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松林 怎么会不喜欢。
调香室在另外的楼层。
两人没牵太久的手, 临到扶梯那儿就松开了。
调香需要两枚代币,可以获得两份diy香水和一瓶赠送的香水小样,选香墙上陈列了满满当当的香料瓶, 一进门就是扑面的香气, 不过并不刺鼻,只淡淡的,像纱一样笼在身侧。
第一步是做香调测试,两人出乎意料都适合木质调。
松穆凑到林露秋身边,小声说:“和我们的名字还挺搭。”
两人是给对方调的印象香,林露秋嗅闻过后选了粉红胡椒、薰衣草、松木和香根草。
他选得很快,反倒是松穆有点纠结:“竹子和佛手柑你喜欢哪个?”
林露秋扒着松穆的小臂去闻他手中的试香纸, 鼻尖小幅度翕动,下巴也跟着皱了一下, 像是在苦恼,在松穆的视角下看得分明。
“都不错,看你想要什么风格的吧。”
松穆失笑:“不是在问你吗,怎么把问题又抛回来了?”
“你给我调印象香, 还要我出谋划策?”林露秋说着松开了手。
松穆看他想走,伸手拦了一下, 臂弯正好勾在林露秋腰后,将人往回带。
他把林露秋堵在台前,捏着试香纸贴在他锁骨下方, “先别走,借我闻闻。”
试香纸材质偏硬, 尖角从林露秋的肌肤上划过,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如同由红痣抹开的拖尾, 松穆没把他困得太紧,但林露秋看着对方一点点调配比例,试图找出最适合自己的认真姿态,也就不打算走了。
背后是微凉的大理石台面,林露秋放松靠着,右腿微曲,任由松穆一次又一次靠近自己。
松穆做这种事一向很严谨,甚至会钻牛角尖,林露秋见他反复比对几张卡纸愁眉不展的模样,抱臂问:“还没决定?”
松穆面色绷紧:“嗯,总觉得都不太对。”
林露秋忽地轻笑一声。
“不是印象香吗?”
林露秋抬手,覆着松穆的耳后把人拉过来,他用了点力,指间微攥,像是扯着松穆看向自己,而后缓缓靠近。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对视了几秒,林露秋才噙着笑,柔柔落下目光,问他:“现在呢,只想着我,你会调什么样的香?”
松穆的神情似乎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空白了一瞬,听到林露秋的话,他眸光定了定,指腹继而无意识压紧了试香纸。
“我怕你不喜欢。”
林露秋抚着他的发尾,笑意更深,“怎么会不喜欢。”
松穆受到鼓励,眉间都舒展了开来,他最后靠在林露秋身上轻轻嗅了下,定下了自己的选择。
他说:“那就竹子、桂花、冷杉和银杏。”
林露秋:“好呀。”
两人接着进行下一个步骤。
全程在一旁微笑陪同的店员:“”
之后的步骤很简单,两人将配比好的溶剂依次倒入、搅拌、调色,没几分钟,两瓶独一无二的定制香就出炉了。
两人都没有调另外的颜色,但是松穆往林露秋的香里加了几勺闪粉,在灯光下很亮,很夺目。
瓶身的文字可以自选,林露秋避着镜头另写了一句,交给店员后去看松穆。
松穆站着,像面对试卷最后那道难题那般沉吟许久,最后选了这句:
【Autumns Grace,Loves Trace.】.
卡丁车的场地很大,车子也漂亮,时速最高可达80,这天正好赶上赛道反跑,超长的下坡路段让两人爽得肾上腺素飙升。
自己的衣服不太方便,林露秋和松穆都换成了店内的赛车服,经典的黑红白配色,还带有露指手套。
林露秋的发尾被头盔夹在颈侧,一扫一扫的有点痒,他一圈跑完,侧头让松穆帮自己重新扎好。
松穆洗完手,娴熟地将发尾小辫团成丸子,他戳了戳这团毛绒绒的小丸子,问:“要不要比一场?”
“行啊。”林露秋说,“一圈太短了,三圈怎么样?”
“有赌注么。”
“你要赌什么?”
