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战果 他的小凤凰会喜欢
骆驼岛上的守卫彻底崩溃, 大坞堡里双方已经杀红了眼,箭矢刀剑乱飞,残肢断臂流散。
只要手上沾过人血, 杀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再也没有心理障碍,梁俨便是如此。
看着被自己斩杀的人一个个倒下, 他的心里的不忍只存在刹那便烟消云散。
“凌虚,攻下了!”崔璟脸上染血,鲜红之下是挡不住的笑意拖着一个男人朝他走来。
这人是慕容氏现任家主,本还有一小撮慕容氏族人在负隅顽抗, 但见家主被抓, 一时群龙无首,乱了阵脚。
“本将不杀降兵,想活命的就放下武器, 立刻投降!”
官军听梁俨高喝,却没有停手,刀刀入肉, 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杀净。
云收雨霁,晨光熹微。
梁俨吩咐活着的兵士先将仅存的十几个活口捆了手脚,关在一处, 剩下的人把还有气的兵士找出来。
激战结束, 梁俨放了一颗信号烟火, 在船上等待的医士和杂工见到烟雾便如旋风般赶到了坞堡之内。
此战虽几乎全歼堡内贼子, 但官军死伤严重。
梁俨手臂上挨了两剑, 但在其中算是轻伤。
早在抵御偷袭之后,梁俨便知道大燕军医严重不足,于是攻打骆驼岛之前,他让各镇将将辖区内能用的大夫郎中尽量召集起来, 带到绿波镇上。
懂医道的人本就是少数,即便七镇医士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
这点人却要管近两千人的军队。
冯太医在绿波镇给梁俨支了个招,招些民夫做煮药腾挪的杂活,战场上他们这些军医的药童也顶半个郎中。
梁俨见医士杂工抵达,在冯蕴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包扎救助伤员,脑中紧绷的弦这才微微松弛。
梁俨从碧澜岛带来的兵死了七十八个,剩下的都受了伤,轻重不一。
他亲自挑选的先攻精锐,只有不到三十人活了下来。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在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活下来的也都受了重伤。
荔非颇黎身中三箭,不过上天眷顾,箭矢都射在了肩背和腿上,没有伤及心脉。
冯蕴早在镇州就见过荔非颇黎,虽知道他勇猛,但见他默默动手拔身上的箭,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冯老汉还是被惊得咽了口唾沫。
冯蕴见他够不到背后那支箭矢,忙走过去帮他拔出来上药,“小子,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颇黎——”梁俨走进屋,见荔非颇黎脱了衣衫,被冯太医包扎得像个粽子,连忙询问伤势。
冯太医见梁俨衣袖破裂,又有新鲜血痕,急忙上去查看包扎。
梁俨见屋里的伤员几乎都被包成了粽子,可见都是受了重伤。
“凌虚,我没事。”
梁俨过去拍了拍荔非颇黎的手:“这次全靠你们,我们才能攻进坞堡,你们立了大功,我会如实上报,等着封赏吧。”
荔非颇黎闻言,笑容灿烂:“那我能得什么官职,我若娶亲,我的夫人能得诰命吗?”
皇帝一般只会给五品及其以上的官员正室诰命,荔非颇黎虽然这次立了大功,但封不到五品官。
梁俨知晓他的心思,附耳道:“你别急啊,诰命虽然没有,但你肯定能得一身官服,慢慢来,总能给崔小姐挣个诰命。”
荔非颇黎脸上飘红,抿嘴点了点头。
梁俨见崔璇昏睡在荔非颇黎旁边,上半身被缠满了白纱,活像木乃伊。问过冯太医,得知没有生命危险,他才放下心。
荔非颇黎叹道:“入泉昨晚最是勇猛,他一人少说砍了四五十个贼子,凌虚,你若要请功,入泉功劳最大。”
梁俨闻言一惊,这崔璇平时瞧着文气得紧,没想到竟这般勇猛。
“梁老弟,你让我好找,快跟我走——”安诚明一脸血污,也顾不得抹去,兴匆匆地向梁俨招手。
安诚明手下的兵在大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坞堡内的仓库。
几个镇将闻声而来,刘德见到仓库里有酒坛,扔掉手中的刀,一把掀开封布,豪饮了半坛子才停手。
“这些怎么分?”安诚明扫着一圈,林毅和段晓虽没来岛上,但他们的副将来了,“我们还是老规矩,拿四成交六成?”
这是他们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仓库里的东西要上交国库,但他们这些军士可以顺手牵羊,上面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阮迅在旁边笑道:“慌什么,那小坞堡还没攻下来,说不准里面还有好东西呢。”
众人正在商议,突然有人来报,说发现一个地下密室,里面藏了女眷和孩子。
刘德笑了笑,道:“女的留下,男的,全部杀掉。”
几人都懂刘德的意思,也没有反对。
“刘兄,不可!”
刘德正在想去挑两个清秀的泻火,没想到梁俨这厮又来挡他的道。
“梁老弟,你都杀了他们的丈夫兄弟,这时候怜香惜玉就没意思了。”刘德走过去拍了拍梁俨的肩,“弟兄们辛苦这么久,打了胜仗,总得乐一乐。”
“兄弟们若想乐一乐,到了绿波镇自然有寻欢作乐的所在。”梁俨按住肩上的手,笑得轻快,“再说节度使定下的十禁二十四条,里面第七禁便是不准**。刘兄,敢犯禁者,按军法处置。若你执意犯禁,我也不会阻拦,但我会给魏峦大人修书一封。”
“你——”刘德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拿节度使的人压他。
阮迅和安诚明对视一眼,阮迅连忙拉过刘德,拍了他后背一掌:“你这慌脚鸡,从小就这般急躁,梁老弟说得对,这小坞堡还没攻下呢,你急甚!”
刘德听到魏峦也就歇了亵玩的心思,借坡下驴,转移话题,问那小坞堡怎么办。
“简单。”安诚明扭了扭脖子,笑得狠辣,“那坞堡小得多,守卫定然少,我们一鼓作气发兵攻下来不就成了吗?”
还未等梁俨反驳,阮迅先跳出来驳道:“别,将士们打了一夜,已经精疲力竭,此时不宜再发兵。”
“叔敏兄说得对。”刘德点了点头,“我们先在这岛上修整两日,反正那小坞堡已是孤立无援,翻不出手心。”
梁俨道:“诸位,我们已经抓住慕容家主,何不劝降?”
几人面面相觑,刘德龇牙道:“劝降?小子你少装慈悲,女人便罢,那小坞堡里定还有男丁,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几人皆点头称是,心道梁俨还是年纪小,没什么历练。
梁俨垂下眼眸,不再出言。
坞堡内粮食药物俱全,众人修整两日后对小坞堡发起猛攻。
不到半日,那堡就破了,除了留下女眷和几个头目,其余人皆成了刀下亡魂。
官兵将死去的兵卒尸体敛好,装船运走,至于慕容氏和海盗的尸首,自然是投入汪洋,喂食鱼虾。
骆驼岛一战,虽死伤惨重,但收获着实不小。
想到慕容氏和海盗留下的财宝,众人的心情就飞扬起来。
慕容家纵横近百年,积攒下来的东西之多,连崔氏子弟都吓了一跳,甚至那小坞堡里的一半房间都装满了东西。
众人坐在大坞堡的正厅等待,见几个账房一脸喜色奔来,便知道收获可观。
刘德耐不住性子,不等账房客套,直问钱粮兵器,金银珠宝有多少。
为首的账房喜道:“禀各位将军,此次共缴铜钱十七万三千两百贯,金一千八百两,银八千六百两,绢十六万三千匹,绫三万匹,罗一万五千匹,丝绸七万匹,麻布八万七千匹,各色茶叶五百石,胡椒七百石,糖二百石,各色香料五十石。”
另一账房道:“小的拢了兵器,有横刀八百,弓三百,箭两千,皮甲二百,铁甲一百,那些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还在清点。”
众人一听,喜笑颜开。
为首的账房咳了两声,继续念道:“各色瓷器八百箱,小的估摸着有个万把件。粮库里各色豆子三千石,米一千八百石,麦两千石,粟八百石,高粱五百石。另有一库酒水和一室铜锡金银玉器和十抬珠宝。”
梁俨虽为主帅,但这分钱分物的事却是由段晓的副将主持。
因是段晓的吩咐,那副将把那平分不了的都给了梁俨。
梁俨也知道段晓是看在崔弦的面子上,才多分了些好处给他。
“将军,马厩那儿还有好东西嘞——”阮迅手下的兵兴冲冲地就跑到正厅报告。
众人去看,那马厩里竟有几十匹骏马和小马驹,马厩旁边还有几只孔雀和彩羽锦鸡。
刘德笑得贪婪:“他娘的,慕容家真是把家底儿全运到这骆驼岛了。”
阮迅笑道:“这些东西拢共没多少,也不必上报,咱们哥几个分了算了。”
几人都直盯着油光水滑的骏马,嘴上却还在推辞。
刘德数了数马屁,撇嘴道:“得了,每人五匹大马不够分。”
梁俨笑道:“刘兄,我只要两匹大马就好,这三匹小马驹可否给我?”
大马可比小马值钱,众人一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刘德踢了一脚肥硕的锦鸡,“这些孔雀和鸡子瞧着挺肥,要不杀了吃?”
“阿德,少做焚琴煮鹤的俗事儿——”阮迅笑道,“我府中已养了两只雀,你们谁稀罕就带回去养着玩吧。”
梁俨见那几只孔雀翎羽生得十分美丽,想到他家的小凤凰,便说他想要这几只孔雀。
“梁兄弟,你又没娶妻生子,平日又忙,哪有时间玩这个,不如给我吧,我拿回去给我夫人女儿养着玩。”刘德笑得和气,等老婆孩子玩腻了,他也尝尝孔雀的滋味。
梁俨不肯退让:“刘兄,俨虽没有娶妻生子,但也有家人。”
他的小凤凰喜欢华丽之物,想来会喜欢孔雀。
安诚明一看刘德那厮翘尾巴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能把这几只鸟儿养下来就有鬼了,“行了阿德,让梁兄弟拿回去,你自己回家杀鸡吃。”
那副将听了也是点头,连孔雀带锦鸡都让梁俨带回碧澜岛。
分完战利品,众将先回到绿波镇修整,再自己派船去骆驼岛去运自己分到的东西。
那些岛上留下的女眷被段晓收走,没入官奴婢,送去各处服苦役。
梁俨站在甲板上看着满船的战利品,在心中盘算这笔横财如何使用。
“凌虚,你快过来——”
梁俨被沈凤翥的惊叫拉回神思,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见沈凤翥正在搓手,慌忙捧起来看,怕是被孔雀伤着了,“你小心些,这些终究是野物。”
自从他带回去五只孔雀,沈凤翥每日没事就给孔雀喂食,逗孔雀玩。
梁俨一时有些后悔要这几只孔雀。
“我没事。”沈凤翥拍了拍梁俨的手背,“你看这只是不是要下蛋了?”
因为祖父的两个梦,长平侯府在哥哥出生后开始养白鹤,在他出生后开始养孔雀。
他原来的院子里便养着一只白孔雀和一只绿孔雀,但却是两只雄孔雀。
沈凤翥心中隐隐期待,这只绿孔雀能下蛋孵出小孔雀。
第92章 好哄 就当是我生的
回到碧澜岛第二日沈凤翥便发起高热。
梁俨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昨日还神采飞扬地给孔雀寻地方备粮谷,今早却病来如山倒,连坐都坐不起来。
“冯太医, 凤卿这病来的凶急,是怎么回事?”
冯蕴摇了摇头, 抬手让何冬娘也来摸一把脉象,问道:“冬娘,你说小公子是何病症?”
冯蕴实在不忍糟蹋何冬娘的天资,便收她做了不记名的弟子。
何冬娘搭了一把雪腕, 蹙眉道:“不是大疾, 也非时疫,二郎应是前些时日绷得太紧了,忧虑过度, 心思郁结,又路途颠簸,前面他憋着股劲儿, 硬撑着没有倒,现在松快下来,一起发作了。”
梁俨知道这段时间攻打骆驼岛, 出兵前凤卿为他谋划, 出兵后凤卿为他担忧, 绿波镇又不比家中, 他住在林毅府中, 虽是客人,但不好意思事事麻烦别人,这才积了病。
“七郎,你莫忧心。”何冬娘见梁俨脸色不对, 连声安慰,“二郎这病不险,修养几日,吃两幅汤药便好了。”
冯蕴也让他放心,但又说道:“将军,老夫…老夫这话虽然僭越,但还是得讲。小公子身体不比常人,又是金尊玉贵地养大,最是娇贵柔脆,经不起颠簸。他虽经历过流放,但老夫看在眼里,您背着他走了一路,比坐车还舒服些,如今时常坐船出海,那海上风浪大又腥气,公子的性子您知道,能忍便忍了…公子又聪慧体贴,时常帮着您应酬谋划,老夫还请您让公子在府中静养,莫再让他操劳了。”
何冬娘也在旁边点头。
梁俨坐在床沿垂眸,床上之人静静躺着,原本洁白如雪的小脸因为发热染上了一层薄粉,“我知道了,冯太医开方子给凤卿熬药吧。”
冯蕴应声,走前见将军给小公子换湿帕子驱热,眼中全是担忧怜惜,叹了口气,本想再嘱咐两句,想了想,罢了。
喝了两日药,沈凤翥除了偶尔头晕乏力,倒也算大好了。
大胜之后,梁俨倒比战时还要忙碌,清点战利品入库,给士兵发放额外的奖赏安稳人心,派人送棺木回乡,慰问伤员,还得过目这些时日碧澜岛上的事。
官军大胜,镇将府倒是一派喜悦悠闲,梁俨又带回了了珍贵的孔雀和锦鸡,府中人得了空就在园子里看稀奇。
除了几位小主子,其他人哪里见过孔雀,第一次见到那丈长的华丽尾羽,还以为将军捉了几只凤凰回来。
沈凤翥每日亲自喂那几只孔雀,特别是那只要产卵的孔雀,恨不得就住在院中的凉亭里,日夜守着,有几次梁俨中午回来,见院里只有两个洒扫的婆子,干完活儿坐在廊下看屋子,一问才知道沈凤翥一早就带着两个丫头去园子里看孔雀了,午饭也是在园子里吃的。
梁俨赶到园子里,见沈凤翥正撑着脑袋在亭中打瞌睡,也没搭个毯子披风,就穿着一身单薄夏衫晾着。
海月螺儿精力好,正跟着一帮闲下来的媳妇丫头玩。
这些媳妇丫头有的追着孔雀玩,有的在看她们追孔雀玩,有的坐在石头假山边看亭中人,脸上还带着丝丝羞涩红晕,不时三五偷笑闲话。
梁俨气得嘴角直抽,将人带回了小院。
晚上,梁俨好好惩罚了一顿某人,好长长记性。
垂眸看着被亲得脸红微喘的美人,佯装凶狠地说:“以后少去园子里看那几只破孔雀。”
沈凤翥靠在梁俨怀里喘气,听了这话,伸手环住温热脖颈,整个人叠在梁俨身上,下巴抵在厚实胸口上,笑道:“你这会子装什么疯,你送给我的孔雀,我自然要好生照料,何况有一只还要下蛋了,更得仔细些。”
梁俨掐住纤腰两侧,往上提了提,两人四目相对,沈凤翥不得不用手肘撑在枕头上,“你不知轻重,为了几只破孔雀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现在虽是暑日,但也有风,夏衫又薄,在亭子里午睡会着凉,以后不准去了!”
