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叛徒
如果尤洪在这里的话, 肯定认出黄毛是被他们断了手脚的田坤。
从前在基地里横行霸道的男人成了个废人,连发泄也只能瘫在床上像个疯子大喊大叫……
田坤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即使他的堂哥请来了末世最高级的治疗异能者,依旧无法让田坤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从前对他趋之如骛的女人也早早跑到别人的怀抱里, 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 路过的人随时都听到从别墅里传出的叫骂声。
——不堪入耳。
田志业派来伺候的人为此换了好几拨, 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她不比之前照顾的人强壮, 甚至纤瘦得在她低头时能看到她后颈突出的骨头。
她一个人就能将田坤扛起, 沉默寡言地照顾着他的起居。
在之前逃跑的漂亮女人对比下,眼前的女人如果漂亮些田坤也会动心思。
可惜, 女人自右眼眉尾至鼻梁划过一道刀痕将本还算清秀的面庞破坏个彻底, 本就是被宠坏的性格在使唤起女人时毫不留情。
他给的报酬丰厚, 女人从未透露出半点不满和抱怨, 反而在照顾他的事情上更加贴心。
而就在田坤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过一辈子时,田志业找来了拥有金属异能的治疗师。
虽然身体不能恢复,但用金属代替后田坤再次站了起来。
记仇的男人斌没有忘记曾经受到的屈辱,慢慢折磨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整个人也阴郁起来。田志业担心他在基地里闷坏, 干脆将他也带上了车,一起来到了新建的海岛基地。
田坤的确闷坏了。
周围打量的视线让他心底起了一股无名火, 手套往上扯动, 拽下袖口盖住手套边缘, 将暴露在外的金属彻底遮掩。
他从前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如今却如芒刺背。
他又低头扫了一眼裤脚,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海岛基地非常欢迎田首领的到来!”在高墙内, 早已等待多时的男人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握住了田坤的手,他长得有些粗犷, 手掌如蒲扇,一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末世之前是杀猪的。
但就算是杀猪的又怎样?
田志业笑得宽厚,末世发家从不看出身,他自己就是个例子。
“贾首领,您身边这位是?”田志业的视线落在贾伟身侧的女人身上。
“田首领您好,我是海岛基地的的医生薛嫱,您叫我小薛就成。”
和平日里相比薛嫱脱去了身上的白大褂,换上休闲的衬衫长裤,显得大方得体。
粗犷的男人身边并没有妻子跟随,反而是一个女医生跟在一旁……
田志业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打转,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薛嫱脸色不变,仿佛没有看出对方的打趣。低眉顺眼的退后一步,站在了首领的身后。
“小薛可是我们基地的大功臣。”贾伟颇有些解释的意思,相较于在末世的其他男人,他似乎并不喜欢在工作上掺杂男女之事。
不过田志业并没有想太多,他将田坤拉到身边,向他们介绍这是自己的兄弟。
两位首领又是一阵热情的寒暄,眼看天色已晚,贾伟连忙领人去吃饭。
说是吃饭,贾伟一边走一边向田志业介绍起自己基地的一些情况,说起海底丰盛的食物来源,讨论薛嫱对变异粮食的研究,贾伟说的头头是道,听得人怪心痒的。
田志业听了半天,附和了半天,结果也不过是从贾伟口中得到一些肉眼可见的炫耀话语。
这海岛基地的首领看着憨厚,说话却滴水不漏。
半点也没打探出他们海岛基地的机密来。
田志业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两只老狐狸话里藏针,来到餐厅后才停止了试探。
要说田伟身为首领,想要吃到稀少昂贵的食物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此丰盛的一顿海鲜大餐摆满了一大桌还是头一回。
毕竟陆地上的丧尸已经够他们头疼了。更没有精力去探索深不可测的大海。
即使是在末世之前,大海也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田志业说了一路如今才发觉口干舌燥,看到这一堆海鲜时也就把自己来的目的放在一边,先享受一顿大餐再说。
就算是田坤,此刻也不得不被海鲜吸引。
肥美的大蟹、滑嫩的海鱼、Q弹的虾肉,再来上一碗热腾腾的蟹黄拌面……
这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薛察不动声色地解决完自己的饭,然后偷偷夹了一小碗蟹黄拌面,上面堆着新鲜的烤章鱼和海鱼肉下了桌。
他径直往楼上走去。
薛察不清楚为什么姜暮会如此反对他在带着姜满参加这一次的晚宴。
不过他只是个外人,对于姜暮的做法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姜满这个时候正在甲板上玩,下午的时候,爸爸带着她去了医务室拿了结果。
这一次,病床上的小哥哥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无视她,或许是因为也看到了她打针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她得到了一根香蕉。
水果在末世属于稀罕物。
姜满闻了一会儿香蕉的香气,最后又放回了口袋。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在好几天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她也学会了储存粮食。
她再次爬上了凳子,坐在了小男孩的床边。
末世之后儿童骤减,贾黎曾经的朋友都活得不太长久。
生病后,他已经习惯没有朋友的日子。
肉乎乎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心虚,贾黎绷紧的脸仿佛被撬开了一道小口,正在不断地沿着裂口边缘朝外延伸。
“没有发烧。”姜小医生皱着小眉头十分肯定地判断到。
贾黎:……他是胰腺癌,当然不会发烧。
姜满不懂,看他靠在床头不说话,又关心地上前问:“你不能下床吗?”
贾黎当场给她下床走了两步。
满满笑着拍手:“再走两步!”
贾黎绕着床又走了几步,嘚瑟完刚准备上.床躺着就听到小孩叽叽喳喳地邀请他去玩:“我们去甲板上玩儿吧,那里有太阳公公,暖暖的。”
贾黎虎着脸看向薛嫱,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在海岛基地建成后,薛嫱阿姨一直关注他的病情,在末世缺药的情况下算是度过了还算舒服的日子。
他很听薛嫱的话。
姜暮正巧起身,朝着姜满伸出了手。
小孩像只胖乎乎的小猫咪扑过去拉住了爸爸的手,一边招呼着贾黎:“我们一起去玩儿呀。”
“去吧。”薛嫱脸上挂着笑,同意让他出去望风。
贾黎的眼睛早就跟着姜满走了,听到薛嫱的话表情都生动起来。
两个小孩在甲板上玩得不亦乐乎,对于贾黎来说周围咸湿的海风都让他畅快不已,而多了个小伙伴的姜满不管做什么,她都好像一直很快乐。
她跟贾黎提起自己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黄茹:“以后我带你去见她,我们三个一起玩儿。”
她的话特别多,像叽叽喳喳的小鸟,虽然贾黎并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但他感觉比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要舒服。
直至夜幕降临,贾伟也只是提前让人准备好了晚饭给贾黎送过去。
送过来的食物相当清淡,但并不是和云城基地的食堂饭一样粥稀成水,而是透着香气的肉粥,米粒被炖的软,上层粥飘着切碎的肉末。
姜满偷偷咽着口水,小孩并不太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她努力看向其他地方,喉咙肉眼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给你吃。”贾黎把粥递过来。
姜满装作很忙的样子直摇头:“这是你的饭,我不吃。”
边说着四周张望着,刚刚还站在船尾的爸爸突然消失了,姜满把手塞到口袋里摸出剩下的最后一块肉干塞到嘴里嚼嚼嚼……
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姜满牢记爸爸的话,含糊着催促着他吃:“我有肉干。”
贾黎比她大三岁已经懂很多事,他也没有强行让姜满喝粥,应了一声端起粥递到嘴边。
他的胃口一直不太好,看着姜满嚼着干巴巴的肉干也嚼得很有滋味,不由得也多吃了一些,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喝了大半碗。
这在平日里,他最多喝上五口就吃不下了。
薛察打包食物过来的时候姜满的肉干也嚼完了,正是开胃的时候。
将一大碗海鲜面端给姜满的时候,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嘴巴也比平日里更甜:“谢谢薛叔叔!”
姜满问起爸爸去哪了,薛察也答不上来。
一只手从薛察身侧探了过来,提着一份营养餐和一大袋爆米花。
刚刚有基地的人路过,听到食堂在打爆米花,想着也不会费多少时间,姜暮就下去了一趟。
实际上就去了五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晚饭和一大袋爆米花。
刚爆出来的爆米花很香,老韩还特意放了一大把糖让基地里的人甜嘴,姜满哇的一声,捏起焦黄色爆米花就往嘴里放。
真甜啊。
从前姜暮怕她上火不让她吃太多,现在变成了丧尸缺少人类某些情绪,反而有什么吃的就往她嘴里塞。
相较于前段时间只能吃过期小饼干,姜满此刻幸福得浑身冒泡泡。
小孩大方地抱着袋子踉跄着走到贾黎面前让他随便抓。
贾黎也很久没吃过爆米花了,他比姜满瘦很多,此刻肚子被那碗粥撑得很难受。
不过对上姜满开心的笑脸,他脸上也不由得带出笑,弯下腰抓了一把:“谢谢。”
“不客气~”姜满脆生生地应道,又哼哧哼哧地小跑到爸爸身边,给薛察抓。
她忙碌得像只小蜜蜂,又催着爸爸带她去医务室:“医生姐姐还没吃。”
姜暮想起下午的检查报告里,薛嫱提起姜满肠胃有些问题。
“养胃最好是食补,基地里正好有粮食有肉,好好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一些。”
姜暮将孩子拉过去,把爆米花放在一边,先喂了几口饭。
薛察指着自己带来的面:“蟹黄面,你试试我的。”
姜满刚刚肚子饿的时候早就闻到了薛察带来的面香,不过爸爸带来的晚饭也很好吃,一时间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见姜满跃跃欲试,姜暮接过那碗面拌了拌,喂到姜满嘴边。
一口饭一口面,把姜满撑得肚子圆滚滚的,见姜暮还要喂抬手挡住,小脸格外严肃:“爸爸,满满肚子要爆了。”
薛察噗嗤笑出声。
吃饱了饭,袋子里的爆米花还热乎着。
姜满抱着爆米花窝在爸爸怀里,小手指着船舱:“出发!”
薛察顺道也将贾黎送回医务室,看他手腕还没姜满粗在心里叹息一声。
船舱内碰巧几人走出来。
“坤哥,这海岛基地不错啊,就是没看到什么女人。”
为首男人一头黄毛,听到自己人谈论起女人面露不耐。
他就不应该跟着堂哥来这里,海鲜也不过让他新鲜了一会儿,吃饱后对这艘船彻底无感。
特别是船上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海腥味,臭得他直皱眉。
偏偏这次是来做客,堂哥来这里也是为了打探新基地的底细,他只能强行压住自己的脾气没发作。
甲板上只挂着一盏灯,为了让人大概看清周围情况。
进船舱的路并不算宽,薛察意识到那是云城基地的人在说话,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让着他们先。
那些话他听了半截,很是轻浮。
面上露出几分不喜。
他往姜暮脸上看去,不爱说话的男人抿紧唇,比平日的冷淡更显得生人勿近。
凉风刺骨,裹挟着一股不知名的杀意。
或许是他看错了,薛察开始怀疑是灯光的原因导致这样的错觉。
三人喝了酒,走出来时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姜满嗅觉灵敏,皱着脸捏着鼻子窝在姜暮的怀里:“爸爸,臭。”
她的声音很小,那三人都没听清说的什么,但是听出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田坤压下眉头,嫌弃地横了一眼过去。
灯光昏暗——
高挑的男人被孩子的脑袋挡住半张脸,但能看出身材很不错,皮肤也白,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帅哥。
那孩子白白胖胖,看着比末世前的孩子都要健康。
他看不到脸,但是乍得一看,像极了他丢到丧尸堆的那个孩子。
姜暮的孩子。
田坤眯着眼打量着那对父女,那个男人……
不管是从身材还是感觉,都神似姜暮,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也不由得为这个猜想感到可笑。
姜暮早就死在了丧尸堆里,那个孩子也是。
他亲眼看着那个孩子被丧尸围住,最后消失不见。
但这并不影响他生气,喝了点小酒的田坤被过往的那些不快带出了情绪,逼近薛察问道:“他也是海岛基地的?”
薛察这人他在餐桌上见过,那在海岛基地应该也算是有点地位的。
薛察在末世见过不少这样颐气指使的人,但对云城基地首领弟弟问的问题感到很意外。
姜暮并没有在云城基地的人面前露过面,按道理应该没什么过节。
不过他想到姜暮不让他带着姜满去晚宴时,不由得发散思想:或许这两人以前认识也不一定。
而姜暮显然并不想和他接触。
不过从这短短的接触来看,眼前的黄毛的确是个不好相处的大少爷。
薛察脚下一转,像是无意间挡住了田坤看过去的视线:“是的。”
看不到人,田坤扭动脖子去看,薛察再挡。
“你……”田坤抬起手指刚要发作,身侧的人察觉不好连忙拉住了田坤的胳膊,“坤哥,首领刚刚让我们吹一会儿风,车上东西还没拿呢,要不现在去?”
首领两个字一冒出来,田坤到嘴的话就咽下去了。
黄毛眼底压不住的戾气,到底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得罪海岛基地的人并不是一个好决定,如果耽误了堂哥的事情他也没好果子吃。
“走!”
