发现后,又紧张又害怕的样子。
沉默片刻,姜楼再次抬头,这一次眼神无比坚定。
“没事的周总,我现在就去打地铺!”
周祁锐:…………?
说完,姜楼就准备去衣柜里拿备用的被子和毯子,却不想路过周祁锐身侧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掌心的温度从相触的皮肤传来,神经再一次绷紧。
姜楼忐忑地问:“怎么了吗?”
“睡床上。”周祁锐说。
“那…那您的意思是,”姜楼颤着牙问,有些不敢置信,“您打地铺吗?”
周祁锐扬眉,沉默了几秒,才偏头看她,嗓音幽幽:“是,我打。”
简单洗完澡,周祁锐的视线就落在了姜楼替自己打的地铺上。房间里只有一床多的被子,但因为这个被子够大,正好能一半用来垫着,一半用来盖。
打地铺正好。
下意识看了眼缩在床上,背对着他,用被子紧紧裹着脑袋的姜楼,周祁锐突然想笑。
在自己的房间睡了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看着床摆在身侧不能用,只能打地铺睡觉。
隐约听到周祁锐躺下的声音,姜楼悄悄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盯着虚空发了会呆,才尝试开口:“周总,您睡了吗?”
“没。”虽然做床垫的被子很厚,但比起床来说还是很硬,再加上不习惯,周祁锐躺在地上,心凉了半截,根本没有睡意。
姜楼稍微动了动,抿唇,总觉得自己身后凉凉的,莫名有一种怨气。
抓着被子的手收紧,姜楼又缩了缩身子,两眼一闭,开口:“要不您还是睡上来吧,床挺大的,两个人能一起睡!”
说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蹦蹦直跳,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腔一样,但身后的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又过了几秒,姜楼极其忐忑的转过身,挪到床边,然后万分小心地探出头,去看睡在地上的周祁锐。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眸子。
姜楼吞了吞口水,眼睛快速的眨了两下,将头又缩了回去,“如果…我是说如果,您要是真愿意的话…地上其实挺好的……”
破罐破摔,姜楼放弃挣扎,再次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沉默片刻,她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紧接着就是周祁锐起身,从床尾走到另一侧的脚步声,又过了几秒,身后的床向下微微凹陷,姜楼神经再一次紧绷,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才单膝跪上床的周祁锐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两人隔着整张床,姜楼站在另一边,炸毛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我去换件衣服!”
过了一会,姜楼从浴室出来,原本穿着的真丝吊带睡裙,已经换成了一套蕾丝长袖睡裙,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走出来的时候,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
“睡吧!”她爬上床,躺下,扯了被子的一角给自己盖上,一鼓作气,没有丝毫犹豫。
周祁锐看着她的背影,真的被逗笑了。
他爬上床,微微俯身,朝着姜楼靠近,而女孩儿也感受到了身侧的动静,她紧紧抓着那一角被子,紧张到闭眼。
而这些动作,全都落在了周祁锐的眼里。
轻嗤一声,周祁锐将被子替她盖好,似是戏弄般的在她耳边问:“很怕?”
耳廓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气息,姜楼身子一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是吗。”周祁锐不置可否,垂眸看着她的侧颜,长长的眼睫会在紧张的时候不停颤动,像一直扑闪着的羽毛,嘴唇紧抿,脸颊泛着微微红色。
瞧着她这幅样子,周祁锐心情还挺不错的,他偏头看向姜楼,问:“就没有要和我说的?”
姜楼一颤,脑子里疯狂想着到底有什么事没告诉他,或者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被他发现了,但思来想去,自己最近确实很安分,没有什么过错来着……
难道……?
斟酌片刻,姜楼才试探性开口,声音小如蚊虫:“您是不是发现我点外卖了?”
“……”黑暗中,周祁锐眉心一跳,声音都沉了几分:“你又点外卖?不是说不点了吗?吃的什么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姜楼不敢反驳,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得不到回答,周祁锐微微侧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装死,什么时候点的?”
“就…就在昨天吃完晚饭后,你去公司的时候…”姜楼努力保持镇定。
“点的什么?”
姜楼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唇齿打颤:“烧、烧烤…”
“……”
这一次,周祁锐是彻底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也在这一刻迅速冷了下来,明明裹着被子,姜楼还是能感觉到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凉凉的。
她背对着他,压根不敢转身回去看。
长久的沉默后,身后的人很轻的叹了口气,无奈躺正了身子,语气也柔了下来:“下次想吃,一起去吧。”
见他没打算继续训,姜楼长舒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喏喏应了一声:“好。”
此后两人没再说话,本想着等周祁锐睡着了自己再睡来着,但一直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他到底睡没睡着。
熬着熬着,反倒是自己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开,困意借此机会席卷而来,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
直到第二天,宁肆敲门的时候,姜楼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下一秒,就撞见了一双墨色的眸子。
从最开始身边躺了个男人到男人是自己的哥哥,再到这位哥哥是自己的合约丈夫,姜楼脑子轰了几轰才彻底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姜楼还是想死。
而周祁锐正盯着她,眸子晦暗不明。
“还要抱多久?”见她终于醒了,周祁锐捏了捏眉心提醒,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
这时,姜楼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他,腿大剌剌的压在他的身上,一副抱着娃娃的享受模样。
“……”姜楼什么也没说,慢慢将胳膊和腿挪开,更想死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后这么不安分,如果她知道的话,宁愿不叫周祁锐和自己一起睡,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身侧的人得到自由后,撑着床坐了起来,缓了会,才说:“去洗漱吧,我妈已经敲了两次门了。”
姜楼不敢怠慢,立马起身钻进了洗漱间。
门内的水声渐响,周祁锐捏着眉心,想起了昨天一夜的经历。他睡得本就浅,但身边的女孩儿睡着后是真的不老实,从最开始将手臂搁在自己身上,再到把腿放上来,周祁锐真的怕下一秒她整个人会爬到他头上去。
明明日常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怕他,却在其他的时候放肆的不得了。
在第几次将她的手拨开后,周祁锐侧目看向她的头顶,淡淡的栀子味飘进鼻腔,很好闻,他愣神几秒后,低笑一声,妥协似的闭上了眼,任由身边的人抱着自己。
浴室内的水声渐小,周祁锐回神,下了床后,视线从铺在地上的地铺,移动到了一侧的床上,再然后,落在了浴室紧闭的门上。
垂在身侧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等到浴室水声彻底停下后,他迈开步子,拿出了床头柜里放着的一瓶水,拧开,悠悠地走到了地铺前。
瓶身倾倒,水流从瓶口倾斜而出,尽数落在了地上的被子上,砸出哗啦声响。
而此时,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在女孩儿即将走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瓶子离手,落在了早已湿润的被子上。
姜楼从浴室出来时,就注意到周祁锐正盯着某处发着呆,她疑惑地探头,问:“周总,您在看什么?”
男人的眉眼微抬,难得带上了几分无措,“水洒了。”
姜楼闻言看过去,只见躺在被子上的矿泉水瓶下,一大片湿润明晃晃的。
显然不能用了。
姜楼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下意识地就开口说:“洒了就洒了我们又不用”
说完,就对上了周祁锐的眸子,总感觉他在得到自己的回答后,眼里的无措全部消散,反倒是带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可是房间里只有这一床多出来的被子。”周祁锐提醒。
姜楼一噎,这才知道周祁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房间里最后一床能用来打地铺的被子没了,那就意味着,只要周祁锐回来睡,两个人就必须睡在一起。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姜楼有些不自在。
女孩儿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脸本来就泛着红润,现在遭遇了这么一件事儿,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她的窘迫周祁锐看在眼里,但还是想等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须臾,姜楼小心抬眸,自认为想了个万全的主意:“要不您这几天就睡公司?”