柔顺墨发垂落而下,梁俨伸手将落在脸上的发丝拨开,又听沈凤翥说午间日头大,在亭子里有风吹着倒比在床上舒爽些,让他不必担心。
“那也不行!”
说罢,梁俨狠狠揉了两下圆润挺翘,沈凤翥脸上一红,嗔道:“送我孔雀养的是你,不让我养的也是你,你好烦。”说着,撒气似的轻轻捏了一下梁俨的耳廓。
梁俨猛地扣住纤薄腰背,两人微微空开的胸膛又黏在了一起,一圈翻转,换了方位,梁俨将沈凤翥按在身下,撑在墨发边,语气别扭,“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沈凤翥眨巴着蝶翅眼睫,“知道什么?”
“你一天到晚守着那几只破孔雀,呆在那园子里,那些小丫头也别看孔雀了,只看你算了!”
沈凤翥闻言眼珠一转,懒懒笑道:“好大的醋味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跟小姑娘呷醋,也不嫌酸。”
“我酸?”梁俨恶狠狠啃了一口柔软的唇,“你在我床上,我酸什么?我一点也不介意她们看你,别转移话题,反正你不许再去园子里喂那几只破孔雀了。”
沈凤翥见梁俨嘴硬,眼神飘忽,觉得他吃干醋的样子很可爱,也没有回他,只绞着他的头发玩。
梁俨一把撩开头发:“听见没?凤卿,答应我。”
两人面面相觑,梁俨撑在沈凤翥上方,等待沈凤翥的回答,而沈凤翥眼底含笑,直勾勾盯着上方硬装出来的冷脸。
半晌,右脸多了一个湿漉漉的吻,梁俨再也装不了,从牙缝磕磕巴巴挤出一句:“你别以为亲我一下就可以糊弄过去,我不吃你这一套,反正……”
“啵~”左脸也多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梁俨抿紧了嘴唇,猛地起身坐了起来,沉默半晌,“……算了,你要去园子里可以,但不许在亭子里午睡,也不许呆久了,喂一会儿就回来,最好挑丫头们做事的时候去园子里……”
沈凤翥扳过平直的肩膀,疾风一般吻上了不断张合的嘴,滑腻的舌灵巧地钻了进去,梁俨的大段要求被舌尖扫清,心脏不住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跑过喉咙,与滑腻小舌来个亲密接触。
凤卿什么时候学会舌吻了,还这样主动亲我……
清醒一点,凤卿只是在施美人计,想要喂那几只破孔雀……
梁俨沉醉在这个热烈缱绻的吻里,情不自禁将沈凤翥抱住,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亲了半晌,沈凤翥揩去嘴上的银丝,声音柔软:“凌虚,我可以喂孔雀吗?”
“当然可以…不行!”梁俨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拒绝。
沈凤翥听了这话,抬起梁俨的下巴就要再亲,梁俨立马捂住微红的小嘴,疾言厉色道:“我不吃撒娇卖乖这一套。”
沈凤翥眼睫扇了两下,暗处的嘴角悄悄上扬,舌尖钻出唇缝,舔了舔干燥微咸的手心。
梁俨瞳孔一紧,猛地松开手。沈凤翥微微鼓腮,扒住梁俨的臂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凌虚,那是你送我的礼物,我自然要亲自照顾。”
梁俨侧脸看了一眼,轻轻咳了两声:“也不是不准你养,随便喂喂就好,没必要一天到晚耗在那园子里,吹久了风,着了凉怎么办……”
沈凤翥蹭了蹭肩头:“可是那只孔雀要下蛋了,我们…不会有孩子,孔雀是凤凰孕育祥和之气诞下的后代,我若亲自照顾,等孵出小孔雀,只当是我…生的,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梁俨听了这话,心里一软,摸了摸沈凤翥的额发,开玩笑道:“人家小孔雀有父母,我们最多是义父。”
“义父也是父,也得出力。”沈凤翥抬起头,摇了摇梁俨的臂膀,“好凌虚,你让我养嘛~”
梁俨的心已经软化了,哪里会不同意,只说不许在亭中午睡,“我绝不是介意那些丫头看你,我单纯是怕你染风寒。”
沈凤翥听他言之凿凿,知道这人醋得很,撒娇道:“夫君待我的好,凤儿都知晓,可是我听说孔雀产蛋和孔雀破壳都是午间最热的时候,所以我才午间也守在园子里。”说罢凑到梁俨耳边,“凤儿只喜欢夫君,不会喜欢别人。”
闻言,梁俨嘴角翘得高高的:“那你午睡的时候记得带条薄毯,披着点,要不我让人抬张软塌到亭子里去?”
“好。”沈凤翥嘴角微弯,心道还说不吃这一套,明明吃得很香。
自从那日后,梁俨回家便会和沈凤翥一起喂孔雀,尽义父之责,又养了四五日,孔雀在树下产下两枚蛋,被孔雀掩在尾下。
梁俨小时候科学课孵过小鸡,小鸡要二十几天才能破壳,他估摸着小孔雀至少也要二十天才能孵出来。
沈凤翥一听要这么久,怕那蛋夜里受凉,想着给孔雀搭巢。
梁俨拦下了搭窝计划,说孔雀是野物,让它自己孵,人为干预只会弄巧成拙。
沈凤翥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仍然放心不下,恨不得日夜都呆在园子里看顾孔雀和蛋。
府中的丫头媳妇,婆子厨娘都知道园子里的孔雀下了蛋,府里不日就要有小孔雀了。
孔雀本就美丽,又寓意吉祥,众人只要一闲下来就自发跑到园子里,远远地瞧那孔雀。
等待小孔雀破壳期间,梁俨收到崔弦的信,说他们这次立了大功,他和节度使已经联名上书给他们请功,让他等大封赏。
梁俨分享喜悦的第一人自然是沈凤翥,他回到两人的小院,叫海月把沈凤翥喊回来。
“怎么了,急匆匆的。”沈凤翥以为出了事,走得急,手里还拿着喂孔雀和锦鸡的谷子。
“凤卿,不日我们便会双喜临门。”梁俨将人一把抱起,转了几圈才放下来。
沈凤翥见他高兴,自然知道是有喜事,看了信,脸上的笑容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
两人刚说了会儿话,瑞叶就匆匆来报,也是一脸笑意。
“将军,公子,大喜!”
两人对视一眼,问是什么喜事。
“褚家来人了,还带着几车东西呢!”瑞叶许是疾走过来的,面颊微红,额上布汗,“大小姐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出门骑马去了,奴婢已经派人去寻了。客人也已请到了厅上喝茶。”
沈凤翥笑道:“凌虚,看来是三喜临门。”
“公子,将军,快更衣见客吧。”瑞叶见海月和螺儿不在,皱了皱眉,自己飞快翻出两套见客的衣裳服侍两人换上。
瑞叶给梁俨束发,笑道:“奴婢听二小姐和三小姐提过,大小姐的婚事是太子定的,已通了婚书,奴婢估摸着褚家这次派人来就是来走礼的,等走完五礼,定下日子,府里就有的忙了。”
“是吗?”梁俨一听有这么多礼节,生怕等会儿人家问起来露怯,连忙让瑞叶给他讲讲。
“奴婢虽没操办过婚事,但也见过,将军放心,保准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出阁。”瑞叶信誓旦旦,四年前虞家三小姐出嫁,她跟着陈氏忙了一年,那流程是烂熟于心的。
梁俨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装束好,急忙去正厅见客。
刚进门,只见一个长须儒雅的中年男人起身问安。
“臣褚世劳见过殿下。”
梁俨在脑中搜寻一遍,也不知这人是谁,他只知道梁玄真的未婚夫名褚良,褚良的爹褚世兴是国子祭酒。
褚家是诗礼名裔,族中子弟皆有名望,很是清贵。太子也是看中褚良家世清白,相貌出众,年轻有为,这才没把梁玄真许给勋贵世家,反而许给了褚良。
梁俨问了才知道褚世劳是褚良的四叔。
刚才听瑞叶说了,褚家应是来纳征和请期的,等褚世劳一提婚期,他就让瑞叶把袁淳光请来,算个出嫁的黄道吉日。
沈凤翥见只有褚世劳一人,便问褚世兴和褚良怎么没来。
“殿下,沈二公子,家兄和大郎有公务在身,幽州路远,实在脱不开身,故卑下来此。”梁俨虽没了爵位,但褚世劳依旧对他恭恭敬敬,称为殿下。
两人见他有礼,一听也是正理,便点了点头,三人喝茶寒暄,一盏茶后,褚世劳拿出一封红锦和一块玉佩,呈给梁俨。
梁俨以为是聘礼单子,打开一看,发现是婚书,笑道:“你家也太讲礼了,在玉京已经换过婚书了,何必再送一回。”
褚世劳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道:“殿下,这婚书您收回去,这门婚事…也就不作数了。”
沈凤翥闻言一怔,拿过婚书一看,竟是太子给褚家的回书,蹙眉道:“这是何意?”
褚世劳深吸一口气,道:“家兄之意……是退婚。”
第93章 生辰 我想离你的心近一点
梁俨听到退婚, 脸上笑意尽散,冷声问道:“退婚?这婚事是先父与令兄一早就定下的,现在你跟我说退婚?”
褚世劳见广陵王怒目横眉, 十分骇人,顿时后悔替兄长走这一趟, “殿下息怒,我家大郎粗陋,实在配不上郡主千金之躯。”
梁俨已明言下之意,太子倒台, 他们失了势, 废太子之女哪里配得上风头正盛、前途无量的朝中新秀。
沈凤翥冷笑讥讽道:“啧啧啧,我还以为褚家是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不屑攀龙附凤,没想到啊。”
“二公子,你——”褚世劳脸皮涨红, 欲言又止。
“你什么你,你算什么东西!”梁俨十指紧扣扶手,手背青筋毕露, “你褚家又算什么东西!”
沈凤翥闻言, 看了一眼梁俨, 见他面若寒冰, 眼中喷火, 听他咬牙切齿,知道凌虚是真的生气了,“褚大人,按《大燕律》, 无故退婚杖六十,你们褚家不会不知道吧?”
褚世劳朝梁俨拱手,眼睛却盯着沈凤翥,面上带笑:“我们褚家自然知晓,所以臣带了银钱绢帛折罪,二公子既熟读律法,也应该知晓我们仕宦之家只要不是犯了谋逆大罪,都是可以赎刑的。”
“你——”沈凤翥见他指桑骂槐,怒急攻心,疼得眉梢微颤。
这时,瑞叶进来通报说梁玄真回来了。
梁俨看了一眼沈凤翥,让瑞叶叫丫头去房里取药丸,他则是去问玄真的意思。
“殿下——”褚世劳见梁俨要走,慌忙喊道。
梁俨回头冷冷瞪了他一眼,褚世劳便住嘴了,“褚大人,你老实在这儿呆着,向上天祈求你刚才那番话没有气到沈二公子,否则你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大门,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褚世劳闻言,急忙看了一眼沈凤翥,见他捂着胸口。
他倒一时忘了沈凤翥是个病秧子,全玉京谁不知道这沈二被沈家护得跟个凤凰似的,若真气出个好歹,照沈维那个护犊子的劲儿,便是成了鬼魂,只怕半夜也会飘到床头找他算账。
“二公子,你…没事吧?”现在厅中只剩下他与沈二,殿下威重,跟沈二独处总比跟殿下独处安逸。
褚世劳见沈凤翥捂着胸口,面带讥讽,阴森森地盯着他,背后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不再多言,只坐在椅上喝茶。
“这退婚是你兄长的意思,还是褚良的意思?”
被冷不丁一问,褚世劳微怔,随即笑道:“二公子,你也是朱门大户出身,难道还不知么?”
“褚良…有没有为乐平郡主……”
褚世劳放下茶盏,换了副面孔,冷道:“二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大郎年初已经娶了新妇,若不是殿下一封书信,我们都忘了这桩婚事。广陵王不再是广陵王,郡主也不再是郡主,我们何必将话挑明,大家体体面面的不好吗?”
沈凤翥垂下眼眸,好,大好,还好玄真不用嫁给褚良。
少顷,梁俨回来,褚世劳见他不似方才那般冷脸,背脊微懈。
“褚大人,既然你们执意要退婚,罢,这门婚事就算了。”
褚世劳眼睛发光,连忙起身拱手。
“不过,我妹妹不能白白受这委屈。”
褚世劳忙道:“这是自然,这都是我褚家的错,我们自然不会委屈郡主殿下,除了折罪的银钱绢帛,臣还带了礼物给郡主赔罪。”说着从袖中掏出早就备好的礼单,亲自呈给梁俨,让他过目。
梁俨扫了一眼单子,淡淡道:“就这些?怎么也得再加五倍。”
“殿下…这…”褚世劳低头皱眉,广陵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梁俨将礼单狠狠扔到褚世劳身上,冷道:“再加五倍,不然这婚不退。”
沈凤翥迷惑地看向梁俨,凌虚怎会拿玄真的婚事换钱,这事不对劲。
褚世劳咬了咬牙,连声应了,说等他回了玉京就派人送来。
“把你那婚书和玉佩先拿回去,什么时候把东西送来了,什么时候这事才了。”梁俨深深看了一眼褚世劳,“行了,我也不留你用饭了,滚吧。”
褚世劳闻言大惊,愣在原地,礼仪出众的广陵王殿下竟对他口出污言。
“怎么,还要我送你啊?”
褚世劳闻言,麻溜地滚了。
“瑞叶,我有些恶心,你去让厨房给我煮个解暑汤。”瑞叶应声退下了。
梁俨听了,忙起身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怕他中暑。
沈凤翥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不过找个由头将瑞叶支开,梁俨这才松了口气。
“凌虚,你怎么拿退婚找褚家要那么多钱?”
梁俨笑道:“这是玄真的意思。”
“玄真?”
“我刚才问过玄真了,这褚良是太子相中的,玄真并不喜欢他。你是没看到玄真听到褚家来退婚,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真的吗?”沈凤翥眼睛晶亮。
“可不是。我原以为玄真大大咧咧,根本没在意家中庶务,其实人家是粗中有细,她给我说可以趁此机会找褚家要一笔钱,给希音微音添嫁妆。”
沈凤翥闻言蹙眉道:“玄真这话听着像是不想嫁人啊。”
“挺好的,你看那褚家拜高踩低,玄真嫁过去也是受气。”梁俨笑得舒朗,突然想到什么,“怎么,你怕小姑子嫁不出去,赖在家里碍你的眼啊?”
沈凤翥听了这疯话,顿时羞恼,甩开包着自己右手的两只大手,嗔道:“没个正形。”
梁俨笑着重新抓住柔嫩小手,啄了一口手背。
褚家退婚这事,当事人没有半丝伤心,甚至因祸得福,倒是二音为姐姐哭了一场,关起门来骂了一整晚,从褚良到褚家,一个都没放过。
下了两场雨,转眼就到了八月,八月初三是沈凤翥的生辰,因身上有孝,也不能大摆宴席。
梁俨问沈凤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沈凤翥说送什么都好,只要是自己送的他都会喜欢。
沈凤翥十六岁生日,他在柳庄,今年是他给沈凤翥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早就准备好了。
八月初三,梁俨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就钻进了小厨房。
厨房离小院较远,饭菜送来都是温温的,沈凤翥的肠胃不好,要吃热食,梁俨就把一间屋子改成了小厨房,不过没要厨娘来做饭,只是拿来给沈凤翥热菜热汤,偶尔他自己晚上做点宵夜。
这才卯正,小厨房就亮起了灯,海月打着呵欠,还以为是螺儿饿了在热昨日剩的蒸饼,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梁俨在和面。
海月睁大双眼,问道:“将军,您今日不去军营么?”
