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到小吃街的尽头, 人流量少了一些。
池觅把橙子给沈开霁后，抛着自己的那颗继续往前走去，心情有些舒畅, 已然和刚才在酒吧去洗手间时截然不同。
身后那强烈的存在感在减弱，他好像没跟上来, 池觅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赶紧小跑回去。
“怎么突然流鼻血了？”池觅一边说一边帮他从他包里拿纸, 他手上拿着橙子不方便，刚才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血已经从他指缝，顺着流到衣领和袖口上。
“我也不知道。”沈开霁捂着鼻子，有点含糊不清地回答。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池觅拿着纸巾给他擦了擦, 自言自语地思考, “流鼻血是要抬头还是低头来着……”
“低头。”他垂着头，有些抱歉地看着她。
池觅拉着他走到靠边的地方, “你在那面无表情流鼻血，把旁边人都吓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变异了。你在这等我, 我去买湿巾。”
她风风火火跑走，沈开霁伸出手没能拉住她。其实他包里就有湿巾, 他总是随身携带好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以防万一。
只是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万一里面，还包含流鼻血。
记忆中上次流鼻血，已经是幼儿园的事了。
沈开霁有些尴尬地看着跑回来的池觅,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的, 好像没再流了是不是？”
“嗯。”
池觅把湿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脸，用另一张擦了擦他被弄脏的袖口，又拉过他衣领，“擦不干净，回去得赶紧洗。”
“好。”沈开霁低头看着她靠那么近，鼻腔忽然又一热。
“喂喂喂……”池觅一惊，赶紧把纸卷了卷塞他鼻孔里，“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烤全羊上火了？”
“应该不是的。”两边鼻孔都被堵住，沈开霁说话声音闷闷的，他想把纸拿下来，不想在她面前这副样子。
但池觅看到他的动作就提前制止了他，“干嘛啊，塞着啊，等会又流怎么办。”
“这样好傻。”
“没事，你长得帅，抵消了。”池觅抬手摸了把他的猫耳朵，“还有小可爱呢，不傻。”
明明是更傻。
但沈开霁没再挣扎，要接过她手上的纸，“我来，太脏了。”
池觅怎么可能放一个“病患”自己收拾残局，“你别管，我来弄，把我的橙子捡好。”
她刚才把橙子放在了旁边花坛上，沈开霁捡起来放进包里。
池觅已经把垃圾扔到旁边垃圾桶里，冲着他笑。
沈开霁闷声问：“笑什么？”
“是有点傻。”但池觅竟然觉得他这样看着还挺可爱的。
沈开霁低下头，把纸拿了出来，快速卷成一团，“已经好了。”
“最好是。”池觅看他这样，撇撇嘴，还怪在乎形象的。
但还好他的鼻血确实止住了。
两人走入北街，这条街人少安静，铺满一地枫叶。
池觅说：“你还真没说谎，流鼻血了脸色都不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自然而然就这样。”
“这还能自然而然？你天赋异禀啊？”池觅实在好奇，“好想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样子。”
“我也想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样子。”沈开霁捏了捏鼻梁，“我上次流鼻血，是在幼儿园，老师让一定要两两分组，然后有几个人突然在我旁边打起来，有个男生胳膊肘撞我鼻子上，就出血了。”
池觅差点笑出声来，然而这听起来好像是他心里阴影，她硬是没敢笑，她问：“为什么在你旁边打起来了？”
“他们都想跟我一组。”
“我就多余问。”想想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池觅看着他的脸，能想象得出他小时候得多可爱，大家肯定都想跟他玩，“但能打起来也挺离谱的。”
“我也觉得。不过还好我被打出鼻血，不然我就真要跟谁一组了。”
“……嗯？”那么委屈的被误伤，反而成他的救命稻草了吗。
“当天我就提前回家，躺着休息了。”
他神情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池觅莫名品出一种舒心感。
池觅：“突然觉得你更离谱。”
“你是不是……”沈开霁语速降缓，“不喜欢内向的人。”
“啊？”池觅身边什么样的人都有，从来没把内向还是外向当成交朋友的指标，不过，“你管你这叫内向？”
“嗯，我有点社恐。”
“你这，”池觅顿了下，“不是有点了。”
沈开霁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池觅好笑地看着他，虽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现在能从他一些微弱的变化判断他的心情了。
他好像真的在担心自己讨厌他这回事。
尽管她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池觅用愉快的让人放松的语气说：“你放心，我不讨厌你这样。再说了，我就算讨厌又怎么样，你还能不活了吗？”
“至少，半夜会睡不着觉。”