田坤心里憋着气,到底还是没有让那个像姜暮的男人过来。
薛察轻嗤一声:“真当自己是大爷呢,到处撒泼。”
他转身揽住姜暮的肩膀——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练的,肌肉紧实还硬,薛察嘚瑟地看向姜暮:“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没让这狗东西为难你。”
男人将跟随田坤的视线收回,眼神跟淬了冰似的。
云城基地里的记忆在碰到田坤的那一刻,如开了闸的洪水在他脑子里奔腾。
被故意排挤的日子、在他们被丧尸围攻苦苦挣扎却无人来救的日子……
也是这个人——
站在基地围墙内,坏笑着将孩子丢出基地。
过往如砒霜,丧尸咂着嘴品尝到了仇恨的滋味。
这人——
他要啖其肉,饮其血。
姜满感觉爸爸凶凶的,她还抱着爆米花空不出手来,干脆将自己软绵绵暖呼呼的脸颊贴过去蹭蹭。
像小猫咪撒娇一样,蹭着父亲的脑袋喵喵叫。
“爸爸,不要不高兴。”她能察觉到大人的情绪,用自己的方式哄着姜暮。
脸上突袭的热度和柔软让他回过神。
对上孩子眼底的濡慕和关心,仇恨的种子被姜满的小铲子挖出来,哼哧哼哧地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
对,他还有一个人类幼崽。
心底某一处突然柔软了下来。
她的眼睛明亮又天真,像是承载着世间万物最美好的事物;她的声音很甜,像是传说中会唱出最动听歌曲的美人鱼……
她称呼自己为爸爸,濡慕的眼神让他生不出一点气。
缺失记忆的姜暮沉浸在当爹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和叽叽喳喳的姜满不同,姜暮不爱说话,偶尔才会回答她的问题,用的还是很简短的句子。
但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为姜满划上了一片领地。
即使她踏出那一块地方,在他的世界畅游,姜暮也不会阻止。
他想,这个人得杀,但是得避开姜满。
血腥不能沾染在她的世界里,她这样的小孩本应该无忧无虑地活在童话世界里的。
或者——
他眺望着远方,寻找最佳的居住地。
他可以给她打造出姜满喜欢的世界。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和田坤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憋了一肚子气的田坤即使被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依旧睡不着。
周围的一切他都厌恶,鼻尖似有若无的海腥味、海水拍打的声响,像是爆竹被点燃的引线一点点缩短,到最后彻底在他脑子里炸开。
自从断了手脚后,他的脾气就变得古怪起来。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这一次他没有叫其他跟班,而是独自走出了房间,去了甲板上对着海风抽了一支烟。
这个点不早了,但没想到还是碰到了人。
那是个半张脸被掩盖在胡子的中年男人,微弓着腰,脸上还有结痂的伤口。
此刻他手里拿着从大商场里拿到的一小瓶酒,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本想着自己过过嘴瘾,没成想看见云城基地的人走出房间。
那个人他知道,在他们开车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
他身上的衣服不仅合身还笔挺,一看就是好料子。
下车时派头十足,眼神桀骜,还被云城首领亲自接下来,身份不一般。
果然两人是兄弟关系。
月光如水——
林工凑近去,讨好地将自己的酒递过去:“您要喝点吗?”
田坤心情极差,又被人打扰,此刻脾气也再也无法忍耐。
抬手将人用力一踹:“滚!”
林工被他突然发作搞得措手不及,倒在甲板上的瞬间他感受不到疼痛,唯有铺天盖地的耻辱将他紧紧包裹。
他护好自己手里的酒,确定没磕碰到才胆战心惊地爬起来。
他在海岛基地混得不怎样,平日里也不跟其他人主动说话。每天就在下海工作、兑换积分、吃饭、睡觉的日子中重复度过,这样的日子跟他那些死去的同事相比已经是很好了。
但是还不够。
他不想继续过这样看不到头的日子。
实验室里的日子让他们维持的人性和希冀在走出来后彻底打破,他不再爱交谈,唯一能够坚持下去的也不过是填饱肚子的饭食和对姜暮的恨。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点盼头的。
于是在注意到田坤单独出来后开始动心思。
如果他能抱住云城基地首领弟弟的大.腿,或许日子就能好过了。
只是这样的希冀被一脚给踹得稀碎。
内心的愤怒还不等涌上,理智回笼,末世里阶级分明的规则让他大脑在瞬间清明。
得罪田坤的后果他不敢想象,林工甚至开始回味着海岛基地的好——
至少在这里能吃饱喝足,虽然工作累一些,但至少有床睡,也没人欺负他。
他不该跟上来的……
悔意如虫啃食着心脏,他卑躬屈膝地道歉,只希望田坤这位大少爷不要记恨他。
海风将那一声讥讽的笑带到了林工的耳边。
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一下子不会说话了。
手里的酒被人扯走,林工呆愣地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男人突然笑出声,或许是那一推将他心底的气给发泄出来,田坤拧开盖子丢入大海,迎风喝了一口,被辣得眯起了眼。
林工背脊挺直了一点,脸上也带上了笑倚靠在栏杆那。
“你什么时候来这个基地的?”田坤突然出声。
林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胡乱地算着日子:“就几天前,我们听到广播说这里招收生存者……”
“嗯。”田坤并不是很想听这些,话音一转,他突然问起,“听说你们这有人下海抓了一只异兽?”
林工瞳孔一缩,他在这拼命讨好却挨了打,姜暮却可以随时被这样的大人物关注,心里又多了几分恨:“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面对眼前不知根底的男人,田坤敲了敲栏杆简单试探着。
“我来的比较晚……这些事情不太清楚。”林工不想给他人做嫁衣,干脆说谎。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的声音中气不足,到最后根本不听见了。
“那你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姜暮的男人吗?”压在他心底的那一缕怀疑终究还是冒出了头,田坤直接问出了口。
这个名字像是套在林工头上的紧箍咒,每次出现时都仿佛是对他的凌迟,明明他作为新人也抓上了一只大螃蟹,却被姜暮的风头盖过。
如今云城基地的人也提起了这个名字,林工紧紧咬着牙没说话。
半晌没得到回答,田坤不耐地朝他瞥去。
“不,不是很清楚。”林工听到自己这么回答着,垂在身侧的手掌都在发抖。
田坤不再给他眼神。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回答给不了对方任何用处,抱大腿的机会似乎即将在他眼前溜走。
“我明天帮您问问!”压下心底的惊慌,他语速加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不会透露出去您任何事情的。”
这样听话的狗田坤有不少。
他嗤笑着,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对啊,那对父女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到底再担心什么。
但他也并未就此作罢,吊着林工去给他做事,反正他又不损失什么。
“那你给我打听打听……哦对了。”田坤想起割断自己手脚的一行人,咬着牙低笑着,“你有没有碰到过一行人,都是异能者的队伍,有一个男人叫尤洪的?”
林工一脸茫然,摇头说没见过。
本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也并不失望。
但如果能在海岛基地安插个卧底,或许对他、对堂哥都有好处。
这样主动上门的人很少,特别是并不缺资源的海岛基地。
“好好干。”田坤自然知道怎么去稳住一个有求于人的敌方叛徒,“你叫什么名字?”
林工受宠若惊,先前还被踹翻在地,如今对方态度大转变,反倒是让他心生感激。
眼前这样的大人物要他的名字!
耳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林工激动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要您需要我,随时吩咐。”
翌日多云,大风。
姜暮守在姜满身侧一步不离。
灵敏的听力和嗅觉足以让他判断云城基地成员的位置。在此之前,他并不想让那群人看到姜满。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只是在他收集好物品之前,姜暮希望能让姜满玩得开心。
不过——
他察觉到身后紧跟着的小尾巴。
回头望去,那道身影又缩了回去。
不是云城基地的人,而是林工。
姜暮不知道他偷偷摸摸跟着自己做什么,这样的烦丧尸的视线维持了好一会儿,姜暮将孩子送回房间,锁好门,将站在隐蔽处的胡子男给拖了出来。
“你,你放开我……”
姜暮并未避开其他人,林工像只狗被拖到卫生间吃了两拳。
姜暮已经很控制自己的力道,但林工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半天都爬不起来。
一张俊脸猝然逼近他,林工心底的愤怒还没发作出来就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给震在原地。
“跟着我……做什么?”姜暮开口时并不流畅,眼里的冷意凝成实质。
他是真的想杀自己。
林工打了个冷颤,说话都不利索。
“没,我不是……”对生的渴望让他否认二连,不住地摇头,最后又挨了一拳。
刹那间头冒金星,又被拉着领子提了起来。
林工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他拼命地拍打着姜暮的手掌,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因为不能呼吸而忽略这件事。
在被丢在地上的时候,他捂住脖子不住地咳嗽,涨得脸通红。
英俊的男人半蹲下身,嘴角扬起一点笑。
就这么望着他。
身为父亲,任何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的事或物都会扼杀在摇篮中。
况且,他很饿。
“爸爸?”门口传来孩子的呼唤,姜暮张开了嘴缓缓闭上,尖牙收拢,他又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父亲。
“最后一次。”姜暮开口。
林工恨不得连头都要点断。
他后悔了真的,刚刚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门口的脚步声伴随着门开的声响消失,林工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随即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似乎天生不是做坏事的料。
濒临死亡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男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理智逐渐回笼。
他开始回顾刚刚自己被姜暮单方面压着打的过程。
姜暮的力气非常大,即使他也是男人,但是那种恐怖的力道让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他的手……
好像有点凉,或者说非常凉。
林工闭着眼轻轻去碰脸上的伤口,疼得不停地吸气。
在吃午饭的时候,林工脸上的伤太过明显,基本上每个人都打量着他,有人上前问他怎么搞的,林工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摔的,半点不敢提姜暮。
而姜暮正在食堂里给姜满喂饭。
姜满很爱干净,身前戴着姜暮不知道从哪掏来的口水巾坐在姜暮面前,她端正地坐在那,姜暮一递勺子过来,她就会乖乖地张大嘴巴吃下,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坐在周围的人看着她吃饭都很下饭,贾黎就是其中一个。
贾伟看到这一幕也很高兴。
只有林工不高兴。
他慢吞吞吃完饭,也没看到姜暮吃一口。
仔细一想,姜暮的确没在食堂吃过东西,这一点的确很奇怪。
那只巨型龙虾兑换的积分够他两个月都不用下海工作了。
他隐隐记在心里,在离开时一小条新生的藤蔓爬上了他的裤脚,最后藏在衣领处一动不动。
如果姜满看到的话,肯定会认出那是小莲,或者小莲身体的一部分。
在她的投喂下,小莲的身形似乎更为粗壮,足足有树枝粗细,但那样过于显眼,干脆缩小了身形变成了发绳缠绕在姜满的发间。
而林工的视线自然逃不过变异植物的法眼。
它附着在林工的身上,在夜幕降临时,林工敲响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趿着鞋子靠近的动静。
门被打开——
是田坤。
男人不着边际地靠在门边,似乎忘记了昨天和林工的约定,敷衍地问道:“有事?”
林工张了张口,又顾忌地看向走廊两头,生怕有人。
啧了一声,田坤转身坐在椅子上,头也不回地吩咐他:“进来关门。”
田坤关上门,搓着冻僵的手感受着房间里的温暖不由得嫉妒起来。
他收敛了情绪,斟酌一番才开口:“我想请问一下,您为什么要问这里有没有姜暮这个人吗?”
向来都是田坤质问旁人,第一次倒是被人反问。
男人翘起二郎腿,脚尖勾着的鞋子被甩在一边,并不打算和这种人多说:“关你什么事。”
林工被问得直流汗,好在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将胆怯掩藏了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以告诉您这里的确有个叫姜暮的人……”
这个名字出现后,田坤摇晃酒杯的动作一顿。即使知晓那个人应该已经死在丧尸堆里,还是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
第22章 满满
海浪拍打着船时, 趴在床上的姜满仿佛回到了睡摇摇床的年纪。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即使很困,也要睁着眼看姜暮忙碌地收拾着她的行李。
爸爸最近一直在收拾东西,像是在为搬家做准备。
以前爸爸也喜欢坐在她身边干活, 不过那个时候的爸爸话很多, 他并不会介意姜满年纪小而放弃和她讲述自己的日常, 一边说着哪家的叔叔骑自行车追着孩子打结果摔了一跤, 听她咯咯直笑也跟着笑。
父女俩就坐在客厅里各干各的事情, 注意到姜满的水杯空了姜暮会给她续上, 然后继续干他手里的活。
姜满有些怀念爸爸的絮絮叨叨,但她也喜欢不爱说话的爸爸, 她从床上爬下去, 套上自己的小鞋抱住了姜暮的大.腿, 仰头望着他。
察觉到腿上的异样, 姜暮终于停止了动作。
他有些拿不准孩子的心思,她的想法天马行空,比泥鳅还难抓。
就在半个小时前还跟他说想念黄茹,想要找她玩。
姜暮也学会了人类的欺骗话术:“得等……”
他没亲眼看到老黄父女的结局,那两声枪响或许也走向了另外一个结局——
如果他们都变成丧尸的话, 姜满还是能见到她的好友。
不过如果死了,那么——
这个“得等”多少显得有些地狱了。
姜满听到这个回答虽然有一瞬间的失望, 但想到还是能和茹茹见面又高兴了起来。
这会儿, 被抱住大.腿的姜暮试图站在姜满的角度去想——
是饿了吗?还是想睡觉觉得他太吵?
听说人类小孩的睡眠时间很长, 如果不睡觉容易长不高……
这样的想法快速从脑海里蹿过,下一秒小孩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爸爸,你给我洗完脸没擦香香。”
小孩把脸蛋鼓起来, 给他看。
洗完脸都过去三个小时了,不知道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姜暮只能先放下手里的东西, 从小孩手里接过宝宝霜,抠出一点抹在她脸蛋上。
第一次给她擦的时候,小孩因为他抠的太多而生了气。
后来他就学会了,沾上一点就可以涂满小孩的脸。
姜满很享受和爸爸相处的时间。
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她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了爸爸的絮叨,那只手也变得温暖起来。
“爸爸在你书包里塞了最喜欢吃的零食,可以分享给你的好朋友……”
“姜满!再磨蹭要迟到了!”
给小孩擦完脸正收回手,姜暮突然就被抱住了。
丧尸的共情能力依旧很弱,人类的情感过于复杂,但小小的身躯柔软得像棉花糖,就这样窝在他怀里依赖着他。
虽然不能理解突如其来的拥抱,但是他也维持着弯下腰的动作让姜满抱了个够。
“想爸爸唱歌哄我睡觉。”小孩的声音闷闷的,半天才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想了想,姜暮还是放下了手里快要干完的活儿将孩子送回到了床上。
姜满吸着鼻子窝在床上,湿漉漉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能够随意掌控旁人生死的丧尸面临着这世上最艰难的一个问题。
他好像不会唱。
姜满又往被窝里藏了藏,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
眼底的期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的表情那么僵硬,他张开了嘴,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初学者第一次坐在台上拉起了二胡。
呕哑嘲哳难为听——
“小小的……”
就连丧尸自己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他死死闭着嘴,身为丧尸第一次感受到的窘迫是唱歌带来的,他甚至起身时都不去看姜满的脸。
姜满却显得很捧场:“好听!还要听!”