松穆看着林露秋:“没想好。”
林露秋喝了点水,重新戴上头盔,一双漂亮的眼睛水亮地望过来,带着毫不遮掩的矜傲。
“那就趁现在快点想好,否则最后输了还要怪自己分心。”
“不会。”松穆转着脖颈,跟他一起来到起点,“只要某人别慢了一点就对我使坏,不会输。”
林露秋拉长声音“嗤”了声,“松老师,把话说太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咔哒——”
安全带卡扣系上,面前的屏幕已经开始倒数,林露秋目视前方,更换好档位。
【3】
【2】
【1】
“哔——”
比赛开始。
起点上并排的两辆车瞬间弹射了出去。
改装引擎的轰鸣震得防护网簌簌作响,面前呼啸擦过的风和鲜明的推背感让林露秋不由眯起了眼。
车速极速上升,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橡胶摩擦的烧灼味,而伴随着作为鼓点的,是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跳。
第一个弯道,两人同时放弃减速,松穆猛打方向盘率先切入内圈,几乎是擦着林露秋的车头完成了一个漂移。
交错的瞬间,林露秋甚至能看到对方手背凸起的虬结青筋。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
“林露秋,别分心!”松穆笑着,踩下踏板,又是一个加速。
林露秋担心和对方相撞,犹豫着降了点速,一眨眼面前的卡丁车尾灯已经掠过了他的左轮胎。
他气笑了,胜负欲被彻底点燃,在直道区将油门踩死,直到即将进入90度弯道才点下刹车,卡丁车横甩出扇形残影,后保险杠堪堪擦过赛道边缘,车身原地抖了抖才重新回直。
林露秋把话重新丢了回去:“看路啊朋友,别挡道。”
两人越是互相挑衅就越是热血上涌,赛道本就曲折,在接二连三地弯道加速后响了许久的尖锐摩擦声。
几乎分不出高低胜负,林露秋和松穆势均力敌,都玩得疯,车头几乎全程蹭在一块。
以这样的状态跑了三圈,等最后冲刺时,两人的开法反而平和了下来,借着下坡的惯性一起冲过了终点。
酣畅淋漓。
林露秋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太兴奋了,心跳无法平息,呼吸滚烫,掌心后知后觉沁出细密的汗珠,以至于看到松穆抱着头盔站在面前时,林露秋差点控制不住想吻上去。
他咬了下舌尖保持理智,看着屏幕上刷新的时长,意外挑眉:“破纪录了?”
“嗯,我俩是新纪录。”松穆把手套摘下,替林露秋捋顺微乱的额发,开玩笑:“可能有钱人都惜命吧,不敢像我们这么跑。”
林露秋实在没力气了,笑得靠在松穆肩头,抬手砸了他一拳,“好爽啊松穆。”
是真的爽,油门一踩就什么烦心事都不记得了,漂移、加速,连身体不受控地歪斜都是乐趣,眼看护栏离自己越来越近,再极限地继续冲刺。
身体被燃尽掏空后重新装满,每一根筋脉都熨帖得仿佛即将化开。
不痛,像是被肉垫拍了一下,松穆按住他的手腕将掌心摊平,轻柔地舒缓因持续发力而紧绷着的肌肉,“那之后还来。”
林露秋闷闷哼了声,算是回应。
最后是林露秋赢了,险胜,只比松穆快了零点几秒,肉眼大抵都分辨不出。
林露秋贴着矿泉水给自己降温,心情愉悦地用脚尖踢了踢松穆的鞋跟,“都说了是我赢吧?”
松穆这时倒是开始说好话了:“嗯嗯,啾老师厉害,我甘拜下风。”
他把林露秋拧开的冰水抽走,换上了一旁的温水,趁人还没拧眉,立马转移话题,“打算差使小弟我做什么?”
林露秋懒得和他计较,一口一口啄温热的白水,“先欠着吧,反正有镜头为证,你也赖不掉。”
松穆:“好嘞。”
在卡丁车这里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多,等做完蛋糕出来,外头天色都暗透了。
恰好遇上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的殷潚和隗立宵,几人合了下所剩无几的记录币,干脆一起拼了晚饭。
进门的时候,林露秋听到身后两个小孩在窃窃私语。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由于隔着兽头,音量还是很明显。
隗立宵:“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拼好饭。”
殷潚:“噗。”
林露秋闻言立马瞥向站在一旁的大堂经理。
嗯,很有职业素养,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
松穆:“噗。”
林露秋:“?”