池觅眯起眼，看着路灯顶光下他的脸，“说起来，我看你最近黑眼圈是越来越重了，你不会真没睡好吧？”
沈开霁点点头：“没睡好。”
一直复盘他们的对话和点滴，想找出问题所在，但作为局内人，他很难看清，有时候觉得没有哪里有问题，半夜突然醒来又觉得好像句句都有问题。
“我服了。”池觅被这段时间的自己逗笑了，“我怎么会觉得你……”
“什么？”
“没什么。”
她没了下文，沈开霁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不问清楚我今晚也睡不着的，觉得我什么？”
“说了就换我今晚睡不着了，你就受点委屈吧。”池觅说完往前走去。
从北街回学校要远一点，而且也不热闹，不是一条受欢迎的路。
之前池觅也几乎不走这边，但今天觉得这条路很好啊，空气都那么鲜甜。
到学校门口，池觅对沈开霁伸出手：“橙子还我。”
沈开霁从包里拿出两个橙子，“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了。”
“那我要这个大的。”池觅拿上挥了挥手，笑得明媚，“明天见。”
“嗯，明天见。”
沈开霁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明明降温降得厉害，却一点不觉得冷。
步行三分钟回到家，沈开霁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会，恍然想起来她说回家要立刻把衣服上的血渍洗掉，赶紧起身。
到洗手间他才发现，他忘记了头上这猫耳朵的存在，所以和池觅分开后这一路……
沈开霁想死。
处理好一切，坐在书桌前，为了让今晚能睡个好觉，他把橙子放好，打了个光，开始画画。
待到内心平静，沈开霁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编辑给他发了信息。
江池：「你上次给我发的稿子，内容很好，但我问个可能有点冒犯的问题，你最近是不是精神状况不太好？」
沈：「没有，挺好的。」
江池：「哦好，那就好，那打扰了^_^」
沈开霁放下手机，心想现在状况又不太好了。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到他信息又想到池觅。
还是再画会吧-
池觅回到宿舍，发现黎高她们宿舍人也都在这，七个人整整齐齐的，以及，不属于这两个宿舍的谢珂也在。
她差点就以为她们是来审自己和沈开霁的事。
黎高看她回来连忙招了下手，“快快快，我们在破案。”
池觅走过去，看见桌上放着好几个手机，都是微信聊天页面，对方都指向同一人——程泽松。
“复盘下这个时间线，程泽松在跟他上个女朋友还在一起的时候，就给施玫发暧昧短信了。”黎高说。
施玫一脸想死，“我还跟他聊了好几天呢，但还好我的直觉保护了我，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怪怪的。”聊的那几天有点小暧昧，聊了几天后她这边就开始不怎么回复了。
黎高她们宿舍的每个人也都分享了程泽松给她们发信息的事情。
苏浔也拿出手机，“他也给我发了，说看我朋友圈照片很好看，但我一条也没回。还好我不喜欢他这种类型，提前规避风险。”
谢珂摸着下巴，一脸看透了的表情，看了池觅一眼，“还真是你朋友啊。”
“什么？”大家疑惑。
池觅转移话题：“今天在酒吧，程泽松也问我姜吟有没有男朋友。”
姜吟痛苦尖叫一声，膈应到不行，接着忽然觉得很奇怪，“你呢，他没撩过你吗？”
池觅是从军训开始就公认的这一届大美女，程泽松撩了个遍，但没对距离那么近的池觅下手，这合理吗。
正说着，池觅手机就响了好几下。
她拿出一看，正是程泽松发来的，几条长长的语音。
池觅放桌上，点开。
“池觅啊……其实我对你室友有没有男朋友并不关心，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多跟你说两句话。”
“我知道直接跟你说明我的爱意，我们可能就做不成朋友了，所以才用你室友打掩护，但，对不起，我可能喝多了，现在还是想告诉你事实。”
声音里的气泡越来越多。
宿舍里几人的表情也越来越抽象。
怎么这么油啊这个人！
池觅都快吐了，掐了下橙子皮，橙子酸涩的清香弥漫开来，缓解了一整个宿舍的油。
她带着有且仅有的一个橙子回宿舍，很值得大家探究，但此刻程泽松的油糊满了她们的脑子，没空再想这个。
谢珂：“这油王在海里都沉不下去。”
施玫嘴角抽动：“他这样，今晚还敢跟我们聚在一起玩？我都有点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了。”
“而且他今晚表现得很正常啊，当着我们的面没有对任何人有这种操作。”
“真的，他是不是觉得我们不会在背后对这些啊，那他可太‘单纯’了。”
池觅想到被程泽松捏了脸还一阵恶心，现在更是话都不想说了，“我先拉黑为敬，你们自便。”
她们当中有人也立刻拉黑了，有人犹豫。
毕竟是同个专业，还有同班的，时不时都见到，拉黑了好像挺尴尬。
池觅去洗澡了。一边洗一边想，真正的海王，再怎么会管理，那也是有破绽的。她对沈开霁误解可真是太大了，还好今天弄清楚了。
她甩了甩头，可是，最近是不是想他这个人想得太多了些。
洗完澡出去，看见施玫鼻子塞着纸。
“怎么了？”
施玫苦笑：“我看我跟程泽松的聊天记录，越看越生气，可能血气一下上来，流鼻血了。”
其他人都回去了，姜吟和苏浔笑成一团，“这段是你的黑历史了，没关系，我们就嘲笑你今晚，明天一早，保证直接失忆。”
池觅也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施玫，是因为想起了沈开霁。
姜吟对施玫说：“是不是跟你是从南方来的也有关系？”
“有可能！我好几天早上都是被渴醒的！”施玫控诉完，突然没力了，难受地躺下哼唧。