周祁锐眉心一跳:?
“就说您最近很忙,没时间回来”见周祁锐的脸色逐渐垮下来,姜楼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连忙解释道:“这样我们就不用勉强对方一起睡了。”
“”
眼前的人一直没有出声,姜楼也意识到周祁锐可能不太喜欢这个提议,脑子转了转,灵光一现:“对了周总,我最近正好打算去旅游采风,那会我不在家,您想睡哪睡哪!”
“旅游?”听到她的计划,周祁锐眉心微蹙,身上的气质也冷了下来:“去哪儿?”
被目光一定,姜楼本还欢快的情绪瞬间被压了下来,她快速低下头,拘谨回答:“打算去敦煌采采风,找找灵感”
“敦煌”周祁锐微微提唇,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周祁锐的下巴点了点房门的方向,说:“去吃饭吧,我洗漱完了就来。”
得到赦令,姜楼不敢吱声,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周祁锐收拾的很快,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姜楼都还在想刚刚的事,但因为周祁锐没再提,姜楼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只能一直低着头往嘴里塞东西。
饭桌上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宁肆没太在意,只当是领证前难免会有的紧张,安慰道:“别紧张别紧张,领个证而已。”
姜楼笑笑不说话,继续往嘴里塞三明治。
简单吃完早餐,宁肆不愿耽误一秒,直接就拉着两人来到了民政局门口。
在宁肆的目送下走进办事大厅,领了预约号码,走上二楼后,姜楼牵着周祁锐的手才松了松,稍稍压下了些自己不停跳动的心脏。
但稍微冷静下来后,手心处传来的温度又不停地刺激着姜楼的神经,她咽了口口水,微微侧脸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人,却还是在对方的目光偏移过来的时候,紧张到迅速离开。
捏了捏自己资料袋,姜楼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抬眼去看周祁锐的时候,眼里满是坚定:“周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周祁锐:?
找了会女孩儿说这句话的逻辑关系,周祁锐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说:“这样啊。”
“是的!请您放心,我一定帮您瞒过宁阿姨!”女孩儿左手握拳,一副宣誓模样。
周祁锐瞧了她一眼,嗓音懒散,带着些调侃意味:“要是没瞒住怎么办?”
“不会的!您现在已经是我的老公了,一定能瞒好!”说完,姜楼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身侧的人呼吸乱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嘴里跑出了什么,连忙垂下头,掩盖自己绯红的脸颊。
啊啊啊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已经领了证了,宁阿姨不会怀疑的…”姜楼本想补救,但越说越怪,索性闭上了嘴。
一直到从办事厅出来,站在宁肆的面前,把红本本递给她看,让她拍了几张照,姜楼都还没缓过神来。
“囡囡这是怎么了?”宁肆察觉到姜楼的状态,牵住她的手问。
姜楼怔忡回神,看了眼周祁锐,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将衬衫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以她的视角正好能够看到凸起的喉结,没有了刚刚严肃板正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松散与性感。
“怎么了?老婆。”男人偏头,也跟着宁肆一起问。
姜楼脑海一炸,脸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迅速红了起来。
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只能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结结巴巴和宁肆解释道:“就、就是有点、激、激动。”
“激动吧,我也激动!”宁肆拍了拍姜楼的肩膀,高兴的不得了,“早就想让囡囡当我儿媳妇了,本来还想着我儿子死活不开窍,现在终于开窍追到你了。”
某个死活不开窍的儿子:…………
领完证,在宁肆的带领下去了一家餐厅吃了顿庆祝饭,还被扯着去商场逛了一圈,两人才终于被她放过,疲倦地回到了家。
紧绷着神经一直应付着宁肆,回到家的时候,姜楼真的累极了,和宁肆作别后就回了主卧,洗完澡,刚黏上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周祁锐则是回了书房,处理起了罗彦发来的一些文件。
时间不停拉长,直到不知响了几次的电话终于被姜楼听到后,她才迷蒙睁开眼。其实来电人并不只打了一个电话,相反,打了有四五个,姜楼是在第六个电话打入的时候,醒来的。
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看来电人,姜楼点开接通,带着困意:“喂,您好。”
那边的人似是顿了一瞬,才开口询问:“阿楼,你和你哥结婚…是真的吗?”
第16章 “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轻, 带着试探意味,但能很清楚的听出他压抑着什么情绪。
姜楼猛地回神,看了眼来电人:顾斯寒。
“阿楼, 你有在听吗?”见姜楼一直没有回应,顾斯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 顾斯寒说的明明是事实,但她却有点不敢做出肯定的答复给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姜楼撑着坐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在听”
“那你”顾斯寒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换了只手拿手机后, 才继续追问:“你和你哥的事, 是真的吗?”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放在那儿的红本本。
几小时前, 她才和周祁锐一起去领了结婚证。领证的经历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周祁锐的动作,宁肆的表情, 自己的紧张与不安, 还有和周祁锐签订的那封合约书, 一一出现,但都告诉着她现在是已婚的人。
而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哥哥。
她喊了三年的哥哥。
姜楼抓着被褥,闭眼, 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眼的时候,回答了顾斯寒的问题:“是真的。”
得到答案后,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通话界面的数字在不停地跳动。这种沉默无疑最揪扯人心,姜楼舔了舔发干的唇,找不到应对现在的局面的办法。
她惴惴不安,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良久,电话那边的人轻嗤了一声,很轻,但因为离手机近,还是传到了姜楼这边。
“顾斯寒?”姜楼有些疑惑。
顾斯寒一只手撑着桌子,稳住了自己有些摇晃的身子,紧接着蓦地收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喜欢你哥哥?”
他质问她,却没有对姜楼释放任何怒火,甚至还在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之后,愣了一瞬。
“抱歉……”顾斯寒的视线落在自己握成拳的手上,心里空落落的疼。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得知姜楼结婚的那一瞬间,心脏像是突然被丝线拉扯了一下,寸寸收紧,从伤口处一滴一滴流出鲜红的血。
很疼,但他依旧想知道为什么,他想听姜楼自己肯定这件事。
似是感受到了顾斯寒波动的情绪,电话那侧的女孩儿语气有些担忧:“顾斯寒,你还好吗?”
但顾斯寒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他要确认:“阿楼,你告诉我,你和周祁锐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
话还没说出口,房门就堪堪被推开,周祁锐一步步走进来,视线在姜楼的手机上定格了一瞬,就淡淡挪开了。
他解开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卷了卷衣袖,很慢地走到了衣柜处。
打开柜子,拿出了里面叠好的睡衣,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克制,仿佛怕打扰到正在通话的姜楼似的。
“阿楼,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顾斯寒久久得不到回应,便重新问了一遍。
姜楼紧张到手心冒汗,视线不自主地看向站在一侧的周祁锐,却在注意到对方转身的时候,立马收回视线,盯着地面不敢动。
男人似是要去洗澡,拿着睡衣缓缓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只是在经过姜楼面前的时候,他脚下的动作停了一秒,微微偏头,垂眸盯着她看。
他站在姜楼的面前,明明什么也没说,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无法忽略的寒意。
但他仅仅是看着,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动作。时间在这一刻快速拉长,电话那侧的人不停催促自己回答他的问题,姜楼却如鲠在喉,否定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久久不能吐出来。
她不想承认自己和周祁锐的婚约,就算签过合约,就算领了证。
因为她觉得,这场婚姻并不纯粹,带着利益揪扯,等到利益彻底断开后,散沙一样的婚约不过是一阵风的问题,很何况,给这一切下定义的不过是一份纸张,清晰的脆弱。
他们之间隔的距离很远,比从京北到巴黎还要远,是一段不能被实体化的距离。
她不会成为站在周祁锐身边的女人。
想到这里,姜楼缓缓闭上了嘴,选择以缄默回应。
“这么紧张,在和谁打电话?”周祁锐站直身子,彻底停在了姜楼的面前,“你父亲?”