她不是第一次见将军下厨,她和螺儿还时常能蹭一份将军亲手做的吃食,只是那都是在晚间。
梁俨说他今日告了假,不用去军营官署,“今日是公子的生辰,等他起床了,你们记得跟他说些吉祥话。”
秦管事前日便开始采买东西,府中上下都知晓今日是沈凤翥的生辰。
她见梁俨和面活得额上出汗,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看便知道是在给公子做汤饼。
海月静静在旁边看着梁俨,心想将军待公子还真是好,比寻常丈夫待妻子好百倍。
“海月,怎么呆在那儿了?”梁俨手上沾了面,只好抬起手臂揩汗,“衣裳熏了吗?公子起身要喝的茶、盥洗的水都备好了?燕窝汤去厨房瞧了没?”
“诶,马上就去。”海月回过神,慌忙去隔间生香炉子熏衣服。
府里除了将军,其他几个小主子都喜欢熏衣,公子尤爱,虽然熏衣有些麻烦,但公子调的香好闻,每日跟在公子身边伺候,一整天的都香香的。
梁俨想亲手给沈凤翥做个长寿面,没想到做一根不断的面这么难,没搓几下就断了。
好在他起得早,凤卿起得晚,他还有时间。
不过这技术活不是一时半刻能练成的,梁俨见太阳越升越高,只好搓了三根较长的面,然后接起来。
海月跟螺儿是分工合作,她负责熏衣,备水是螺儿的事儿。
海月熏完衣裳回来,帮梁俨烧了火,煮了水,这才去服侍公子起身。
梁俨见沈凤翥快起了,加快速度,洗菜切菜,煎蛋煮面,少顷,一碗拼接版长寿面端上了桌。
沈凤翥见梁俨还在家中,问怎么还不出门。
梁俨刮了一下滑腻挺拔的鼻梁,笑道:“笨蛋,今天是你十七岁生辰,我当然要陪你啊。”
“真的吗?”沈凤翥惊喜道。
梁俨附身轻吻洁白额间,“宝贝,生辰快乐。”
沈凤翥扑近梁俨怀里,轻声说了句“谢谢”,梁俨拉着他走到桌前,“给你做了汤饼,现在吃正好,小寿星公,动筷子吧。”
沈凤翥瞪大双眼,颤声道:“你今早起床给我做的?”
梁俨点了下头,沈凤翥双手捂脸,他只能看见泛粉的耳垂,“宝贝,又不是第一次吃我做的东西,怎么还害羞啊。”
梁俨见沈凤翥肩膀在抖,心想不会是哭了吧。拉住雪白的腕子往自己怀里一扯,顺势坐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见沈凤翥泪眼朦胧,“宝贝,别哭啊,一碗汤饼不至于。”
梁俨没想到沈凤翥真哭了。
沈凤翥将头搁在梁俨肩上,哽咽道:“我只是…想到了我母亲,每年我和哥哥的生辰,我母亲都会给我们亲手做汤饼。”
梁俨挑眉,原来是睹物思人,勾起往事了。
顺了顺颤抖的脊背,梁俨轻声道:“宝贝,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想母亲大人不想看到你哭,再说从今以后有我给你做汤饼,她在天上看着也会安心,你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当然,我的手艺肯定不能跟母亲大人比。”
沈凤翥听他这样喊自己母亲,攥着玄色衣料,四目相对,脸颊飘红。
梁俨见他害羞,觉得可爱至极,笑得:“害羞啊?别啊,我们什么关系,你娘就是我娘,我喊一声母亲大人应当应分的。”
沈凤翥咬了咬唇,一把拉过玄色衣襟,吻上薄薄的红唇。
厨房送来了燕窝汤和寿饼,海月和螺儿正送来,走到门口见到屋内情状,顿时红了面皮,头顶冒烟,慌忙退下了。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梁俨舔了舔嘴唇,嘴角列到耳根,“昨晚求你亲我,你还三推五阻的,今早却这么热情,看来以后得天天给你做汤饼吃。”
沈凤翥亲得口干,喝了口茶才缓解,听梁俨打趣他,眼波流转,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好”。
梁俨见汤饼都有点坨了,干脆将人放到软凳上,自己端起碗挑下几下,夹起一筷喂到沈凤翥嘴边,“这汤饼坨了,你尝一口意思意思就好。”
沈凤翥见他喂自己,虽然害羞,但还是红着脸张嘴吃了。
一碗汤饼下肚,沈凤翥撑得坐不下来。
梁俨笑着看他在房里踱步,唤螺儿海月来服侍他更衣,说等会儿他们要出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俨觉得送礼物就得投其所好,凤卿好华美,又风雅,送他礼物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难在于长平侯府的小公子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
简单在于只要是他送的,无论贵贱,凤卿都会喜欢。
梁俨带沈凤翥去了桃花山,沈凤翥不要他背,两人选了一条鲜有人走的偏僻山路,手拉着手慢悠悠爬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坐在一块大石上,沈凤翥累得靠在梁俨肩上喘气。
梁俨低头看着面色潮红,微微喘气的美人,给他喂了一口水,笑道:“下次还是我背你上来吧。”
“好,下次你背我。”沈凤翥不再逞强了,蹭了蹭梁俨肩头,突然感到手指上一片冰凉,抬起左手一看,第四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金为环,玉为心。
“这是?”
梁俨抬起自己左手,第四指上也有一个戒指,金环上嵌了一颗紫色宝石。
“凤卿,喜欢吗?”
沈凤翥见戒指是一对,便明白梁俨的心思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戒指有些大,他摘下来想要戴到大拇指上。
“凤卿,不能换手指!”梁俨见状急忙阻止,“若尺寸不合适,明日我让工匠给你紧紧。”
沈凤翥问为什么。
“左手第四指离心最近。”梁俨抓住细腻白嫩的小手,按在自己左胸,“我想离你的心近一点。”
梁俨见沈凤翥脸红得要冒烟,纤长的眼睫毛垂垂的,构成一片优美的弧度,口舌发干,心脏越跳越快,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似乎想要冲出皮肉,与冰凉的手心相碰。
山林愈静,心跳声就愈发明显。
两人红着脸都没有再说话,坐在石上,远眺辽阔海面。
两只手十指缠绕,直到下山都没分开。
回到镇将府已近黄昏,瑞叶早就备好了家宴,席面上都是沈凤翥爱吃的菜,四个小的和张翰海一家都在列,一一给他道贺。
席间,府中上下都高高兴兴地来给沈凤翥敬酒祝贺,沈凤翥听了两车的吉祥话,脸都笑僵了。
这些都是梁俨早就吩咐下的,他让瑞叶今早给府中每人发五百钱,说是公子赏的,汤饼和红鸡蛋也要发下去,晚间各处也要添酒菜,给公子贺生辰添彩头。
府中上下拿到赏钱和红鸡蛋,自然高兴,公子平日待府中上下又随和,自然就想着给公子敬酒贺寿。
沈凤翥从众人口中得知了这些他没做过的事,明白是凌虚为他做的,他很想立刻扑到凌虚怀中,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举着酒杯,遥遥相谢。
这一顿饭,沈凤翥以茶代酒喝得腹胀,“凤卿,我们今日还没去瞧孔雀,我们去园子里转转吧。”
沈凤翥欣然答应,随梁俨去了园子。
余晖灿烂,华丽光晕洒下,翎羽更添一份美丽。
沈凤翥看着那几只绿孔雀中间多了两团雪白。
纤脚,长喙,白羽。
那是两只白鹤!
沈凤翥难以置信地看向梁俨。
“喜欢吗?”梁俨拉起沈凤翥的手,放到唇边,“凤卿,我们的家也有孔雀白鹤。”
说罢,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第94章 良夜 春宵苦短日高起
二更过半, 上夜的媳妇在大茶房熬夜,小厮提着灯笼巡夜,除了梁俨和沈凤翥的小院, 镇将府其他院落已是漆黑一片。
浴房内灯烛煌煌,一人用十分宽敞的香柏木浴桶今日却异常狭小。
水汽蒸腾, 将沈凤翥雪白的面颊熏得泛起胭脂色。
沈凤翥背靠在宽阔的胸膛,随手挑起水面的花瓣放到鼻下轻嗅:“那两只鹤…你什么时候弄到园子里的?”
昨晚园子里还只有孔雀锦鸡,他心思一转也就猜到凌虚带他出门是为了那两只鹤。
梁俨双臂展开,搭在浴桶边缘, 手指轻快地敲打温热的木料。
水汽迷人眼, 眼前半片朦胧雪背隐入水中,展翅欲飞的蝴蝶骨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三千发丝被拨到胸前, 一截雪白后颈半遮半掩,展示着它的纤长优美,引人触碰。
“那鹤我先养在崔娘子府里, 昨儿我就给瑞叶商量好了,等我们俩出门了,她再把鹤弄到园子里来。”梁俨回味刚才沈凤翥看到白鹤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觉得以后可以多弄点这种小惊喜, “宝贝, 你家里原先除了孔雀白鹤, 还有什么。”
只要是凤卿想要的, 他都会弄来。
沈凤翥听了这话,噗嗤一笑,抓起一把花瓣转身一洒,笑着摇了摇头。
“别不好意思, 喜欢什么就给我说。”梁俨拿下黏在脸上的花瓣,看着一脸红晕的爱人直勾勾看着自己,喉头难耐地滑动了一下。
沈凤翥凑近,挑起梁俨浮在水面的发丝,轻轻将发丝放到脑后,顺势环住梁俨的脖颈,凑到被热水熏红的耳根,“我喜欢……梁俨。”
梁俨瞳孔一紧。
凤卿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虽然名字只是代号,凤卿叫他什么都无所谓,但……
“我喜欢梁俨,你给不给我?”四目相接,沾水十指穿过发顶,沈凤翥从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细细啄吻,直到下颚。
“好。”
话音刚落,沈凤翥便被堵住了呼吸,腰被紧紧锢住,后脑被猛地往前压,平静的水面荡起波澜,溢出桶外,鲜红的玫瑰花瓣与他脸上的红晕相比都要清淡几分。
直到水冷,晃荡的水面才平静下来。
梁俨将人抱起,水珠四溅,将黏在两人身上的花瓣抹掉,又用干帕擦净两人身上的残水,在屏风前换寝衣。
刚泡完澡身上发热,梁俨便没有合上衣襟,拉着沈凤翥回卧房,星月灿烂,两人便停在廊下看天。
早已立了秋,夜风微凉,沈凤翥穿着纱衣,被风一激,下意识就往梁俨怀里钻。
梁俨知道他冷,也不看星星看月亮了,带沈凤翥回了卧房直奔床榻,给他换绸子做的寝衣。
沈凤翥鼓了鼓腮,这人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
换完绸衣,梁俨照旧将软乎乎的美人抱在怀里,准备美美入睡。
小几上,灯火昏昏,沈凤翥等了许久,见他闭上了眼睛,忍不住问道:“这就睡了么?”
今天出门爬了山,凤卿应该累着了,梁俨被问得一头雾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在粉唇上啄了一下,“好梦,宝贝。”
“……”沈凤翥沉默半晌,脸皮慢慢涨红,慢慢缩进了被窝里。
梁俨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凤卿…你怎么…”
说着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你说我喜欢什么你都会给我。”沈凤翥扶住梁俨的肩膀,咬了一口红唇,语气里满是委屈,“你…反悔了吗?”
梁俨见那雪白的面皮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爱语入耳,口唇相交。
再忍他也不是男人了。
梁俨额角止不住地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翻身下床。
“你——”沈凤翥愕然,手指捏着被面,心中酸涩难耐。
果然……
还没来得及伤心垂泪,只见梁俨手里拿着一个瓷罐,迅速翻身上床:“凤卿,等会儿肯定会疼,你忍不了就说,我会停下来。”
沈凤翥不知道他拿自己的润手膏子要做什么,但听了这话,鼓了鼓腮,眼神飘忽,轻声道:“我知道会疼,舅母都给我说过了……”
梁俨挑眉,嗓子眼干得冒烟,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细细亲吻起来。沈凤翥环住他的脖颈,慢慢伸出舌头,与他嬉戏。
干燥的手指急躁地挑开衣襟,顺滑的绸子滑落,少顷,两人便身无寸缕。
秋夜长,春宵短,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偃旗息鼓。
次日,海月和螺儿起身,见两人的房门还锁着,觉得不对劲。
将军每日最迟卯正起身,她们卯正一刻起就能看到卧房的门开着,好进出给公子准备起身的水和衣裳。
螺儿负责备水,进茶房一看,那水缸里的水没了大半。
螺儿不解,将锅里放满水烧着,快步去小厨房垫吧了两块糕,转身去了浴房。
昨夜二更时公子说想沐浴,按秦管事教的规矩,她们俩要等公子沐浴完后收拾浴房,可将军体恤,说她们年纪小贪睡,说明日再收拾也无妨。
公子还给她们点了甜甜的安神香,她们一整晚睡得极好。
刚进浴房,她被吓了一跳。
浴桶周围湿漉漉的,满地的花瓣子,衣架上凌乱地搭着玄白衣衫。
螺儿怕打湿了鞋子,踮脚走到架前收拾,将两套脏衣服抱出来,脱了鞋袜,踩在水上,将花瓣子捡干净。
“海月熏完衣裳,开了院门,提了大厨房给她俩送来的早饭到她房里,见螺儿迟迟不来,便去寻他,“你今儿怎么这么慢?”
刚进浴房,她见满地的水渍,又见那一篓子的湿花瓣,眼皮一跳。
公子喜洁,平素洗澡最多擦身时地上有些水,但随便一抹便干爽了,怎么今日跟水漫金山似的。
“许是将军昨夜也洗了个澡。”螺儿站起身,用衣袖蹭了蹭额头,“那缸里的水也少了大半,等会儿让人再挑些来。”
海月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早饭,坐在廊下等两人起身。
“辰正都过了,将军怎么还没起来?”螺儿见屋里还没动静,心里着急,“今日将军告假了么?”
海月默了默,道:“要不喊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踱到门口喊人。
梁俨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开了道门缝让螺儿去传饭,又让海月去给瑞叶说派人去官署说他下午再去。
梁俨将门闭紧,重新躺回床上,将熟睡的人揽到怀里。
软乎乎的美人刚入怀,梁俨便觉得不对,探了探额头,眉头一皱。
昨晚做完,他给凤卿清洁过了,但还是发烧了。
梁俨沉吟片刻,让螺儿把冯太医请来了。
冯蕴习以为常,刚踏进卧房,脚步一顿。
鼻间满是情欲腥膻之气。
看来将军和公子还是行了房。
“冯太医,坐吧。”他见梁俨穿着寝衣,前襟虚虚掩着,眼角眉梢都带着慵懒笑意。
冯太医眼皮一跳,瞟了一眼床榻。
“冯太医,你是宫里出来的,应该明白有的事即便知道了也要烂在肚子里。”
冯蕴叹了口气,道:“老夫知晓,只是将军能否先让我给公子看诊,公子体弱又是初次承欢,只怕情况不好。”
“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梁俨长眉微挑。
“入夏之后吧。”冯蕴淡淡回道,“将军放心,老夫这嘴是宫规泡过的,最是严实。”
夏季衣衫轻薄,公子在卧房内穿纱衣,诊脉时他瞥见那手臂内侧的红痕,稍微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俨默了默,让他去床边看诊。
冯蕴掀开锦被,吓得往后一退。
仔细看过,身子倒还干净清爽,但从脖颈胸口到大腿根全是吻痕。合上被子,抓起手腕摸了一阵脉象才慢慢踱到桌边坐下。
“怎么样?”