池觅也在床上躺下，打算看会书睡觉，但还想着沈开霁。他就是京市人，都习惯这的干燥了，流鼻血不会是气候因素，他也说了，上次流鼻血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今天也没人肘击他，所以他单纯就是，害羞了。
会不会脸红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不是她误以为的毫无感情的直球机器。
十分钟过去，书还一页也没翻过。
池觅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内心嘀咕一句：我有病啊？
她用书拍了拍脸，勒令自己不准再想了。
第18章
“你没睡啊？”
姜吟听见池觅那边有动静, 说：“刷到个帖子，是你跟沈开霁被拍到了，有人回帖说你好像在对他进行什么服从性测试, 笑死我了。”
苏浔也在乐：“池·PUA大师·觅。”
“不是，这个耳朵真的太可爱了吧, 跟他好不搭，他居然还真戴了, 还戴这么久。”施玫也丝滑加入, 刷到照片的瞬间就忘记自己的事了。
池觅心说你们也不放过我，“睡了睡了。”说着就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闭上了眼。
三人也不说话了，在她们和黎高她们宿舍的八人群里发消息，继续聊这个事。
把看到的好笑的评论发到群里, 欢乐无比。
池觅向来睡眠质量极好。
不管电闪雷鸣还是同居人打呼放屁, 是一点不影响她入睡。
可今天几个室友那只是从鼻腔发出的轻微笑声，还有手指在手机上敲打的点滴声音, 都让池觅在意得不行。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池觅也拿出手机, 在被窝里, 看她们的群聊。
那几张照片她自然也看见了，大概是怕被他们发现, 角度十分随意且诡异。
「我服了真的哈哈哈哈哈而且怎么也流鼻血了」
「救命啊看起来好好笑，等等，我看起来不会也这么好笑吧」
「你才知道啊宝宝，但你流鼻血也可爱啦」
「当事人是睡了吗@池觅不迷路」
「就说吧, 全校都是池觅的玩物」
「第一次看大美女大帅哥在一起完全没有粉红泡泡的，我们大姐头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哈别叫她大姐头, 高中我听八卦说她初中被高年级几个混混叫老大，好巧让校长听见了，然后她被全校通报批评」
池觅看着信息，嘴角抽搐，这就是她让付振别叫她老大的原因。
初中那阵还挺乐于跟人开这种玩笑，后来被通报一番直接老实了。
看到群里一片“哈哈哈哈”，池觅心碎。
有黎高这么个算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在，想得知她的黑历史，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看着她们闲聊，池觅心情终于如常，很快困意袭来就睡着了-
沈开霁感觉到今天多了很多朝他投来的视线。
上课的时候他习惯坐在后排，往常也有人回过头来看他，但今天数量太多，眼神太直白，让他无法忽视。
下课后，沈开霁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离开。
昨晚看过帖子的人，都在想今天要不要主动跟沈开霁开开玩笑。毕竟就算是池觅要求的，最终要不要做，不还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吗？
而且还有人拍到他一个人的时候也还戴着那耳朵。看了照片，大家觉得他也不是个完全不能接触的人嘛。
但看他今天这比平时还冷淡，还不想跟人交流的样子，好像心情很差……算了算了。
“看来他只是觅姐一个人的玩具。”
“你说话好难听，但好精准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开始期待池觅后面还会对他作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了。”
颜曹听着他们调侃，不说话，他总觉得不对。
午饭时间，他在食堂找到池觅，果然沈开霁在她旁边。
池觅跟他打招呼，颜曹“嗯”了声，坐下开始吃饭。
池觅觉得他怪怪的，平时早就跟她聊开了，今天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但她也没问，对方明显情绪不好但不主动倾诉的时候，她不会在人多的情况询问。
等到吃完饭，走出食堂后，池觅单独叫住颜曹：“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颜曹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的沈开霁，他知道他根本没看，一定只是在页面划来划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平时好像口无遮拦，现在却不好开口，“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跟经常单独跟沈开霁在一起。”
“哪有经常啊。”池觅说，也就那么几次而已，“你就因为这个不高兴啊？到底怎么了？”
“真没什么。”颜曹看池觅的态度，又觉得没什么异常，而且她是主动来问的自己，“就家里的一点事。”
“好吧，有什么一定要说啊。”池觅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颜曹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池觅只是把大家都当成好朋友，她热烈地对每一个人，而沈开霁有些不合群，她就多跟人接触些时间而已。