人类幼崽的脑袋好像坏掉了。
姜暮第一次拒绝了姜满的请求,以羞耻为线,他死死缝紧了自己的嘴。
他拍打着孩子的背,轻柔的,像是拍打着一朵云。
小孩刚刚的精神劲儿被拍没了,困意涌上来,姜满在睡过去之前还抓着爸爸的袖子夸他唱歌棒。
姜暮:……其实这个夸赞不要也罢。
等待孩子睡着了,姜暮收拾着最后的行李。
食堂的老韩教了他不少处理食物的方法,最大限度地保存食物的新鲜感。在末世里,这是一项很值得学习的技能。
食物解决了,至于水的问题,姜暮早就盯上了船上处理海水的机器,到时候他再来拿就是了。
别期待丧尸会有负罪感这种东西,更何况是强者为尊的末世。
该学的学会了,该拿的也想好了,只等待最后一个时机——
第二天,田坤顶着黑眼圈从房里走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工送来的那道消息的缘故,梦里有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时而紧时而松,像是在玩弄他一般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一晚上没睡好,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痕迹来。
不过是一场梦。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条嫩黄的藤蔓钻进了他的裤脚隐藏了起来。
他先去找了自己的堂兄说了这个事情。
田志业手里也有不少的人命,对于堂弟突然提起的姜暮他也颇有印象。
或者说他对尤洪那个小队印象深刻。
他们还秉持着末世之前的人性,不好色不贪财,能力有出众,还得人心。
这样没有任何缺点的异能者田志业打心底里的忌讳。
身为基地首领,他可太懂了得民心的好处了。
当知道田坤并未派人去救他们的时候,他是默许的。
尤洪小队在基地里名望越来越高,田志业也越害怕。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权利分散给旁人,哪怕只有一点。
“他怎么了?不是已经死在丧尸堆里了吗?”
看着堂兄气定神闲的模样,田坤浮躁的心也定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将林工告诉他的事情说的出来:“这个基地里也有一个叫姜暮的人,你说巧不巧。”
“同名的人很多,你是不是想多了。”田志业并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姜暮就算没死,也会变成丧尸。他怎么会跑到人类的基地里面生活。
太荒谬了。
田坤这个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脑比昨天晚上清醒了一点,心里的那点疑窦也逐渐消除。
云城基地这次出来也不过是临时决定。
一开始的打探并没有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里的人滴水不漏,根本无从下手。
不过好在……
田坤钓到了一个主动上门的叛徒。
而这个叛徒,此刻正盯着姜暮父女俩吃饭。
从昨天晚上田坤的反应来看。姜暮更像是得罪了他。
他往嘴里扒着饭,脑子里想到姜暮被教训的惨样都能多吃两碗饭。
只是他左等右等,田坤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动手。
他难免着急了起来。
或许是田坤平日里都是由小跟班给他打饭送到房间里,没找到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来了食堂。
不过他依旧是大爷的模样靠在椅子,小跟班去打了菜过来,琳琅满目地摆放在男人的眼前。
这里的食物比云城基地的好吃多了。
田坤吃了几筷子,想着把这里的厨师带走几率会有多大。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起,有个人已经端着碗走近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林工。
田坤突然来食堂仿佛再给林工最后一次机会。
他他先是奉承了好一会儿,这才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带向昨天晚上的事情上:“坤哥,你还没找到姜暮吗?”
再次被提起这件事,田坤很不爽。
这个问题仿佛将他曾经糊涂的猜疑使劲儿往地上踩。
还有很多人在这,他并没有随心所欲将眼前这个人踹翻在地。
真没眼力见。
他脸上的不耐似乎并没有阻止林工心底喷涌而出的恶意。
他觍着脸示意田坤往后看。
“那个可能就是您要找的人,姜暮。”林工压低了声音附在田坤耳边告状,不死心地望着男人的背影,仿佛要将姜暮的背盯出一个洞来。
昨天晚上挨的打似乎没有让他长记性,或者说他试图祸水东引,期望着别人动手就不会把火引到他身上。
姜暮给孩子喂完了最后一口饭,还用纸巾给她擦了嘴。
丧尸的听力极好,身后的说话声当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果然他一开始就应该把那个人类给捏死。
只不过现在周围还有很多人,再加上姜满也在,他并不打算现在动手。
今天在姜满脖子上戴了一条白色的小围巾,是基地里那个叫做阿凉的女孩送来的。
长度和宽度刚刚好。
姜满很喜欢,抱着一直不肯撒手。
姜暮提起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现在被田坤认出来的话,多少有点麻烦。
眼看着男人抱着孩子就要走,林工有些坐不住了。
田坤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还有小孩白净的额头。
薛察今天食堂来晚了,在门口撞上姜暮时打了声招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又喊住了孩子:“满满,贾黎让我你带句话……”
满满。
这个名字成功激发了田坤的记忆。在大半个月前,尤洪带回来的孩子也叫满满。
肉嘟嘟的,跟他刚刚看到的很像。
如果只是姜暮撞了名字也就算了,那个孩子的名字为什么也一样!
这样的巧合太奇怪了,仿佛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猛地抬头,盯着林工的脸恶狠狠地问道:“那个孩子叫姜满?你怎么没跟我说!”
林工低着脑袋支支吾吾,你问的是姜暮,又没问那个孩子叫什么。
田坤怒气冲冲地拍桌起身,朝着门口的人飞奔而去。
第23章 认出
田坤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姜暮碰面。
先前在昏暗的灯光下, 他就觉得这人非常眼熟,如今,两人之间不到一米的距离。
即使只有背影, 田坤将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的人对比下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曾经被他间接杀死的男人, 如今, 他就像正常人一样, 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时, 抱着孩子停住了脚步, 下意识的转过身。
熟悉的脸庞映入田坤的眼帘。
两人对视的瞬间,姜暮并没有如田坤预想中的那样因为被发现的身份而惊慌失措, 选择立即逃走。
他神色淡然, 仿佛在询问有什么要紧的事。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姜暮变成了丧尸, 他都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在他选择除掉姜暮的那一个晚上, 他曾经让基地里的异能者开车带他出去绕了一圈。
转到超市的时候,田坤看到了曾经受人追捧的男人浑身狼狈不堪,属于丧尸的红瞳紧紧盯向了他。
他的确变成了丧尸。
而那个孩子,被尤洪带回来的孩子,自称是姜暮女儿的孩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丢入了丧尸群中。
毫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孩子, 怎么可能在那样的丧尸堆里面活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哼笑出声, 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你们不可能还活着……”
姜满看了好一会儿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熟悉。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望着眼前的大人恍然大悟道:“你是把我从墙上丢下去的叔叔!”
薛察反而有些懵,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什么丢下去?”
姜满无法详细描述,添加了双手比划的动作解释:“尤叔叔出去工作, 这个叔叔说外面有爸爸,就把我丢下去啦, 下面有很多嗷嗷叫的叔叔姐姐想要咬我,还好爸爸接住我了!”
她得意地抬着下巴,一脸我爸爸最厉害的模样。
此话一出,周围谈论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即使孩童的言语用词并不简洁,她们却从中听懂了姜满的意思。
——田坤把孩子丢进丧尸堆里。
众人的目光落在田坤身上,审视、鄙夷……
自从变成了废人后,田坤对周围的视线格外敏.感,他面色涨得通红,呼吸急促着,颤抖的手指不停地拽着衣袖,生怕其他人会注意到他身体里的机械。
从前桀骜的性子又在此刻爆发出来,田坤毫无素质地破口大骂:“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扭过头,像只一只暴怒的猎犬发疯似的嚎叫,仿佛只要有人站出来他就会立刻咬上去。
他发泄着,胸口那一大片依旧被堵得发麻,回头看到同狼狈的自己全然不同的姜暮,男人高大英俊,说不出是冷淡还是平静看着他发疯,田坤胸口的起伏又大了。
他像是跳梁小丑,站在别的基地里忍受着无数道投来的审视,而他最厌恶的男人即使变成了丧尸依旧高高在上的看到了他的窘迫。
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姜暮,你是——”到嘴戳穿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他背对着众人,一条嫩黄的藤蔓不知道何时从他的裤脚里趴上来,纤细的枝条绕在男人的脖颈上,然后——
猛地缩紧!
田坤根本说不出话,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勒住脖子上的东西,人就被勒得直愣愣倒在地上失去了神智。
唯有姜暮和薛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东西,姜暮知道那是姜满的小宠物,但没想到会先一步动手解决了后患。
田坤算是基地的客人,在他倒地的瞬间薛察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他的情况。
还有气。
单纯的昏迷。
薛察松了口气。
他看向姜暮时眉头蹙起,还以为是姜暮的异能导致。食堂里人多眼杂,他并没有当场问出口而是将人扛起送去了医务室。
田坤如果在海岛基地里出事,也是非常棘手的。
看到薛察带人走了,田坤那些小跟班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跟上去,田坤如果出了事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路过姜暮时,他们并没有认出那是基地里的异能者,或者说曾经的人类姜暮除了做任务外并不喜欢和队伍以外的人交流,以至于这几个打酱油的人对他并不熟悉。
当事人走了,其他人将目光放在了姜暮身上。
男人平日里不爱笑也不爱说话,除了知道他那日下海捕捉到一只巨型龙虾的壮举外,基地里的人对姜暮的了解并不多。
他不爱出门,除非是要带着孩子出来玩才会偶尔见到人,
倒是他怀里的孩子是个开心果,碰到人就会礼貌地喊哥哥姐姐,笑起来甜的人心都化了。
他们对孩子的关注显然多了许多。
例如小孩和他爸爸不一样,每天的衣服不重样,而且很漂亮。
例如她每天发型不重复,有时候是双马尾有时候是花苞头,还有的是猫耳朵……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时候猫耳朵一甩一甩,嘴里还哼着熟悉的童歌:“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的走过来……”
她浑身充满着活力,眼睛是亮的,笑容是甜的——
有时候看到姜满,甚至有种末世从未来临的错觉。
“还想吃什么吗?”男人很少说话,他低下头去,明明一副看着不好接近的模样对待孩子时却会低声细语,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孩子才值得他去关注,这副模样才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人。
姜满摇头,小手扭呀扭的,实在忍不住才偷偷跟爸爸咬耳朵:“刚刚那个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孩子对大人的情绪非常敏.感,田坤将她丢下去的时候话里的恶意很明显,而刚刚对方生气的模样有些吓到了她。
姜满还是第一次碰到田坤这样的人。
她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人厌了。
姜暮眯着眼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试图将她眼里的不安给甩出去,他的舌头还没完全驯服,再加上在丧尸体系里人类的语言过于贫瘠,他干巴巴地安慰:“他不好。”
小孩眉头松了一点,又仔细看着爸爸,想看出是不是在哄她。
男人的目光坚定的发邪。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满满好。”
小嘴一咧,小孩终于笑了出来。
她蹭了蹭姜暮的脸颊,清脆地说着:“爸爸也好!天下第一好!”
姜暮正思考着如何处理田坤,听到姜满的话脸上扬起了笑。
父女俩高高兴兴地走了。
食堂里的其他人虽然不清楚往事,但看着父女俩低声交谈走出去时透着温馨的背影——
算了,管他呢。
众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刚刚田坤发疯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姐!你快看看他!”
薛察急匆匆地冲进了医务室,却没看到人。
他将人先放在了病床上,抓了一把头发开始找人。
其他的跟班也跟着找。
贾黎看到薛察时第一句话就是:“薛叔叔,你告诉满满今天下午我不能跟她玩家家酒了吗?”
薛察被田坤的事情搞得一时昏了头,看到贾黎一拍额头,忘了。
贾黎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书,比大人还要沉稳:“你找薛嫱医生吗?她好像去实验室了。”
薛察这才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谢了哈小黎,我刚刚遇到点事儿没来得及跟满满讲,我待会儿给你传话。”
“好。”男孩拿起被子上的书,“我的事情不急。”
薛察已经跑着去找薛嫱了,其他人守在田坤的床边面露焦色。
他们可是知道首领的手段的。
实验室的位置很隐蔽,先前有人闯入差点发现了变异粮食的秘密这才选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薛察找过去的时候敲门没反应,担心姐姐在里面会出事,他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始试密码。
姐姐的生日,不对……
爸妈结婚纪念日,不对……
大手上下搓着头发,薛察心里焦急,回想着薛嫱曾经设置的手机密码,等等——
眼前仿佛有一道小孩的身影从远处跑来,冲过来喊他舅舅。
他眨动着眼睛,眼前的一幕消失不见。他搓了一把脸,深呼吸一口气输入了六个数字。
“叮——”
那扇坚固的门从内弹开,露出一条缝。
薛察大步走了进去。
内室的门有一小半是玻璃,内里透出来的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薛察站在门外看到了他的姐姐——薛嫱,女人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将滴管里的血挤入培养皿中。
刚对准仪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隔着防护服,女人投来的锐利目光将薛察看得一愣。
她的姐姐一直以来都是温和稳定的,除了——
君君变成丧尸的那一日。
薛嫱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溃,她失去了以往的端庄得体,死死将孩子抱在怀里不肯走。
自从姐夫去世后,君君就成了她的命。
薛察口有些干,他喊了一声姐。
女人的目光在眨眼之间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刚刚不过是薛察的错觉。
她点头示意,随即透过玻璃和他说话。
薛察将事情大概说了。
“我知道了。”薛嫱并没有着急走,“应该只是昏迷过去了,我还有十分钟就上去。”
薛察也只好先离开这里。
直至实验室的大门从外阖上,薛嫱的视线也沉了下去。
哪怕是亲弟弟,她也不想他踏足这片区域。
或许该换个密码了。
她重新走到了仪器面前,甚至着急地不想坐下,而是看着培养皿里的状态。
刚刚那滴血像一滴墨快速包裹住了原先的液体,正常的细胞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吞噬着正在繁殖的变异细胞,而在她眨眼的瞬间,这一场厮杀已经走向了结尾。
她的心跳很快。
砰砰砰——
像是刚刚来了一场千米长跑。
第24章 有东西来了
薛察走到医务室门口时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
推开门一瞧——
田坤还没醒, 倒是那几个小跟班围在病床旁正怒视着站在床尾处的男人。
是姜暮。
不像以往那样抱着孩子不撒手,如今没有姜满叽叽喳喳的小甜音,薛察颇有些不习惯。
霜降一过, 薛察都换下了身上的无袖穿上了外套。
姜暮不爱说话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如今一看, 并不如他强壮的男人依旧是春季的黑色立领卫衣, 下面搭配着灰色的长裤, 就这并不起眼的穿搭愣是穿出了几分帅气。
仔细一看, 男人长腿宽肩,半长的头发被扎起, 额前的碎发被梳在脑后, 黢黑的双眼清凌凌地看过来令人心生凉意。
说是清冷男大也不为过。
而此刻, 他们处于对峙中。
那小跟班看到是薛察过来了, 连忙告状:“你们基地的人怎么回事?也不管不管!”
