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柃抓着南枝衣服的手倏然收紧，往常安静的眸中浮现出惊惧的情绪。
阴秽，是大阴秽！
而且......很熟悉的气味。
南柃的手不禁轻轻颤抖，转过头将脸埋进了南枝的怀里。
不行，他要冷静。
现在只有他能保护爸爸。
这只阴秽的气味很熟悉，恐怕就是商场的那只，对方果然发现他们了。
大阴秽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隐藏气味发现不了也不奇怪。
就如刚才。
按理说大阴秽不隐藏，远一些他也能感知到，而这只阴秽到了近处才发觉。
也就是说，对方一直都隐藏气味跟踪他和爸爸。
直到现在才故意泄露出来。
南柃轻轻皱了下眉。
如果对方要吃他和爸爸的话完全不用大费周折，当时就可以吃了他们，可为什么偏偏跟踪到现在。
而现在才泄露气息又是为什么，吓唬他们吗。
还是，享受猫抓老鼠的乐趣？
南柃有些不解。
他没见过大阴秽，可隐约感觉大阴秽不怎么这样。
但在找到原因前，他和爸爸应该是安全的。
还有时间，他必须找到父亲。
“南柃不舒服吗？”
南枝发觉不对，他微微低头，轻抚开南柃额前的碎发，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他感觉这孩子越缩越紧，身体也有点颤。
他的手掌下移，温热的掌心将南柃紧紧抓着衣服的小拳头握住。
“爸爸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南柃陡然回神，稍稍抬头，轻声道：“爸爸我没事。”
他稚嫩的脸上带了点被衣服摩擦后的潮红。
“真的？”南枝又摸了摸他的脸。
“不舒服要跟爸爸说。”
“......嗯。”南柃低低地应了一声。
聚会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许多人都喝了不少酒，气氛也接近尾声。
至于穆康安，始终没什么动静，这让南枝安心不少。
相比之下，他倒更担心南柃的状态。
不知怎么，聚会后半场这孩子看起来都不太舒服。
虽然塞给他东西还会吃，可总感觉咬得很机械，没之前那样享受。
“南柃是不是饱了？”
南枝有些担心地放下手里刚剥好的螃蟹，擦了擦手，低声询问道。
“饱了。”
南柃回应道。
人类的食物并不能填饱他，是他现在没胃口，吃得太敷衍爸爸看了也会担心的。
“下次饱了要早点说。”
南枝温声道，用毛巾擦了擦南柃的嘴角。
正好聚会也快结束了。
许多玩累的已经准备回去，就剩下些想同刘戏穆康安再攀谈攀谈的还留这儿。
南枝当然没兴趣多留。
旁边程钰和元志浩两个喝高的正勾肩搭背地不知道在嬉笑什么，这副样子肯定是不能自己回去了。
“我们走吗？”杨琪琪转头询问道。
“走吧，差不多了。”吕雯沁道，说着拍了拍南枝，“走吗？”
“可以。”南枝点点头，随后道“我先去下卫生间。”
“也是，我也要去。”吕雯沁一听，放下刚拿起的包。
“那我先叫几个人扶他们下去。”杨琪琪指了指旁边两个醉鬼。
“麻烦你了。”南枝笑了下，“对了，南柃跟你一会儿可以吗。”
这种小要求，杨琪琪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她刚要开口，南柃就抱住了南枝的腿。
“爸爸，我跟你一起。”
他要贴身保护爸爸。
南枝只好摸摸他脑袋，“好。”
随后对杨琪琪道：“那我自己带着了。”
杨琪琪笑了下，“你家孩子真黏你。”
粘吗？
南枝又揉了揉手下毛茸茸的头发。
确实挺粘的。
...