他竟然因为这个生闷气，还惹得她关心自己。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不高兴，只是朋友而已。
“当然了，有问题我一定会来麻烦你的。”颜曹笑着说。
“好。”池觅看着颜曹因为跑动一颤一颤的菠萝头，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花太多心思和时间在沈开霁身上，冷落到其他朋友了。
沈开霁走了过来。
池觅正看着他若有所思，一个重量就猛一下过来压住她。
姜吟轻跳了一下扑到她背上，小声在她耳边说：“下午陪我去游泳。”
“诶？怎么突然要游泳？”池觅立刻跟她有来有回说起来。
沈开霁跟在两人后面，做一个合格的跟班。
走了一段路，跟班突然被问：
“你下午要不要去游泳？”
池觅等着他的回答，她之前问他要不要做什么他都马上答应，这次他没有。
沈开霁正要开口说好，池觅就先说；“算了，我们先走了，晚上图书馆见。”
说完池觅搂着姜吟姐俩好的走了。
姜吟军训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男生，有天活动的时候加了微信，之后就一直躺在列表里没联系过，后面也没碰上面，逐渐淡忘了。
但刚才她在食堂看见了他，一开始没认出来，是觉得有点帅，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不就是当时军训看上的那个男生吗。
“人果然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池觅听完感慨。
“可不是吗，我都惊了。”姜吟有点小娇羞，“我路过听到他们说下午要去游泳馆，所以，你懂的。”
“懂的懂的，我还懂你不会游泳。”
“哎呀，不会就学嘛。”姜吟抱着她的胳膊，“我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教练嘛。”
“好说好说，一节课一顿饭。”
“当然没问题！”
两人先去了趟学校的游泳馆，想选件泳衣，但姜吟都嫌难看，“怎么办啊？”
“去外面买呀。”
姜吟顿时有点退缩了，“好麻烦。”
“我都不嫌麻烦，你还嫌麻烦，要不要追帅哥了？”池觅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她执行力强，也不允许身边的朋友该出手时犹犹豫豫。
姜吟感动不已，她竟然愿意陪她干这种无聊事，“但我不是要追他啊，我就是个大色迷，只想看看他的那个。”
池觅大惊失色：“哪个！？”
“就肉|体啊。”
“你吓死我得了。”池觅拉着她小跑起来，“不管你是想看啥想做啥，得赶快的了。”
赶上了一点半的概率统计课，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的。
姜吟半天进不了学习状态，一看旁边的池觅，人都进入心流了。
上完下午的课，池觅回去拿了自己的泳衣，两人去了游泳馆。
淋浴完换上泳衣，姜吟看到池觅这一身傻眼，“不是，你这泳衣不就是我刚才嫌难看的那些？”
“难看是难看，但好穿啊，而且怎么也不会掉。你的小绿好看，但得小心点，不过你随便折腾，我会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的。”池觅说完，跑去给她租游泳圈，看上去比姜吟还兴奋。
姜吟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如果她们不是碰巧成为了室友，她是绝对不会和池觅这样的人说上话的。
她人缘越好，她就越无法接近。甚至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会想，她人肯定很假。
但池觅本该是众星捧月的鲜花，却愿意为朋友做绿叶，真诚从她浑身每个角落都溢出来。
姜吟想和池觅做一辈子好朋友，也想为她付出。
泳池很大，但人不少，姜吟看上的男生果然就在那，她成功看到他的那个——漂亮的腹肌。
人刚从水里出来，还滴着水，看着很养眼。
池觅问：“他叫什么名字？”
姜吟：“好像是楚新权，我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总之是这个音。”
“你跟人一起军训那么长时间，连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又没有很熟！难道你能知道所有人名字啊？哦，你可能还真知道。”
池觅反驳：“我当然不可能知道所有人名字啊，但那是你的心动男嘉宾诶，你都不主动了解一下吗？”
“我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啊。”
“你怎么也是个社恐。”
姜吟一脸“多新鲜啊”的表情，“你才知道哪，我们寝除了你都是社恐，纯被你带起来了而已。”
池觅说的“也”倒不是说她们寝的人。她问：“要我帮你牵线不？”
“不不不不……”姜吟N连否定，“倒是给我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别管了，先教我游泳吧。”
池觅开始认真充当教练的好角色，姜吟学得也算认真，只是老走神去欣赏那个。
学了一会，姜吟好累了。
两人上岸休息，姜吟刚往心动男嘉宾那边一瞥，立刻回过头来死盯着池觅，一动也不敢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救命，他好像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
“是。”池觅话音刚落，就看男生走到她们旁边停下，她打招呼，“你好。”