薛察也是一头雾水,他先前在食堂里注意到田坤被植物一样的东西勒到昏迷,现在又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啊。
“应该是误会。”薛察靠近姜暮,用着气音问他,“你又干什么了?”
姜暮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 先前是需要让满满在这个基地里多玩上一阵子,如今不需要了。
他直截了当地在众人面前说出口:“杀人。”
薛察:大兄弟!!
小跟班:“……你看他说出来了!!”
“他开玩笑呢。”薛察咬牙切齿地拽住姜暮的手臂往后拖, 看着比他瘦多的男人根本拉不动, 站在那纹丝不动。
他的手很冷, 像是摸到一块冰。
薛察下意识去看姜暮,这个男人……
这么冷的天里抱着孩子,姜满不会感觉到冷吗!
“我会告诉我们首领的。”其中一人上前一步, 色厉内荏地威胁着两人,“你们试图对我们坤哥不利!”
姜暮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 男人打了个冷颤。
薛察被推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姜暮已经走到了床边。
都没看到他怎么出手的,床边的几人已经被丢了出去,有的运气不好的砸在墙面上掉落下来,痛嚎着半天爬不起来;有的还想着挣扎起身:“你敢动坤哥一根手指,云城基地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的狠话似乎也不过是紧急情况下的虚张声势,姜暮似乎没听见一般掐着人的脖子将人提起来,而昏迷过去的人也在这股大力下硬生生被疼醒了。
他睁开眼对上姜暮满是杀意的面庞,脸涨得通红,使劲掰着脖子上的手但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田坤乱蹬着双腿,濒死前的挣扎如蜉蝣撼树,半点作用也无。
看姜暮来真的,薛察也慌了。
他冲上前想将人救下:“姜暮,他快死了!”
空出一只手的姜暮将薛察推开,这一次用的力气大了一些,或许是看在姜满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份上他并没有让人撞在墙上,而是充满警告的意味。
“丧……尸……”田坤的口中溢出两个字,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姜暮的身份爆出,死到临头了两眼里依旧没有悔意,反而是满满的恨。
小跟班终于爬起来了,他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来救人。
田坤如果死了,那他们也别想活了。
薛察也从那两个模糊的字音里听出了什么,他跟着念了一遍,发现了他的正确读法——丧尸。
他的目光落在姜暮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他的心跳很快,仅凭着那两个字就做出这样的怀疑很不对,他知道。
但想起刚刚触碰姜暮皮肤的触感,无法控制地联想在一起。
回想平日里,姜暮很少在他面前吃东西,先前他还以为是父爱伟大,姜暮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留着给满满填饱肚子,现在再细想……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但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皮肤不是青白的,甚至还会说话——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两句,以至于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的孩子——姜满浑身软绵绵的,她的手是温热的,会吃人类的食物,她应该还是人类……
无数思绪在他的大脑里乱窜,薛察烦躁地不知道从哪开始梳理起,眼看着田坤要死了,他只能将这件事先抛在脑后。
他冲过去想要制止,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而田坤的小跟班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摔的摔,倒的倒。
只有姜满站在那跟没事人一样。
而这一刻,姜暮似乎看向了屋外。
他并未在第一时间里捏死这个害死自己和差点害死满满的罪魁祸首,害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哪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他将人拽下了床,如拖着一条死狗拽着他的脖子在地上拖行。
他要先去找满满。
轮船似乎正在遭受攻击。
姜满正坐在床上玩游戏,一时没注意整个人像个青团子滚动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撞墙,男孩伸出手臂挡在了姜满脑袋和墙壁之间,他闷哼一声,又抓住了姜满的手臂防止她再甩到别的地方。
惯性的冲击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苍白的手臂一时有些使不上劲。
姜满头发都乱了,她坐起来看着贾黎苍白的脸色凑过去问:“你没事吧?”
小莲也没反应过来,它抽.出枝条将孩子牢牢固定住,确保不会再被甩出去,这才又分出去了一根枝条去找姜暮。
它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主人,顺便去找做决定的主人她爸。
贾黎被固定住时都有些愣,他看着身上缠绕住的嫩黄枝条小声问姜满:“这是什么……”
“小莲哦。”姜满很自然地向贾黎介绍起来,“是我的朋友,它很厉害的。”
小莲似乎想给姜满长脸。
“啵啵啵——”
枝条上的花苞一朵又一朵的绽放,枝条摘下两朵最好看的花朵,一朵放在姜满的头发上,一朵放在贾黎的耳朵后。
贾黎:“……挺好看的。”
枝条似乎听明白是在夸它,像个优雅的公主跳了个舞。
贾黎捧场地跟着姜满一起鼓掌,小孩说话甜丝丝的:“小莲好棒!”
小莲害羞地回到了姜满的发间,给她扎了一个漂亮的花苞头,花朵别在花苞头上,生机勃勃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撞的那一下,贾黎捂住自己的腹部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钝痛,仿佛里面有人在用锤子在砸。
他的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苍白的唇色看上去快死了一样。
姜满将脑袋凑过去:“你怎么了?”
贾黎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生病了,疼痛日复一日,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贾黎知道自己活不了的。
就连薛嫱医生都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缓解他的病情而已。
但他说不出来。
有一个柔软的东西塞到了他的嘴边,温热的,伴随着姜满催促的声音:“你吸一口。”
贾黎痛得忘记思考,他也没看清是什么,听话的吸了一口。
清甜的水充斥在口腔。
他咽了下去。
一股暖流钻入腹中,仿佛有人跑了进去制止了那把在他身体里乱砸的锤子,很奇异的感觉。
嘴边的东西已经被撤走了。
他眼神恢复了清明,腹部伴随着的疼痛瞬间消失,还有什么在变化着,但他不懂。
贾黎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平日里的短气、咳嗽,他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从前的自己,能够正常的跑跳,就像是一场梦。
姜满挤了一滴给小莲喝。
她知道的,爸爸那一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喝了她手指里的水才好的。
看到贾黎不舒服,作为好朋友她自然也不会吝啬。
果然,贾黎的脸色恢复了血色,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贾黎没有问她给自己喝了什么,他握住了姜满的手感激地道了谢:“我感觉好多了,谢谢满满。”
小莲抽.出纸巾给姜满擦了擦手指,它可看到了那个男孩子嘬了一口。
而它的小主人也喜欢嘬手指。
果不其然,下一秒满满就把手指往嘴里放。
她嘬了嘬,里面的水似乎变多了。
以前只够她一个人喝,现在她喝了好几口好像还有剩。
她放下了手指,在船身的摇晃下门被推开了。
男人站在门口时,走廊里温黄的灯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长。
只是一眼,姜满就认出了他。
“爸爸!”
小莲松开了枝条,床上的小姑娘像一只归家的燕子飞扑了过去。
男人弯下腰,轻松的单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左手拖行的男人被捏住了下颚,口鼻被捂在男人的手掌中,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贾黎喊了声叔叔,姜暮眯了眯眼没有回答。
他们走到了甲板上——
下海捕捉工作的人不停地往甲板上爬,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栏杆被撞破了!有东西来了!”
有人爬到甲板上后没有力气再脱掉身上的潜水服,基地里的人跑过去救人,将人拽着往船舱里拖。
“是丧尸,不对……那个东西太大了……”
说话的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他是离那东西最近的人,海水浑浊,但他只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靠近。
所谓的栏杆也被一排尖牙咬住,轻轻一扯,像是棉花一般被扯了个粉碎。
他算运气好的,逃上来了。
还有没来得及反应的,都被吞掉了。
薛察和贾伟都跑到了甲板上,贾伟拉着他儿子检查了一番,不仅没有平日里的虚弱,而且面色红润的不太正常。
贾黎抿紧唇,什么也没说。
有一些秘密是属于他们小孩子的,而且……
他知道,如果说出去对满满不好。
基地里的异能者面色苍白地再度发动异能,不过瞬间,竟喷出一口血出来。
海下的栏杆再度被咬断了!
贾伟发号施令:“掉头,开船回岸边!”
驾驶室里的人急得满头大汗,探出头朝着外面喊:“首领,船开不动!”
下一秒,整个船被拽着晃动了起来。
第25章 丧尸vs丧尸鲨
和夜晚停驻在海岸边不同, 白天轮船会往大海深处行驶,只为了更好地捕捉基地里所需要的食物。
基地驻扎在这已经有两个多月,从未出过事。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今轮船离岸边还有一大段距离, 就算行驶回去也得十几分钟, 掌舵的船员着急地拧动依旧无法启动。
底下有东西咬住了船。
必须得处理掉, 否则, 按照那未知生物轻易咬断栏杆的咬合力, 他们这艘船也迟早要沉。
到时候他们都得死。
贾伟扫视周围的基地成员, 大家都望着首领不说话。
这个时候必须要有前行者才能带动气势,但谁也会甘心赴死呢?
船身抖动得更快了。
田志业带着一行人也来到了甲板上。
他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经过他默许被放弃的基地成员, 田志业一眼就认了出来。
望着本应该变成丧尸的人如今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田志业被震慑在原地, 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而在男人脚边蠕动的东西挣扎着探出手来,一头标志的黄毛格外惹眼。
“小坤!”
姜暮低垂着眼拽着人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仿佛让田志业看清一般凑近了一些。
田志业看着狼狈不堪的弟弟,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你松开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曾经在面对尤洪的威胁时, 他也像这样妥协着,然后得到了一个断手断脚的田坤。
不过他自有办法, 让弟弟又重新站起来了。
他爹娘死的早, 要不是叔叔家给他一口饭吃田志业早就饿死了。
他弟弟虽浑, 但有什么好吃的也不忘给他一份,谁欺负了自己他也会还回去,这些年的相处里他俩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末世来临, 他也谨记这份情,将田坤带在身边让他吃好喝好, 让他不受一点苦。
田坤扭头看向他,伸出手求救:“哥……”
田志业嗳了一声,还没走近,田坤就被大力丢下了海。
“小坤!!”
田志业目眦尽裂,几乎要扑过去救人,被身后的人拽着往后拖:“首领,您不能下海!”
田志业挥开身边的人,抓住一人的领子就吼:“去!救小坤!”
“你也去!”
被吩咐的几人对视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地跳下了水,旁边还有人在拦:“下面还有东西——”
贾伟冷眼看着那几人下海,前锋不需要他们基地的人去冲了,也点了几个水性好的人:“带上家伙跟在云城基地人身后查看船底的情况,若是有危险,不用管他们先上来。”
他拍了拍几人的肩膀语,语气郑重:“你们回得来基地不会亏待你们,若是回不来……你们的家人就是我贾伟的家人,我能活多久他们就能活多久。”
基地建造时间并不算长,曾经都抱着最美好的憧憬来到了这里,而每天的生活虽然枯燥但至少安心。
没有人会抢夺食物和资源,他们和平相处着,就像是末世前。
“我干!”男人伸出黝黑的胳膊搭在首领的手掌心。
白皙的手掌也搭了上去,女声尤为坚定:“为了海岛基地!”
“为了海岛基地!!”
男女混合声透出的勇敢无畏仿佛一缕穿过无尽黑暗的光。
这行人连潜水服都没再穿,径直路过姜满的身前。
小孩仰着头看去,粗糙的手掌揉过她的脑袋,还有柔软的,那张脸带着笑,是给姜满检查过身体的阿凉姐姐。
他们排成队,一个个跳下了海。
基地里的人站在甲板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姜满从大人的脸上看出悲凉沉重,她不懂,只能抱着爸爸的脖子看向泛起波澜的海面。
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田坤被呛得拼命挣扎,他听到有人下水的声响,努力睁开眼往海面看时能看到有身影朝着他游来。
他满心期待地伸出手去,有人来救他了。
待他上岸,他一定要将姜暮父女碎尸万段!
口鼻中又被灌入了一口海水,他胡乱瞪着双腿试图往上游去,眼看着就要碰到朝他伸过来的手,脸上散开的喜意逐渐扩大——
陡然,蹬着的双脚仿佛踩到了猎人放在丛林里的夹子,那样的锯齿血迹斑斑,只要踩下连骨头都能给你夹断一半。
田坤感觉自己的腿要断了。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鲜血的涌出,田坤瞪大双眼张开嘴想喊,却被海水灌入,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只能看着伸向自己的手越来越远。
脚上的疼痛又换了一处,这一次是腰。
巨大的“捕兽夹”狠狠咬在了他的腰部,仔细听还有脊椎骨被咬断的咔嚓声,很脆,他的口鼻溢出鲜血,双眼死死蹬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彻底没了呼吸。
海面上扩散开的红色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有人浮出了水面,惊恐地大声喊道:“是鲨鱼!”