他给了一个答案,同时也给了姜楼机会。
唇线绷了两绷,姜楼长睫轻扫,回:“不是,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吗?”周祁锐的目光移在她耳侧的手机上,因为压得太紧,看不清楚来电人姓名,但他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了,姜楼说了一声来电人的名字。
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睡衣,两人距离不近不远,但他的影子正好落在了姜楼的面前,覆盖在了她的双腿上,留下了一片阴影。
黑暗的、带着高位者的压迫。
“那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地静默,被提问的人给不出答案,提问的人耐心十足。
“我”紧捏着衬衫下摆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早已泛白,但姜楼像是没感受到一样,越握越紧,她的嘴唇张了张,艰难地吐着几个字眼,“我哥哥”
最后两个尾音一起落入了等待答案的两人耳中,虽然细微,却落地有声。
周祁锐顿了几秒,眸色一暗,缓缓蹲下,问女孩儿:“你的这位朋友,在问我吗?”
姜楼眼睫一颤,没有回答,脑袋却下意识地轻摆了起来。
她在拒绝。
但周祁锐不打算放过她,清冷眉眼带上一抹笑意,哄也似地重复刚刚的问题:“告诉我,他在问什么?”
旋即,他伸手,去接姜楼放在耳边的手机,稍稍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夺了过来。
目光落在手机通话界面上,顾斯寒三个字明晃晃的,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通话时长还在不停地拉长。
一秒、两秒、三秒……不停计算着,像某个倒计时。
姜楼瞪大了眼睛,呆愣注视着蹲在面前的男人,他微微垂眸,镜片上反射着手机的光线,白色反光让周祁锐* 周围的气息越发的寒冷。
电话那侧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开口:“周祁锐。”
周祁锐没理他,只是握着手机,慢慢抬眼去看姜楼。
“是他啊,他问的什么,让你这么不敢回答?”周祁锐幽幽道,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姜楼。
“没、没问什么”姜楼错开视线,不敢去看他。
周祁锐的质问一句句落在了顾斯寒的耳边,他紧握着手机,压着极强的情绪说:“周祁锐,她是你妹妹。”
眸光再次落在通话界面上,周祁锐淡哂一声,重新站了起来,冷淡回手机另一侧的人:“难不成你的?”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顾斯寒心里烧着一团火,说话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你把姜楼当成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会让多少人议论她!?”
“多少人?”周祁锐轻轻提唇,一字一句追问,“谁敢?你吗?”
对面的人默然片刻,拉回了自己的理智,“周祁锐,你根本不了解她,她不喜欢这样。”
电话挂断,周祁锐瞥了眼仍然低着头的姜楼,耳边还是响着顾斯寒的话。
不了解……
呵……
将搁置在臂弯的睡衣连同手里的手机一起放下,周祁锐站回姜楼面前,垂眼看着她的头顶。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姜楼以这副模样面对自己。
“姜楼,”周祁锐开口,声线平常,没有任何波动,“你不想回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这问题很突然,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却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时间点。
姜楼猛然抬头,颤着唇回:“我…不太明白。”
这一次,周祁锐直接了当地给出自己的疑问:“你不想见到我是吗?”
姜楼瞳孔紧缩,不知道周祁锐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自己的反应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的问句是肯定的答案。
不然,十八岁那年为什么会不顾一切远飞巴黎,四年时间从来没回来过。
不就是不想见他吗。
周祁锐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似是重复着捏碎香珠的动作。
再次睁眼时,镜片后的眸光微转,所有的气场在这一瞬间消散。
他又一次蹲下,保持着和姜楼对视的状态,看到了姜楼已经泛红的双眼。
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容易受惊,喜欢躲藏,特别是那双清澈的、血色的眼睛,只要一对上,就始终带着畏惧。
还惨杂着丝丝怜悯。
“是我不够了解你吗?”周祁锐自顾自地提问,仿佛不需要得到答案一样,又像是在不停质问自己,“还是说,我的选择是错的?”
姜楼盯着他的眼睛,这双只要自己一迎上,就忍不住挪开,不敢直视的眸子,第一次,让姜楼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好奇怪,这并不是周祁锐会表达出来的。
姜楼往后退了退,小心开口:“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下一瞬,周祁锐眉心一紧,反问:“那你睡着后为什么又不是这样?”
第17章 “抱了我一下。”
睡着后?
姜楼很迅速的抓到了这几个字眼, 想起了自己一直没在意的问题。
在很久之前,还是初到巴黎的时候,她便隐约有些梦游的症状, 不过不太严重,加上Rita会一直看着自己, 药物治疗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犯了。
但从周祁锐这里可以听出来, 他似乎已经看到过自己不同的状态。
她并不希望自己这件事儿被周祁锐发现,总觉得只要被他知道了, 就像是否定了自己一个人拼命在巴黎活下来的所有经历。
“我睡着后…有做什么吗?”姜楼讷讷询问。
不过周祁锐没有给出回答,反倒是伸出手,轻轻地包住了她搁置在大腿上的手,问她:“你在巴黎, 到底过的怎么样?”
这是他第三次询问她在巴黎的生活。
其实很久以前, 姜楼有想过和周祁锐说说自己在巴黎遇到的不顺心的事, 特别是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 但每次打开通话界面, 看着每个只有节假日才会被接通,接通后聊天时长从没超过三分钟的记录, 她犹豫了。
她承认自己依赖过他, 特别是在初到巴黎的那会, 在新奇劲儿过去,开始正视自己要面对的困难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祁锐。
很不争气, 明明是想逃离他才跑去巴黎的, 却还是不是控制地想到他。
毕竟那三年里,陪着自己的只有他, 是在何铭雪去世后,她唯一能够依赖的人。
但是,他所有的行为终究只是为了完成答应了何铭雪的事儿,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对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这么好。
既然是承诺,那就会有到期的一天,没有人会一辈子对一个人好。
至于承诺是什么,姜楼并不清楚,她也得不到任何肯定的回答。
从被送进周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只能一个人小心试探,寄人篱下,再没有能坚定支持并且保护自己的人。
从何铭雪到姜泽先,甚至是她以为能够去依赖的周祁锐,都不会是。
所以说,过得好不好,自己知道就行了,翻不翻出来,都已经过去了,改变不了什么。
她怔了怔,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最后也只说出了三个字:“挺好的。”
说完后,姜楼就将放在周祁锐掌心的手收了回来,放在了身侧。
手中的温热在一瞬间抽离,周祁锐的眸眼一颤,指尖微微抽动,收回手时,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腹。
她没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周祁锐还是能够看出来。
但她不想说。
“嗯。”
简单应了一声,他便重新站起,捞起一侧的睡衣,准备进浴室。
可还没走几步,挽在臂弯处的袖口被抓住,很轻地拉扯,但足够引起注意。
他侧目,看向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孩儿,等她自己开口。
“我睡着后,有做什么吗?”姜楼弱弱地问。
沉默片刻,周祁锐将视线移向了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食指很浅地勾着,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成功挣脱,像是极其脆弱的挽留,选择权罕见的递在了他的手里。
“有。”
对于这个问题,周祁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轻描淡写地,仿佛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
姜楼有些崩溃,她真的不希望周祁锐发现自己梦游这件事,但说起来,自从她回来后,好像所有事都回到了从前一样,什么都满不住他,就算当时瞒住了,被他得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件事,只是下意识地想去解释:“医生和我说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或者是压力太大造成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犯过了,这次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心里开始不安,她盯着周祁锐看了几秒,就败下阵似的垂了下来,拉着他袖口的手也轻轻松开。
双手被她放在腿上,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指甲,拘谨又紧张。
“没事。”周祁锐随意提唇。
“那、那我做了什么?”