“你好。”男生礼貌回完池觅，看向姜吟，“我们是不是军训在一起的，我还加过你微信，你叫姜吟对吧？”
姜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嗯，对。”
“我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男生笑着跟她对名字，“好巧，跟我想的一样。”
姜吟继续尬笑，直到被池觅捅了一下腰，才开口：“你、你呢？”
男生以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名字，笑容有一瞬失落，接着说：“我叫褚昕泉，褚遂良的褚……”
姜吟被自己无语死，怎么能做到就三个字每个字都想错的。
池觅已经默默走到了一旁，嘴角上扬。她们宿舍几乎在一天内就混熟了，她还没见过姜吟这副死样。
早知道这么精彩说什么也要把其他人拉来一起。
正想着，池觅注意到入口那边有点小骚动，很多人看了过去，她也跟着往那边一看，看见意外的身影。
她问他要不要来，他明显抗拒了，上次也说学校泳池人太多他没来过。
沈开霁一眼就看见了池觅，朝着她走过去，她穿着黑色的连体泳衣，手上捏着黑色泳帽。他有些紧张。
池觅看见他在面前停下，问：“你上面怎么还穿衣服？”
说完池觅身形都晃了下，她在搞什么东西啊，第一次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刚才她好像也被大色迷附身了一样。
沈开霁也愣住，魔怔了一般问：“那，我要脱吗？”
第19章
“不不不不……”池觅用半小时前姜吟回绝她的语气说, 她理解了她刚才有多强烈想否定她，“就这样，挺好的。”
池觅不得不承认, 她内心有个地方在唱反调。毕竟，他穿着上衣反而更那个, 勾得人想看看那个。
看得出他试图买不那么紧身的泳衣，但穿在他身上还是凸显身材, 每个部位的肌肉透过衣服也能分清楚。
池觅觉得抱着开屏的目的来泳池的男同学们, 应该感谢沈开霁穿了上衣。
沈开霁眼神死，这话说出去，她真让脱怎么办，他并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裸上身。
另外，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被她误认成奇怪的人。
“我不是会随便脱衣服的人。”沈开霁想解释自己并不奇怪, 问出那话只是一时宕机。
池觅被他严肃的语气惊了一下，感觉他好像在谴责自己似的。
可她只是一瞬间被大色迷上身了而已啊, 她有什么错！
为了不被当成变态，池觅也板起脸解释说：“我也不是随便看人裸体的人。”
说完, 她感觉好像从他冷淡的脸上, 看出了一丝……受伤？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池觅清了下嗓子, 说：“你快热身吧。”
“好。”沈开霁收起自己刚才莫名生出的念头，他竟然希望她说：「但我就是想看一下，快脱。」
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的沈开霁开始热身。
这人手长腿长的，热个身占太多空间, 池觅怕被误伤，走远了点, 也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姜吟没一会走过来，惊诧道：“沈开霁怎么来了？他现在竟然会出现泳池这种地方？”
“我比较想问你怎么过来了？”池觅叉起腰质问她，“你跟人就聊完啦？”
“我，不知道聊什么，我就说我还要学游泳先走了。”
“你个没出息的。”池觅要气死，“人都主动来找你了，而且还记得你，你就这样把人甩开了，他肯定以为你对他没好感。”
“啊？不会吧。”姜吟的视线着急的找到褚昕泉，他已经在往淋浴区的方向走，池觅的话结合他的背影，让她有些慌张。
池觅给她整理着泳衣的带子，一边说：“没事，你等会给他发微信聊。”现在再追上去确实有点不合适了。
姜吟又啊了一声。
看出她的退缩，池觅直接往她手臂来了一掌，“不准怂！”
“好吧好吧……”姜吟羡慕池觅得不行，她永远大大方方的交朋友，她觉得她谈恋爱一定也很厉害。
两人正说着，听到旁边人的说话声。
“服了怎么这么帅，湿发更帅。”
“我的crush戴泳帽就秒变瓜皮，为什么他戴泳帽还这么帅？”
“我想半夜偷摸进他家里把他上衣全剪了，能不能莫名其妙脱个衣服给我们看啊。”
池觅差点就笑出声来，还好还好，她不是变态，或者说，不止她是变态。
不过大家的变态也都只停留在口头上，没人敢真的做什么，甚至这隔着的距离要是再近一米，她们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沈开霁走了过来，“我热好身了。”
“你也不用跟我报告吧，热好身就游呗。”池觅说，“我要教姜吟游泳。”
意思是她又不跟他一起。
沈开霁点点头表示明白，进了泳池。
池觅没再看他，姜吟都放话要学游泳了，她就很认真地教。姜吟有一定运动基础，进步得很快，她这个小老师也很有成就感。
游完泳，收拾好一切，池觅看见沈开霁坐在外面等她。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刚才都没看见你了。”
“五分钟前。”事实上是在泳道游了个来回就出来了，沈开霁还是不喜欢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游泳。完全的陌生人还好，以同学的身份在泳池相见对他来说尴尬至极。但主要原因还是，池觅没看他。
“好吧，那去吃饭吧，饿死了。”池觅摸了摸肚子。
姜吟也是饿得不行：“游泳这么累的吗，怎么感觉也没游多久，我饿得能吃八个炸鸡腿。”
“你等下最好是能吃完。”池觅说，“对了，你给褚昕泉发个信息，问他在哪个食堂。”