“小坤呢!”田志业趴在栏杆上弹出了上半身,望着海面上的血色脸上一点点白了。
那人没说话,但沉默相当于回答了。
田志业死死盯着姜暮,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你是人的时候我能杀你,你以为变成丧尸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从未控制自己的音量,周围的人听完有些没反应过来,而有些人下意识地离姜暮父女远了很多,目光恐惧地盯着他,似乎害怕他当场吃人。
“丧尸?!”
“什么丧尸?我们基地里怎么可能有丧尸!”
“他明明和人长得一样……”
而在角落里蹲着的林工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就是丧尸!就是他带着我们去了大商场,结果我的同事全死在里面了!”
没人会在这时候去检验他话里的真实性。
三人成虎,而当事人也并未否认这一点。
基地里的人逐渐包裹成一个小团体,唯有姜暮父女和田志业站在那,形成一个孤立的个体。
姜满皱着小眉头,目光炯炯地望着田志业。
眼前这个叔叔和刚刚那个叔叔对着爸爸说了不好的话。
她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听得出来。
“不可以说爸爸!”她挺直了背,握紧了小拳头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爸爸很好,不可以骂他!”
小孩的声音在安静的甲板上格外清晰,她板着小脸,握紧的拳头仿佛要给说姜暮坏话的人来一下。
咸湿的海风拂过,酸涩黏附在男人的口腔鼻喉里,每次模拟人类的呼吸时带动着本属于人类的情绪。
很酸,很堵。
海面在他的眼眸里晃荡,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
他似乎更像人类了。
薛察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着他走去。
有人试图阻拦:“别去,那是丧尸啊!”
被贾伟拉住的孩子也挣脱了父亲的力气,试图跟随但是被贾伟眼疾手快拽住了。
“你去做什么!”男人低声斥责。
贾黎抿紧唇,第一次对着父亲说出反对的话。
“满满很好,满满的爸爸也很好,他们从来没伤害我们——“
甚至还帮助他缓解了病情。
但经历了末世的人即使知道这一点,也会离异类很远。
他们没伤害人难道就不是丧尸吗?
人人都恐惧着曾经身为同类如今却站在对立面的存在。
他们也只是做出了成年人最理智的选择。
薛察大步冲过去,怒气冲冲地站在姜暮面前似乎想问个清楚,如果不是姜满还在他怀里,薛察已经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衣领质问了。
姜暮却抱起姜满放在了他的怀里。
“你——”薛察的话刚到嘴边,男人已经抓住田志业的领口往海边拖。
男人当了首领之后哪还会锻炼,被拽着半天都挣脱不开,“快放开我!来人啊!救我!”
姜暮也不说话,只是将人提起来慢慢放入海中。
他的眼神很冷,动作很慢,似乎在等他说话。
云城基地的人都被他安排下海去了,周围没人救他。
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最后只剩下脑袋还在海面上时,田志业甚至感觉到有东西在海下咬着他的脚。
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变脸,不住地朝着姜暮求饶。
“我知道是小坤的错!是他故意拖着不让人去救你……他已经死了,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的都能给你!姜暮——!”
姜暮并不想听他的废话,只是不想让满满伤心。
在她努力为自己正名的时候,他贫瘠的言语并不能反驳什么。
丧尸,他是。
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少让满满高兴。
驾驶室上的人焦急探头:“首领,还是不行!”
基地里的人浮上海面,面上竟是惶恐之色。
“那只鲨鱼的眼睛是红色的!”
而丧尸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那是一只丧尸鲨。
一声尖叫从海面传来,刚刚还浮在水面上的人突然消失不见,随之出现的是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如墨汁般扩散。
恐慌包围住所有人。
海里的人疯狂地往甲板上爬,船刚开动一瞬间又被迫停止了。
田志业也想爬上来,姜暮陡然松手,眼睁睁看着男人坠下海。
姜暮依旧是冷淡的面容,口中一字一句地说着毫无起伏的话:“去—死—吧。”
田坤该死,作为一直容忍田坤的田志业也该死。
他望向海岸,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
姜暮再度看向姜满。
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扑到他怀里的孩子,维护着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不应死在这里。
他跃下了海,不需要呼吸的丧尸如鱼一般在海里畅游,偶尔碰到逃窜的人类也并未理会,最终,他找到了船底下咬住螺旋桨的东西——
那是一只双眼通红的丧尸鲨。
它转过脑袋看向眼前毫无生机的男人,判断完毕后张开嘴朝他咬来。
在水里不如在陆地轻便,姜暮抵在鲨鱼鼻头翻了个身站在了它的头顶。
丧尸鲨用力往上一顶,试图将怪异的家伙给拍出去,姜暮扶住鲨鱼光滑的皮肤突破了海面,他压低身体,抬头的瞬间同姜满打了个照面。
男人浑身湿透,半长发散开,如同驯兽师一般平稳地站在鲨鱼的身体上,他侧过脸庞,露出脸颊绷紧时流畅的下颌线。
姜满哇了一声,在薛察的怀里拍手。
“爸爸好厉害!”她大声夸赞着,薛察也跟着喊,“姜暮好样的!”
贾黎跟着拍手,被贾伟捂住了嘴。
薛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甲板上,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同人类并无二致的姜暮身上,隐约带着点疯狂。
不知道谁从甲板上丢了一把刀过去:”接着!”
姜暮没接,他的指甲缓缓生长,坚硬锋利的指甲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仿佛是捅进了豆腐块中,他的手穿过丧尸鲨大脑的时候,甲板上的人宕机一般同时保持了安静。
刚刚涌上的热血沸腾一下子被浇灭了。
丧尸真的好可怕啊!
薛察想到什么趴在栏杆上提醒:“你得把它丢到海岸去!不然海里的鱼吃了它的肉都会变异!”
刚冒出跟他有什么关系的姜暮回头看到姜满好奇的面庞,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一条藤蔓从他口袋里钻出来。
是那条去找姜暮的小莲分.身。
它摇晃着身体逐渐变长变粗,最后被握在手掌心时和麻绳没什么区别了。
姜暮抓住小莲将它穿入刚刚扎进的脑袋里,像是用草串过鱼的腮,将它拽在手心。
丧尸鲨还未死绝。
它奋力挣扎着,试图从不同物种但又同类的生物中挣扎出一条生机来。
但小莲不仅结实而且还在它的挣扎中越勒越紧。
甲板上有人丢下了绳索,薛察喊:“姜暮看,抓住绳子!”
姜暮踩在丧尸鲨身上,抓住绳索的瞬间,身体跟随着轮船移动起来。
轮船越开越快,姜暮被海浪拍得睁不开眼。
海岸还没到,姜暮抓起小莲将鲨鱼往岸边用力一甩——
啪叽一声。
丧尸鲨彻底死绝了。
轮船靠岸,薛嫱朝着薛察伸手:“把孩子给我。”
第26章 随便拿
天暗了下来, 海风吹得姜满有些睁不开眼。
薛察和爸爸不一样,虽然一样硬邦邦的,但是即使隔着衣物也是热的。
姜满感觉自己挨着薛叔叔的脸庞也有些烫。
她扭着脑袋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她还是更喜欢爸爸的怀抱。
只是没看到爸爸, 反倒是医生姐姐朝她走了过来。
她身上依旧是洁白的大衣, 如第一次见到那样,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朝她伸出手。
“满满来。”她呼唤着孩子来到自己怀里。
小孩灵敏的嗅觉闻到了从她身上发散的血腥味。
她仰着头看向了薛察。
青年却没松手, 他大大咧咧地将怀里的孩子往上颠了颠:“姐, 再来十个满满我也抱得动,她轻得很。”
薛嫱依旧伸着手, 而是换了个理由:“我只是想抱抱她。”
“满满,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呢。”薛察调侃着怀里的孩子, “医生姐姐要抱你哎, 要去吗?”
薛察手臂都伸过去了,姜满拍了拍青年的手臂:“我想下来。”
薛察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将她放在地上,一无所知地调侃着自己的姐姐:“看来有人抱不上咯。”
薛嫱仿若未闻般弯下腰同姜满说话:“满满跟姐姐先去做检测好不好?”
小孩的眼睛又大又亮,姜满无声地同她对视着,蹙着眉头摇头:“我不要打针。”
相似的眉眼让她一时精神恍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捉住了姜满的手, 生怕眼前的孩子突然溜走,手下的力道一时没注意, 姜满叫了一声痛。
薛察这才注意到姐姐的不同寻常。
他站在姜满的身后弯下腰从薛嫱手里夺回了姜满的手, 脸上再没有嬉笑的神色:“姐, 你干嘛呢?”
回过神的女人眼神闪躲着,扭过脸避开了他们。
她将手缩回了口袋,手指触碰到的管子透着凉意。
理智在叫嚣:如果不趁着现在取血的话, 她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再获得抗体。
但当她对上姜满的目光,那个孩子……
仿佛让她看到了君君。
女人低垂着脑袋, 试管被她死死抓在掌心。
有人踏上了甲板。
抬头去瞧,轻松将鲨鱼解决的男人浑身湿漉漉地登上了船。
和方才避开他的情况不同,基地里的人虽然难掩心中对丧尸的畏惧抵触,但也没有再表现得过于明显。
姜暮低头寻找姜满的时候,还有人朝他吹了声口哨。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开口:“可以啊兄弟。”
姜暮低头不语,随手将薛察怀里的姜满给牵了过去。
薛嫱的心落到实地。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还是该松口气。
能轻易将丧尸鲨解决的男人,对付她来说自然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她抬起脑袋朝着姜暮笑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是个丧尸,而且控制住丧尸的本能将一个人类孩子养在身边。
这也就意味着他有人性,虽然不多,但对于她们而言,丧尸在进化,如果有一日他们的神智和人类一样,届时到底是人类和丧尸的和平共处还是丧尸统治于人类之上……
谁也无法回答。
“你一身湿别抱着孩子啊……”薛察的反应倒是同平日里一样,对姜暮指手画脚的,丝毫不害怕姜暮会一手将他捅穿。
姜暮虽然不回答他的话,但还是听进去了。
他抱着孩子抱习惯了,又弯下腰将刚抱起来的满满放了下去,让小孩牵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
满满的脸上都沾上了海水。
姜暮用掌心给她擦拭,软绵绵的脸蛋,非常q弹。
一路走到房间,姜暮找出干衣服去浴室换上,出来时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刚换上的衣服肩膀处被泅湿了一小块。
姜满举起干毛巾:“爸爸,低头。”
薛察就站在门口,看着战斗力惊人的丧尸听话地半蹲在小孩面前,任由姜满笨拙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薛察难得沉默起来,他背过身摸了摸口袋,空的。
这次糖也没了。
他回头再看,姜暮已经扛着大包小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你这是……”薛察问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愣住。
对啊,被发现了身份,姜暮不可能还留在这里了。
多余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薛察让开了路走在前面,仿佛为他们开路。
走廊的人也站在一旁,让他们过去。
姜暮突然想起什么又倒了回去。
薛察每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姜暮不知道去哪了。
他加快脚步倒回去找人,刚绕过去就瞧见男人将墙上的海水净化器硬生生给拔了下来。
薛察:“……喂,不带这么打劫的哈!”
姜暮冷冷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止动作。
那么大个东西拎在手里别说薛察了,两个人都有些费劲。
偏偏姜暮拎菜似的完全没看出半点勉强来。
薛察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首领粗哑的嗓音:“让他拿吧。”
贾伟朝着姜暮颔首:“你救了基地所有的人,这里的东西你想拿就拿,就当做报答了。”
贾黎朝着姜暮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暮也不客气,又带走了不少东西,首领想起刚刚自己说出去的话忍住了。
贾黎盯着他涨红的粗脖子:“爸爸,你很热吗?”
贾伟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丧尸心眼子真多。
他就是仗着丧尸听不太懂人话才这么说的,结果人家不仅听懂了还蹬鼻子上脸。
气得男人拉了一晚上的脸。
姜满下船的时候,还有好多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像是在目送。
姜满没那么记仇,又朝着他们挥手:“拜拜~”
贾黎和薛察拼命挥手,然后是其他人也跟着挥起来。
“饿了就来基地,叔叔给你吃肉!”薛察大声喊。
姜满用力嗯了一声,“我会带爸爸来的!”
其他人:……你来就行,你爸爸饿不死的。
这一趟不算白来。
姜暮找回了部分记忆,还学会了人类的生存技能。
不过饿了这么久了,他决定先去饱餐一顿。
男人钻进附近的密林里蹲守着,孩子和行囊被他搁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正巧有个异兽做的窝,姜暮给鸟宰了,毛给拔下来铺在窝里,柔软又暖和,正好挪给姜满睡觉用。
小莲用自己的枝条固定一下,足够让姜满在上面打滚。
姜满的确困了。
柔软的被子也被姜暮扛出来了,此刻盖在了她的身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吃饱喝足坐在枝丫上守着她。
姜满很害怕黑,曾经被绑架的过往让她有了不小的阴影。
但此刻,挂在枝头上的圆月透着嫩黄的光,像小莲;陌生的环境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很好闻;满满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爸爸守候在身旁,很安心。
她窝在鸟窝里小声喊了一声爸爸。
男人转过头,冰冷的手指碰了碰她的额头,仿佛在回应姜满他在这里。
小孩小小的、柔软的手抓住了男人修长的手指,接触的那一刹,就像回到母亲子宫里一般令人安心。
她的肚子叫了一声,嘴里里就被塞了一团龙虾干。
刚睡醒其实并不是很想吃东西,姜满捧着自己的腮帮慢吞吞地咀嚼着,她也不起身,就这么躺着,望着天上的月亮。
爸爸说过妈妈会在天上看着她,小孩努力将自己的脸从被子里怼出来给妈妈看,她脸上肉肉的,嘴里还吃着龙虾干呢!