他垂眸,能够看到她所有的小动作,灯光自上而下洒在她的身上,明明是极其闪耀的存在,却将她的不安、谨慎、紧张、局促、怯懦全都照了出来。
格外刺眼。
只要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他周祁锐,她就不可能真的放松下来。
或许这就是她没有回答顾斯寒问题的原因。
她都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又怎么想承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抓着睡衣的手微微收紧,他自嘲般笑了一声,坦诚回答:“你在我书房里呆了会,然后就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周祁锐的书房,但从周祁锐的回答来看,她还是想确认一下:“我就只是在您的书房待了一会是吗?没做什么吧”
“”姜楼主动的那幕蓦然出现在周祁锐的脑海里,他轻咳一声:“没做什么。”
姜楼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这是她待在周祁锐身边三年所掌握的技巧。
事情显然不止如此。
抿了抿唇,她试探性追问:“真的吗?”
周祁锐憋了憋,也不想骗她:“你…抱了我一下。”
“啊?”本不想相信,但对上周祁锐的眼后,才知道这是事实。
“啊???”姜楼不可置信,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将她的情绪一点点瓦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这样有没有吓到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抱你的我下次一定锁好门,不会给您造成麻烦了”
眼睫微垂,他能注意到姜楼有些发白的脸色和微颤的嘴唇。
周祁锐轻叹一口气,打断她的话:“姜楼,站起来。”
姜楼怔忡几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因为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站起来的那一刻,脚下突然脱力,身子不由地向前栽去。
强有力的手伸出,将她稳稳接住后,拥在了怀里。 ???!
男人拥抱的动作很轻,却完完全全将她困在了他的怀里,她被按住后脑,被迫伏在他的身上,距离在这一瞬间急速拉进。
清冷的雪淞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些烟草的味道,使得姜楼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瞪大了眼睛,隔着周祁锐的肩膀盯着虚空,整个人都呆住了。
等了片刻,耳边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你没有给我造成麻烦。”
姜楼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也没细想这个解释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张着唇,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怕我好吗?”周祁锐闭眼,沉而克制地说,“你这样,我”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穿来了推门声:“儿子,我有个事要和你们商”
姜楼的脸正好对着门,门被推开,宁肆走进来的一幕完完全全落进了她的眼睛,脑内警铃大作,本垂在身侧的手一缩,短路了一样,直接回抱住了周祁锐,在紧张的驱使下,没轻没重的,像要捆住他一样。
周祁锐:“”
姜楼和宁肆对视几秒,姜楼尴尬一笑:“妈你来了啊”
宁肆看到这一幕,完全忘了刚刚要说的话,嗓子一噎,脑抽地回:“嗯我来了。”
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沉默,周祁锐轻拍了下姜楼的背,安抚似地在她耳边说:“松一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姜楼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周祁锐,形式已经从最开始他抱着自己变成了她困着周祁锐了。
手无错地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脸红的跟个什么似的,借着周祁锐将自己藏了起来。
反倒是周祁锐不动声色地转身,问宁肆到底是什么事。
“哦,我想起来了,”宁肆眼神飘忽了一下,才堪堪开口:“你们不是领了证吗?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婚、婚、婚、婚礼???
姜楼根本没想这么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更红了。
她伸出手,悄悄抓住周祁锐搭在手臂上的睡衣,轻轻扯了扯,想告诉他自己的不安。
周祁锐察觉到后,眼眸略垂,将注意力放在身后的女孩儿身上,等了几秒,再次抬眼时,眸光带上了几分玩味。
“婚礼啊”他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宁肆的话,故意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姜楼一急,用力地扯了一下,本就放得不稳,被她这样一扯,直接掉在了地上。
三人的视线一齐下移,看向那件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睡衣。
“你紧张什么?”宁肆狐疑抬眸,看向周祁锐,幽幽开口:“办婚礼能让你这么激动吗?果然是单久了,一点也不稳重,囡囡都没紧张。”
“”周祁锐眉心一跳,任命似的点了点头:“是,我紧张。”
宁肆:“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看日子?”
“最近公司忙,我还要出去一趟,没时间。”周祁锐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后,解释道。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婚礼这么重要的事,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去?”宁肆不满意这个回答,将疑问递向姜楼:“囡囡呢,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突然被点,姜楼身子一颤,从周祁锐身后探出脑袋回:“不着急的,我最近也挺忙的。”
宁肆扁了扁嘴,不依不饶:“给个准信,领个证都是我给你们挤的时间,我怕你们给我越拖越久。”
她看着周祁锐的背影,舔了舔唇,小心说:“下个月吧,下个月我应该有时间的。”
宁肆冲着周祁锐扬了下下巴,问他的意见:“你呢?你下个月”
脚下换了个重心,周祁锐直接接过她的话:“我下个月没时间也得有时间。”
想说的话被抢了过去,宁肆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你们也要注意休息,别搞太晚。”
嘱咐完,她就将门带上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整个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两人,姜楼站在周祁锐的身后,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先休息吧。”周祁锐淡淡开口,并没有转身,而是直接走进了浴室。
姜楼绷了绷唇,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了起来。
几分钟后,浴室内的水声停止,姜楼将头探出来,望向了那扇磨砂玻璃门。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姜楼愕然,周祁锐竟然主动地抱了她。
这是超出姜楼认知的动作。毕竟周祁锐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然她也不会在得知自己梦游的时候抱过他,直接崩溃了。
但是刚刚的拥抱真的很暖,就像是突然坠入了阳光一样。
那一刻,虽然大脑直接宕机了,但身体的反馈却是舒服的、甚至是依赖的,不然她绝对会推开他。
吹风机嗡了一下,姜楼回神,觉得这种感觉好荒谬,咬了咬下唇,翻身再次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门推开,紧接着床右侧微微塌陷,并没有躺下,而是靠着床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姜楼呼吸一滞,不由地往边上挪了几分。
灯被关上,紧接着键盘打字的声音缓缓响起,姜楼这才小心地转过身,看他。
男人刚洗完澡,吹风机并没有将发梢吹干,滴落的水有的打在他的肩上,有的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钻进了他的领口。
他并未戴眼镜,鸦色眼睫微垂,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床头唯一亮着的光洒在他的侧脸,将轮廓照得格外清晰,冷峻而疏离。
但是真的很好看。
“看什么?”周祁锐轻敲了两下backspace键,侧目看向姜楼。
姜楼眨巴眼,说:“您要不要去书房睡?”
“?”
姜楼吞了吞口水,将脖子缩了几分,解释道:“我怕我梦游吓到您。”
周祁锐收回视线,冷淡回:“不会。”
“而且我睡着了不老实。”
“没有。”
想到昨天几乎趴在他身上的状态,周祁锐嘴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毕竟这是人家的床,自己也没有赶他走的道理,斟酌了好一会,姜楼才缓缓起身,慢悠悠地将被子卷起来,放在了两人中间。
打字的手又一顿,周祁锐纳闷:“做什么?”