接触到林露秋疑惑的目光,松穆解释:“哦,我也觉得好笑。”
林露秋冷着一张脸:“好吧。”
他尊重不同人的笑点。
松穆的视线在他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笑了一声。
玩了一天都饿了,点完套餐,众人直接把蛋糕拆了分着垫肚子。
林露秋看着对面的两人把头骨小心翼翼取下,好奇道:“你们今天一直穿着这身吗?”
林露秋不喜欢奶油,松穆从对方盘里撇了一点过来,也问:“打高尔夫也不脱?”
“昂!”隗立宵把蛋糕咽下,点头,“反正我俩都不会打,什么装备都没差,干脆全套进去了,还拍了不少照片呢。”
殷潚推了下眼镜,把相册打开给他们看。
只见画面中一猫一犬两只大型毛绒绒正笨拙又勤恳地站在球场,一个握杆,另一个就蹲下帮忙摆球,连着三杆,一杆都没有挥到球。
“可是好可爱哎。”林露秋感慨着揉了把殷潚脱下来的大猫爪。
触感很好,像朵云一样绵软,肉垫还能回弹。
殷潚说:“小秋哥你可以穿上看看。”
林露秋闻言套了一只,是想象中的感觉,绒绒的压着手背,他握拳,猫爪跟着向里收起。
林露秋转身把手伸到松穆面前,肉垫朝上。
“人类,握手。”
“”
松穆一时没动。
他知道林露秋好看,什么样都好看,但他没想到对方戴着细框眼镜举起猫爪的样子能可爱成这样。
面上没有表情,甚至有点过于正经,可眸子睁圆了,薄唇抿出一点肉感,就这么一错不错望着自己要握手
松穆把手递过去,握着晃了晃,他觉得自己还没降温,否则怎么脑袋昏昏沉沉地就张嘴了。
他听到自己轻声问:“猫猫,能变成小鸟吗?”
第42章 麻烦 正一颗一颗解着衬衫的扣子。……
最后还是一枚代币都没剩下。
林露秋喝了两口酒眼神就不对了, 一手懒洋洋撑着下巴,眼皮半阖,时不时伸手去勾松穆的手。
朱砂串贴着白金色的手环, 叶片缠着垂下的链条, 手环表面凹凸不平,一次又一次蹭过虎口。
松穆想给他倒点蜂蜜水,林露秋不要,反而说想吃冰淇淋。
林露秋今晚就着酒吃了不少东西,松穆掌心覆在他的胃部,问:“撑不撑?”
“不撑,吃得下。”林露秋摇头, 把他的手拿下来,反手去磨对方的尾戒, 而后在桌下借着灯光端详,“好看。”
松穆说:“耳钉也好看。”
冰淇淋分量不小,松穆点了两份,一份给林露秋, 另一份给殷潚和隗立宵。
店内的冰淇淋可以自助加料,俩小孩冰淇淋吃成了冰粉, 什么果干麦片巧克力酱都往上浇,松穆看着有趣,一转头, 林露秋正捏着勺子慢悠悠刮融化的部分。
许是怎么刮都止不住融化的速度,林露秋愣了几秒, 干脆直接上嘴,一口咬掉小半个雪糕尖,唇角都沾到了。
冰淇淋融化后黏黏的, 把淡色的唇都浸染得透润艳红,林露秋舔不干净,唇角微垂看向松穆,很不客气地扬起了下巴。
松穆就捏着湿巾替他擦去了。
松穆似乎从来不觉得做这些事有什么不对,也不会嫌麻烦,他就只是垂着眸,控制好力道,一丝不苟地照顾着林露秋。
松穆的性格其实算不上温良,他有自己的脾性,也常常因此做出些堪称不服管教的行径,在学生时代,他让老师家长头疼的时候不少。
甚至出道后也是这幅作派,节目里当众回怼让队友难堪的主持人,拒绝公司不合理的专辑价格,面对品行不端的同事,哪怕是前辈也不给好脸色。
因为这样不肯低头的性格,松穆这些年挨了不少骂。
林露秋想,松穆是不在意的。
他自己活得肆意,就不会在意他人的评价。
所以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和他遮掩了这么多年呢?