“不要吧……”
“为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很烦？”虽然是褚昕泉先跟她搭话没错，但姜吟还是担心这样找他会不会打扰到他，她突然想到什么，凑到池觅耳边小声说，“你帮我问问沈开霁，觉得主动的女生怎么样，他毕竟是男生，应该更懂男生的想法。”
池觅：“但我觉得也没参考价值。”
姜吟满眼写着“你就问问嘛”。
其实池觅也挺好奇，便转头问沈开霁：“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女生主动找你，聊天吃饭出去玩，你有什么想法？”
沈开霁：“我想跑。”
姜吟：？
她也想过应该没参考价值，沈开霁那么高冷，肯定会觉得很烦，但没想到是这种没参考价值，不是，你跑什么？
沈开霁继续对池觅说：“但你约我的话，我不跑，我很开心。”
姜吟吓了一大跳，要不是看到沈开霁那冷峻的脸，她都要以为他这话在表白了。
池觅也有被吓到。
更严重的惊吓，是到了食堂听到姜吟说，差点以为沈开霁在表白的事。
池觅觉得，自己跟沈开霁接触了几次，都没发现他其实社恐这事已经够迟钝了，原来还有姜吟这种听了这话，还觉得他是小弟在表忠心的更迟钝的人在。
“他怎么就不能是真的在表白呢？”
“谁会用那种表情和语气表白啊，要真是在表白，那他也太可怕了。”
池觅挠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她们迟钝，还是沈开霁的伪装太完美。
姜吟还是没给褚昕泉发信息。
池觅恨铁不成钢，在宿舍，把苏浔和施玫拉到跟自己同一战线。
姜吟对那两人撂下一句：“换做是你们，你们敢吗？”
两人顿时又倒戈到姜吟这派了，池觅那样的，是她们脑补当中的自己，现实遇到，她们也不敢主动出击。
大家聊着聊着，姜吟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了褚昕泉发来的信息。
他问：「你明天还去游泳吗？」
姜吟慌慌张张把手机给她们看，“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苏浔和施玫坚定立场了，要站在池觅这边。
“你看上的人主动找你，你还不马上回！？”
“这你还不发，再犹豫把你叉出505。”-
褚昕泉约了姜吟周末去看电影。
姜吟再退缩也不可能拒绝，答应下来后，紧张得都开始手抖。她求助池觅：“这是约会吧，算约会吧？我要怎么表现啊？”
“这个你问我也没用了。”池觅有很多交朋友的经验，但没有恋爱约会的经验。她想起前几次单独和沈开霁出去，那算约会吗。
不管算不算，也都没参考价值。
姜吟苦着脸，“但这几天我肯定不能去游泳了。”
“为什么？”池觅问，“我还想着趁热打铁赶紧把你给教会呢。”
“不知道，就是感觉约会前不想再见到他了。”
“……”池觅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她没谈过恋爱，但她代入自己交到一直仰慕的新朋友，她是想要天天见面的。
池觅躺在床上看了会书，看困了闭上眼睛要睡去，脑中却忽然闪过沈开霁说“你约我我会很开心”的样子。
池觅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想了两秒，给沈开霁发了信息过去：
「这个周末出去玩？」
快要十二点，但沈开霁秒回：
「群里没看到消息，是只有你和我吗？」
池觅：「嗯，想看看你画的画，然后我们去打羽毛球怎么样？还是你想有别的活动？」
池觅发这条信息，是抱着点恶趣味的。
上次两人去司良的画室，有说到他们是在画画论坛认识的。
那沈开霁显然也是个会画画的人，但他一直没主动提过这事，包括他们去看展有画画的活动，他也没主动展示。
池觅觉得他应该不想被外人看到他的画。
但他又说，她约他他会开心。
沈开霁没有像刚才那样秒回，池觅想他肯定陷入了纠结。
想象他脸上出现困扰的表情，她觉得很有意思，尽管事实上，他大概不会有什么表情。
池觅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如果没被拒绝，那当然更好。
只是她没想到一分钟后沈开霁发来的信息是：
「好，那周天你来我家吧。」
「打羽毛球就可以，但我没怎么玩过，应该打得不好。」
池觅还以为是时间太晚，她眼花了。
去他家？？-
沈开霁收到回复，确定周天池觅要来看画后，他就立刻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开始收拾，明明还有好几天时间，而且他常收拾他的小画室，不乱也不脏。
但他就是不停拿起放下，不知道哪副该放前面哪副该放后面。
这几天，午饭晚饭都在一起，还有两个晚上一起泡了图书馆，但两人都没提过这事。
沈开霁都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反复确认聊天记录，还点开池觅的旅游背影照头像反复确认这是她本人账号，不是有人诈骗。
周六池觅回了一趟海市，晚上给沈开霁发了信息：
「给我具体地址，我九点到。」
第20章
池觅经常去朋友家里玩, 这次回老家，还去小学同学家里玩了一趟，和对方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单独去别人家里的情况不多, 但也有，可这次池觅出发前内心就感到些不同, 上腹部还是哪，一个说不清是哪里的地方莫名有点痒痒的。
池觅问了进入医学院的朋友, 刚上大一连半吊子都还算不上的朋友回她说：「可能是感染寄生虫了！」
差点把池觅吓得直接奔去医院。
理智告诉她最近又没吃危险的东西, 没必要去。
天冷，池觅穿得有点厚。