将被子放好后,姜楼很满意地拍了拍,解释:“摆在我们中间的话,就算我睡着了也不会对您造成影响了!”
“”
姜楼得意一笑:“我聪明吧。”
说完,她就重新躺下,背对着周祁锐,很安心的闭上了眼,一副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样子。
视线从卷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上移走,最后落在了姜楼的肩上。乌黑长发随意披散而下,懒懒散散的,衬得脖颈处越发的勾人,加上女孩儿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侧,周祁锐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将电脑合了上。
第18章 再动,我就抱你了
“不盖被子?”他将手撑在姜楼的身后, 微微俯身,问她。
随着身后的床垫一点点塌陷,深色的阴影逐渐覆盖住她的身体, 一瞬间就跌进了黑色。
姜楼神经一绷,眼睫止不住地眨了两下。
“不、不用吧……”
“不冷?”周祁锐挑眉, 继续问,“着凉了麻烦的不还是我?”
“不会吧…要不把空调调高一点, 我盖个外套?”
周祁锐闲闲回:“想的真周到。”
“”被他一噎,姜楼彻底哑了火, 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
看着她瘪了瘪嘴,像是泄气了一样,周祁锐觉得好笑,拉过被子轻轻替她盖好, 笑了一声:“盖着吧。”
这一笑声线很低, 夹杂着成熟男人的性感, 扰得姜楼耳廓发热, 又因为刚刚没过脑子的发言, 现在的姜楼只觉得脸热热的,什么也不敢想不敢看了。
她抿了抿唇, 手紧抓着被子, 在默数了几个数后很轻地收了收, 然后一鼓作气拉着被子直接包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动静很大,周祁锐刚准备开电脑的动作一滞,偏头看了过去。
只见原本应该安稳睡觉的人, 现在已经紧紧裹着被子, 把自己包成了一团,一动不动的缩着, 像个缩了壳的乌龟。
周祁锐盯着那一团看了几秒,深思熟虑了一会后还是没想明白,问她:“你在干什么?”
姜楼:“……”
“别这样睡。”
那一团:“……”
手里还拿着刚翻开一条缝的电脑,亮起的灯光向外倾斜,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亮色。
盯了几秒电脑,知道今晚没多大心思工作了,便将电脑彻底合上,搁在了床头柜上。
灯光按熄,然后,他躺下,一把捞过姜楼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却又保持着不会触碰的距离。
在确认姜楼将脑袋伸出来后,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语气无奈又疲倦:“睡吧,很晚了。”
“……”她怎么睡得着!!!
虽然两人并没有贴在一起,但由于这个姿势太具有侵略性,身后的所有存在都在这一瞬间被放大,怎么都忽略不掉。
姜楼屏住呼吸,枕着手臂往前挪了挪,想着离周祁锐远一些。
“再动,我就真的抱你了。”
“……”刚准备继续挪动的动作一滞,姜楼抓了抓枕头,彻底没了动作。
虽然周祁锐并没有抱着她,但因为两人之间隔得距离太近,又盖的同一床被子,彼此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姜楼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不适地挪了挪身子,姜楼想躺平,却又不敢,只能想着把被子敞开一些乘些凉。
却不想,还没挪动几分,身后的人再次伸手,这一次直接用力,将两人之间仅剩的距离压缩成零。
后背紧紧抵着男人的胸膛,姜楼呼吸几近停止,身体也燥热起来。
“别动。”耳侧传来低沉的男声,温热呼吸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她的后颈。
脑子直接断片,姜楼瞪大眼睛盯着虚空,什么都没做,只能感受到后背一阵滚烫触感。
“还不睡,动什么?”炙热的呼吸撩动着她的发丝,拍打在颈侧引来一阵瘙痒。
被抱着的人没有回答,黑暗中,周祁锐静静看着她的脖颈,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提醒,嗓音却哑得厉害:“问你话呢。”
姜楼大脑还没连接回来,只能下意识回答身后的人:“热。”
后颈突然压上一股力道,姜楼身子一缩,彻底没了动静。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会变得格外敏感,后颈被周祁锐的额头抵着,相触的地方如同烈火般,怎么也忽略不掉。
床垫被姜楼紧紧抓住,褶皱逐渐放大,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胸腔里心脏不停敲动的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周祁锐的鼻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在她的后颈,所有的思绪都被身后的人占有,无法抽离片刻。
“不是热吗?抖什么?”周祁锐感受到怀里女孩儿的不适,抿唇一笑。
带着笑意的嗓音格外低醇,勾得人心里发痒,姜楼眼睫一颤,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指尖不知在何时已经陷进了床垫里。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神经紧绷浑身发热,就连自己撒谎被周祁锐揭穿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这感觉又很奇怪,姜楼一时形容不来,舔了舔唇,颤着尾音回:“害怕”
她的声音很小,但切切实实落进了周祁锐的耳中,挽在她腰间的手一顿,周祁锐缓缓收回,慢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紧紧盯着姜楼的背影,眸子里的侵略意味没有丝毫隐藏。
直接的、渴望的、想要彻底占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疯狂翻涌。
但女孩儿说她害怕。
闭上双眼,捱了片刻,周祁锐双手紧握成拳,彻底躺开了。
“睡吧。”周祁锐侧身,很淡的说了一声。
周祁锐松开手后,姜楼很小心地长舒了一口气,往外又挪了挪才闭上眼酝酿着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家之后就短暂地睡过一觉,还是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姜楼躺在床上眯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思绪渐渐发散,她想起了刚刚周祁锐抱着自己的感觉,很奇妙,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是她又觉得很熟悉,就好像自己以前真的被他抱过一样。
但是将记忆翻开,她找不到这种熟悉的感觉的来源,唯一有印象的还是很久以前,那会她才15岁,京北下了一场大雨,冲刷着她所有的情绪。
那是她刚得知何铭雪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在那一刻知道了自己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等到一切都兜不住的时候才告诉她。
迟来的解释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心里更逆反更恨。
她逃了出去,没有理会身后追来的人,也没有管头顶越下越大的雨,只是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周祁锐,我没有家能回了。”
她第一次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带着平静和难以忽略的无助,一字一句像是针扎。
周祁锐停顿了许久。他最终闭上眼,垂下了头。
重新睁开眼时,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说:“你还有。”
他的语气肯定,仿佛在说什么不可更改的事实。
“如果你愿意,周家可以永远是你的家,这是我能承诺的。”
周祁锐站在雨里,明明浑身都湿透了,明明也和姜楼一样狼狈,但站在那儿就足够给姜楼震撼
回忆过往,原本更多的情绪其实应该是愤怒和憎恨,她应该去恨那些骗着瞒着自己的人,那些觉得自己选的就是最适合孩子的结果,从来没人问过她的意见的人。
但现在躺在床上,时间长河不停向前流去,她对以前的那种执念好像也渐渐淡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悲哀。
困意席卷,姜楼缩了缩身上的被子,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不知第几次被弄醒的周祁锐在黑暗里睁开了眼,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身上搁着的是姜楼伸过来的腿。