时间太久,林露秋对当年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可就算时间留下的尘土再厚再重,他也依然记得松穆最初的态度。
他问为什么,他说不用怕。
松穆说无论怎么样,他们总有办法一起出道的。
林露秋听到这毫不在意的言论却更加烦躁,大声质问他用什么方法,有什么方法。
林露秋吼道:“我明明靠自己就可以出道,为什么还要靠别的?!”
松穆似乎沉默了,面上无所谓的神态渐渐消失不见,转而变得复杂晦涩,他看着林露秋,似乎是意外他的突然爆发,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来话。
半晌,他才试探着慢慢靠近林露秋,勾住他的小指,说:“那我们稍微演演戏?”
松穆讨好地冲林露秋弯了下眸,声音很轻,“反正等出道了,公司也管不到我们交友。”
林露秋瓮声瓮气:“怎么演?”
松穆:“少见一点面,然后当作不认识?”
林露秋:“可我会想你。”
松穆:“我也会想你。”
“”
没办法,最后只能做贼似的偷偷见面,在毫无喘息空间的练习间隙溜出门,躲在各种不起眼的角落,说了很多很多话。
过了很多很多年。
林露秋想,为什么呢。
他怀疑自己真的喝多了,头晕目眩,指尖都隐隐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稳住声线,牵着唇角,调笑般道:“真是麻烦松老师了~”
松穆失笑,顺手把林露秋握着勺子的指尖一道擦了,想也不想就说:“这还叫麻烦?”
“”
林露秋正出神,忽然看见松穆抄起一大块冰淇淋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都鼓着呢还要对林露秋说:“不能吃完嗷,吃多了你胃疼,我先解决掉一点哦、嘶,这玩意还怪凉的。”
林露秋瞬间什么情绪都没了,闭着眼睛把手抽了回来.
回到小屋两人才打开手机,工作室发来消息说上了热搜,问要不要压。
松穆一看时间几小时前,视频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内容,就说算了。
林露秋没醉,就是犯困,加上这会儿有点心绪不定,干脆窝沙发上小憩,没去看松穆。
松穆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过来披了件外套。
他动作很轻,连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都降到了最小,披完没动,静静看了林露秋一会儿。
林露秋能感受到松穆在逐渐靠近,对方似乎也有些紧张,呼吸节奏紊乱,等眼前阴影都被笼罩的时候,林露秋跟着默默屏住了呼吸。
可和想象不同,代替唇瓣落下的,是松穆的手。
他羽毛似的刮了下林露秋的脸颊,然后短促地笑了声。
松穆又走远了。
林露秋盖在外套下的手不由攥紧了衣袖,等了片刻,确认对方不会去而复返的时候,愤愤转了个身,背对松穆。
他想,讨厌的直男。
而这时的“直男”,在回复高羡的消息。
高羡跟了一天录制,别的收获没有,反倒对综艺拍摄产生了兴趣。
【老高:哥们,我明天还想来,太有意思了/喝奶茶】
【老高:你说我这个年纪从业还来得及吗?】
【老高:哎,恋记能火是因为PD有钱,那我不仅认识你们,还比PD更有钱,我拍的节目能不能成为地球球综/星星眼】
【松穆:】
【老高:你们盒饭也蛮好吃的/赞】
【松穆:不是哥们,你来干什么来了?追寻梦想第二春?】
【老高:怎么说话呢,我一直看着你们呢好吗。】
【松穆:所以有什么心得,说来听听?】
【老高:没有。】
【松穆:真没有?】
【老高:你要听实话?】
【松穆:不然呢/微笑】
下一秒,画面陡然弹出语音通话,铃声随之响彻整个房间,松穆吓了一跳,飞快挂断。
他立马看向林露秋,好在对方只是翻了个身,没别的反应。
松穆低头打字。
【松穆:干嘛呢,小啾在睡觉】
【老高:?】
【老高:我憋了一大堆话要和你掏心掏肺,兄弟你倒好,反手给我一巴掌。】
【松穆:打字或者发语音吧,不方便。】
这句话发出去后,消息页面许久没有动静,只有最上面的名字在【对方正在输入】和【对方正在说话】来回横跳。
大约等了三分钟,高羡才发来一段语音。
松穆戴上耳机。
“阿木啊”高羡的声音很惆怅,“我其实感觉你俩可能都有点那啥,主要平时我没啥体会,但今天看到你们和其他情侣一起录制,实在有点难以言喻。任谁看都是四对啊,我又回想你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高羡叹了口气,“哥们,我不觉得你俩像弯的,但你俩看着也不太直。”