“放心,无碍。”冯蕴摸了两把胡子,责备地看了一眼梁俨,“将军,你向来疼惜公子,这房事怎么这般粗鲁。”
冯蕴叹了口气,又问:“流血没?”
“没有流血,但昨晚给他清洗的时候看着有些红肿,我往里面抹了消肿的药膏,是不是没有效用?”
冯蕴摆摆手,瞥了他一眼,问:“将军,你是第一次行房事吗?原来那些嬷嬷没教你房中术么?”
梁俨摇了摇头。
冯蕴倒吸一口气,说了声“难怪”。
“罢了,你也是头一回行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以后你多学学房中术,温柔些,别蛮干。”
梁俨脸红地点了点头。
“不是化瘀消肿的药膏无用,只是你昨晚不知轻重,弄得过了,那**脆弱柔嫩,哪里受得住你,记得每两个时辰给公子抹一次药膏,抹两日就好了,这高热也自然会退下去,对了,这三五日你不许再折腾他了。”
梁俨连声答应,又问有何保养之法。
“保养之法自然是有,只是有些…算了我备好了给你送来,你要督促公子用。”
梁俨点了点头,等冯蕴准备退下,又问他与凤卿是真的一月只能有一二次房事吗。
昨夜做了两次,若不是凤卿实在受不住了,他还可以继续。
冯蕴摸了摸胡子,砸了砸嘴道:“这倒不是,我本以为罢了,公子既愿雌伏于你,你只要不伤着他,这房事三四日一次也不是不行。将军,你俩虽年轻,但也要懂得节制,万不可夜夜放纵。”
梁俨点了点头,说他记着了。
快到午时了,沈凤翥还没醒,他只好用挖了药膏,将人翻过来上药。
梁俨看着那处,不禁红了眼,脑子里全是昨夜两人欢好的画面和声音。
想着想着,心里的欲念如山呼海啸般涌来,狠狠咬了咬舌尖,才压了下去。
沈凤翥嘤咛一声,眉眼微微颤抖,缩了缩腿才缓缓睁开眼,垂下眼眸,顿时红了脸,“你怎么…现在是白天!”
昨晚闹了大半宿,这人怎么还不知足。
“是我的错,昨晚我把你…伤着了。”
梁俨飞快抹完药,脸上也飘起红,“冯太医说每两个时辰要上一次药膏,现在到时间了。”
沈凤翥闻言微怔,然后声音颤抖地问:“冯太医知道了?”
“别担心,他会替我们保密。”
沈凤翥羞得卷起铺盖卷,往里一滚,扯动了伤口,不禁痛呼出声。
舅母果然没有骗他,这事当真第二日更难捱。
梁俨见他痛,心疼不已,十分后悔,连忙将人抱住:“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昨晚是我不知轻重,哪里痛,要不要叫冯太医来瞧瞧?”
沈凤翥疼得在梁俨怀中抽气,“没事…不痛,就是腰酸。”
他后面最痛,比心疾犯了都痛,可那处又不能揉,只好说第二痛的腰。
梁俨将人抱在怀里,一边亲沈凤翥的脸颊头发,一边给他揉腰,嘴巴在亲吻的空隙还要说软话哄人。
沈凤翥被顺毛顺得舒服,也不觉得痛了,软在梁俨怀里享受。
两人黏糊了半晌,敲门声响起,是海月和螺儿来摆饭了。
梁俨特意让厨房煮了软烂的虾肉粥,等一口口喂完了沈凤翥,自己才随便刨了两碗饭。
许是行了房,两人都有些黏对方,恨不得肉贴肉,一刻都不分开,连喂粥时,梁俨都忍不住跟沈凤翥接了两个吻。
吃过饭,梁俨便免了去官署的心思,他等会儿还得给沈凤翥上药呢。
两人眼神一触,梁俨便翻身上了床,抱着人揉腰。
“别揉了,不酸了。”沈凤翥拍了拍腰间的手。
梁俨闻声停了手,只将人抱紧,时不时亲吻脸颊额头脸皮,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公子,大喜事,小孔雀破壳了,两只都活了。”螺儿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梁俨看了一眼沈凤翥平坦的小腹,笑得暧昧,“小凤凰,我昨晚才播种,你今天就生了,这也太快了,那两个崽子是我的吗?”
沈凤翥见他打趣自己产子,脸红身软,嘴却硬:“不是你的崽子,是我跟别人生的野种。”
“野种啊~”梁俨捏了捏沈凤翥的唇瓣,“没关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养。”
沈凤翥哪里孟浪得过他,撇开脸嘟囔了一句“随便”。
梁俨挑眉,朝粉嘟嘟的耳廓吹了口气,声音低沉:“隔两日你给我生崽子好不好?”
沈凤翥缩了缩脖子,见他嘴上越说越过,刚才的话更是赤裸裸的求欢,连忙认输。
梁俨笑笑,将人扶起来穿衣服鞋袜,携手去了园子。
第95章 皮薄 冯太医说今晚就开始用
刚破壳的小孔雀只跟小鸡崽一般大小, 也没有成年孔雀华丽的翎羽,浑身灰扑扑的,用褐黄的尖嘴一戳一戳地啄土。
孔雀破壳的消息跟园里桂香一般, 瞬间飘遍的镇将府,得了空的丫头媳妇都来园子里看稀奇, 想沾沾祥瑞之气。
沈凤翥怕惊扰了小孔雀,只在亭中远远观望,眼里全是怜爱。
沈凤翥问:“凌虚,天气凉了, 瞧着又有雨, 要不要给小崽们搭个草窝?”
梁俨笑道:“不用,它们被人捉来豢养前都是在野外生长,你要相信它们。”
沈凤翥还是不放心:“那两个小的才出来……”
梁俨拍了拍沈凤翥的肩膀, 飞快摸了下细白脖颈:“表哥,别担心,咱们先给它们取个名字吧。”转而又问亭中的小丫头们, “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庭广众之下,沈凤翥与他保持着距离,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稍微亲近触碰, 他便会心痒一阵。
沈凤翥瞪了他一眼, 不动声色地离得远了些。
一个圆脸丫头笑道:“将军说的是, 初一它们可聪明了, 我雨后打扫亭子的时候经常能扫到孔雀粪和掉下的毛。”
这五只孔雀本没有名字,沈凤翥本想给它们取些好的,写了满满几页纸,梁俨见冥思苦想一整日, 直到三更还在写,便一锤定音按个头大小从初一取到初五。
原因无他,贱名好养活。
负责园内洒扫修剪的丫头们频频点头,有的还说初二初三见她们早晨在园内吃糕还会追着她们要。
“你们呀,把它们惯得无法无天了。”梁俨笑着对丫头们说,“给你们的糕自己留着吃,一个个瘦得还没那几只孔雀锦鸡壮实,可别再给它们开小灶了。”
丫头们笑作一团,脸颊都笑红了,连声应了。
“将军,这两只取什么名儿啊?”螺儿盯着那两只小的,觉得怎么跟野鸭子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沈凤翥见梁俨要张口,忙道:“凌虚,可不许再取初六初七了,乱了辈分。”
梁俨把话咽了回去,顿了顿,看了两眼啄土的灰崽子,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凤翥:“想好了,这两个小崽子肖母,惹人怜爱,个头小点的那个叫应怜,个头大点的那个就叫应爱,你们觉得如何”
丫头们听了都说取得好,刚见世的小毛崽子确实应该怜爱。
沈凤翥听了这话,脸颊顿时涨红,猛地撇开头,走到亭外去看应怜应爱。
“公子今日走路怎么歪歪扭扭的?”一婆子见沈凤翥走姿不对,担心他生了病,“是不是又添了什么毛病?”
丫头们闻言看向沈凤翥,眼里全是怜惜,好好的俊俏郎君怎么又得了病。
沈凤翥只在七八步外,自然听到了婆子的话,又感到背后众人的注视,面颊越来越红,深吸了口气,一甩衣袖,忍着身后的痛楚,也不看应怜应爱了,挺直腰背回了房。
梁俨见他又耍小性,跟丫头们说了几句话,让她们玩会儿再去做事,然后悄悄走了。
推开房门,沈凤翥果然倚在小榻上,面色如常,胸脯却比平素起伏大。
梁俨知道沈凤翥最厌自己这副病躯,也烦别人说他有病,便不提刚才之事,只问他哪里不舒服。
“宝贝,昨晚是我孟浪,我错了。”梁俨靠过去,将人捞入怀里,轻声细语,“我给你再按按腰。”说着就上手了。
“背和腿也要。”沈凤翥幽幽说了句话,便靠在梁俨怀里沉默。
他浑身酸疼,估摸着要三两日才能好。昨夜是他主动,本以为舅母是吓唬他的,这事不过跟用嘴用腿一样,不过累些,哪里会疼。
没成想疼死了!
虽说也能得趣,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转瞬即逝的欢愉,孰轻孰重他能分清。
疼死便算了,还被人瞧出了端倪,还说他有病。
以后凌虚不提,他绝不会上赶着要了。
梁俨按了一阵,见沈凤翥眼睫忽上忽下,打了个呵欠,知道他又倦了,便把他抱到床上让他补眠。
连着两日没去军营和官署,梁俨见沈凤翥睡熟了,打马去了官署。
官署众人见梁俨来了,排着队等着回禀自己的差事,又把积的账目案册拿来与他过目。
梁俨看得飞快,见有一本是乔楚做的公示账目,便细细看了起来,见除了伙食费用这一项稍微偏高,其他的都符合买卖行情,合上册子,让人喊了监察的管事来问话。
瞭望塔不比临时搭建的瞭望台,瞭望塔都是用大石搭建,又修得高,是实打实的重体力活儿,多吃些东西是正常的。
“那瞭望塔还要多久能修好?”
“还要月余。”
梁俨点了点头,心道这进度有点慢啊。
罢了,慢工出细活,这月余正值秋季收税,他忙得很,现在又没有海盗侵扰,天气又冷了,他的计划明年开春再启动也不迟,这瞭望塔且慢慢修吧。
暮色四合,官署众人下值,梁俨则去军营晃了一圈,见有的伤员还没痊愈,又有因换季感染风寒的,柳欢和两个药童忙成了一锅粥。
冯太医爱钻研药理,平素若不是要命的病和紧急情况,他是不会来军营的,营中都是柳欢在掌控大局。
梁俨虚了虚眼睛,这年头随便一个小病就能要命,他的兵可得健健康康的,决不能还没上战场却生病死了。
等秋收过了,他得召集人手,未雨绸缪。
回到镇将府,梁俨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冯蕴的院子。
冯蕴正在骂何冬娘,见梁俨来了这才住了嘴。
本来冯蕴是很看好何冬娘的,三令五申不许她用猛药,今日考她,这孽徒又开虎狼药,把他气得胡子都炸了。
“七郎来啦,快坐快坐,我去给你倒杯茶!”何冬娘见救星来了,赶紧遁了。
“冯太医,秋日干燥,就莫动肝火了。”
“殿下,哎,罢罢罢,老夫是恨铁不成钢。”
梁俨顺着说了几句闲话,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说到正事。
他打算先招五十个青少年,从头培养成医士,再招二十个有医理基础的,让冯蕴给他们上上课,为他的大业提前储蓄人才。
这七十人先实验着,若能教出来,以后可以扩招,反正现在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缺大夫。
“殿下,这不行!”冯蕴听了连连摆手,“我不收本家之外的弟子。”
开什么玩笑,这医术是家学渊源,怎么能教授给不相干的人。
“您现在不是在教何娘子医术吗,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冯蕴回道:“我又没把她记在门下,不过随便教她三两招,那不够看的。”
“对嘛,您这么厉害,随便教三两招就够他们学一辈子的了,也不要您把他们记在门下,只随便说两句就是了。”
冯太医还是摆手拒绝,梁俨又笑道:“行行行,我找医士来教人,您不必费心,但我瞧您在整理药方病案,想来是想整理成书,可您又忙着提纯酒精,这太忙了,而且这院子也小,改明儿我给你弄个大宅子,这小院里的家伙事也不必挤着了,那些书啊方子我也找人帮您编纂誊写,您觉着怎么样?”
这话听着顺耳,冯蕴点了点头。
梁俨笑笑,冯太医心肠软,又好为人师,等他的小学堂建起来,看他忍不忍得住。
“对了殿下,您得单独给我拨十贯钱。”
“您有什么要用的给秦管事说就是,她会拨钱的。”
冯蕴:“……”
顿了半晌才说是这钱是给沈凤翥保养后/庭用的,府中的每笔银钱都要记录。
“公子面皮薄,这钱…您还是悄悄给我吧。”
当晚,梁俨就让海月给冯蕴送了一个荷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银铤。
梁俨低头望着怀中看书的美人,心道瑞叶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行了房,刚才汇报时她见凤卿懒懒的,还以为是染了时气,凤卿也顺水推舟,说是受了凉。
“你盯着我看做甚?”沈凤翥停下翻书的手,抬头瞥了一眼。
梁俨淡淡一笑,道:“你好看。”
“油嘴滑舌。”沈凤翥耳廓微红,挣开腰间的手,人却往怀里钻了钻。
梁俨见他心口不一,神情可爱,遂起了逗弄心思,抱着人说了一车讨骂的油滑轻薄之言。
沈凤翥虽退了高热,但还在低烧,身上难得热乎乎的,梁俨抱着一团软热,又兼调笑抚摸,心痒难耐,**越烧越烈。
沈凤翥被抱坐在腿上自然感受到了变化,想到昨晚的光景,不禁脸红,连指尖都晕了淡淡红意。
两人目光相接,都有些不好意思。
梁俨咽了口唾沫,说这三五日不会再碰他,让他好生修养。
沈凤翥还有些疼,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晚上梁俨抱着沈凤翥躺在床上,想到当日钟旺在魏峦府上说的话,叹了口气。
你旺哥终究是你旺哥,真知灼见,字字珠玑。
开荤之后茹素的滋味不好受,梁俨自诩有些定力,但如今看到沈凤翥脑中全是黄色废料,更不要说亲亲摸摸,小梁俨肯定是会起立的。
为了发泄该死的精力,梁俨早出晚归,去东西二村看收成,绕岛巡视,招学徒老师,派人打扫慕容家的宅子,亲自查看赋税账目……
众人看着梁俨整日风风火火,嘴边甚至起了燎泡,心想将军实在是太辛苦了。
只有冯蕴知道他这是欲求不满,憋火憋出来的燎泡,不禁在心里偷笑。
五六日后,冯蕴给了梁俨一盒东西,又给了他两个瓷罐。
梁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盒手掌长指头粗的玉棍,但颜色有些奇怪,寻常玉石都是青色白色,这些玉棍却是淡淡的褐色。
梁俨见冯太医面不改色地说着虎狼之词,他城墙厚的脸皮在冯太医这面前变得薄如蝉翼,吹弹可破。
冯蕴见梁俨双眼圆睁,面颊微红,心道殿下果然年纪轻,没经过事。
梁俨抱着东西回到小院,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凤卿说着保养之道。
“这是什么?”沈凤翥见梁俨带回来两个精致瓷罐,打开闻了闻,“还怪香的,凌虚,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是给你用的。”梁俨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膏子的用途。
沈凤翥以为是摸手脸的膏子,沾了一点就往手背上抹。
“别——”
梁俨见状慌忙拦下,凑到沈凤翥耳边道:“这罐…是我们晚上用的香膏,不是拿来抹手的。”
沈凤翥闻言,烫手似的放下了罐子,脸皮也霎时滚烫起来。
梁俨扶额,拿起另一罐,扫了一眼沈凤翥的屁股,抿了抿唇:“这一罐是…保养那里的药膏,冯太医说先日日用着,等你…等养一二月再改成隔日用一次,这样…我…你…就是你会少生病受伤。冯太医说今晚就开始用。”
沈凤翥听完,整个人都红了:“知道了。”说着,拿着罐子准备去浴房。
梁俨拉住沈凤翥的衣袖,“我给你上药膏吧,你自己…只怕上不了。”
沈凤翥面颊发烫,说他自己可以上药,臊得不想与梁俨共处一室。
“我还没说怎么上呢,你别急啊。”梁俨口干舌燥,打开盒子,将人拉到腿上,在耳边低语一阵,沈凤翥缩着脖子,脸红得跟今晚煮熟的虾一般。
梁俨也说得脸红心跳:“乖,浴房冷,这玉棍冯太医用药汁煮了三天三夜,你每日至少要含半个时辰,去床上把裤子脱了等我,我马上打水来。”
沈凤翥见梁俨去打水了,愣在原地半晌,才抱着盒子和罐子,慢腾腾地走到了床边。
第96章 孟浪 食髓知味,难以自持
自从那日两人共赴巫山云雨, 梁俨便食髓知味,在床上千般索取,又见沈凤翥不拒绝, 便十分轻浮孟浪,忘乎所以, 隔一日便会主动痴缠,沈凤翥劝他克制却被压在床上狠狠/操/了一顿。
沈凤翥无法,只好搬出救兵——冯太医。
趁梁俨出门,他请冯蕴来他院里吃午饭。
冯蕴得知梁俨这般放纵, 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倒是看错了, 没想到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殿下也是个色鬼。
“公子,你不能纵着殿下胡来,你和他不一……”冯蕴举着筷子一直在说话, 见沈凤翥说完便一直在吃饭,觉得奇怪。
公子胃口几时变得这么好了?