按照沈开霁给的地址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区，门口登记，进入楼内，上电梯。
池觅深呼吸。
刚一找到正确的门牌号, 池觅正要敲门, 门就突然被打开，看见沈开霁, 她惊得说不出话。
比起她一身厚衣服，他穿得相当清凉, 一件白T,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 T恤是被打湿了的。
不是？
池觅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想着坦荡荡地来他家里做客看看画，他就这么湿着身出来了？
白色湿了就显得很透，池觅只一眼就赶紧瞥开了。
“对不起。”沈开霁注意到她的视线, 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极为不自然地用手臂挡了挡, 但也挡不住个什么，“水管爆了。”
“是这家吗？”
有声音和脚步声传来，是租房公司的人和维修师傅来了。
两人走过来问：“我们是来看水管的，有鞋套吗？”
沈开霁给他们拿鞋套时，池觅也伸过手准备接，但他没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白色拖鞋来，放在她面前。
池觅换上这双明显新买的拖鞋，码数刚刚好。
沈开霁带人进了厨房，阀门是关上的，爆裂的水管上包着毛巾，厨房电器的电也都断掉了。在师傅来之前他已经做了不少工作。
师傅蹲下来，一边检查什么情况，一边从头开始说明情况，很明显这并不是工作要求，单纯只是他爱唠嗑。
沈开霁在一旁静静看着。
厨房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师傅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接着不多说了，跟租房公司的人简明扼要说起要修理的部分和价格。
沈开霁全程几乎没开口，只是看着。
他只希望赶快处理好之后，请两位离开。
之所以选择通过这家公司租房，就是看中这公司对社恐友好，价格是高一点，但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全权负责，不需要租客自己去沟通处理，只需要跟人发个信息即可。
师傅有点不想跟沈开霁说话，但还是得说：“这换下来得要一两个小时，你们着急出门吗？”
池觅刚才也一直没开口，这毕竟是沈开霁家里的事，跟她也没多大关系，现在沈开霁看了过来，她回答说：“不急，师傅，您好好给装装，别再出问题了，这天气水管一爆也挺麻烦的。”
“可不是嘛。”师傅听见女生舒缓轻快的语气，感觉整个厨房的氛围都不同了，松了口气，一下又打开了话匣子，“还好你们啊是找着我了，换个人都不一定能搞得定……”
池觅笑眯眯听着，中途拉了拉沈开霁的衣袖，指了下他的衣服。
“那我去换衣服。”沈开霁有意无意挡着，离开厨房。
但其实他不挡还好，一有动作，池觅的视线都下意识跟着他胸肌在动……她想戳自己眼睛，这么不受控制，还是她的身体吗！
沈开霁换好衣服过来，看三人已经一来一回聊得很热络。
师傅：“你们是大学生情侣吧，一起住校外，学校不说哇？”
“哪儿啊，师傅，您看我们像情侣吗。”池觅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沈开霁一眼，“他是我哥。”
“啊，是兄妹啊！”师傅被自己无语笑了，“我就说呢，我看你们就像一家人，长得挺像的，都漂亮！”
修好水管果然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池觅全程都在厨房里陪同，一方面给师傅提供情绪价值，一边当个小监工，虽然她也不懂，但哪哪感觉有问题就说出来。
师傅本来就爱说话，跟她聊得很来，也愿意给再弄仔细些，一边跟她讲是哪哪的问题，要怎么办怎么办。
离开前，师傅还说：“你们这兄妹俩真有意思哈，一个不吭声，一个话唠。”
“您还好意思说我话唠呢。”池觅吐槽一句，师傅乐呵呵地笑着走了。
人一走，整个屋子瞬间静下来。
池觅看向沈开霁，尬了两秒后，语气轻快道：“你找的这个租房公司还挺好的，费用都给包，遗憾的是就没有我这个砍价小能手出手的机会了。”
“上次已经看出你是砍价小能手了。”沈开霁重复出这个如果不是因为她绝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词，舌头差点捋不直，“你口渴吗？”
“是挺渴的。”池觅跟着他走到厨房，看他拿了瓶矿泉水递过来，“我想喝甜的，有没有苹果味的汽水？”
“你说你不喜欢苹果味。”
“最近觉得还不错。”
沈开霁还真有，他就喜欢苹果味。不爱吃苹果，但爱苹果味的一切。
池觅喝了一口，挺好喝。她向来抗拒，但上次吃了他给的苹果味硬糖，意外的不讨厌。
又一时安静。
沈开霁忽的问：“你怎么说我是你哥？”
“那不然说什么，不管说情侣还是说同学，后面都得被八卦一阵，不如就说是兄妹，你看他后头就没说了吧。”池觅为自己的小花招得意，“在外面，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那下次给我换一个身份。”
“好啊，你想要什么身份？”池觅喝着汽水，说完不等他开口，又自己先回答，“大画家和他的小助理怎么样？”
沈开霁听出她在把话题拉到最“正常”的轨道上，他很佩服她能在一秒钟之内作出这样的反应，“我不是大画家。”
“那得等我看了才知道。”池觅开始催促他，“快带我去看画，我来你家一个多小时，居然一直待在厨房里。我去朋友家那么多次，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呢。”
也没遇到过朋友湿着上身出来开门的，池觅在心里补了一句。
那画面一时半会是没办法从她脑中消失了，说不定今晚又会成为她进入睡眠的一个阻拦。