【松穆:这次不说我是受别人影响了?】
【老高:你俩影不影响一个样。】
【老高:而且不是我说你,不都让你和老林保持点距离吗,怎么越贴越近了,我身边负责你俩的导演组都要疯了。】
【松穆:尝试过,忍不住。】
【老高:】
【老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告白?】
松穆没有任何犹豫,回了个【不】。
高羡很疑惑。
“你喜欢露秋,他肯定也不排斥你,你俩这么多年知根知底,要是喜欢就在一起呗,多好的事啊。”
但松穆还是这个答案,他说:“我不觉得小啾喜欢我,而且就算他说喜欢,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
高羡不是当事人,听他这么坚决也不好再劝什么,只能留一句有事就找他,喝酒也行,总之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松穆说好。
林露秋有点洁癖,要是就这么裹着酒气睡一晚第二天起来肯定难受,松穆又等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到沙发边把人叫醒。
松穆拍了拍林露秋,把他从自己的外套里捞出来。
“小啾,先醒醒,洗个澡再睡。”
林露秋原本只是假寐,躺着躺着就真的要见周公了,这会儿软着身子胡乱挂在松穆身上,嘟囔道:“站不动我要泡澡。”
松穆找着地上的拖鞋,让他站好。
“泡,想怎么泡怎么泡,水放好了。”
但他不太放心,捏了下林露秋的脸:“还困?要是实在睁不开眼就不洗了,将就一晚,明天清醒了再洗也一样的。”
林露秋皱眉:“脏。”
“我又不嫌。而且万一你泡着泡着呛水,多危险。”松穆说完,脑海里飘过了好几种不同的紧急情况,越想越觉得不妥,反手把林露秋往被子里塞,“算了,直接睡吧,放你一个人在浴室我实在不安心。”
林露秋当然不肯,但他力气拧不过松穆,挣扎的时候反倒踢掉了一只拖鞋,眼看就要被推上床铺,他脱口而出:“不放心你在一旁看着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手下骤然紧绷的身体。
两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硬生生定格在了床边。
林露秋这下清醒了。
“”松穆偏头把脑中飞速成型又消散的画面甩开,难得有点羞恼,“胡说什么!”
原本林露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见松穆这样,心思反倒又活络了。
他踩着松穆的脚背,一手环住对方的腰,不解问道:“怎么就胡说了?”
“都是兄弟,帮忙洗个澡不是很正常的吗?”林露秋故意把松穆的说辞丢回去,倒打一耙,“还是说,你其实不把我当家人?”
松穆汗都要冒下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不愿意?”松穆不敢和林露秋对视,林露秋偏要追着去看他无措的神色,“你嫌我麻烦?”
松穆冤死了,只能尝试和林露秋讲道理:“和这些都没关系,主要是亲兄弟也不能一起洗澡啊。”
林露秋眯了眯眼,笑得明媚又狡黠:“我和你又不是亲兄弟。”
松穆哑口无言,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见林露秋一手攥着他的衣领,一手抚上了自己的,正一颗一颗解着衬衫的扣子。
紧身内搭包裹着的身体结实有力,林露秋抬掌覆上,感受其下疯狂跳动的心脏,忽然倾身,在面前颤动的喉结上啄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唇瓣贴着便结束了,可松穆还是瞬间就滞住了呼吸。
他有几秒甚至失去了意识,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林露秋靠在松穆身上,衣衫凌乱,声音可怜又勾人,他叹了口气,说:“阿木,我好醉了,你陪着我吧。”
第43章 浴缸 动作间带起一阵水花翻滚的闷响。……
松穆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总之等他再度回神的时候, 怀里已经抱了满怀林露秋的衣服。
而他则背对着浴缸站着,浑身烧灼般滚烫。
松穆能听到林露秋一点点浸入水中的声音,也闻得到对方使用的香氛味道, 他看着浴室逐渐被水汽填满, 整个世界都白茫茫一片,宛若梦境。
直到林露秋喊了他一声,松穆才惊觉自己原来还没把衣服放到脏衣篓里。
松穆匆匆放下衣服,问道:“怎么了?”
