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有行动力地当场拨打了莱伊的号码。

    电话没响两声就接通了。

    “……没什么。”笑意浮上形状美丽的唇角,让本就明媚的容色更加生动,女人放缓语调,语气甜蜜,“只是想你了,今天有空吗?嗯,不用回去了。”

    说这句话时,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鬓发。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发丝,这个动作说不出的温柔暧昧,风情无限。

    望着这一幕,降谷零心情复杂起来,不自觉嘴角下撇。

    原来她和莱伊谈恋爱是这种风格。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琴酒。

    顶着旁边两双眼睛颇有压力的注视,入间冬月丝毫不受影响,淡定地继续着对话,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那么,老地方见。”

    挂断电话后,她收起手机,望向琴酒。

    对视了片刻后,银发杀手吐出嘴里咬着的烟,用脚捻灭。

    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上的杀气仿佛被余烬点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而旺盛。

    …………

    另一边。

    赤井秀一挂断电话,望着熄灭的屏幕。

    我想你了——入间冬月一般不会说这么腻歪又直白的情话。

    上一次听她说这句话,还是一年前,在美国纽约。因为设计套出了他的卧底身份,她准备找他摊牌。那次危机差点让他的卧底任务宣告失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用回去了……听起来暧昧无限,仿佛是要留他过夜,共度良宵,其实是暗示吧。

    不用回去,换个说法就是——走上不归路。

    看来这通电话是死亡邀约。

    不直接说明,而是用暗示的方式,那么可以得出结论:琴酒此时大概率就在她旁边。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抬头望向天色。

    黄昏逢魔时刻,橙红色的夕阳光线依然带着几分冬日的寒意,但早春的气味已经从路边的枝头轻盈地飘出,幻化成一张灵动鲜活的面容。

    眼前的虚空中,女人噙着微笑的红唇,仿佛正在无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

    英国伦敦。

    弥漫着雾气的夜晚,偏僻的安全屋内。

    “赤井秀一。”

    她望着他,第一次开口叫出了他的真名。

    叫名字是再平常不过的行为,二十九年的人生中,赤井秀一听过无数遍别人叫他的名字,但是对入间冬月来说,这个行为的意义却非同寻常。

    这意味着她终于与真实的他相识。拨开曾经的谎言,撇去立场的分歧,平等对话,互相交底,彼此信任,心意相通。

    他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平稳有力。

    明确的目标,动荡凶险的道路,不断追寻前方的真相从不停歇——这是赤井秀一给自己选择的人生。因此,他从不被任何羁绊所累,也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建立深刻的情感链接。

    但这一刻,心底涌动的情感是如此真实,他无法回避,也不必回避。人生于世,应当活在当下,随心而行。

    他托起她的腰,将她整个抱起,深深纠缠。怀抱嵌合,一寸寸吻过她的肌肤,手掌摩挲着她的发丝,直到她也被这份炽热感染,心神与他一起沉沦。

    或许是命运恩赐的巧合,亦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被她征服,才会觉得她身上每个细节都如此契合他的审美取向。

    灯光朦胧,月色隐约。两道影子交叠着投在墙壁上。伦敦的深夜,寂静的角落,枪炮弹火的间隙,腥风血雨短暂被隔绝在外,无人知晓的感情与真相在此间交汇。

    近在咫尺的距离,笑意浮现在她琥珀般的眼瞳里,映出融化般的水色。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她勾了勾他的手指:“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找到那间酒吧的。”

    酒吧……

    这是在问初遇的事。

    “我当时正在追踪琴酒。”他坦白道。

    听到这个答案,女人笑了起来:“这么看来,我们是因为琴酒才结缘的?”

    开过玩笑后,她莫名陷入出神,侧头低垂着睫毛,眼瞳里的沉思之色宛如夜幕般深黯。

    片刻后,她忽然抬眸望向他,声音轻飘飘的:“如果我帮你抓到琴酒的话,fbi能不能为我提供污点证人保护?”