昨天也是这样,不管他拨开她几次,后面不一会又会黏上来,甚至比刚刚抱得还要更紧。
身边的女孩儿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了。
和前几次的拥抱一样,这一刻倒是看不出她害怕自己。
喉结上下滚动,周祁锐再次将她拨开,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脑准备去书房。今天进来和她睡不过是因为听到了她和顾斯寒的电话,既然她不愿意,甚至是害怕,那就没必要勉强。
“哥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无意识的呢喃,被拨开的手从被子下伸出,向外摸索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整个房间很暗,只剩下一侧的落地窗照进来一些外面的霓虹色彩,今夜无月,只有细密的雨滴落在窗头,风吹过时,转为细声的拍打。
周祁锐慢慢蹲下,看着睡在床上的姜楼。
女孩儿眉心紧拧,睫毛轻颤,睡梦中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委屈又不安,她向外摸索的手勾不到想要的东西,只能抓着床垫,慢慢收拢,有种怕被抛弃的感觉。
这种表情周祁锐曾见过一次,那是在雨夜将她接回时,她蜷缩在自己怀里呢喃的样子。
那会她喊的是何铭雪。
片刻后,昏暗房间里周祁锐挪了目光,重新放下电脑,躺回了床上。
他握着女孩儿的手,另一条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简单洗漱,吃早餐的时候得知周祁锐最近都很忙,中晚餐可能没有时间回来陪她吃饭,让她和宁肆一起吃,不用等他。
姜楼点了点头,其实周祁锐不回来更好,两个人在一起感觉更容易露馅。
简单吃完,和宁肆打完招呼,带着摄像机便出了门。
打开手机备忘录,姜楼打车来到了一个网红打卡地点。这几天依旧没什么灵感,设计上总抓不住自己想要的感觉,本想着直接出一趟远门,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旺季,机票的时间不是太过于阴间就是停售。
想了想,姜楼还是决定现在京北附近逛逛,毕竟也有四年没回来了,很多东西兴起又倒下,慢慢更迭,改变了很多。
搜了下京北必去的几个地点,姜楼一眼就看上了最近在网络上火出圈的甜品店。
也许是这个打卡点消费很高,也许是时间选得好,反正这会店里的人不算太多,她提前预约,等了会就到了自己。
甜品店地处京北的繁华街道,周围店面无数,但由于店面的装修偏复古风,一眼便能在琳琅满目的商店里看到它,而它内里的布置也格外的典雅,很多过来打卡的人为了应景,都穿着旗袍或者民国风的衣服。
姜楼小心避开照相机,走到了自己预约的位置上,点了两份招牌甜点。
等待的时间,她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看到特殊的地方便会拍照,灵感来了就掏出随身携带的iPad简单勾线,不知不觉间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活动了下自己发酸的脖子,再抬头,姜楼就看到了一男一女走进了店面。
最开始还没太在意,但等人走近时,他才发现女人身边站着的是谁。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来此的目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了投来的视线,朝着姜楼这儿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很明显地愣住了。
第19章 哥哥,陪我一起睡
姜楼略带局促地又点了份拿铁, 在视线对上林稚投来的目光的时候,尴尬地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林稚会直接拉着顾斯寒和自己打招呼, 也不清楚现在三人为什么要拼桌。
一切就挺突然的。
“姜小姐有什么推荐的吗?”林稚笑语嫣然,指了指姜楼手上的饮品, “这个好喝吗?”
咽下刚入口的咖啡,姜楼很认真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这个拿铁很好喝, 但是很甜,如果你不喜欢甜口的话, 可以试试其他的。”
林稚颔首思索片刻,偏头和顾斯寒说:“斯寒,我记得你不喜欢甜食来着,我们还是点其他的吧。”
话头落在顾斯寒那边, 姜楼这才注意到他兴致缺缺,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像没听到林稚的话一样。
“斯寒?”见他没有反应, 林稚又唤了一声。
姜楼撇了眼, 便快速收回了视线。按照刚刚的观察,加上林稚对顾斯寒的称呼, 他们两个八成是约好了一起过来吃饭的。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来和自己拼一桌, 姜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喜欢甜的, 就不要进来这家店。”顾斯寒缓缓抬眼,神情漠然,“林小姐, 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吃饭吧。”
林小姐?如此客气的称呼, 倒是和林稚给出的反应不同。
姜楼悄咪咪又看了过去,却不想直接对上了顾斯寒瞥向自己的视线。
偷看吃瓜被发现, 姜楼有点窘迫,装模作样拿起拿铁又喝了一口。
“但我挺喜欢这里的,你就不能陪我吃吗?”林稚眉眼微弯,语气平静地说。
“林小姐也说了,我不喜欢甜的。”
“可是你爸说你要听我的。”
话音一落,顾斯寒的眸子微转,冷冷地迎上了林稚的目光,他轻嗤一声,并没有回答。
总感觉这里的状态不对,姜楼轻咳了一声,捞起自己的平板和相机就准备跑。
“哈哈哈,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椅子挪动一瞬,姜楼一溜烟就跑出了店门,消失在了拐角。
店里,顾斯寒偏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没什么情绪,身侧坐着的林稚见了,脸上的笑也淡下去了几分,“怎么,还想着她?她都不要脸的嫁给他哥了,你对她念念不忘有什么用?”
顾斯寒眉心紧蹙,冷冷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他哥比她大多少岁,她这都能嫁,不是不要脸”
“砰——!”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林稚一惊,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困在了嘴里。
她错愕抬头,看着已经站起的顾斯寒,男人个子很高,虽然长得温润,居高临下盯着人的时候,却能带上刺骨的冷意。
“我倒不知道林家大小姐在评论他人婚姻的时候,嘴里这么不干净,”身后的椅子已经被踢翻,随意地倒在地上,格外显眼,“那逼人结婚这件事,你就不觉得可耻吗?”
他的声音很大,话也带着刺,鄙夷与蔑视之情溢于言表,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看过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视线聚焦在两人身上,林稚只觉得好笑。他这幅为了姜楼发火的样子还真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圣人一样的存在。
“处处护着她,真当自己很清白,高中如果不是你,姜楼会”林稚恢复原本模样,淡淡地、甚至是嘲笑似的看他。
“林稚!”顾斯寒厉声打断,他紧握着拳,压抑着极大的情绪。
林稚不以为然:“生气了?你要是没做自然就不会心虚。”
顾斯寒没有理会她,直接转身离* 开甜品店,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原地-
从甜品店出来后,姜楼翻开自己的备忘录,寻着下一处地点。
简单的又逛了几处,拍了些照片,姜楼停在了一家品牌精品店前,不过引起她注意的并不是商品,而是代言人。
褪去年少的青涩和柔和感,五官更加的锐利分明,加上妆造偏深色系和冷色调,清贵浓颜,慵懒又矜贵,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但是很适合她。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曲巧可还真的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前进着,站在聚光灯下,成了小有名气的明星。
姜楼仰头站在巨大的投屏面前,光影拍打在她的脸上,一时有些失神。
几年时间,所有人都成长了,都变得更好了,好像只有她一直在原地不停地踏步,一直不停逃避。
恍惚间,她好像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和曲巧可一起并肩而行时,说过的理想抱负。那会少年意气,什么都敢想,什么也敢做,不会因为大人几句话就熄灭了热情,也不会因为几个挫折就放弃了梦想。
那会年少自信张扬,从不会像现在一样活的小心翼翼。
明明也才过去了几年而已,怎么什么都变了?