浴缸很大,是圆形的,林露秋几乎能在里面游泳,他换了个姿势, 趴在浴缸边缘,仗着自己迷醉, 伸手去拽松穆:“站那么高做什么?我都看不到你。”
松穆被这只湿漉漉的手一碰,激得差点夺门而出,他稳了稳心神才道:“你洗就好了,我不会回头的。”
林露秋掬了一捧水, 任由其从指缝滴滴答答落下,“我又不介意。”
“”
逗弄得差不多, 林露秋见松穆耳尖红得几乎滴血,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好啦,别一直站着了, 找个凳子坐下呗,不然我还要一直抬头和你说话, 好累。”林露秋抱怨道。
浴室里哪来的凳子。
林露秋不过是替松穆找了个借口出去,谁知对方脑子没转过弯,听到这话, 竟然径直坐下了,靠着浴缸,后背被溅出的水滴洇湿了大片。
林露秋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
灯光明亮,只有漂浮着的点点泡沫能掩住其下光景,他发尾披散,紧贴漂亮蝴蝶骨,随着动作翩跹翻舞。
松穆就这么一动不动端坐着,哪怕头颈微垂,肩背依旧挺拔而开阔,林露秋瞧了片刻,又稍稍探出身体,往他耳垂吹了口气。
“松穆,你在紧张吗?”他问道。
松穆右腿蜷了下,闭着眼:“有点不习惯。”
“哦。”林露秋很能理解,“以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心脏在胸腔震荡,他嘴上却依旧喋喋不休不肯安静,“我们小时候不是都在一起洗澡的吗?你还要抢我的小黄鸭呢。”
“那才几岁。”
“有区别吗?反正都是我和你。”
水温很舒适,酒精顺着血液醺腾蔓延至身体各处,连意识都开始发懒,林露秋嫌这个姿势不舒服,起身跪坐在松穆身后,动作间带起一阵水花翻滚的闷响。
他双膝微微叉开,腰跨在水面浮现后隐没,林露秋塌着腰,隔着浴缸从后一点点环抱住松穆。
没用什么力,只是没骨头似的用湿漉的身体蹭在对方耳后、肩膀,最后缓缓收紧双臂,水滴连珠般落下,将他触碰的布料浸深、染透。
松穆的身体很烫,比林露秋这个泡着澡的还要烫,林露秋侧头去听他凌乱加重的呼吸,唇瓣若有似无擦过对方颈后。
“阿木”林露秋用很小的声音叫他,像在梦呓,“我没力气了,怎么办?”
松穆胸膛剧烈起伏,腕骨处盘叠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林露秋推开,可身后的躯体太过温暖柔软,融化了他所有反抗的念头。
他声音已然哑透了,僵硬着抬起的手腕最终还是圈住了林露秋的,轻轻擦去他指尖的水珠。
“怎么办?”松穆低声重复了一遍,才问,“我把你抱出来好不好?”
林露秋摇头,贴得更紧了:“还没洗完。”
许是听出了林露秋的言外之意,松穆一时没能接话,他大脑混沌一片,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牵住了林露秋的手,沿着他泛红的指尖,一点一点抚上他裸露的肩头。
松穆呐呐开口:“不行”
林露秋掐着松穆的下巴,让人扭头看自己,“阿木,睁眼。”
松穆哪里敢,他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眼睛死死闭着,眉心都蹙到了一块,从林露秋手中挣了出来。
林露秋掌心一空,不大高兴地勾住了他的项链,“躲什么?你之前也这样,说心乱,想不理就不理我了。”
他去摸松穆的心跳,“现在呢,心也是乱的?”