满满过得很好,所以不用担心。
吃完又困了,周围并没有什么玩乐的东西,姜满打了个呵欠又睡了一觉。
第二天,姜满是被日光晒醒的。
姜暮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扛在肩头,小莲从不抱怨环境,即使倒栽头也能给姜满梳个漂亮的发型。
等到收拾了家当,姜暮又给她调转方向,扛着家伙抱着孩子往山上走。
他要离人类远一些。
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筑起高高的围墙,挡住丧尸和人类,打造一个属于他和姜满的“基地”。
丧尸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开始挑选地方。
他并没有选在海岛基地附近的山上。
这里的人还是太多了,心眼子也多。
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孩子拐走。
他带着姜满走啊走,有时候会跑,但是怕孩子受不了颠簸大部分都在走。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蹚过一条有一条的小溪……
丧尸的脚硬如铁,鞋子底都透了他的脚还好着。
一路上,姜满饿了就给她喂肉干或者先前从商场里扫荡的食物,渴了就将经过净化器的溪水给她喝。
吃饱喝足是一个丧尸父亲能做到的极限了。
姜满挠了挠头发,有些痒。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姜暮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环视四周,这里有人工的一层的人高围墙,里面是一栋别具乡村风格的农家乐,外表看着还不错,屋顶窗户都是好的。
姜暮直接带人跳了进去,地方很大,除去建筑外还有一处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
此时还散发着热气,看来还能用。
只是池子里积攒着落叶,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姜暮又往农家乐里走,里面积了很厚的一层灰,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餐具,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
有沙发,有厨房,里面还有客房。
真不错。
就是得收拾。
姜满又抓了抓头发,凑到爸爸身边说:“脑袋痒痒,爸爸,我是不是长虱子了?”
姜暮是丧尸,没虱子会爬他身上。
他听了姜满的话低头去看,小莲一点点给她拔开头发瞧,没有虱子的踪影。
该洗头了。
小莲指了指那个温泉池子,姜暮放下东西蹲下池子旁将叶子捞了出来,水浑浊不堪,他开始用手去泼。
姜满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走到农家乐里找到洗菜的盆递给爸爸。
姜满也拿个小盆,父女俩蹲在那开始泼水。
小莲的枝条探入池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发现了什么。
“啵——”
池子里的水突然速度很快地降了下去。
小莲举着塞子在父女俩面前晃了晃。
第27章 城堡
树影绰绰, 水雾蒸腾。
姜满脑袋上顶着毛巾,脸蛋红扑扑的泡温泉。
小莲围绕在池边充当着守卫。
而孩子的爹很忙。
他忙着扫蜘蛛网、忙着擦拭桌子上的灰、忙着给姜满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可以睡觉。
他似乎也开始注重身上干净的衣物不能随意糟蹋,丧尸并不怕冷, 他脱掉了身上还算整洁的卫衣, 露出内里的工字背心。
他的皮肤比正常人多上一点青白, 但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来, 从远处一瞧也只能看到一片白。
男人的皮肤是紧实的, 皮下的肉是坚硬的, 头发半扎着,上半身被工字背心包裹出流畅肌肉线条, 格外养眼。
可惜这里只有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有一根有思想的菟丝子。
没人懂得欣赏这样的美景。
姜暮提着一大桶温泉水挑选出了二楼的一间房。
内里的设计为中式, 在这深山老林里, 透过圆弧型的窗户可以欣赏着屋外一轮弯月挂在百年老树枝头的美景, 对于住在城内的有钱人而言,提供这样的情绪价值足够老板挣上一大笔。
姜暮扫视一圈,走向了那张足以容纳四五个人躺下的雕花木架床,弯下腰开始擦拭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做起来格外顺手。
像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他又从床底下捉住一窝老鼠, 打开嘎吱叫的窗户丢了出去。
小孩喜欢和小动物玩儿,但印象里她好像不太喜欢老鼠这种东西。
等到姜满泡好, 小莲给她擦拭干净穿好衣服, 姜暮也提着桶下来了。
小孩香喷喷的——多亏了先前姜满对泡泡浴的钟爱, 姜暮在逛商场的时候也牢记着拿了几瓶,足够让满满洗一年了。
她刚想扑过去抱住爸爸被男人躲开。
他身上还沾染了灰尘,抱上了她这个澡也白洗了。
姜满屁颠颠地跟在姜暮身后, 叽叽喳喳地开始东问西问:“爸爸,今天晚上我睡在那间房呀?”
姜暮指着二楼那间凸出的房间。
姜满满意了, 又凑过去:“爸爸,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呀?”
姜暮不厌其烦地看了一眼那口大锅,这次出来他还扛了大半袋基地的米出来。
“粥。”他简单地回复了一句。
姜暮走到温泉下的一个小池子里——姜满的洗澡水就这么流下来,有新的温泉水会填满那眼池。
他洗了干净,又将姜满的衣服放在池子里泡着。
这种事他做惯了。
姜满算是爱干净的小孩,但是依旧容易磨蹭到什么地方变脏。
在海岛基地里,姜暮就在浴盆里洗,刚开始他控制不了力气洗坏了两件,后来他掌控好了力道,既不会洗坏衣服又能最大程度搓洗干净。
他做这种事上手很快,只是力道的控制让他多费了一些时间。
洗衣服的香皂已经只有很小一块了,等到洗完剩的就给更少了。
不过他从老韩那里获得了不少经验。
不着急。
姜满坐在被擦干净的长方形木凳上晒头发。
今天出了太阳,小莲用干毛巾给她擦得不再掉水滴,就在找了个没风口的地方让她坐着。
太阳暖暖的,姜满晒得有些困了。
姜暮抬手撑过墙壁,走到远处踢倒了一棵枯树扛在肩头又翻墙回来。
他身上没什么武器,指甲虽然锋利但也并不是剁木头。
好在他在厨房找到一把发锈的斧头。
他懒得磨,脚下踩着树举起斧头往下劈——
一下,两下。
树断成了好几截。
姜满来了兴趣蹲在旁边看爸爸砍树。
姜暮又把一截截的木头掉了个,劈成了足够塞进炉子里的小木条。
他做的很精细,每根小木条都差不多宽。
姜暮用打火机点燃报纸塞进了炉灶里,这也是老韩教他的。
或许早就察觉到他并不会在这里待长久,看在他还有个孩子的份上将生活的常识一点点掰碎了说给他听。
好在姜暮也是个好学生。
他上手一遍后就会了。
姜满接手了塞木条的工作,她蹲在炉灶旁看着火苗逐渐变大,震惊地发出惊叹,又有些畏惧地离远一些,然后又塞进了一根木条。
农家乐用的是从前土灶大铁锅。
姜暮将洗好的米倒了进去,那是够姜满吃两碗的份量,他慢吞吞地使唤着锅铲免得糊锅。
热水沸腾,逐渐散发出大米的清香。
姜满翕动着鼻子,小老鼠似的趴在灶膛上看着。
等到差不多的时机,姜暮丢下了一把切碎的龙虾干,粉色的肉混合在晶莹的米粒,香气扑鼻。
姜满给勾出了馋虫,她绕到姜暮身边砸了咂嘴。
姜暮盖上木盖,拍了拍姜满的脑袋:“等一会儿。”
姜满用力闻了两下,乖乖跟着爸爸身后。
男人发现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想了想站在原地等她。
姜满笑着小跑过去拉住了爸爸的手。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就这么牵着,一起走出了这个院子。
农家乐的主人跑的急,连门都没关。
他推开时那扇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颤颤巍巍的老头爬楼梯时膝盖发出的尖锐爆鸣。
该修修了。
姜暮这么想着,牵着姜满绕到了院子后面的一块土地前。
那里用篱笆围了一圈,里面是一块又一块的土地。
可惜如今杂草丛生,姜暮伸手拽掉足足有他腰高的植株,让姜满足以踏入这篇曾经被浇灌过的土地。
他嗅觉灵敏,刚到这里的时候就闻到了葱味。
果不其然——
他弯下腰剥开杂草,让姜满看到了那一株株疯涨的小葱。
没有人侍候,这些地里种着的植物反倒是学会了自力更生,枯了又长,长了又枯。
如今倒是便宜了姜暮父女俩。
姜暮拔了两颗小葱,甩干净了泥巴放在早就伸出手要拿的姜满手里。
“葱葱。”姜满看向爸爸,眼里期待着答案。
“是。”姜暮拉着她往回走。
温泉水已经换过好几拨了。
姜满就蹲在池子那笨拙地洗了洗接下里要填入腹中的小葱。
然后将水灵灵的调料给了姜暮。
男人没用刀,指甲生长,他掐的碎碎的丢进了大锅里。
打开的一瞬间,米香海鲜香气扑面而来。
撒进去的小葱简单拌了拌就出了锅。
农家乐最多的就是碗筷。
姜满像个小公主一样站在餐具面前,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粉色小碗递给爸爸。
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子上,姜满自己爬了上去等爸爸一起享用。
姜暮又放进去一根木条,温着剩下的粥让她饿了再吃。
姜暮捏着一只兔子过来了。
那是属于他的晚饭。
一人一丧尸很有仪式感地端坐在餐桌上,姜满拿起勺子开动。
这是这些天姜满吃的第一顿热饭。
她吃得很香,第一口下去的时候毫不夸张地发出赞叹,对着姜暮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姜暮咬着兔子的脖子慢慢吮吸着,他的嘴被掩盖在兔子的皮毛里,双手捉住兔子挣扎的双腿,也算是一位优雅进食者。
父女俩吃完饭开始消食。
或许是粥的香气散了出去,附近藏匿的生物也开始蠢蠢欲动。
姜暮抬手,伴随着沉闷的轰隆声,一道土墙自农家乐墙外拔地而起!
姜满跟随着声音望去——
一道又一道土墙如破土的春笋般生长,它团团将这栋小院包裹住,那墙足足有十米高,连月亮都遮住了。
像是孤僻魔王竖起高高的城堡隔离外人的靠近。
姜满好奇极了,虽然之前也见到过,但远没有这次来的震撼。
他怀疑爸爸有魔法,大着胆子指着院子里粗壮的大树:“爸爸,我想要一个秋千!”
土系异能的姜暮沉默了。
小莲主动请缨缠绕在树枝上邀请姜满荡秋千。
遭到了姜满的拒绝。
小莲枝条细细的,她坐下去会坐坏的。
姜满抓住男人的手开始摇晃。
姜暮:“好。”
姜满的秋千没有一下子变出来。
她跟着爸爸找出了麻绳,虽然小莲在一旁积极地推荐自己足够坚韧,但姜满依旧拒绝它。
“不可以坐在朋友身上。”她将朋友看得很重。
小莲听了这句话将自己缠绕成了麻花,扭扭捏捏地倒在姜满的手里。
姜暮又去找了一棵树,特意找了棵结实的,砍得厚厚的,磨得滑滑的绑在了麻绳上。
随后这根麻绳被挂在树的枝干上,姜满得到了一个崭新的秋千。
她迫不及待地坐上去试了试,小莲在后面给她推,整个院子里只听到小孩开心的笑。
“再高点!再高点!”
小莲哼哧着一边将姜满牢牢捆住,确保她不会掉下来,才用力推秋千。
彩霞在披星戴月里下了班。
被晃到最高点的姜满也触碰到了月亮。
第二天,姜满起了个大早。
这个床太大了,好在晚上姜满拉着爸爸睡在了她的身旁。
爸爸浑身冰凉,就用被子将她裹成了一条小虫,再躺在她旁边,任由姜满滚到他的怀里睡。
丧尸不需要睡觉。
但是在漆黑的夜晚里,有一团软绵绵的孩子睡在他的身边。
内心的浮躁似乎也随着孩子的呼吸声吹走了。
他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树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
姜暮带着姜满找到了一棵皂荚树。
高高的,大大的,皂荚砸下来的时候能砸死一只兔子。
姜暮将孩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下,让她畅快地去捡地上的皂荚。
那像是巨型扁豆一样的东西黑黢黢的,老韩说他们就捡这个东西洗衣服,甚至还能洗头,他们很喜欢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最后父女俩捡了一袋子回去。
一堆皂荚放在池子里泡着。
等到第二天姜暮蹲在那一点点捣烂,丢进沸腾的水慢慢熬煮着,姜满也凑热闹,将自己捡到的小花丢进去一起煮。
姜暮也任由她。
等到熬的差不多了姜暮一点点给捞起来放在罐子里,用来洗衣服。
可能清洗功能不如香皂强,但至少不用去商场找了。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天气也越来越冷,姜满围在炉灶旁打了个喷嚏。
她身上的衣服不够御寒,自末世后,夏天和冬天的温度都变得极端。
即使是南方,最冷的时候也达到了零下二十度,对于孩子而言,她需要更厚的衣服。
姜暮眺望着山下的风景。
他所处的地方较为隐蔽,基本没人会找到这里。
而往下眺望,他依稀能瞧见城市里的建筑如同米粒大小矗立着。
冬天的山上并不如秋日果实累累,反而贫瘠地需要依靠储存的食物过冬。
他需要下山一趟。
而姜满……
他弯下腰去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大步往下走去。
他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是有小莲在。
第28章 熟人
初冬, 遍地寒霜。
下山路上,被冰冻野草击打脸蛋第五次的姜满回到了姜暮的怀抱。
丧尸抱着他的孩子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依旧稳如泰山,脚下仿佛生了长钉, 姜满都没感觉到颠簸。
偶尔看到树上孤零零挂着的几个不知名果子伸手去抓, 姜暮也会配合着踮起脚让她伸手去够, 实在是抓不到的, 不用男人出手, 小莲就会伸出枝蔓将果子勾下来给姜满把玩。
果子长得奇形怪状, 其中也有能吃的。
像是一把鸡爪形状的果子透着甜甜的果香,姜满嗅了嗅, 吞咽着口水问爸爸:“大树的爪子可以吃吗?”