整个户型是一室一厅，但带一个小隔间，他选择租这间房子，就是觉得这个隔间很适合做画室，朝南的窗户，采光极佳。
地方不大，当然没办法和司良那工作室级别的画室比，不过空间也足够，放的画也并不少，只是半成品比较多。
一进去，池觅第一眼就看见了上次他们去看展时，留下的那副填色照片画。
画被装裱了起来，显得似乎很重要。
时隔一段时间再看这副画，池觅还是觉得他把自己填得有够敷衍有够奇怪，也仍然对他把自己裙子涂成米色感到疑惑。
而且池觅记得，因为上次他突然醉倒，画和照片都被她一股脑塞进他包里。以她那个略有粗暴的手法，不皱说不过去。
可此时此刻，画框里的画平平整整，看起来有被他好好处理过。
沈开霁：“照片在背面。”
池觅翻过来一看，照片也同样平整。她没说话，把画框放回原位，看向其它的问：“全都能看吗？”
“都可以。”沈开霁把两幅画收进了卧室里，现在放在画室的都能看。
“哇！”池觅发出感叹，“比我想象中画得好诶，我看你都不提，还以为你就是随便画画的那种。”
“的确是随便画画的。”
“……说的是人话吗？”池觅仔细看着一副冬日雪景的油画，笔触自然又细腻，都是雪，但细微的颜色层次也表现得很好。她不会画画，但有一定鉴赏能力，不是社交辞令，事实就是优秀的水平。
沈开霁看她看得认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提，是以为你不喜欢，之前有次提到画画，你表现得不感兴趣。”
“有吗？”池觅疑惑了下，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她对画画当然挺感兴趣，常去看展，还很爱听解说，不过她自己是画不了一点。
“嗯，我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
这一提醒，池觅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但那时她不是对画画不感兴趣，只是在谨慎对待和他的对话。
“你想错啦，我没有不感兴趣，可能那个时候有点累。”池觅草草解释两句，但看他应该并没有怀疑什么。
池觅问：“那你觉得我对画不感兴趣，怎么还约我去司良哥那？”
“他画的都是猫，你看起来喜欢猫。”
池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表现得多么明显，但被他很敏锐地捕捉到，难怪他能画出这么细腻的画来。
“你有自画像吗？”
“没有。”沈开霁认真问，“我看起来像会画自画像吗？”
“万一呢。”池觅知道可能性很低，毕竟他连给自己的照片填色都不好好填。
池觅几乎把他的所有画都看了一遍，有的细看有的粗看，对他多了一些了解。
至少知道一点，他不爱画人像，除了一副蒙娜丽莎的微笑的临摹之外，再没有另一张。
“你就没有别的人像画吗？”
“没有。”
池觅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看向他的脸。
换了人不一定能听出他这两个“没有”的区别，但对他有了一定了解的池觅，微妙地感受到了些什么。
这次的“没有”，没有那么坚决和随意。
沈开霁看向他们的合影，“我不擅长画人。”
“但你蒙娜丽莎临得很好啊。”
“不怎么样。”
池觅本来以为他很会说谎，现在看来，根本不行，也太明显了吧。不过他不想展示，那就算了，她也不是非要看。
“好吧，你的画都在这了？”池觅跟他开玩笑，“没有见不得人的画吧？”
“没有。”
池觅觉得他这第三个“没有”，换做姜吟她们都能听出问题了。
不过她理解，人是需要发泄的出口的，尤其是像他这样表面看上去正正经经的人。
给孩子留点面子。
池觅走出他的画室，来到客厅，继续喝苹果汽水。
池觅坐在沙发上，沈开霁离了她有三米远。
“你常去朋友家玩？”
“对啊。”池觅问，“你该不会从来没去过朋友家玩吧？”
“嗯，从来没去过，也没人来过我家。”
“那我是第一个咯？”
“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池觅一时语塞，这话未免太难接了，对她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池觅干脆不接话，把尴尬转移出去，果不其然就看沈开霁开始检查着装，检查手指，最后再检查一下天花板。
“啊，”池觅突然想到什么，“楼下天花板会不会漏水啊？”
沈开霁沉默片刻：“没人上门，应该没事。”
“说不定人跟你一样社恐呢。你说实话，刚开始看到水管爆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修好的？”
“真的要说实话吗？”
“哦？”还有内情？
沈开霁：“一开始没有爆，只是有个地方在漏水，我想应该能自行解决，结果是我想太好了。”
“……这可以笑吧？”
他看着她已经弯弯的眉眼，“请。”
池觅从偷笑变成光明正大的笑，但也好奇：“你是不是能不麻烦别人，就绝不麻烦别人啊？”
“是。”
“那怎么办，我最喜欢麻烦别人，也喜欢别人来麻烦我。”池觅喜欢有来有往。
沈开霁即刻道：“今天你在厨房帮忙盯着，太麻烦你了，以后也请你来麻烦我。”
“沈开霁。”
“嗯？”
池觅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啊？”
“你的，”他顿了顿，“存在。”
存在？
池觅刚想问这是什么玄乎的答案，就听见门铃声。
“完啦，楼下的人还是找上门来了。”池觅站起身，打算帮他跟邻居交涉。
门铃声总是让沈开霁心情不好，但此刻池觅的声音化解了很大一部分。然而他通过可视门铃看到外面的人时，又心绪繁杂，“不是邻居，是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