垂下眼,盛入眼眸的光被眼睫遮挡,她其实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赶着她似的,又告诉她只要犯错了,所有东西就真的没办法挽回。
因为失去的太多,她害怕变得一无所有。
长舒一口气,姜楼捏了捏相机肩带,垂着头,穿过不停涌动的人群,慢慢走出了光影投下的那块地-
这几天里,姜楼忙着打卡采风,周祁锐也忙着处理公司的新项目,回家的时间一般都是很晚的时候。
打开门,周祁锐步子很轻,他站在床前,看着柔和灯光打在姜楼的脸上,映出一片黄晕。
她以前不会留灯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始,她总会留着床头的灯,不算很亮,但隐隐约约能够借着光亮移动,也能看清床上躺着的人。
可能是在巴黎四年,生活习惯多多少少改掉了一些。
周祁锐盯着她看了会,女孩儿睡着后不怎么喜欢盖被子,总喜欢把胳膊伸出来,这倒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改。
扯掉领带,挂在一旁,周祁锐俯身,将姜楼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后,掖了掖被子,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床上睡着的人忽地翻了个身,缓缓睁了眼。
周祁锐扬眉看过去,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不是醒着的。
女孩儿意识还有些模糊,迷迷瞪瞪地坐起,伸手摸着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亮看了眼时间,又将手机放下了。
随着手机屏幕灯光的熄灭,姜楼将视线落向周祁锐,她愣了愣,呢喃开口:“哥哥…陪我一起睡。”
她的目光定格在周祁锐身上,迷离蒙着一层雾,但又带着期许。
周祁锐顿了顿,开口问:“为什么要我陪你?”
姜楼拍了拍一旁空出来的床位,解释:“我一个人睡不着…哥哥你过来嘛…”
她的语气带着困意,软软糯糯的,格外勾人。
本想着去书房将最后一点工作做完,但现在好像有点走不开脚了。
周祁锐缓缓上前,再次停在了床边,垂眼对上仰头看着自己的视线。
沉默片刻,他轻笑一声,伸手拨弄了一下她垂在颈侧的长发,点了点头。
“行,我陪你睡。”
第二日清晨,姜楼迟钝地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喉结。!
“”
她瞬间回神,表情绷了几绷,觉得天塌了。
她的手不仅紧紧抓着周祁锐的手臂,半边身子已经躺在了他的身上,囚着似的不让他跑。
男人合着眼,看上去依旧在沉睡中,任由姜楼这样抱着,对她的异常毫无察觉。
她知道自己睡着后很不安分,第一次和周祁锐睡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是由于最近周祁锐回得晚起得早,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不安分,直接爬人家身上去了。
姜楼脑子里的弦濒临崩断的边缘,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但再睁眼,看着男人长而密的黑睫时,竟然下意识地咽了下。
反应过来的姜楼:
冷静不了一点,要不原地去世吧。
脑子里进行了一段激烈的思想竞争后,姜楼还是决定在去世之前挣扎一下。
她盯着周祁锐,观察着他的变化,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想着在这之前挽回一下自己不多的颜面。
却不想,因为自己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只要稍微有一点动作,全身都会被牵动。
毁灭吧。
姜楼在脑子里找着怎么移动才能不吵醒身边人的解决办法,缓慢将自己的手臂抬了起来。
动静还行,不算大,周祁锐也没有醒的征兆。
很好,进了一大步。
身子很轻很慢的从周祁锐身上挪开,姜楼屏息凝气,紧握着拳,做贼似的一点点挪动着。
顺利将压在周祁锐身上的半边身子移开后,只剩下一条腿还搭着的姜楼松了口气,开始最后一项工程。
过程很顺利,周祁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颜面挽回大计顺利完成,姜楼松了口气,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幸好自己机智厉害,在周祁锐还没醒之前就解决了自己尴尬的场面。
此刻她放松下来,嘴角也不自觉的挂上了笑。
“笑什么呢?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身侧的人慢腾腾睁开眼,微微偏头,视线落了过来。
第20章 床头不放点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 低沉而又性感,说话的时候喉结轻微上下滚动,格外的勾人。
“没有…”舔了舔发干的唇, 姜楼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想要快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不想下一秒, 周祁锐就伸手将她扯回了自己的怀里。
距离一瞬间拉进,姜楼心跳停了半拍, 还没缓和,就又飞速地跳了起来。
扑通、扑通——
一只手钳住姜楼的双手放身前, 另一只穿过她的颈下绕到身后按住她的后颈,动作亲昵又小心,视若珍宝般的拥抱,却将姜楼完完全全给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空气静滞住,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直至消失不见。
姜楼的所有感官都被抱着自己的男人所掠夺, 抽丝剥茧般的, 侵占了她的所有思绪, 回馈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温暖。
温热的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在自己的头顶,像是飘在空中的羽毛, 刮擦过的地方撩动感官, 带来阵阵心悸。
“昨天明明是你说, 要我和你一起睡,”周祁锐的声音懒懒的,莫名地带上了些缱绻的意味, “醒了就不认了?”
“……”她那儿敢喊周祁锐和自己一起睡!
这几天他晚睡早起, 正好一天都不用见面,姜楼别提有多高兴。
这话肯定有歧义, 她根本没有说!
姜楼小声反驳:“我没有,肯定是你熬夜熬多了,出现了幻觉。”
“翻脸不认人,和谁学的?”置于后颈的手缓缓上移,周祁锐揉了揉她的脑袋,亲昵得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动作。
姜楼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和周祁锐睡一起睡过很多次了,她好像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并没有最初那会害怕了。
“我肯定没说。”姜楼重复着,仿佛认定了自己的答案。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周祁锐没做评价,只是依旧抱着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祁锐没了动作,姜楼也不能确认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小心谨慎地想去抬头,但后劲被整只手按住,稍微移动一点,又会被按回去。
视线只能被囚在周祁锐的胸前一片,衣领半敞着,因为隔得很近,姜楼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锁骨,还有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
她是第一次,和会周祁锐保持着这么近的距离。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
轻咬下唇,姜楼秉着呼吸,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可心跳越跳越快,身子也越来越热,捏成拳的手心也慢慢沁出了一层细汗。
她有些不适,再次抬眸去看的时候,最远的距离却只能到达男人的喉结处。
轻微的凸起,时不时地上下移动一下,太勾引人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姜楼眨了眨眼,下意识吞咽,便立马收回了视线。
鼻间全是清冷雪凇的香味,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又捱了片刻,姜楼才试探性开口:“周总…您醒了吗?”
“…别这么叫我。”头顶的声音哑得厉害,命令语气,给足了压迫感。
姜楼被吓了一跳,讪讪垂眼,没做声。
好嘛,不叫就不叫,凶什么嘛。
早上姜楼醒来的时候,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感觉到身边女孩儿偷偷摸摸,做贼般的挪着身子的时候,他又觉得有趣,想逗逗她。
装睡很简单,闭上眼睛保持着一个动作就行。
而身边的女孩儿也没发现,兢兢业业地行动着,还在行动成功后偷着笑。
幼稚得可爱。
他主动去抱她,本意是继续逗她,但现在鼻间全是清淡的栀子香味,他好像有点后悔了。
女孩儿的呼吸小心谨慎,但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是会轻洒在他的胸口,似有若无的,但又是格外规律地撩拨。
他抱着姜楼,视线落在远处的某处虚空,思绪全都被怀里的人所牵动。
而女孩儿还有意无意地动着,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周祁锐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慢慢放开了姜楼。
得到自由的姜楼立马弹下床,穿着拖鞋就拉开了距离。
“哥哥,你放心,等宁阿姨出门了,我就去偷床被子过来打地铺,再也不麻烦您了!”