姜暮没吃过, 小莲揉吧揉吧递到了姜满的嘴边。
这个意思是可以吃。
姜满张口就咬, 一口下去, 蜜甜的果香充斥着口腔,去除了秋日果子的涩口,这个时候反倒是有些过甜了。
姜满递给爸爸吃。
姜暮会给面子吃一点,但也就一点。
丧尸的身体消化不了人类的食物,他尝了点味道就吐掉了果肉, 嘴里满满的果香。
姜满吃的一脸满足。
小莲也吃了两口,高兴地开了两朵花。
父女俩加上一条菟丝子像是旅游一样下了山。
被报废汽车挡住的宽阔马路上留下无法擦拭干净的血渍, 脚感不是很好。
姜暮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 前天还是张开的鳄鱼嘴, 至少还保留了最后的体面;现在鞋底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光着脚踩在马路上才发现端倪。
摸了摸孩子的肚子,鼓的。
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暖的。
先去换双鞋子吧,他想着, 不然小孩又要念叨了。
商场没有之前那个大,还有不少丧尸。
身边没人,身为三.级丧尸气场全开,只听到嗷嗷的叫声,人影一个没在看到。
他们就像是包了场的有钱人,在每一层都挑挑拣拣。
姜暮还没找到自己的鞋就给姜满换成了带毛的小皮靴,黄棕色的外皮,长颈鹿的装饰,鞋子内里是柔软保暖的白色毛毛。
姜满穿进去的时候蹦跶了一圈,满意地不得了。
姜暮抖开口袋里的麻袋,那个大小足够装下五个满满了。
男人又丢了几双小鞋子进去,还从柜子里找到了几双棉袜,全部塞麻袋里头。
那一层都是小孩用品。
末世寒冷,小孩活不长久,因此商场里小孩的衣服还剩下不少。
姜满穿上保暖衣、毛衣、小马甲,外面还套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下面是厚实的棉裤,小脚塞到新换上的小皮靴里头。
她站在那,鼓鼓囊囊的,像个圆滚滚的饺子。
姜暮摘下模特脑袋上的帽子戴在姜满的脑袋上,刚好,还能遮住耳朵。
姜满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脸蛋红扑扑的,暖和得不行。
两人刚走完一层麻袋就已经满了一半。
姜暮的衣服有些难找。
这里之前有人来过。
成人的衣物基本被洗劫一空,好在他俩不着急走,也没有丧尸会围攻,竟然在仓库里翻出了两件羽绒服,黑色的,耐脏。
姜暮穿有些大了,他将拉链拉到最上微微遮住下颌,从侧面看,很青春。
如果不看脚的话。
趿拉着鞋面的姜暮穿上姜满找出来的鞋子,和羽绒服相反,鞋子码数有点小。
他用旧衣服擦干净脚底,像人类一样换上了棉袜套了进去。
有点挤脚但也能接受。
他摸了摸姜满的头表示感谢。
冬天来的时候,总有种快要过年的错觉。
穿上新衣服的父女俩也是喜气洋洋地走出了商场,姜暮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扛着麻袋,仿佛提前回家过年的社畜背上行囊回到了乡村老家。
只是这里没有过往的车辆,没有冒出烟火气息的房屋,没有互相打招呼的邻里邻舍,只有饿极了跑过来想啃孩子的丧尸。
姜暮很久没打人了。
帅气的“男大”拖家带口地经过马路时有人找事上门,他给一拳没问题吧?
丧尸脑袋被打歪了,被一拳KO在地。
小孩在一旁捧场鼓掌,眼神里冒着小星星。
丧尸诡异地感受到了一股满足感。
麻袋里装着衣服和食物,还有一床厚实的棉花被。
冬天森林里的动物也不出来了,姜暮准备去附近的医院瞧瞧。
他也要为了过冬做准备。
这一次下山,姜暮似乎是想待上两个月,等到天气变暖了再出门。
姜满的小短腿走得太慢了,她还得顾忌着自己的小皮靴不要被地上的脏污给弄脏了,姜暮干脆将人抱着,给她戴好帽子,风一样地往医院里赶。
小孩怕黑,他至少要在天黑之前带她回家。
清源医院——
两个男人正拖动着实验室里的柜子抵在门后,但这依然不够,两人靠在堆积着的柜子上死死低着被撞动的门,不敢放松一刻。
他们已经被堵在医院大半天了。
本来是队里其中一人突然受了寒得了重感冒,温度怎么也降不下去,而这附近离他们最近的就是这家医院。
或许医院里会留下一些感冒药。
只是没想到安静的医院里能跑出这么多丧尸。
仿佛有人指挥似的,在他们进来没多久,出口被乌泱泱的丧尸堵住,根本找不到出路。
进是进来了,药也找到了一盒,但是出去是个问题。
尤洪是力量增幅,他们躲藏在一间实验室里,上午到现在全靠尤洪的力气挡住门口丧尸的围攻。
人类终于不是机器,异能消耗完也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尤洪看向身边的眼镜男,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喊了声哲子。
眼镜男也有些力竭,他本身不过是速度加成,力气并不算大。
“洪哥,怎么了?”他喘着气,脸上疲惫明显。
整个实验室被丧尸包围着,眼看着有丧尸用头砸窗,尤洪指了指头顶:“你找椅子爬上去,找出路。”
马哲被丧尸的大力撞得一晃,他咽了咽喉咙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洪哥?”
“我现在一个人也能抵住,你先爬。”男人露出宽厚的笑安慰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老潘也得病死,一下子没了三个划不来。”
马哲低着头哽咽着,他没哭出声,只是回了个好。
缓缓起身,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但他没有再拖延,而是搬来一张凳子站上去,踮着脚用力掰开了头顶的通风口。
沉积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散开。
马哲打了个喷嚏。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尤洪,男人死死抵住了摇晃的柜子催促他。
马哲不再浪费时间,他的双臂攀爬上两侧,将身体撑起来。
第一次控制不好力道没能爬上去,一天下来难免有些力竭。
他快速又搬了一张凳子叠起来,借住手臂的力量用力一撑——
这次爬上去了。
通风口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他爬出去。
男人从通风口探出脑袋:“洪哥,通风口没问题,你也上来!”
尤洪没动,他催促着马哲离开:“这扇门抵挡不了多久,你先走。”
马哲却格外固执,他伸出手:“洪哥,那些柜子可以挡半分钟,你上来!”
说不想活是假的。
尤洪咬咬牙,猛地起身爬上椅子抓住了马哲的手。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了一条缝。
一张青色的面庞挤了进来。
他的脸上仿佛黏附着一颗心脏,黑红色的血管跳动着,而在中间,凸出来的眼球不住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着食物的踪迹。
脚下的第二张椅子在力道下移动了半分。
“喀啦——”
尖锐的摩擦声在实验室里回荡。
椅子歪了下去。
尤洪一时没撑住又落了下去。
听到动静的丧尸控制不住地嚎叫了起来,满满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洪哥!”
尤洪额头上渗出了汗。
他的心跳很快,手臂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脚离开凳子的瞬间,门也被彻底撞开。
仿佛超市难得发起的鸡蛋大酬宾活动,周围的人蜂拥而至。
尤洪用力踹翻了脚下的椅子,在丧尸伸手抓来的瞬间将脚收了上去。
往下一瞧,密密麻麻的嘴巴朝他们张开着,似乎在等待食物的一时失误掉落在他们嘴里。
丧尸伸出手试图去够,尤洪喘着气将通风口重新盖了回去。
通风口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底。
马哲吞咽着口水望着老大。
通风口对尤洪这种壮实的人来说有些狭小。
不过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终于没有听到丧尸的吼声,透过通风口,底下是一间空荡荡的病房。
观察了好一会儿,尤洪才决定下去先看看。
至少要确定所在位置才好做打算。
尤洪先跳了下来。
没有丧尸,在尤洪的手势下,马哲紧跟着也跳了下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更偏向医院的后门。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后门是掩着的状态,零星的丧尸在那里晃荡着,他们也能勉强对付冲出去。
车停在隐蔽的地方,只要跑出去就有机会。
说干就干。
在两人即将推门出去时,柜子里突然多了一道响动。
两人神色紧绷,紧盯着柜子没动。
一个人影跑了出来:“我是人,我是人——!”
男人的脸被大片胡子遮住,身型算不上高大,头发凌乱,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即使如此两人依旧不敢让他近身。
男人立刻转身给他们看:“我没被咬,我没有伤口,你们带我走好不好……我从前是医生,我能看病!”
人类被咬后几分钟就会变异,尤洪算着大概的时间也没再多问,想着自己队里正巧缺了个医生,朝他招了招手:“跟上。”
男人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他语无伦次地低声说着话:“我叫林工,还好你们来了……”
尤洪对着他嘘了一声,林工立刻止住了话。
他跟在尤洪身后,几乎要将人都贴上去了。
算起来他来这里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基地里的人举报他和云城基地里的人相处亲密,有人看到了他去了田坤的房间里,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工被赶了出来。
被薛察亲自开车送得远远的,临走时还给了他一包干粮。
算是最后的仁慈。
林工知道薛察这是公报私仇,因为在甲板上是他临时倒戈,污蔑了姜暮害死他的同事。
没人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
好在他又碰上了活人。
他就算胡编乱造谁又知道他过去的事呢?
他脸上扬起笑想的入迷,没注意脚下的可乐罐子,一脚踩下去——
“嘎吱——”
声音很清脆,附近的丧尸闻声赶来。
而原先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暴动,从身后朝他扑来。
林工闪身一躲,将身侧的人推在自己身前。
尤洪早已是强弩之末,一时不察,被猛地一推搡往后退了一步。
小腿一痛,他咬着牙回头望去——
丧尸的牙已经咬进了肉里。
第29章 队长
自末世来临, 尤洪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同伴在眼前死去,从一开始的痛哭流涕到麻木,不过三年。
五分钟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长的足够尤洪将那一张张哭泣的脸庞记在心里一辈子, 短的不足以他们将遗言交待完就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他手刃过同伴, 有的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有的……是在他们变异后尤洪动手的。
他想, 他们生前如此意气风发, 年轻的、年老的,甚至还有稚童, 那样期待着末世的结束。
小孩可以重新办背起书包去上学, 即使面对的是昏昏欲睡的课程和堆积如山的作业, 但那也是鲜活的;
大人回归职场做着繁琐辛苦的工作, 在空暇时间和同事聊聊天、一起约饭、一起去旅游,但那也是鲜活的;
老一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即使身体可能大不如前,在菜市场和公园里穿梭唠嗑锻炼,但那也是鲜活的。
那样鲜活的人, 因为病毒而变得麻木嗜血,啃食着曾经的同类, 尤洪想, 这样的行尸走肉不如他来做恶人。
而现在, 他也走向了和同伴一样的路。
尤洪弯下腰捏碎了丧尸的脖子,被扯开时,他的伤口已经泛黑, 这是被感染的征兆。
悲哀、后悔、难过……和突如其来的轻松。
复杂的情绪从心头掠过,在这个时候, 他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三年时间里并未研究出疫苗,被咬意味着死亡。
马哲也被这一变故怔住了。
他从进了基地就跟着尤洪,老大几乎是他们队里的定心丸。
他从来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马哲红着眼睛沙着嗓子喊了一声:“洪哥!”
尤洪一拳锤飞冲过来的丧尸,回头朝着马哲笑了下:“哲子,你走吧,我断后。”
小腿渗出的血流下来,染红了他的鞋子,也给泅湿了地面。
马哲犟着脖子不动:“要走一起走!老潘还在等你,还有小晴……”
“走吧。”
尤洪脸上一如既往的稳重,仿佛只是平常地回复同伴自己不回家吃饭一样,
他清楚刚刚自己是被那个男人推了,在生死面前,这样的动作并不陌生。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林工。
胡子男连连后退,他甚至还没等到尤洪开口扭头就跑。
马哲刚刚就发现了不对劲,老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至于被一个丧尸偷袭成功。
看到林工心虚逃跑,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了解了大概。
“这种人就不该救!”马哲气得狠了,想追上去被尤洪拦住了。
男人心里在计算着时间,他垂下的手臂偷偷握了握手掌,有些麻了。
“以后如果还碰到他就离远一些。”既然已成定局,尤洪反倒是没那么多恨。
他要死了,也计较不了这么多。
就算将那人抓回来,他也对自己的同类下了不手。
日后若是他还能活那也是他命好吧。
马哲胸口发闷,控制不住地嚎了一嗓子:“洪哥!”
周围的丧尸朝他们跑来。
感觉异能恢复了一些,尤洪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将人用力给甩出了墙。
尤洪的声音紧跟着飞过来,浑厚得像是一口钟:“好好照顾大家伙儿,也别告诉潘子咱出来找药的事儿,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马哲趴在地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难过的,一脸的泪。
他没有回头,跑回了车里还在流泪,引擎发动的那一刻,掩盖了男人的嚎啕大哭。
……
姜满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浑厚得像是被拍了一巴掌。
她望着声源处喊了声爸爸,男人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她的脑袋。
头发没乱。
大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
挺起来的。
“那里——”满满伸出小短手指着尤洪所在处,“我好像听到尤叔叔的声音了。”
这个名字成功和姜暮脑子里的人物画上等号。
曾经的过往也如电影片段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一起在危机四伏的末世里战斗、一起围在火堆旁喝酒……甚至在他变为丧尸后,姜暮看到尤洪将满满带回基地的场景也出现了。
姜暮眯眼眺望着不远处。
那里有很多丧尸。
他抬起脚调转了方向,大步朝着医院后门走去。
尤洪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丧尸不断地涌上,不仅身体里的异能用了个彻底。就连他的力气也不剩多少了。
双眼甚至出现了幻影,丧尸身影重叠着朝他扑来。
他努力晃着脑袋试图摆脱被咬后对身体的影响,至少他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给自己一刀。
至少死之前,他也想让自己留个全尸。
否则下了地狱同伴都会认他不出了。
他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想着再怎么也得护着自己的脸——虽然不好看,但至少也有辨别度。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尤洪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异成感受不到疼痛的地步,他放下手臂,虽然看什么东西都叠影,但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刚刚还前赴后继的丧尸仿佛在一瞬间彻底蒸发。
让他产生了末世结束的错觉。
尤洪茫然地回头,眼前又多出了两道身影。
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一个秋日。
曾经也有一个喜欢穿黑衣的男人站在马路的尽头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土墙,明明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在那样一个彩霞满天的日子里——
他以身为墙,挡在了所有的人身后。
“走!”