松穆何止是心乱,他浑身上下都是乱的,分明只是陪同,眼下却几乎湿透了,思绪朣朦,被林露秋反反复复牵扯着无法平静。
他能感受到林露秋的手、目光,甚至是呼出的吐息,对方的一切都在纠缠自己的理智,如同一阵氤氲的烟,柔缓又无法阻挡地夺走他的呼吸。
他想说这样不对,你喝醉了,想趁着两人都未失控及时离开,可是喉头滚动,指间绷紧又松开,最后只说得出口一句:“我不躲,你会胡来。”
林露秋霎时轻笑出声:“你躲了我更会。”
松穆:“你先把我放开。”
林露秋:“不放。”
松穆:“放不放?”
林露秋听到这句话,讶异地瞪大了眼。
“你凶我?”他很不可思议,“你居然凶我?!”
“”松穆顶着半身的泡沫,有苦难言,“老老实实洗吧祖宗,水都要放凉了。”
林露秋脾气上来了,犟着不肯躺回去。
松穆忍了又忍,实在没办法,在林露秋又一次把手伸进自己衣服胡乱揉捏的时候,憋着一肚子火轰然站了起来。
他掠过林露秋骤缩的双眸,目不斜视往浴缸里倒了满满一层的泡沫,随后撸起袖子,将林露秋已经被吹得发凉的胳膊塞进了水里。
松穆力气大,哪怕缸底打滑都把林露秋牢牢桎在了怀中,泡沫厚重,很快将林露秋锁骨以下都挡了个严实。
松穆抽出花洒从林露秋发尾开始浇:“闭眼。”
林露秋抬头撞进对方欲色浓重却又莫名清澈的眼底,两人静静对峙了几秒,半晌,林露秋还是认命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想,算了,算了
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松穆让林露秋坐好,而后自己托着对方的脑袋,一点点帮他洗头。
松穆没做过这种事,动作间难免显得笨拙,但他耐心,下手又轻,宽大的掌心托着林露秋的脑袋,顺着转揉,没多久,林露秋还是放松了下来。
浴室的光开得有些亮,林露秋眯着眼,忽然伸出了手。
松穆:“嗯?”
林露秋张开五指说:“把戒指还给我。”
松穆把水停了,从小指上取下戒指,而后微不可察顿了顿,才小心地将其套进了林露秋的无名指。
紫水晶转到了正中间,严丝合缝地吻着他的指根。
林露秋晃了晃戒指,问松穆:“好不好看?”
松穆回答:“好看。”
林露秋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紫水晶钻破细密的泡沫,转眼就没入了水面。
又过了一会儿,林露秋闭着眼,小声骂他:“松穆,你是个笨蛋。”
松穆不和喝醉的林露秋计较,点头应下,“好吧,我是个笨蛋。”
“你又傻又呆。”
“嗯,我又傻又呆。”
“木头。”
“嗯?”
“我没有在叫你!”
“哦,好吧。”松穆说,“小鸟。”
林露秋就不理他了。
林露秋不知道别人相处是不是和自己跟松穆一样,总是会急转直下,总是会欲言又止,叫人又无语又好笑。
可要是真说生气或是动怒,他也没那么强烈的情绪。
这又不是松穆的错。
他只是迟钝了点。
耳边是潺潺的水声,胡思乱想间,林露秋任由意识下沉。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隔日清晨了。
林露秋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松穆背对自己穿衣服的画面。
松穆的身材练得很好,蜂腰猿背,背肌紧致却不夸张,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线条恰到好处,勾勒出一种别样的视觉享受。
除此以外,林露秋知道,那里的手感也是极佳。
松穆穿好衣服,下摆垂下盖住腰腹,一扭头,就见林露秋正迷迷糊糊望着自己。
“刚想叫你起来。”松穆说,“今天是分开拍摄,有些组已经出发了。”
是一早就定好的拍摄主题,当天会回到每对情侣初次见面的地方,穿着当时的衣服,故地重游来个约会。
他们俩情况不太一样,最后是由松穆定的地方。
林露秋表面点着头,实际思绪依旧停留在昨夜。
他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又不动声色端详着松穆的神色,心想: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洗完抱出来的?