    闻言,赤井秀一低头注视着她。

    怀中的女人面颊泛着些许粉色,看起来像丝绢一样柔软。她的呼吸尚未平复,散落的长发略显凌乱地垂在下巴和脖颈上,白皙的肌肤腻着薄汗,说不出的旖旎。

    但她的眼神却是冷静的,有种不可捉摸的幽深。灯光在她的眼瞳上流动着,宛如深海中的流萤。

    “当然。”他说道。

    像是很满意这句干脆利落的答应,她眼里重新浮现笑意,微微弯起的弧度显得明媚多情。

    倘若入间冬月能接受证人保护,那他们之间便不存在立场的隔阂了。他不由想道。

    早在很久之前,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她,而她也选择包庇他的时候,他便想过他们之间的未来。

    可惜,在试探性地问起她以后的打算时,她拒绝了他,还说过死在他手上也不错。

    当时他心中下意识浮现的想法是——不希望有那样一天。

    因为想要一起活下去,才是爱一个人的本愿。

    ******************************

    “如果我帮你抓到琴酒的话,fbi能不能提供污点证人保护?”

    刻意放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仿佛带着朦胧不清的雾气。

    一个多月前,在伦敦与莱伊见面的那天,我就已经准备了这个计划,只待合适的时机。

    从恢复记忆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迟早要杀朗姆报仇。不仅如此,我还要杀boss,斩断一切罪孽的源头。

    根据那次假扮雪莉潜入实验基地获取的情报,花歌大概率是boss的配型者。因此,只有boss死了,花歌才能真正得救。

    但是在暗杀boss之前,我必须先除掉一只拦路的鹰犬——琴酒。

    只要有琴酒在,我的营救计划就无法进行下去。

    而选择与莱伊合作,一方面是因为莱伊潜入组织,本就是为了抓捕琴酒,我可以顺便帮他一把。另一方面,我并不完全信任公.安。

    波本同意与我合作,还承诺我随时可以签那份证人保护协议,但我却不能把他当作唯一的出路。

    事实上,我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年少懵懂时,命运就用惨痛的教训警示过我,人能够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除了公.安之外,我需要给自己留下其他后路,比如fbi。

    倘若公.安和fbi都不可信,我还给自己准备了第三条后路——

    去英国执行任务期间,我私下利用母亲生前的人脉,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备用的身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可以改名换姓假死。

    不过这么做后续麻烦很多,只能作为备选方案。

    …………

    时间跳转到不久前,朗姆死去的那个夜晚。

    去雪莉那里喝了一杯咖啡后,我终于平复心情,赶去见了莱伊。

    天黑了很久,似乎已经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公寓里没有开灯,黯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板上,像是洒下一片银白色的轻纱。

    我斜倚在沙发上,平静地开口:“朗姆死了。”

    面前的男人打量了我片刻。

    “这件事与你有关。”

    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以莱伊的聪明敏锐,能猜到这件事也不意外。我抬手理了理鬓发,干脆地承认了。

    “我的父母被利用到死,无辜的妹妹也沦为实验品和器官库……从十一岁那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想杀了那个老东西。”

    我顿了顿,收敛起冰冷刻薄的语气,缓缓说道,“接下来,组织大概会有一场清洗,难保你不会暴.露。”

    “你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反过来利用这次机会。”他说道。

    我忍不住扬起唇角。若要形容我与莱伊之间的这份默契,或许可以用棋风相似来比喻。

    “没错。”我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琴酒向来警惕多疑,不好对付。

    莱伊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一双墨绿的眼瞳仿佛蕴着星芒。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种时候,只需要拿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饵。”

    “诱饵?”我看向他。

    “直接告诉他我的身份,让他来‘杀’我。”

    “……”

    “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冒险了吗?”莱伊注视着我,语气平稳地说道,“如果这个计划顺利,我,和你,总会有一个人要涉险。”

    夜色中清冷的月光将男人的面容映照得深邃冷峻。他对视着我的眼睛,不让我有一点反驳的余地。

    我心里明白,莱伊说得没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毕竟是琴酒,组织里最难对付的人,没有之一。要打琴酒的注意,不冒险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去主动承担这份风险。

    这个男人,向来我行我素、无所畏惧,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是无比简洁。

    似是看出我默许了这个计划,他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说说你打算怎么脱身。”

    我看了他一眼,摊手道:“随机应变。”

    我当然预想过办法,但是说实话,琴酒是很难预测的,就算定好了planabc,到最后也不一定能用上。

    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莱伊没有再继续追问,沉默地点燃一支烟。

    打火机的火苗划破夜色,照亮了方寸之地,暖光勾勒出他沉稳的眉眼轮廓。

    淡淡的烟草味飘散在空气里,盈满鼻尖。我不讨厌这个味道,反而感到有些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