那是姜暮对着他们说过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老天似乎又给了他另一个结局。
姜暮仿佛好好的从那丧尸堆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基地。
如往常一般站在他的面前,喊了一声——
“队长。”
身形健硕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宽大的手掌撑在姜暮的肩膀上说出自己当时没能说出来的话。
“对不起……”
是他无能才让队员陷入险境,是他软弱没有冲出去救回自己的队员,是他瞎眼一直待在不将他们的命当命的基地。
都是他的错。
姜暮能感受到眼前的人在逐渐向丧尸靠近。
或许只有一分钟,又或者更少。
他的情感似乎已经被病毒吞噬了个干净,无机质的双眸落在男人被泪水打湿的脸庞上,面上毫无动容。
“给我一个痛快吧。”尤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指挥,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蠕动着,仿佛在一点点啃食。
他忍受不了这股疼痛,身体蹲了下去,最后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尤叔叔!”在这怪悲伤的氛围里,小孩清脆的呼唤格外突兀,她拍了怕姜暮的肩膀示意放她下去。
姜暮将她放在了尤洪的身旁,只是黢黑的双眼一直盯着尤洪,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哪怕是曾经的队友,一旦他试图伤害自己精心饲养的孩子,也会张开獠牙,一击致命。
姜满丝毫没察觉到姜暮的变化,她关心地摸了摸尤洪胡子拉碴的脸,尤洪茫然地看向声源处,“满满?”
“是我,叔叔!”小孩特有礼貌地问候了两句,看到尤洪的脸色都快泛青,嘴巴干裂着,小手指往男人嘴里一戳,挤出水往他嘴里灌。
这股水来得猝不及防,尤洪被呛了一下,那股水义无反顾地流入他的喉咙,来到了胃,又分散到了身体各处。
身体很疼。
尤洪张大嘴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摸索着身旁的布料,眼前朦胧的光线仿佛是死亡之前最后投来的一束光。
“杀了我……”他甚至看到了曾经的同伴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嘟囔着‘为什么他这么快也下来了’的话。
他想,原来在最后时刻,同伴竭力发出的恳求是这样的不舍与无奈。
尤洪笑着闭上眼,姜暮蹙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尤洪身体里病毒的消散。
这样的速度过于惊人。
尤洪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姜暮动手,睁开眼的瞬间,等到了姜暮弯下腰给的一巴掌。
那声音很清脆。
尤洪被打得脸偏向一边。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暮,回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依旧没能想通,他言语苍白地问出口:“怎么了……”
姜暮撕开他小腿上的布料,那一处伤口流出来的血变成了红色。
尤洪也看了过去,发现这一点后表情惊诧。
“不是,刚刚还是黑的……”
他说完又立刻反应过来:“不对,我怎么又能看到了?”
他用力揉搓着双眼,又感受了胸膛处强有力的跳动,目光惊异地看向了姜满。
他没说话。
姜暮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再次看向队长的目光已经变了。
丧尸的杀意从不掩饰,尤洪感受到了对方的威胁。
健壮的男人抬起的手又放下,手足无措地想要做出保证又觉得过于苍白。
一个孩子携带着能够杀死丧尸病毒的东西,这样的话说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揪住自己的舌头正要割,姜满却正巧转过头来。
也不知道姜暮什么时候动手的。
舌头被划破的刺痛很强烈,但也只划了一道小口。
那把刀被打飞到另一头。
“尤叔叔,你好一点了吗?”孩子天真的话语让这一场对峙无声地结束了。
嘴里充斥着铁锈味,尤洪笑着点头,含糊着回答道:“非常感谢满满。”
姜满抬起小下巴等待着爸爸的夸赞,她也是很厉害的!
姜暮冷淡地嗯了一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做。”
姜满不明所以,但是她感觉爸爸和叔叔都很严肃的模样,只能把自己给贾黎喂过的事情咽了下去。
感觉爸爸会生气,满满点点头答应着:“好吧。”
姜暮心情不太好,杀了一片丧尸。
尤洪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捞了一大包药。
而姜暮在找到几包血厚心情才美丽了起来,至少脸色变得好看了很多。
自从变成丧尸后,他好像还没吃过人。
血袋倒是喝过很多口味。
找完东西姜暮颔首示意,和尤洪敷衍打了声招呼往山上走了。
尤洪还想说点什么,最后也没说。
他的伤口已经止了血甚至结了痂,身体也倍儿棒。
像是突然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天能扛四百袋水泥。
趁着四周没人,他嚯嚯嚯地对着空气打了一通拳。
精神抖擞着将周围的丧尸都揍了个遍。
回想起刚刚那个跑掉的胡子男,原本那点释怀又变了。
下次再遇上,他怎么也要将人揍个半身不遂。
只是他刚走,被他惦记着的男人狼狈地从远处的垃圾桶里爬出来,浑身的腐臭味让丧尸都对他退避三舍。
他直冲冲地跑了出去,心如擂鼓。
第30章 拦路
夜幕降临。
一处隐蔽的小房子里, 躺在床上的男人吃下药后脸上的病气消退,他睁开眼喊了一声小哲。
“潘哥,你醒了。”
听到声音的男人快速擦了一下眼睛, 走到床边查看男人的情况。
“好多了……”老潘咳嗽了两声, 视线扫过周围时只看到马哲和费晴两人, 他揉了揉眉头, “老洪呢?”
低头挖罐头的费晴咬紧牙没有说话。
马哲回避男人的视线, 扭头将柜子上还温着的水杯递过去:“出去了, 你喝口水润润嗓子。”
虽然病着,但并不影响老潘的判断。
这两人态度透出的怪异让他心头一紧, 整个人也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我问你老洪呢!”
马哲不答, 老潘翻身就要下床。
末世里队友时常消失这种事情只有一个原因, 老潘不愿意多想, 但又不得不多想。
他的脚刚踩在地板上,费晴将罐头往桌子用力一搁,反倒是比马哲更有气势一些。
“潘哥你老实待着!洪哥出去前特意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出去搜寻物资还没回来而已,你别乱动!”
说着就走过来压着男人的肩膀往床上压, 顺带着用尤洪压人:“要是让洪哥知道你生病了还胡闹,多伤他的心。”
老潘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势的费晴。
一时有些懵, 顺应着女孩的力气又倒在床上。
在这声张虚势下, 老潘一下子被镇住般老实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出去再找找?”
马哲懂了费晴的意思,配合着起身:“我出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 但是他们队里已经不能再少人了。
潘哥要是再出事,他也对不起洪哥临死前对他的殷殷嘱托。
这么想着, 马哲将眼泪憋了回去,他也不敢回头看,直直朝着门口走去。
天黑了。
打开第二道反锁,马哲泪眼汪汪地打开了门。
健壮男人抬起的手还没放下,猛然对上了一张哭脸愣在那:“哲子你咋了?”
见到尤洪的马哲脸色青白,浑身战栗着猛地又将门被关上了。
他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反锁门的时候好几次都没带上。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费晴抬头看去,问马哲:“谁啊?”
马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出是恐惧还是难过:“是洪哥!”
费晴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
两个人脸上表情都很难看,老潘更觉得奇怪了,抬起头催促:“那你们还不快去开门?”
“不能开……不能开……”马哲使劲摇头,仿佛见到了死人一样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快顶住门!”费晴知道洪哥的能力,如果他变成丧尸还找上门来,他们能活命的几率小的可怜。
“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到那两人用粗壮的木棍去顶住门,他大喝一声,从床上蹦起来就冲过去。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起那根木棍丢远了。
眼看着他就要去开门,马哲和费晴一人抓住他一只手,疯狂摇头制止:“潘哥,不能开!”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一次急促一些。
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哲子,开门,我饿了。”
哲子又是一行泪落下,死都不开。
开了门洪哥是饱了,他们也就死了。
“快给老洪开门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老潘挣扎着,费晴也嚎了一嗓子,“洪哥被丧尸咬了,不能开!”
老潘挣扎的力气突然没了,脸色苍白地看着费晴的脸试图看出撒谎的痕迹。
“不可能!”
老潘跟着尤洪最早,他对尤洪的能力心知肚明,就这么出去一趟,小哲都活着,尤洪怎么可能会死?!
纸已经包不住火,马哲破罐子破摔:“我亲眼看到的,洪哥把我丢出去才活了下来。”
“那……”
三人定定看着依旧被外面敲打着的门,一时无言。
“我已经没事了,你快给我开门,引来丧尸了就不好了。哲子?小晴?老潘?人呢?!”
老潘也不敢开了。
但尤洪会说人话,跟他们碰到的普通丧尸不一样。
也许……
不可能。
被丧尸咬了之后绝无活下来的可能性。
而且谁知道现在的丧尸已经进阶到哪种程度呢?
老潘咬咬牙,朝着门口喊道:“老洪,你怎么证明你是人?”
屋外沉默了一会儿,尤洪试探地开口:“我的血是红的,不然我割一下给你们看看?“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得有阻隔物才行。
四人站在窗户前——他们从前就听说这一片的别墅是防弹玻璃,结实得很。
丧尸也不能轻易攻破。
费晴举起手动发电手电筒对准窗外的尤洪。
他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此刻,他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没划多重,但是鲜红的血液爬了出来,如一剂强心剂注入心脏,三人的心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马哲冲到门口去开门。
尤洪刚迈一步就被马哲抱住了。
年轻人在短时间里大起大落,眼看着主心骨又回到他们之中难免情绪起伏大了一些。
费晴红着眼朝着男人笑了起来:“洪哥……”
“没事儿!”男人浑厚的嗓音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老潘哽咽着上前给了他一拳:“吓死我了你。”
当情绪平稳后,马哲的视线落在他的小腿上,没忍住问起:“洪哥你……”
“命大,我跑进医院里随便灌了几口药,醒来就没事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不过那些药堆在一起,丧尸冲进来的时候给打碎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治好的。”
听到有特效药几人眼睛亮的惊人,但又听到后续,无不叹息。
“下次我们再去看看,指不定就能找到洪哥喝得那瓶了。”
尤洪打哈哈遮掩过去,没有再提。
而老潘也察觉到了什么并未细问下去,有些秘密当事人不愿意说的话,那必定也有他的理由。
而在另一处——
林工终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了海岛基地。
他浑身血污,竟是将路边丧尸的血涂抹在身上,借此躲过了不少丧尸的攻击。
而在看到目标地点出现在眼前时,他立即冲上前去敲门。
一边敲一边回头,胆战心惊地害怕自己的动静会引来丧尸。
门内的人打开了小窗,对上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
“我是人!我是人!”眼看着那扇窗就要关闭,林工连连开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首领说!非常重要!”
守门人从那半张脸的大胡子认出是谁,他冷哼着:“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跟首领讲?再纠缠不清,别怪我动手打人了!”
“是真的!”林工几乎将脸贴了进来,“我这个消息和丧尸有关,首领肯定会想知道的!”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又担心自己耽误首领的事,低声呵斥道:“你小子最好是有真的有消息,等着。”
窗户唰的一声又被阖上。
还好林工躲得快,不然脸上也要挂彩。
男人上了船,碰到相熟的人也抱怨两句:“那叛徒又来了,说着要见首领呢。”
两人笑骂了两句,男人这才往船舱里走。
只是他还没碰到首领,正巧一个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男人同她打了声招呼:“薛医生。”
女人笑着颔首,似是无意间提起:“你刚刚说叛徒来了?”
薛嫱在基地里风评一向很好。
男人也笑着开口:“可不是嘛,那林工被赶出去这才多久,又跑回来了。说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首领……”
薛嫱低垂着眼,眸光幽深:“哦?”
她抬起头来,主动要求道:“首领今天接待西市基地的人太累了,让他休息吧,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薛嫱同首领关系一向挺好,男人也没有多想,跟着往外走。
一边还叮嘱着:“薛医生你可要小心一点,那个林工身上抹满了丧尸血,又臭又腥,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薛嫱意义应下,走到门口时,林工已经忍耐不住地探头寻找:“首领来了吗!?”
对上的却是薛嫱温柔的脸庞。
“首领暂时没时间见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她说得不急不缓,林工赶了两天的路,只盼着这个消息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安身之处。
哪怕是之前自己嫌弃的下海工作也变得珍贵起来。
他稳了稳心神,问道:“你能做主吗?我这个消息的价值可能比海岛基地还要大。”
薛嫱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脸突然逼近,双眸里落着林工畏惧的脸庞:“说说看。”
林工突然卡壳。
他斟酌着该怎么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窗户内又响起了几人的说话声。
薛嫱似乎也没时间再管他,而是同走出来的几人寒暄起来。
话语里透出西市基地几个字来。
林工知道西市基地,从广播里他也了解了不少有关于末世基地的情况。
离他们最近的云城基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普通人的待遇很一般,只能保证勉强活着。
而西市基地是最大的一个基地,容纳的存活者最多,而且异能者也是最多的一个基地。
海岛基地和它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工的心火热了起来。
他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对话,似乎是过来考察海岛基地粮食变异的情况,实际上就是空手套白狼,直接要成果的。
海岛基地不过是新基地,并没有什么能力抗衡。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几人的寒暄到了终点,为首的女人一头利落短发,被薛嫱送上了车。
基地的大门打开,一辆辆装备齐全的大车开了出来。
林工看了看薛嫱,又没忍住将视线落在那车上。
说实话,如果能扒上西市基地,那他吃喝应该不用愁了。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整个人朝着车冲了过去,大喊了起来:“我有很重要的消息,和丧尸变异有关的!”
薛嫱脸色沉了下去。
而林工依旧兴奋地冲过去,恨不得将人都趴在车上:“请停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消息!”
短发女人喊了声停,四辆车都停在了原地。
林工站在车旁大口喘.息着,他还记着自己脸上的血污,用力用袖子擦拭着,但也并没有什么用。
脸上的血都凝固了,袖子上也有不少脏污。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反倒是更脏了。
短发女人探出头,但并未下车。
“什么消息。”她的话简短,投过来的目光也在告诉林工她只给这一次机会,如果不说,那就不必再说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遮掩,平复了呼吸后朝着车窗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有人被丧尸咬了之后,并没有变成丧尸。“
这一段话果然引起了女人的兴趣。
她托着腮,等着林工继续说。
“我亲眼看着他被咬的,但是有一对父女……那个男人还是丧尸,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阻止了男人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