卫生间是独立的。
南枝进去前，嘱咐南柃留在门外后就没再说别的，这孩子一向省心。
南柃乖乖点头。
大门关上后，他站在卫生间外有点距离的地方，安静等爸爸出来。
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或者说，发现大阴秽后就没再松懈。
也在这时，他像察觉什么，忽地将目光落在了阴暗的角落。
远离聚会的中心，此时周围安安静静，唯独头顶亮着微暗的暖光。
恍惚间，灯光似乎闪了闪，越加暗了下去。
南柃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某处，直到一团黑烟散过，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
“小朋友，一个人在这啊。”
是穆康安。
额前的碎发下，他轻眯着眼，垂眸看着面前的幼崽，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半蹲下身，目光与南柃平视，怎么看都像个普通的温柔大哥哥。
南柃一声不吭，漆黑的眼珠越加幽深。
“别这么紧张，吃糖吗？”穆康安一抬手，指尖便出现一枚草莓味的棒棒糖。
南柃紧抿着唇，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禁越收越紧。
“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跟南枝一点都不一样。”穆康安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随手将糖纸剥了塞自己嘴里。
“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穆康安嘲讽地笑了下。
南柃面色一僵，终于开口，“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穆康安眉间轻佻，“如果是我和南枝，一定会生下比你可爱百倍的孩子。”
“你......”
这一番话，南柃心底一酸。
本来现在爸爸就不认他。
他一直......都有点担心害怕，更别提知道在爸爸心里的形象了。
而穆康安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确很无聊，除了缠着爸爸抱，就没别的了。
不像别的孩子。
会撒娇，会玩，会掉眼泪。
“你说，你站在这，不会是怕我吃掉你爸爸吧。”穆康安慢悠悠地咬了咬口中的糖。
淡淡的草莓味从口腔中弥漫开。
人类，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曾困惑过，直到遇见南枝以后。
南柃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不会让你伤害爸爸。”
“那你要怎么阻止我？”穆康安玩味地看着他，“无论是你还是他，我轻而易举就可以......”
说着，他稍稍抬手，南柃便觉得全身被牢牢地禁锢，刹那间，空气猛地压了过来，骨肉被压迫的咯吱声清晰响在了耳畔。
“吃掉。”
“只要一瞬间。”穆康安笑道：“你爸爸出来，就看不到你啦。”
南柃没说话。
因为周身的压迫，他的眼中隐隐出现了血丝。
就像对方所说，只要一瞬间，南柃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在下一刻，穆康安像是发觉什么，猛地将力量全部收了回来。
抽回的瞬间，南柃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稚嫩的脸上已然浸满了汗水。
“年纪小，脾气倒挺倔。”穆康安一把捏住南柃的脸，像捏橡皮泥似的死死扣住。
“想耗空本体对付我，用完你可就死了，也只能挡我一时，有什么用？”穆康安的眉眼冰冷下来，隐约有了火气。
大概是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到，令他不痛快。
他冷哼一声，轻轻拍了拍南柃的脸，“要知道，就算你死了也保护不了你爸爸。”
“我现在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你，到底你是他的孩子。”
“不过......”穆康安话锋一转，轻笑道：“我总会把你折磨死的。”
“在我得到他之后。”
“你就不怕父亲！”南柃厉声道。
“你父亲？”穆康安歪了歪头，故作思索的模样，随后扯唇一笑道：“当然怕啊。”
“但是，你从没和父亲联络过吧。”穆康安松开捏着南柃的手，唇角的笑意扩大些许，“你父亲的确强大，就算南枝跟它分开那么久我也能感到残留的气息，可那又怎样。”
“你们早就失去了联络。”穆康安迎着南柃满含寒意的目光，一手轻轻勾着他柔软的发丝，嘲讽道：“否则，你也不会作为一个残缺异种生下来。”
“小可怜，你甚至连传承记忆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废物。”他目光轻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南柃，缓缓道：“你身上的力量连普通异种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更别提你父亲还是那样的存在。”
“像你这样智力残缺，能力丧失的垃圾，别说被抛弃，压根就不可能出生啊。”穆康安轻笑着，满是不屑和厌恶，那种将其贬到尘埃的语气和目光令南柃浑身发抖。
他知道的，他隐约知道的。
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自己似乎跟其他同族不一样。
可是......
“我不是垃圾。”
南柃强忍着情绪道。
他是爸爸的.......他是爸爸的......
是，什么呢？
“怎么了？”穆康安看着他赤红的双眼，低低道：“是不是想哭哭不出来？”
“因为你是个残缺品啊，傻孩子。”
“所以说，南枝有你这样的废物，简直是他的污点。”
“我......我.......”
南柃缓缓低下头，他跪坐在地，抵在地上的小手紧紧握拳。
他双目仓皇无措地看着地面。
他的确，什么也做不了。
他保护不了爸爸，还总要爸爸操心。
他好像，确实是个没用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样。
南柃抬首，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穆康安，压抑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我不会让你靠近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