她说的义正辞严,仿佛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样。
打地铺。
去偷床被子都要打地铺。
周祁锐捏了捏眉心,撑着起床,意味不明地说:“去偷吧,加油。”
“”-
今天的工作不算太急,周祁锐有时间能留下来一起吃早餐。
宁肆回家后,因为不想自己做饭,周祁锐也没时间,让姜楼来做饭更是不可能,于是第二天她就联系好了一个保姆,负责家里的三餐和卫生。
这会两人出房间,早餐也正好做好了。
“来来来,难得三个人都有时间。”宁肆招呼着,就牵住姜楼把她带着坐下了。
周祁锐紧随其后,坐在了姜楼身边。
“你们最近忙得怎么样了?”问的是两个人,视线却聚焦在了周祁锐的身上,“公司那点事儿,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周祁锐不紧不慢地喝着粥,空隙间回:“不急。”
“你不急我急,我都和小姐妹们说好,让她们来参加婚礼了。”
再次听到婚礼,姜楼心里还是惊了一下,刚喝进嘴的粥一呛,咳嗽了起来。
周祁锐见状,立马放下碗去安抚。
缓了好一会,姜楼红着脸才稍稍舒服了点。
周祁锐轻拍她的后背问:“感觉怎么样?”
姜楼点点头,欲拿过杯子喝口水,忽地又听到宁肆说:“话说,我昨天去你们房间,想到了件事儿。”
动作一顿,姜楼抬头,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床头什么都没放,”宁肆直说,然后盯着周祁锐问:“急着要孩子?” !!!
姜楼差点跳起来,握在手里的水杯一松,在桌面上发出一阵响声。
她下意识求助周祁锐,却不想身边的人挑了下眉,反而侧目看向了她。
“……”你看我干什么啊啊啊!你想办法回答啊!
看着姜楼已经红了的脸,周祁锐的眼里慢慢攀上了一丝玩味,他慢条斯理否认:“没呢。”
宁肆蹙眉,不满:“没有还不准备?你这样可是对囡囡一点不负责,你到底心不心疼她?”
姜楼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再问下去她可能会爆炸。
“那个,我们会注意的。”满满求生欲的姜楼打算跳过话题,一点不想继续深讨。
却不想宁肆直接看过来,和她苦口婆心说了起来:“哎呀,你就是太年轻了,要是真有了不想要,打掉对身体伤害特别大你知道吗?”
“嗯……”
“你别被那小子几句话就骗了,做手术真的特别伤身体。”
“好、的。”姜楼咬牙切齿回,脸又红了一个度。
然而周祁锐一副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一边剥蛋,一边懒懒散散附和:“妈说的有道理。”
感觉下一秒就会红透的姜楼直接在桌底戳了下周祁锐,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下周祁锐是真的笑出了声,他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姜楼碗里,和宁肆妥协:“您还是别说话了,瞧给人吓的。”
宁肆:“嚯!这还怪我了,孩子又不是你生,你懂什么。所以按照你俩这个忙劲儿,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终于跳过话题,姜楼如释重负捞过一旁的水喝了口,和宁肆解释:“妈,我最近要去一趟敦煌,票都买好了,婚礼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也不迟。”
“啊,什么时候?怎么都不和我说说,我和你一起去啊。”说着,宁肆就掏出手机准备买张机票。
但是一点进界面,看到这几天全是候补的状态,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幽幽看向姜楼:“你定得啥时候的?”
姜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她其实也没想到好久以前候补的票竟然会成功,“明天的”
周祁锐手上的动作一滞,微微偏头看了眼身侧的人,神色忽地暗了下来。
还是喜欢这样,从不会和他商量,就和出国那次一样,当自己问起的时候,女孩儿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丝毫的动摇,不给他任何机会。
“你呢?”宁肆撇了眼周祁锐,问。
收回视线,周祁锐若无其事,继续喝着粥:“没时间。”
“你就让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宁肆愠怒,一拍桌面,质问周祁锐,“你放心?”
桌上的碗筷被震得发出清脆响声,姜楼伸手去扶自己面前的碗,尴尬地笑了笑。
“放心。”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因为宁肆的动作有丝毫的变化。
姜楼听了,稍微松了口气,转头和宁肆解释:“妈,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而且阿祁最近也忙。”
宁肆看着周祁锐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乜了他一眼,还是消不下去自己心里的火气。
都小两口了,也不知道一起出去多玩会,天天忙,也没见着腻歪几次,看上去一点夫妻样都没有。
但这两人又都是这副模样,生气都没地方出,宁肆无奈摆手,懒得和他们计较:“算了,等你们忙完了再说吧。”
简单吃完,周祁锐就先去了公司,宁肆也懒得继续管,窝在沙发里追起了肥皂剧,整栋房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姜楼看了眼,回房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今晚周祁锐一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回来,姜楼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摆好后,才定好闹钟睡下,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总感觉手上少了点什么。
摸过手机随便刷了会,还是没有睡意的姜楼选择去骚扰一下Rita。
姜楼:【睡了吗?】
那边消息很快回的很快,带着几分无语的意味:【姐,巴黎现在才晚上七点。】
【怎么,晚上睡不着?睡不着去找你老公啊,找我干嘛。】
‘老公’两个字明晃晃的,姜楼瞧了眼,就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了。
翻了个身,姜楼才慢慢打字:【你怎么能这么丝滑的打出这两个字!】
Rita:【嗷,忘了,你俩没领证呢,只是协议玩玩。】
姜楼斟酌着,还是打算坦白告诉她:【领了就前不久,我脑子一抽,和他领了证】
‘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好几次,姜楼还没搞清楚她要发什么,聊天界面就变成了来电界面。
零点时分,整个房间安静得出奇,外面的车流都渐渐减少的时候,Rita一记电话,震得姜楼心里一惊,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前几天不猜和我说你俩协议吗!?这才过多久,你就被他骗走了?”Rita发出尖锐爆鸣 。
她的声音很大,姜楼连忙压低声音解释:“他没骗我,是我自己主动提的。”
对方沉默片刻,还是想不明白:“你喜欢他?”
喜欢?
姜楼没急着回,像是在回忆最近和周祁锐相处的时间。虽然两人没有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但晚上还是会一起睡,渐渐地,她好像习惯身边有了个人,现在睡不着好像也是因为周祁锐不在自己身边。
但这是喜欢吗?应该不是吧,只是习惯了而已。
更何况,她也不能喜欢。
“我觉得没有。”认真思考后,姜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你还和人家领证?”Rita只觉得心累,还是不放心,准备买票回来替她把把关,“行吧行吧,领都领了,过段时间等我忙完这个项目,我就去找你。”
“你不用来啊,多麻烦啊”
“嘘,听姐安排,我来替你看看这个男人对你真的假的,协议结婚也不能让自己吃亏知道吗。”Rita打断姜楼的话,已经开始看飞机票了。
眼看着拒绝不了,姜楼只能应下:“那、那好吧,不过最近几天我要出去采风,要不你下下周?到时候我去接你。”
“行。”
挂断电话,姜楼熬到凌晨两点都没见着周祁锐回来,最后还是打开了一个艺术解读的视频放在耳边才睡着的。
闹钟响的时候,姜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她躺在床上,疯狂想着要不今天不去了,把票退了,或者改签等哪天睡好了再去,脑子里转了好多念头,就是没有想起床的。
渐渐地,铃声自己停下,姜楼往被子缩了缩,贪念着被子里的温度。等到第二遍的铃声响起,姜楼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是不想去关。
等了几秒,铃声突然被掐灭,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间恢复安静后落入姜楼的耳朵,她纳闷了一下,但并未在意。
“这是打算赖床?”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姜楼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