冯蕴一边吃一边观察,一顿饭下来, 沈凤翥配着肉蔬用了满满一碗红豆米饭,喝了一碗番茄虾丸汤,还吃了一个桂花糖卷。
沈凤翥吃得满足, 擦嘴时见冯蕴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不自在地笑了笑, “太医, 我…未曾用早饭, 让您见笑了。”
“好,甚好!公子如今能想着吃东西,这是好事,把手伸过来, 我给你摸个平安脉。”
冯蕴搭着腕子,越摸眼睛越弯,“好,好,好——”
沈凤翥见他连说三个好,忙问怎么了。
“公子,你近来晚间是否睡得比原先安稳,也少生梦魇,每日饭量也比原先大得多?”
沈凤翥微微点了下头,抿了抿唇,脸上泛起薄红。
房事之后,他实在太累了,倒头就睡,第二日午时才会起来,起来便用午饭了。
前一夜在床上折腾,又没吃早饭,中午便会多吃些,下午他去园子里看孔雀,偶尔还会用些茶果,晚饭要么和妹妹们吃,要么就等凌虚忙完回来一起吃。
细细想来,虽一日只吃两餐,倒比原来一日三顿吃得多。
“公子,这话虽然冒犯老侯爷他们,但老夫还是得说。”
“您请讲。”
冯蕴道:“公子天生心疾,先天不足,原来家里又是那般煊赫,万般呵护,千娇百宠都是应当的。只是你家里人过犹不及,你这身子虽受不得劳累,但也不至于连多走两步都喘。你幼时我给你父母说过,跑跑跳跳无妨,只要不劳亏着就好。偏不巧,你父兄带你去骑马登山,连着两次都赶上你犯病,你家里被吓着了,我说了小儿心疾是这般,你家里只说我是庸医,所以我再没去过府上看诊。”
沈凤翥背上一凉,颤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这副身子……”
冯太医看懂了他眼中的震惊,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你家人对你太过重视,怕你有一丝闪失,反而误了你。你自四五岁起便不怎么动弹,出门也是坐车马软轿,虽说日日珍馐,但你每日又吃下了多少?你的身子全靠补品汤药吊着,是药三分毒,你喝了十几年成了习惯,自然愈发不思饮食。哎,若……他们当时稍微狠得下心,你的身子不至于现在这般娇弱。”
沈凤翥绷直了腰背,双手紧握:“那…那我从现在开始认真养,我能像我父兄那般骑马习武吗?”
“……”冯蕴见他满眼希冀,叹了口气,“小公子,老夫不能骗你。像侯爷和世子那般是不可能的。”
语落,紧绷的腰背松了下去。
“你也别泄气,你父兄的身手整个大燕都难有敌手,便是强健英武如殿下都难以匹敌。”冯蕴见沈凤翥脸色灰暗,连声抚慰,“只要你认真养着,养好了有了力气,骑马射箭是不成问题的。”
沈凤翥挑眉,道:“我真的能骑马射箭?”
“怎么不能?你现在不能是因为没有力气,你只要不被那马儿吓着犯病,能拿得起弓,拉得动弦就能行。”
冯太医面不改色地说着心中理论,这理虽是这么个理,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罢了,人活着不就活个盼头,管他做不做得成,只有公子心情舒畅,不犯心疾,说点善意的小谎也无可厚非。
沈凤翥听了这话,喜得又吃了一块糕。
冯蕴嘴角勾笑,说晚上他会来找将军,“小公子你受不得颠簸,但也不是不能行走,别老在府里闷着,如今秋高气爽,去外面走走,对身子有好处。”
沈凤翥连声答应。
晚上,冯蕴如期而至,也不拖泥带水,直戳梁俨错处。
梁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认错,说是他孟浪了。
最后冯太医一锤定音,只有逢一逢六的日子两人才可行房。
梁俨如遭雷劈,飞快计算,那一个月岂不就只有六天能碰老婆?
老天,他们这个年纪做六休一都不为过。
一月六天,简直要命。
梁俨刚想张嘴就被冯蕴责备的眼神怼了回去。
他和凤卿很和谐,凤卿从来不拒绝他,还会乖乖环住他的脖子哼唧。
凤卿一定也很喜欢夫夫生活。
没办法,厉害的人哪方面都厉害。
算了,凤卿身子为重,来日方长。
那晚之后,梁俨便巴巴地开始算日子,只要缝一六,天塌下来都会早早回家,然后美滋滋地过夫夫生活。
至于中间茹素的五日,梁俨只好拿保养上药解馋。
沈凤翥臊得连指甲盖都红了,只能骂他混蛋孟浪,但越骂那人越起劲。
实在没法子,他只好趁梁俨白日没在家时自己抹药,晚上就不会被折腾。
那玉棍要插入后/蕊,含半个时辰,等药性散发后再取出,然后用玉篾沾了药膏抹匀。
沈凤翥饭后午眯了两刻钟便起来保养,玉棍入体,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要么侧卧,要么趴着,若凌虚在,还能能叠在肉上,很是舒服,只是那人不正经,他只能白天自己上药。
玉棍入体,虽不是第一次,沈凤翥还是闷哼出声。
侧着身子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摊了本书在床上解闷。
看了大半本,沈凤翥合上书页,将被子掀开,抽出玉棍用帕子包好。
一双修长白腿慢慢打开,沈凤翥从身边拿起早就备好的药罐和玉篾,开始上药。
沁凉的玉篾刚插进一点,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了。
沈凤翥手抖了一下,抬眼一眼是凌虚。
梁俨关上门,转身看到这一幕,不禁顿住了脚步。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沈凤翥慌忙把腿合拢,扯过被子盖住腿脚。
秋后事忙,凌虚最近连晚饭都不回来吃,这才刚过未时,怎么回来了?
梁俨回过神,晃了晃手上的书信和邸报,笑着慢慢走近:“这不回来跟你分享好消息嘛。”
“什么好消息?”
梁俨没有回答,随意将书信仍在桌上,飞快脱掉外袍,翻身上了床,一把掀开锦被,“你这样抹得匀吗?”
“……”
梁俨看了半晌,伸手握住玉篾,慢慢往外抽出。
后/蕊空虚,沈凤翥哼了一声。
“早就说了我给你抹,你自己看不到,多不方便啊,玉棍含满半个时辰没,可别短了时辰。”梁俨找了一圈,看到了脚踏边包着帕子的玉棍,弯腰捡起合着玉篾拿在手里。
“我知道。”沈凤翥见他翻身下床将那入了后/穴的东西放到盥台边上,又见他倒了水洗手,慌忙把床尾的亵裤捡了穿起来。
梁俨甩着手回到床边,见他把亵裤穿上了,笑道:“宝贝,我给你上药吧。”
沈凤翥股了鼓腮,紧紧攥着被子不撒手。
回回都说上药,最后还不是
“我刚抹了药,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梁俨回味进门时看到的景象,心口热热的。
就是隔得有些远。
眨眼之间,小梁俨兴致勃勃地上岗了。
翻身上床,将软乎乎的身子揽入怀中,隐隐的药膏气味窜入鼻间,“好,那不上药了,我给你按摩好不好。”
浑身上下被一双热热的大手时轻时重地摩挲揉捏,沈凤翥脸上渐渐泛起胭脂色。
“宝贝,你身上也抹膏子了,怎么这么滑?”
“大白天的,别乱来啊。”
说罢,捶了下微鼓的胸膛。
梁俨笑得正气凛然:“我没乱来,这不按摩嘛。”
“呸,按摩需要扒裤子?”
床尾两团雪白被无情地踢出,温暖的锦被下四条光腿交缠,
“梁氏按摩是这样的。”梁俨说胡话不打草稿,见那张小嘴不住张合,附身过去含住,混吃一顿后,揩了下嘴角,“给你喂点水。”
沈凤翥被亲得满脸通红,侧着身子喘气,梁俨乘胜追击,手口并用,将人一顿揉捏深吻。
“不要了~”沈凤翥推开身上的人,他虽不排斥房事,但青天白日的,他还是要点脸。
“宝贝,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梁俨笑笑,侧身撑着头用手指摸了摸被自己亲得微微肿起的粉唇。
沈凤翥闻言一僵。
今天是十六。
梁俨见他不作声,再次翻身欺上去,“宝贝,今天是爱你的日子。”
沈凤翥闻言笑道:“海月和螺儿就在旁边,这床…弄出的声响大,别被她俩发现了,你晚上再爱我好不好?”
也不知凌虚脑子里整日在想什么,说行房听着跟上刑似的,一点都不美妙,不如叫做/爱。
因为爱才会交合,越做此事,两人会越来越爱。
“我明日就把这床换了!”
沈凤翥戳了他脑门一下,“傻子,这不是床的事儿,是你劲儿大。”
梁俨一听挑眉,黏黏糊糊地凑到沈凤翥耳边吹气:“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弄得你很舒服?”
沈凤翥嘴角微僵,心中忍不住乱骂。
疼死了!舒服个屁!
舒爽疼痛三七分,若不是这个傻子会哄他疼他,他才懒得做这劳什子爱。
“嗯,很舒服。”
梁俨听了这话,雄性的虚荣心和自信心在这一刻顶上了天。
沈凤翥撒娇哄道:“舒服得我想留在晚上享受,行不行嘛~”
自从两个丫头知道了他俩的关系,凌虚在院里便不怎么避着她俩跟自己亲热,搂抱贴面已是见怪不怪。
这些小打小闹便罢了,他脸皮已经跟这丢了礼仪的狂徒习得犹如城墙厚了,但还没有厚到能污了两个黄花闺女的耳朵的程度。
“行行行,那我们晚上再做,宝贝,能不能……让我摸摸。”梁俨被撒娇取悦,心里又甜又胀,指了指上火的嘴角,开始装可怜,“我这几日都憋得上火了。”
沈凤翥侧身,与他面对面,看了一眼嘴角,便点头允了。
凌虚阳气重,自然是能夜夜云雨,也是为了他的身子才这般忍耐。
只是摸着摸着就变了味儿,沈凤翥娇喘一声,不断挣扎推人,连说这床会发出声响。
山不转水转,梁俨闻言一把将人抱起来,两人负距离行至桌边,撑着桌子,换着法儿/操/弄,直至暮色四合。
事后,沈凤翥懒靠在床上。
梁俨一脸神清气爽,餍足地舔舔嘴角,喜滋滋地喂爱人粥水,勺子送到嘴边却被躲开了。
梁俨放下碗,拉住沁凉的手,亲了一口手背:“宝贝,不过换个地方换个花样,生气了?”
“混蛋,差点被海月发现了,没个正形。”沈凤翥怒道,一把甩开。
下午,他们两人不知羞耻,在桌边那般,海月不知道梁俨回来了,听见屋内他们发出的声音,以为他哪里疼,门又没锁就敲门准备进来。
他应付海月的时候,这人还坏心眼使劲拱他,差点露馅。
梁俨见沈凤翥面带怒色,心道不好,连忙伏低做小,说了一车好话,又把段晓送来的书信和每月的邸报拿与他,转移他的怒火。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我就能升任兵马使。”梁俨轻柔地搂住纤瘦肩背,“你看邸报,现在渤海国皇室内乱,崔弦也给我来了信。”
沈凤翥一目十行,扫到渤海国内乱的消息,“崔弦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说让我好生准备。”梁俨亲了一口墨发,嘴角勾笑,声音却不知不觉带上了一分悲凉,“凤卿,无论朝廷是何打算,我只怕都会去渤海”
话未说完,沈凤翥猛地环住梁俨的腰,手中的纸页皱如眉间。
第97章 温存 这种夸奖难道不是老公专属吗?……
怀中微颤, 梁俨轻柔地摩挲着那截白皙纤细的后颈,“这不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嘛,等我在渤海立了功, 没准儿咱们就能回玉京了,到时候给你请封王妃, 乖~”
“混蛋,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梁俨见他气鼓鼓地推开自己,微微一笑。
沈凤翥拿起邸报仔仔细细地翻阅, 梁俨见他认真, 重新端起粥碗喂他。
沈凤翥瞥了一眼,张嘴吃了。
他一边接受投喂一边看邸报,这邸报从玉京发出誊抄, 到这碧澜岛已延后月余。
沈凤翥大笑道:“好,大好!西疆十六国竟都归降了。”
“这么高兴?”梁俨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也往上扬了扬。
“我自然高兴!我祖父随先帝攻下西疆十国, 我父亲和平西侯当年又攻下三国,剩下这三国狡诈,时而归顺时而反攻, 直到平西侯贪墨军饷都没攻下来, 若我兄长还活着……”
这是他祖父遗愿, 看到西疆十六国归属大燕, 边境百姓安居乐业, 不受邻国侵扰。
若兄长还活着,必定会自请出征,长平侯世子会立下赫赫战功,他沈家一门双侯也未尝不行。
若他能像父兄那般骑马习武, 他纵然不及哥哥能干,但好歹能上战场。
若他能上战场,他沈氏的荣光也能……
梁俨听爱人说起兄长,又见他神情黯淡,知道他在思念死去的家人,一时不知如何宽慰,只能放下粥碗,摸摸他的发顶。
沈凤翥盯着邸报,又发出啧啧称赞:“镇国公世子不过十六岁就立下不世之功,当真是少年英豪。他那般俊美,比宫中的玫瑰都要艳丽,没想到竟这般骁勇善战,能生擒敌方大将。哎,那日宫宴我偶遇他在花园以梅枝为剑,饮酒起舞,很是飒爽俊逸,他见我来了还邀我共饮一杯,只是当时太冷了,我受不住便进了暖阁,如今想起来倒有些后悔,他能起剑舞,剑术定然高妙。如今物是人非,只怕此生无缘再见他起剑舞。”
梁俨闻言,心想谁啊,能让他宝贝又夸好看又夸英勇,心里还后悔没看他舞剑。
这种夸奖难道不是老公专属吗!
“这人谁啊,你对他念念不忘?”梁俨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狗屁镇国公世子,说着拿起邸报一看,“淳于青若,一看这名字就不行,他谁啊,我跟他一起舞剑你想看谁?”
沈凤翥知道他醋劲儿又上来了,一时哭笑不得:“傻子,少装疯,他是你血亲的表弟,你还问我他是谁?”
“表弟?”梁俨在脑中飞快翻找。
王良娣确实有一胞妹嫁给了镇国公,只是那镇国公又兼任西北节度使,除了述职平素都在西北。
广陵王留下的记忆里就连沈凤翥都还有个名字和样子,这淳于青若却是半点痕迹都没有。
看来这人是个小透明,连广陵王的眼都没入。
广陵王的记忆都没为这亲表弟留下一点空间,凤卿却记得这么清楚!
敲,难道老婆对这个镇国公世子有好感!
“你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当时就觉得淳于青若好看,喜欢他?”
“世子相貌俊美,活泼开朗,谁都喜欢他。”说着五指传进对面散开的长发,“可我不喜欢他,我是羡慕他,羡慕他身体康健,剑术高超,性子又活泼,整个人像冬日的太阳似的,见了一面就暖洋洋的,不像我…我只是羡慕他,就像羡慕哥哥和你一样……”
梁俨听他语气淡淡的,眉间一片郁色,蒸腾的醋意瞬间荡然无存,连忙抓住发间的手:“对不起,我说错话惹你伤心了。”
沈凤翥闻言一笑,伸手拧了一下对面的耳朵:“好端端的你又在胡说什么,我没伤心,你这呆子谁的醋都吃,上辈子莫不是个酿醋的?”
“我哪里吃醋了?”梁俨不服气,抓住沁凉滑嫩的手,狠狠吮吸了几口手臂,在红痕之上又留下几朵新鲜的花,“你对我有偏见,我绝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丈夫。”
沈凤翥费力抽回手,笑道:“好,你没吃醋。是我说错了,夫君,我想吃点心。”
“还想吃东西?”
“嗯。”
沈凤翥见他惊讶,笑道:“怎么,嫌夫人吃得多了?”
梁俨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能吃是福。”亲了一口夫人,屁颠屁颠地出了房门,让海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没有就出去买。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小猫饭量到大猫饭量,从哄着吃到主动吃。
梁俨坐到床上,搂着主动觅食的老婆,喜滋滋地亲了一口雪腮:“细细想来你最近饭量大了不少,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咱们每顿能再多吃半碗饭。”
他突然想到原来看过的新闻,一个人因为腹中有虫所以饭量剧增,难道……
“宝贝你最近腹痛吗?”梁俨有些担心,“突然想吃东西也反常,我让冯太医来给你瞧瞧,你乖乖躺着啊……”
“诶,你别走啊——”沈凤翥见他听风就是雨,急忙拉住他的腰带,费力将人拽了回来,面带薄红,凑到他耳边说了缘由。
梁俨佝着身子,越听笑容越灿烂,最后干脆抱着人黏黏糊糊地亲嘴:“宝贝,冯太医说得对,你是该多动动。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原先到底是被何等娇惯。”说着伸手捏住纤细绵软的小腿,“你这腿跟不走路似的。”
沈凤翥一愣,旋即小声道:“……我除了进宫和去太子府,其他时候…确实没怎么……”
“哈?”梁俨眼皮一跳,“长平侯府不小,在家里你总得逛园子,晨昏定省吧。”
“我在家出了院子就坐轿……”
沈凤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太医说我不能累着,小时候又常犯病,走两步就喘就累,所以……”
梁俨倒吸一口凉气,只言片语他便能想象凤卿的家人到底是何等娇惯他,甚至可以说是溺爱,这种爱甚至有些病态,“宝贝,你家把你养得太仔细了,其实这样不好,你小时候……”
沈凤翥抿了抿唇,低头默认了。
虽然不想承认,家里确实把他当废物在养,只要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我知道,但那是我父母……凌虚,不要说了。”
糟糕,下意识冒犯了岳父岳母。
梁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宝贝,我不是有意冒犯咱爹娘啊,罢了,咱们从现在起多动动,你要实在嫌累,那咱们就在床上多动动,你躺着我动就行,效果也是一样的。”
沈凤翥见他又开始说胡话,笑得捶了他一下,“我确实得多动动,余生漫漫,我以后还要陪你去很多地方。”
“好啊。”梁俨听了这话心花怒放,看着如玉容颜,声音柔得不能再柔,“余生漫漫,你陪我走,累了痛了我背你。”
沈凤翥闻言,笑着鼓了鼓腮,垂着眼睛在梁俨脸上吧唧了一口,“就会哄我,谁要你背,等我养好了,我背你。”
“好啊,那你现在就背。”说着梁俨就往沈凤翥背上拱,把人往床上压。
“啊——”沈凤翥刚承欢,后/蕊腰肢还酸软着,腰背被压,扯到酸疼处,不禁叫出声。
梁俨见状,赶紧翻到里侧,将人抱在怀里按揉,“对不起啊宝贝,刚才是我鲁莽了。”
沈凤翥笑笑,闭着眼睛享受按摩,“罢了,去渤海前随你浪吧,只是以后在外面要庄重些,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特别是在军营时,便是我们二人在帐里独处,也不能碰我,被人发现了不是闹着玩的。”
“你要跟我去渤海?”
沈凤翥笑道:“主公行军,谋士自然要跟随。”
这傻子长得活像个玉面罗刹,怎奈生了副菩萨心肠。
慈不掌兵,他自然得看着。
梁俨并不想带沈凤翥去渤海国。
这不是攻打骆驼岛,海上颠簸,又在异国,他可不想老婆受苦生病。
看着沈凤翥晶亮的眼眸,梁俨知道现在说不让他去,他肯定又要撒娇使性子。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等他回来跪一顿搓衣板。
隔了两日,沈凤翥见难得天气明媚,便打算出门赏景。
夏季炎热,若不是要跟凌虚出门,他恨不得扎根在家里,上次自己出门赏景还是春日。
海月螺儿听说他要出门赏景,也想出门瞧瞧稀奇。
他自然答应,也不坐车马,带了两人和虞棠出门。
两个小姑娘上了岛就在镇将府干活,也没正经看过岛上风貌,今日出门东瞧西望,看了个够。
四人围岛散步,沈凤翥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问两个丫头会不会游水。
两人都是渔家女儿,在船上长大的,哪里不会游水。
“公子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还会潜游嘞。”螺儿咽下沈凤翥给她买的油糕,顺了顺胸口,“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公子再带我们出来,我给公子捞海菜炖汤喝。”
海月举着一串糖果子,道:“那我给公子捉小螃蟹和小鱼,小螃蟹炖海菜最鲜,小鱼给公子做鱼片粥。”
沈凤翥笑得眼弯,连声说好,看着波动的海,吸了一口气,应是闻惯了海水的气味,现在倒不觉得腥气想吐。
果然是他原来太娇气。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笑,慢慢踱到了瞭望塔附近。
螺儿问道:“嚯,公子快看,这塔好高,咱们能上去看看吗?”
沈凤翥笑道:“这塔还没修好呢,再说这是瞭望塔,哨兵侦查用的,咱们不能上去。”
凌虚给他说过,这桃花山下的瞭望台是岛上最后修筑的瞭望塔,大概得入了冬才能修好。
螺儿失望地嘟了嘟嘴,道:“那我走近些瞧瞧总行吧。”
沈凤翥应允,几人都走近了些。
“诶,那不是周叔吗?”海月戳了戳螺儿。
螺儿顺着看过去,果然是同乡的周叔。
“周叔——”螺儿挥着手大声喊道。
周大有回头见是老花家和老李家的闺女,愣了下神,又看到旁边站着个衣着不凡的俊俏郎君,慌忙扔了鞭子,小跑过去。
“海月,螺儿你们咋到这儿来了?”周大笑得挤出了褶皱,走到海月身边低声问,“闺女,这位是……”
他是明知故问,老花头和老李头没事就炫耀自己闺女在镇将府当将军的大丫头,月钱高,活儿又轻便,还有体面,在府里谁都要喊一声姐姐。
都说将军还有几个兄弟,眼前这个只怕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将军的表兄,沈公子。”
周大有闻言连忙拱手问安,原来是将军的表兄,这可是大贵人。
沈凤翥微微点头,算是见过礼。
螺儿见是熟人,不好意思地问:“周叔,你那儿有水不,我刚才吃了糕,有点噎。”
“有有有,你这闺女咋还这么贪吃。”周大有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朝沈凤翥恭敬地拱了拱手,“公子,要不去棚子里喝杯茶,歇歇脚。”
沈凤翥看着眼巴巴的螺儿,微笑着点了下头。
棚子之外,当日偷袭碧澜岛的海盗现在被没入奴籍,正在搬石挖沙,忙碌非常。
“公子,您尝尝这茶。”周大有先给沈凤翥奉上一杯茶,又给虞棠和两个小姑娘端了茶来。
“周叔,我还想再喝一杯。”
周大有顿了顿,又端了一杯给她,看着牛饮的螺儿,心疼地撇了撇嘴。
“公子这茶还顺口吧?”周大有殷勤问道。
“不错,是好茶。”
周大有听了这话,笑得腰杆子都直了三分,又给沈凤翥倒了一杯。
沈凤翥端着茶杯小口慢饮,眼睫半垂,悄悄打量了一圈眼前之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第98章 寒心 负他真心的人都会下地狱
这几日梁俨数钱数得眼花。
渤海国内乱, 他的地下工坊接到了大订单。
打仗自然是什么都缺,崔霞也是个极具生意头脑的妙人,瞧准了商机亲自走了一趟渤海, 直到秋后才回碧澜岛。
“崔娘子,那边还乱着呢, 你就敢去谈生意,你这胆气也是世间少有。”
“将军谬赞了。”
梁俨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娇美妇人,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今日找崔霞是为了大批量生产酒精的事,因为整个碧澜岛只有他有酿酒特许。
崔弦给他来了第二封信, 上面的意思是趁渤海内乱将其吞并。
这渤海国从大燕建朝便开始进贡, 按例一年派一支使团进京便可,但从当今圣上登基开始,便每年多次派遣使团进贡。
原因无他, **慷慨,又地大物博,皇帝的恩赏远比进贡的贡品值钱。
燕帝传魏庆和崔弦密旨, 待渤海内斗两败俱伤再行发兵,让他大燕铁骑踏破渤海都城,将那渤海小国化作大燕一州。
崔弦说大约明后年便会发兵, 让他好生练兵, 说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信中之言简练但传情, 字里行间全是老师为学生筹谋的一片真心。
梁俨掂了掂这真心, 觉得含水量百分之九十九。
既然崔弦爱装, 他自然要陪他演,千字谢文洋洋洒洒,还请沈凤翥润色后才送出去。
梁俨从腰间解下皮囊,往茶杯里倒了些酒精。
崔霞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 瞳孔一紧,捶胸顿足道:“将军,你手下的人钻研出了酿造烈酒的法子怎么不早说与我,咱们少赚了多少钱啊!”说罢,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准备尝尝味儿。
梁俨忙拦下道:“崔娘子快停下,这是拿来治伤的,喝不得!”
崔霞一口闷了,咂嘴道:“有什么喝不得,这就是酒,还是烈酒!”
梁俨:“……”
他又开始编故事,给崔霞说这是一个姓冯的医士钻研出的方法,名为蒸馏,可以提取酒中精华,取名为酒精。
“这酒精能清洁外伤,防止伤口溃烂,我便想着多生产些,我军中好用。”
崔霞抿了抿唇,叹道:“你呀守着金山当石头,这法子能做出治伤的烈酒,难道还不能做出人喝的,你可知这不用筛的清酒价值几何?”
他怎会不知,江南的若耶春便是不用筛的烈酒,一瓶千钱。梁俨在心里默了默,道:“名酒斗酒十千自然能行,我们这酒只怕……”
崔霞摆摆手,笑道:“明日你带着那医士到东风楼来,将军,咱们这次是真的要发大财了。”说着,给梁俨倒了杯青雾茶,“来来来,咱么以茶代酒,先喝一杯。”
梁俨见她举杯,欣然与之相碰。
“对了,妾身这次从渤海回来带了些小玩意。”说罢,便有两个伙计抬着一箱东西进来。
“崔娘子这就见外了,咱们什么关系,那还需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崔霞掩唇笑道:“不是给你的,这些是给沈公子和几位小姐的,不过是些小玩意,不值几个钱。”
伙计打开箱子,梁俨往里面瞥了一眼,确实是些细巧玩意儿。
人情世故,有来有往,崔霞和梁俨都知晓。
“那我先替他们谢过崔娘子了。”梁俨拱了拱手。
崔霞笑道:“哪里要你谢了,改日我是要上门再跟你家三位小娘子吃茶的,自然是她们当面谢我。”
梁俨笑笑,说欢迎她随时去府里做客。
两人闲话片刻,崔霞勾唇问道:“说起来我有一事不解。”
梁俨笑道:“姐姐博闻强识,知古通今,还有什么不解的?”
崔霞道:“你莫给我戴高帽子。你家那对双生妹妹知书达理,还生得那般美貌,按理来说你家门槛早该被踏破了,怎会没人上门求娶,十四岁了还没订亲?”
梁俨嘴角抽搐,若太子还活着,谁胆子肥到敢上门求娶郡主啊,都是等着太子恩典指婚。
“不瞒娘子说,我父亲眼光高,相看半天也没个中意的,所以也没订亲。”
崔霞急道:“那你家择婿有何要求?”
“怎么,娘子想给我妹子做媒啊?”
“嗐,正有此意,我崔家才俊不少,你家妹子那样的品貌,我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我给你说合。”
梁俨轻哼一声,道:“我家的女婿要那才高子建,貌赛潘安,富比石崇,品行端正的,而且成亲之后不能有妾室通房,崔娘子,若有合适的郎君就赶紧给我说,我家妹子确实也到年纪了。”
崔霞听完嘴角微僵,端茶呷了一口,不再提说亲之事。
梁俨见她偃旗息鼓,嘴角勾笑,心道想让我妹妹进崔家当人质,做梦去吧。
席散,打包了两食盒点心,梁俨喜滋滋地提回家给老婆弟妹加餐。
“好吃吧?”梁俨撑着额头,笑眯眯地看着对面吃糕点的人。
沈凤翥点了点头,细细吃完了两块,伸手准备拿第三块。
现做的桂花杏仁糕,入口清芬,软糯香甜,很对他的胃口。
“宝贝,不能再吃了。这糕里有糯米,吃多了不克化,明日我再给你买。”梁俨拉住盘边的小猫爪,用手心包住,“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让两个丫头吃完糕去备手炉。
沈凤翥拦下海月,道:“都入夜了,今儿就不必备了,你俩去房里歇着吧。”
两人闻言端着盘子退下了。
“我给你暖暖。”见房门关上了,梁俨嘴角噙笑,一把将人拉到腿上,用指腹蹭了蹭唇上残留的桂花糖渍,“宝贝,得注意保暖啊,别把自己冻着了。”说罢将冰凉的小手紧紧捂在双手之间。
沈凤翥点了点头,窝在温暖的怀抱里闲话,说他今日出门散步,走了小半日,晚上多吃了小半碗饭。
梁俨分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腹,扁扁平平的,又摩挲了两下侧腰,笑道:“你吃的东西都长哪里去了,腰上都捏不出肉。”
“我长高了。”沈凤翥微微仰头,“舅母给我做的冬衣,我穿着都有些短了。”
“看吧,我都说了你还在长身体,你这下总该信我了吧。”
两人坐在桌前闲话,梁俨就着沈凤翥的手,把剩下的两块糕吃了。
他不爱吃甜腻之物,但若是老婆亲手投喂,那又是另一回事。
沈凤翥用手绢擦了手,试探问道:“凌虚,可以把官署的账目带回来给我看看吗?”
梁俨被糕点甜得抿嘴,右手松开细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做账都有备份,想看什么就去书房找,我想想,就在第三个柜子的第三层,今儿太晚了,看账目熬眼睛,明日再看好不好?”
沈凤翥一惊:“你允许我随意进你的书房翻找账目?”
他父母恩爱,但母亲也不能随意进出父亲书房,更不要说翻找东西。
梁俨见他问得生分,笑道:“怎么这么问?”
“就是不合规矩……”沈凤翥侧身环住梁俨脖颈,垂下眼眸,“丈夫的书房妻子不能……”
梁俨闻言一笑,心想这什么狗屁规矩,“你看我像守规矩的人吗?宝贝,我日日喊你夫人,不是让你守这些陈腐规矩,而是提醒我爱你护你。”
眼神坚定,笑容温柔,沈凤翥一时呆了。
捏了捏柔软雪腮,“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做事毛躁,但你管家里的账就很费神了,有乔娘子他们帮我你就放心吧。”
沈凤翥回过神,摸了摸指腹留下的余温,“我知道,你上次不是说岛上商户给的钱年底要贴出来让他们查账吗?”
“对啊,你放心,那账是乔娘子亲手做的,我还对了两遍,没有一丝错。”
沈凤翥摇了摇头:“账目没错,那银钱使用是否都合理?那些给钱的商户都不是善茬,你让他们大出血,他们定然锱铢必较,而且你猜我今日出门散步喝到了什么茶。”
梁俨见他面色严肃,忙问是什么。
“扶罗丹露。”
沈凤翥将今日去桃花山脚遇见的事说与了他,又道:“那扶罗丹露价高不易得,那周大有怎么弄来的?”
梁俨紧蹙眉头,这周大有是他捡回来的渔民,因为能认识二三百字,儿子入了军营,人也算老实,他便让他照管罪奴修建瞭望塔。
两座塔修得很扎实,他实地检查过成品,除了工程慢点没别的毛病。
梁俨道:“他儿子剿海盗立了功,得了功赏,许是他儿子花钱买的?”
沈凤翥叹了口气,“你怎么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好。他连这茶叫什么都不知晓,你指望他有雅趣品茶?再者他家到岛上一穷二白,因为你的提携才有口饭吃,他若是有钱肯定会先买房买田,或是跟螺儿他爹一样攒钱买条自己的小船,他是钱多得没处使吗?”
梁俨心道不好,惊道:“遭了!”说罢,起身拉着沈凤翥奔去了书房。
翻找出那本单独的账册,跟沈凤翥一起看了起来。
“这粮米和伤药的钱需要这么多?”沈凤翥指着一处问道,“而且我今日让虞棠悄悄去数了人头,当时留下来的活口除了亭霜哥哥,应该还剩一百三十六个,而修建瞭望塔的人只有九十六个,剩下的人去哪儿了?你拨的银米是按一百三十六人算的,多的钱又去哪儿了?”
梁俨捏着账册,心中顿时明了,“是我轻信于人,酿成此祸。”
沈凤翥鼓腮看着爱人神情黯淡,眯起了眼,“这岛面上风平浪静,面下不知多少人在搅浑水,等着起了风浪,不把你淹死,也能让你呛水。不过别担心,只要没到最后,是福是祸谁说得准。”
说罢,用拇指按住微微耷拉的嘴角,轻轻往上提,“凌虚,不是所有人都是磊落君子,投桃不一定报李。”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心寒。”
沈凤翥环住爱人的腰,安慰道:“好凌虚,他们不值得你伤心。”
“好,我不伤心。”
沈凤翥松开手,见他勉强挤笑,心里不是滋味,“凌虚,其实…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你我之间何必藏掖。”
“凌虚,你不要对别人太好,特别是手下的人,不要一味体恤下属,你说自己赏罚分明,其实恩赏多,责罚少。好在你从军以来气运好,碰上的多是真诚之人,手下没人给你使绊子,可以后你手下的人会越来越多,周大有之流会层出不穷,你也不得不用他们做事。恩有余,威不足,手下就不会拿你当回事,甚至会想取而代之。”
沈凤翥扑进温热怀抱,沉声道:“你如果狠不下心,你会死的。”
梁俨闻言沉默,道理他都懂,只是做起来太难了,“凤卿,我明白。我…就是觉得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傻子,你这样想,别人可不这样想。”沈凤翥抬起头,“你若狠不下心,就让我帮你吧,反正我天生心狠。”
梁俨扯了扯唇角,附身贴了下唇,笑道:“你心狠?狠一个我看看。”
“我说正经的,混蛋!”
梁俨捏住小巧下巴,道:“凤卿,你的话我记住了,我慢慢来,尽量做到恩威并施。但我还是相信真心能换来真心。”
沈凤翥看着这傻子,肚子里一万句说辞只化作一个吻。
两人抱着亲吻片刻才放开彼此,梁俨揩掉两人嘴角的银丝,笑道:“今天这么主动是怕我伤心?那我以后是不是天天伤心,你天天都会主动亲我,而且是伸舌头的那种?”
沈凤翥见他又开始胡说八道,用力捶了他一下,没成想被捏住手臂,圈住腰肢。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沈凤翥闻言,不再挣扎,攀上宽阔肩背,微微踮脚,献上了微微红肿的唇。
凌虚的真心他会守护,负他真心的人都会下地狱。
第99章 败露 人心不足蛇吞象
冬日清晨, 室外寒风瑟瑟,梁俨却被热醒了,轻轻一动怀中人也睁开了眼。
赤身下床穿上里衣, 折回床边帮爱人掖了掖被子,见他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 心中一软,“怎么醒了?”
小凤凰似乎会冬眠,一入冬便长在了床上,恨不得睡到下午才醒。
屋内炭火足, 温暖如春, 梁俨体热,若不是怀里有个冰美人抱着,晚间根本睡不着。
沈凤翥抿了抿唇, 声音沙哑:“我…想喝水。”
其实是人形汤婆子离了身,被窝温度骤降,他慢慢就醒了。
梁俨挑眉一笑, 端了杯水送到粉唇边,附身亲了一口沈凤翥的额头,“嗓子都哑了, 昨晚就那么舒服?”
梁俨见爱人瞪了自己一眼, 琉璃眼珠转动, 留下一个漂亮的大白眼, 然后翻身背对自己睡回笼觉。
自己太厉害了, 老婆都舒服得声音都叫哑了,现在还羞得朝自己眉目传情,根本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话。
回味沈凤翥刚才羞涩的神情,梁俨恨不得将人翻过来再来一次晨间运动, 但老婆娇柔,昨夜已经很累了,现在还是让他休息吧。
梁俨喜滋滋地穿好外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殊不知他的害羞老婆正在无语叹气。
餍足的某人一脸春风得意,早早打马去检查最后一座瞭望塔。
碧澜岛上人口不少,有不少爱戏水泅水的,也有爱潜水捞鱼捕虾的,还有贪玩的孩童,每年天气一暖和就像小鸭子下水一样自觉去海里。
俗话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碧澜岛每年都会因此淹死人。
现在瞭望塔修成,除了查看海面晚归的渔船,还可以当作救生塔,在瞭望塔旁边开辟海滩,岛民想要泅水的就在规定的区域泅水,这样溺水身亡的人会少很多。
梁俨查看一圈,瞭望塔修得很好,“老周,干得不错。”
周大有听了这话,笑得牙花子都龇了出来。
梁俨瞥了一眼在旁边清理沙石残渣的罪奴,缓缓道:“老周,我还有事儿要交代给你。我打算在星落山西边修些军眷的住所,你们辛苦这么久,歇个七日,等修整好了就动工。”
周大有一听是给军眷的房子,他儿子就在军中,那他家岂不是能白得房子了,忙笑道:“将军也太心善,我们哪里需要休息,若砖石木料齐备,小的马上就带他们去干活。”
梁俨似笑非笑道:“还是歇几日吧,对了,你差事办的不错,下午到官署来找我,这军属房子要使的银钱多,要交接核对的单子更多,你得去官署认认几个管事。”
“诶,诶——”周大有喜不自胜,连声答应。
梁俨从怀里拿出一张批条,递给他:“对了,今日星落码头会进来一船猪羊,等会儿你让负责伙食的人去领三头猪一只羊,晚上你们也贴贴油水。”
周大有听了,双手使劲蹭蹭了衣摆,笑眯眯地接过批条。
梁俨见他一脸喜色,冷冷一笑,转身去了安济堂。
安济堂是原来在岛上经商的慕容族人的宅子,后被没入官府,空着也是空着,梁俨便把他改成了医学院。
五十个学生都是岛上的少年儿童,白纸一张,需要从头教起。另二十个是有实践经验的半吊子郎中,有男有女,包括药婆、接生婆、赤脚医生,药铺学徒等。
进安济堂不需要交学费,包食宿,每月还有五十钱的补贴,当时招人的时候门可罗雀,现在待遇传出去,不少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冯蕴是个嘴硬心软的,说不教人,结果还是来了,教得还很起劲。
冯蕴看着梁俨带来的三只羊,叹了口气。
广陵王长了个冷脸,却生了一颗热心,招的都是家贫的农家子和孤儿,吃饱穿暖给补贴不算,三不五时就会送猪羊过来,说学医费脑子,又多是长身体的小孩子,得补补身子。
“冯太医,你得先教他们在战场上救人的本事,其他的可以慢慢教。”屋内几个少年正在摆弄讨论药材,剩下的由何冬娘教导分辨药材,梁俨看了半晌,道:“快则三月,慢则一年,他们都会跟我去渤海。”
冯太医点了点头,说他都晓得。
“这里面有没有特别出挑的?”
冯蕴抚须笑道:“有几个天资不错,假以时日可成一方名医。”
梁俨静静看着何冬娘身边的一圈少年:“冯太医,我知道你喜欢聪明学生,但是那些天资一般的也请你不要放弃。有天资的能成为名医,没有天资的靠努力学了本领也能治病救人。”
冯太医老脸一红,胡子都快被撸飞了,“殿下之心,老夫明白了。”
梁俨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帮我挑个包扎不怎么熟练,手脚粗犷的孩子,今天下午让他帮我个小忙。”
下午要去官署见人,周大有回家洗了个大澡,换了一身上好的细布衣裳,兴奋得连饭也吃不下,翘着腿盘算给自己家的房子修好些,其他的偷工减料,把扣下来的钱拿去买条船,看那老李还得意个屁,再给女儿打个大金项圈,看老花还嘚瑟个毛,再给儿子风风光光娶个媳妇进来,把他们都给羡慕死。
周大有来到官署,被门子请到偏厅,立即就有丫头捧了杯茶上来,尝了一口,跟他收到的茶叶一个滋味。
连将军都喝这茶,看来那人没诓自己,果然是大官人才能喝的好东西。
“好喝吗?”
周大有闻声,见是梁俨和钟旺,慌忙放下茶盏,给两人问安。
“坐吧。”梁俨接过丫头手上的茶盏,笑得如沐春风,“你再喝两口吧,这茶名扶罗丹露,一两茶叶一两金。”
周大有闻言一怔。
这破茶叶一两竟要一两黄金,怪不得那人只肯给他一小包。
“这,这茶如此昂贵,小的哪里配喝。”周大有尴尬回道,不知怎的心里毛毛的。
梁俨吹了吹袅袅茶雾,道:“你怎么不配,你家里不是有吗,那日还请我表哥喝了茶。”
周大有闻言背后一凉,强装镇静道:“将军折煞小的了,小的家里怎会有如此名贵的茶叶,定是沈公子记岔了。”
“老周,若你从实招来,我可以从轻处置。”
周大有顿时跪倒在地:“将军,冤枉啊,我好心请沈公子喝茶,他怎么能红口白牙地诬陷我收贿赂呢。”
梁俨眉毛一挑,面露冷笑,道:“我说你受贿了吗?”
周大有闻言一愣,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果然是眼皮子浅的东西,一诈就诈出来了。”钟旺撩起袖子,一把拎起周大有的衣领,“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过眼屎大的胆子还敢玩花样。”
“钟副将,我冤枉啊。沈公子冤枉我了,他,他狗眼看人低,那茶叶我自己买的。”后颈被衣领勒出一层肉,周大有痛得面颊抽搐,“您快放开我。”
钟旺一把将人甩到地上,怒道:“冥顽不灵的东西,还敢攀扯凤卿!”这狗东西是他和凌虚从那山洞里捡来的,这才多久就吃里扒外。
梁俨撑着脑袋,淡淡道:“周大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冤枉啊,小的兢兢业业,小的冤枉啊——”
长眉一挑,梁俨高声喊了一声“来人”,两个衙役闻声而来,“打,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停。”
钟旺狠道:“把这狗东西打出屎来,看他还嘴硬!”
五六杖打下去,周大有如杀猪一般呼喊“招,我招”。
钟旺撇撇嘴,心道这么怕死,还干这种事,不知道该说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梁俨呷了口茶,平静道:“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还敢耍心眼,你就去见阎王吧。”
“第一个问题,幕后主使是谁?”
周大有趴在地上,哭道:“是蒲记南货的掌柜。”
“第二个问题,那四十个罪奴你弄哪儿去了?”
周大有沉默半晌,回道:“我…给蒲掌柜了,他们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修建瞭望塔的钱你贪了多少。”
“我没贪多少……就是拿了些米粮伤药换了几个散子,那些砖石泥瓦我一分一厘都没拿。”
钟旺闻言,气得上去踹了一脚:“黑心肝的种子,你倒是长了张巧嘴,偷公家的东西换钱,还敢说是拿。”
周大有痛得嚎叫:“不过是些罪奴,哪里需要吃那么多东西,还给伤药……那些东西本来就不该给他们。”
“什么叫不该!”梁俨怒极。
“本来就是——”周大有痛得面目全非,“将军就不该让那些人活着,我这样是给将军省米粮。”
“下作东西,东西都进自己腰包了,还敢拿将军说事。”钟旺气得脸皮紫涨,一脚踩在周大有的腰臀伤痕上,“我看将军最不该的就是把你这个白眼狼带回来,你就该在那破洞子里喝风饿死。”
周大有听了这话,面露狰狞:“带回来?都是一起带回来,凭什么就给我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凭什么别人都是好差事?”
梁俨闻言,怒极反笑:“监修瞭望塔的差事还不够好?”
“好什么?”周大有趴在地上捶地,“将军,您凭什么厚此薄彼,凭什么老花头不过去山上呆一夜就能有五贯赏钱,凭什么花海月和李螺儿就能当大丫头,每月有那么多钱和赏赐,而我的女儿却连镇将府都进不了,选了那么多人进去享福,为什么不选我女儿?老李头和老花头都买了船,我们是一起上岛的,我凭什么不能有船,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将军,都是因为你偏心,都是因为你不公道!”
老花头和老李头日日炫耀,他本来以为不过是吹牛皮,当奴婢能得几个钱。但是那一串串钱和一匹匹布进了花家和李家,他眼瞧着两人买了船,穿起了好衣裳,日子比自己过得滋润体面。
那两个黄毛丫头才在镇将府呆了不到一年,那日见了跟财主家的闺女似的,养得油光水滑,还穿着绸子衣裳,可见是在过好日子。
大家都是一起逃难的,凭什么他们两家过得那么好!
“欲壑难填!”钟旺听了这番话,气得横眉倒竖,“你个脏心烂肺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还敢攀扯将军,气死我了,你们俩,给我接着打——”
“行了,旺哥,派人去蒲记南货抓人吧,把他关到牢里让人细细审问,等事了了,再处置他。”
梁俨走到周大有跟前,睥睨道:“你吞下去的,我会让你吐出来,如果吐出来的填不上窟窿,就拿你的命填。”
衙役将人拖了下去,梁俨烦躁得捏了捏眉心。
钟旺见状,叹了口气,道:“凌虚,你没事吧……这白眼狼该死,你别为这东西伤心。”
凌虚心软仁义,那狗东西忘恩负义,胡咬攀扯,只怕伤了他的心。
“伤心?”梁俨双拳紧握,面容冷峻,“他不值得我伤心。”
钟旺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直说终于长大了,“那账你嫂子也给我讲了,这狗东西就是看你心善,对人大方,所以敢使劲要米要粮,反正这粮食堆在那里,多点少点瞧不出来,以后咱出手还是抠搜点,免得被人当冤大头。”
梁俨正色道:“旺哥,我做错了吗?”
“没有没有,你一点错没有。”钟旺连忙摆手,坐到旁边,“是他狗东西恩将仇报,吃里扒外。”接着拍了拍青筋凸起的手背,“凌虚,升米恩斗米仇,这人呐就这么个德行,贱得很。”
“是我想当然了,这里不能像我原来那样管,我真得改改。”
“对啰。”钟旺点了点头,“你在那琼楼玉宇中长大,又才狗大的年纪,才见过几个人呐,这周大有做的事算个屁,我给你说个更厉害的……”
两人虽然鸡同鸭讲,梁俨笑着边听八卦边喝茶,直到蒲掌柜被抓来。
这厮见事情败露,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那四十个罪奴在哪儿?”
“在我的油坊和船上…做工。”
梁俨狞笑道:“蒲掌柜你真是会做生意啊,拿官中的人做私活。张大有都招了,你只给了一小包扶罗丹露,那茶叶还发霉了,哦,对了,还有五匹细布、十石白米,啧啧啧,你这算盘打得响啊,这么点东西就换了这么多壮劳力。”
蒲掌柜咽了口唾沫,浑身发抖。
“你还教张大有偷粮米伤药卖,让人假装买主低价收购,自己当中间人,好手腕好心机啊。”
蒲掌柜连连磕头求饶:“我…这…是小的一时昏了头……”
梁俨充耳不闻,继续道:“然后等账目公示,你们就好将张大有推出来当炮仗点了,把我炸个粉身碎骨,啧啧啧,想捏我的错处何必这么麻烦,我光想想都累得慌。说吧,这么大的摊子,你还有哪些好同伴,说出来让他们替你分担点板子,不然明儿银河街的胡掌柜又要多桩大生意。”
蒲掌柜闻声抬起头,看着满眼寒意的少年,牙齿发颤。
那胡掌柜是卖棺材的。
第100章 真心 他已经有一只软乎乎的笨蛋凤凰了……
冬日风寒, 沈凤翥在床上歪了大半日,吃过午饭才裹得毛茸茸的出了屋子,去园子里喂应怜应爱。
看着树下的茅草屋, 沈凤翥淡淡一笑。
凌虚的心最软,嘴上说着让孔雀自生自灭, 结果还不是让人修了避风雪的兽屋。
不过在园里逗留一会儿,就有几拨小丫头来亭子里看炭盆的火。他见小丫头们在亭外探头探脑,流连忘返,一看就是想看多瞧瞧孔雀白鹤, 便让她们到亭子里来边烤火边看。
不一会儿瑞叶来了, 见她神色慌张,说有事让他定夺。
沈凤翥眉梢微挑,瑞叶做事很是稳妥, 大事小情都拿得起,今日倒是难得慌张。
“怎么了?”
瑞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
原来是蒲掌柜将同谋的人都供了出来,梁俨当即就派人去将那些人抓了起来, 周大有媳妇和儿子在镇将府门口哭,那些犯事的家属去官署求情无果便求到了镇将府门口,那些人里面有给府里供货的, 跟瑞叶常打照面, 想让瑞叶帮着求情。
扯上了官司案子, 便不是小事, 瑞叶又懂避险, 便来请公子示下。
沈凤翥点头道:“你做得很对,这事儿你别管,把他们轰走就是了。”
瑞叶又道:“奴婢派人去官署问了,周大有和那些大掌柜全招了, 听口风,将军的意思是要写告示,将这丑事公之于众,再打板子吃牢饭。那些人大多有些年纪,一顿板子下去,只怕悬,所以那些家属都来喊冤了。”
沈凤翥冷笑道:“喊冤?瑞叶,让门房拿棍子,不走的就拿棍子打,不准他们在门口喧闹,散播谣言,坏了将军的名声。”
瑞叶叹道:“这我也想到了,早让门房拿了棍子,可那些人死赖着不走。”
“罢了。瑞叶,如今天凉了,上门拜访的人肯定多,那门口积灰积土的,你也该让人洒洒水,洗洗地,否则客人上门瞧见了,不成体统。”
“门口每日都有人……”瑞叶闻言正欲解释,见沈凤翥面若沉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奴婢知道了,马上派人去洒水打扫。”
小丫头们在旁边听到同乡的周叔竟干出这种事,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出言。
“周叔怎么能干这种事!”李螺儿气不过,一边抹泪一边骂,“大坏人,大坏人。”
小丫头们都点点头,七嘴八舌地骂起来,有几个也偷偷抹泪。
沈凤翥见她们义愤填膺,小脸气鼓鼓的,像应怜应爱毛乎乎的小肚子。
一个杏眼丫头气道:“我娘给我说过,将军给做工办事的家属都给了过冬的柴米,周叔家儿子参军负伤,将军还多给了柴米。将军事事想着咱们,周叔怎么对得起他!”
“就是,将军人多好啊,今天遇着这事肯定生气伤心。”
“可不是,周叔太没良心了,定要打他一百大板才好。”
“打他一百大板又如何,将军还不是会难过。”
“那怎么办,海月姐姐,等将军回来你可得给他煮个降火安神的茶,别气坏了身子。”
“就是就是,海月姐,我娘夏天挖了蒲公英,那个煎水最清火,等会儿我让门口的赵哥给我娘捎个口信,让她送些来。”
“蒲公英水多苦啊,要不给将军备些蜜果子,吃点甜的就不伤心了。”
……
沈凤翥看着小丫头们热火朝天地说着如何让将军开心,脸上阴霾渐渐消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凌虚,你的真心确实换来了真心。
晚上,梁俨回到镇将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沈凤翥。
海月和螺儿也在旁边听着,听完之后又惊又气,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因为周叔嫉妒她们两家过得好才做出了这等忘恩无义的事。
梁俨见两个丫头低着头,偷偷抹眼泪,忙说不关她们的事,别因此伤心自责。
海月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将军……我跟螺儿不该拿那么多月钱和赏赐,要不然我们就……”
“傻姑娘诶,钱是你们该拿的。他只看到你们拿钱,没看到你们做事。”梁俨笑着打断海月,“再说是我给钱,不是他给钱,听我的,放心大胆地拿!”
梁俨又道:“对了,以后有这等嫉妒小气的,你们别理,让他们嫉妒去。”
两人听了连连点头,海月跑着去茶房把温在小炉子上的蒲公英茶端了过来。
梁俨尝了一口,苦得眼皮发颤,沈凤翥见状,忍不住掩唇偷笑。
“海月啊,今日这茶味道…不错,但下次还是给我煎青雾茶吧,你那个煎得最好,我喜欢那个。”
海月听了,忙说明晚会准备青雾茶。
沈凤翥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轻抖,让两个丫头回房睡觉。
“你笑什么?”梁俨见爱人眉眼弯弯,不明所以。
沈凤翥端起茶碗啄了一口,确实苦涩,又送到梁俨唇边,梁俨低头看了一眼茶汤,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凌虚,这茶清火宁神,对身体好,喝了吧。”
算了,老婆亲手喂,就算是毒药也得喝!
梁俨深吸一口气,就着沈凤翥的手把那一碗苦茶闷了。
沈凤翥喂完水,主动坐到梁俨腿上,环住他的脖颈,梁俨有些受宠若惊,“今天这么乖?”
“……凌虚,你千万别为那些人伤心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怕我伤心啊?”梁俨用鼻子蹭了蹭雪腮,被老婆心疼的感觉真好~
沈凤翥点了下头,“你不是心狠意狠之人,今日严惩他们,心里…别过不去……”
梁俨见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疼惜担心,抿唇浅笑:“宝贝,我没过意不去,他们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我虽然心寒,但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周大有这事算是老天给我敲了警钟,我确实得改改管理模式,要因地制宜,不能脱离现实。”
沈凤翥松了口气,“那就好。”说着松开了手臂,离开了梁俨的大腿。
“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梁俨将人拉住,有些后悔,“这就不哄我了?”
沈凤翥闻声柔顺地坐回腿上,凑到梁俨耳边吹了口气,“傻子,我今日还没上药膏,你是想我坐腿上哄你,还是帮我上药?”
梁俨心下一热,“那…那还是给你上药吧。”
沈凤翥从腿上下来,附身舔了舔薄薄的红唇,伸手摸了摸凸出的喉结,“去洗手。”
“好。”梁俨被亲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地就走向了盥盆。
洗完手,拿着润手的膏子走到床边,凤卿现在每晚会帮他抹手。
沈凤翥打开盖子,挖出一大块白腻腻的油膏,细细涂抹按摩,眉头紧蹙,“傻乎乎的,这么冷的天儿,出门前也不知道抹点油,手都皴了。”
梁俨笑笑,也不说话,只静静看他抹手,听他念叨。
等抹完手,就是梁俨的饱眼福时间,冯太医知道他的德行,特意嘱咐了他不能乱来,否则那药膏就没用了,为了老婆的身体,他只能看看解馋不能碰。
黏黏糊糊上了药,不知是花草香气提神,还是白日之事乱心,梁俨抱着他的专属美人抱枕失眠了。
下午,蒲掌柜说了大大小小十多个人。
那些人里面有给镇将府供日用的,有年节送礼走动的,有三不五时就请他赴宴的,有他受伤后送珍贵药材的,有与他称兄道弟的……
虽然知道他们与自己交往带着目的,但他不介意,人与人之间有来有往,利益交换再正常不过。
但他们演得太好了,演得他都信了。
凤卿说得对,他以前运气太好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真心,他就是个大傻子。
垂眸看了一眼恬静的睡颜。
凤卿,只有你对我的心是真的吗?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五。
梁俨雷打不动卯正起床,开启忙碌的一天。
因为出了周大有之案,他心有余悸,打算把他上任以来的所有账目全部拿出来重看,本来到了年底就忙,这下忙上加忙。
他是崔弦的门生,北地十六家的人怎会放过他,还是小心为妙。
“凌虚~”
梁俨正在穿衣,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来不及系腰带,敞着衣袍坐在床沿,“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别着凉了。”说着就把人往下按。
沈凤翥环住劲痩的腰,凑到他耳边:“今天是你十七岁的生辰,我要做第一个祝贺的人。凌虚,愿你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日日好日,时时好时。”
梁俨闻言粲然一笑,侧脸亲了一口白皙脸颊,“谢谢。”
两人亲昵一阵,沈凤翥说知道他忙,但今日必须早些回来,好给他贺生辰。
梁俨笑笑,说身上还有孝期,不用大办,家里人吃顿饭就好。
沈凤翥鼓了鼓腮,无奈道:“你这人…罢了,我给你备了贺礼,你先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我白日再给你准备。”
说着翻身下床,从屉子里翻出一个卷轴。
梁俨展开一看,是一幅画,画的是白云碧霄,绵延河山,天地之间有一双龙凤相伴遨游。
“喜欢吗?”沈凤翥柔声询问。
凌虚对金玉之物视若无物,他手里的钱也都是凌虚给他的,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凌虚什么。
“这画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一个月前,怎么了?是不是准备时间太短,画得很粗糙,你不喜欢的话我……”
梁俨鼻下一酸,“你每天要画多久啊?”
他想起他们初到幽州,凤卿为了家中生计,日夜作画,何冬娘给他说了,凤卿的腰现在经常酸疼就是当时伏案作画太久,留下了病根。
沈凤翥笑笑,道:“没多久,一日就画两刻钟,很快的。你喜不喜欢嘛~”
梁俨重重点了下头,“我当然喜欢,凤卿,你忘了吗,嫂嫂说过腰细容易拧着或者扭伤,你腰又有旧疾,长时间伏案对腰不好。这礼物很好我很喜欢,但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好好的,无病无痛。”
闻言,沈凤翥脸上一红,垂下纤长眼睫,点了下头。
梁俨见他害羞,亲了亲泛着香气的发顶,“乖,接着睡吧,我会早点回来。”说罢把沈凤翥按回了床上,掖紧了被子。
吃早饭时,梁俨问两个丫头沈凤翥每日在案前画多长时间。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公子不让我们说……”海月小声道。
梁俨循循善诱:“今天我生辰诶,你俩就告诉我吧,就当是你俩送我的礼物,我不会告诉公子的,这是我们仨之间的秘密。”
两人又对视一眼,小声说公子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在画画,画得实在累了就去喂孔雀,喂了又回来接着画,直到他回来才会停笔。
梁俨叹了口气,一口闷掉了碗底的粥。
他就知道,那样细腻的笔触怎么可能每天只花两刻钟。
他已经有一只软乎乎的笨蛋凤凰抱在怀里了,哪里还需要纸上的凤凰。
笨蛋凤凰就会让他心疼!
“海月螺儿,以后公子画画,画一会儿就让出屋子走走,或者给他端杯茶,让他吃块点心。公子喜欢画画,但腰不好,不能长时间弯着,否则会疼,你们可得帮我盯着哦~”
两人不知道沈凤翥腰不好,听了这话,连忙点头,把梁俨的吩咐记在了心里。
梁俨今天生日,又一早收到了爱人的祝福和礼物,一整天都笑吟吟的,看东西的速度也飞快,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家。
进了小院,便见院里堆满了东西,有成袋的粮食,有晒干的海物,有泡着水的鲜鱼鲜虾,有针脚不那么细密的衣物……
大大小小的东西上要么缠着红布红绳,要么贴着红色的寿字。
“你回来了——”
沈凤翥披着雪白的兔毛披风一直站在廊下等他。
“这些是?”
沈凤翥走近,摸着他的心口,感受急促的心跳,“这些是你的真心换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