身上很干爽,没有泡沫残留的感觉,头发也很顺,闻着好像还抹了精油,总之松穆照顾得很妥当,兢兢业业把林露秋洗了个干净。
林露秋于是更加好奇了。
松穆做这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松穆的表情看不出端倪,林露秋眸中一闪,偏头抚住了额,“嘶”
松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怎么了?”他探着林露秋的额头,确认没温度后才伸出指腹,替他揉着太阳穴,“头疼?”
“嗯,可能喝多了。”林露秋眉目低垂,瞧着恹恹的,“昨晚有发生什么吗,我好像有点断片。”
松穆似乎怔愣了片刻,连手上动作都停了。
“三杯红酒也会断片?”
林露秋唔了声,皱着眉,也是不敢置信,“才三杯?我怎么感觉像是喝了三瓶。”
说完他叹了口气,“可能年龄上来了吧,现在越喝越不行了。”
松穆张了张嘴,罕见有点滞涩:“你还记得多少?”
林露秋估摸着说了点:“冰淇淋?然后我回来睡了一觉,后来后来我是不是和你还吵过?好像有点印象。”
“之后呢?”
“之后?不是睡了吗?”林露秋稍一挑眉。
他说谎的时候反而没什么大表情,微微冷着脸,连语调都是无波无澜的,很能唬住人。
可松穆看了他半晌,却是没接话。
甚至一反常态,他竟然收回了手。
“?”林露秋侧目望去。
松穆已经直起了身,眼神没什么情绪地落在别处,他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上,只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而后便离开了。
落在地上的脚步有点重,似是情绪不佳。
林露秋握着手上熟悉的校服套装,又看了眼松穆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晃。
第44章 青梧 好久不见。
林露秋其实根本不记得和松穆初次见面的情景了, 自打他记事起,对方就没从自己生活中消失过。
是以当时节目组过来询问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要怎么选,林露秋在脑中回溯了半天, 最后还是松穆说了个青梧一中。
青梧, 国内最好的私立中学之一,初高连读,学生数量不多,但是占地很广,主打高阶教育,贵而精。
青梧的校服和传统私立学校的略有出入,除了基本的西装款, 还有一套常服,男生是卫衣、冲锋外套加工装裤, 女生针织外套棒球服,下身裤子裙子都有,体育课的运动服另算,能搭配自己的饰品, 总之很自由。
当年松穆就是看中了青梧的校服设计才去的。
虽说校服连着穿了七年早就没了新鲜感,但时隔许久再次换上这一身, 林露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免有点恍惚。
秋季外套宽大,拉链拉上后更显身形瘦削, 林露秋把发尾梳顺,难得扎了个规规矩矩的小啾, 藏在耳后。
青梧的校徽是一颗梧桐树,左半边树形,右半则羽化成雀, 青鸟仰首,口中衔月,只用了寥寥几笔,但颇为传神艺术。
林露秋把耳环重新戴上,换了双白色运动鞋,没有额外的妆造,发丝柔顺垂在两边,瞬间稚气了许多。
他推开门,松穆正百无聊赖靠在栏杆边转手机,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内搭没穿校服,是自己的白色长袖,额发随手往后一撩,露出优越的五官,乍一眼望去,和学生时代并无二样。
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的人缓缓交叠,林露秋迈步走近,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去拍他的肩,只勾了勾唇,“同学,在等人?”
松穆回身,收好手机,口吻淡淡:“是啊,在等我哥们。”
林露秋:“那不巧,我还以为是在等我。”
松穆忽的笑了一声,虚虚揽着他的脖子,带着人往前走,“怎么不巧,你不就是我哥们吗。”
林露秋:“”
他皱着眉,挣开了松穆的手,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松穆倒也没跟上,落了几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坠在身后,直到两人一起上了车。
今天跟组的PD已经在车上候着了,她不知道两人都是青梧的学生,递过来一份资料,向他们介绍。
“今天是周四,校内还在上课,所以拍摄的时候需要两位老师注意一下。青梧分为初高中两个部,我们录制虽然已经请示过了校方,但活动区域最好还是集中在高中部,以免打扰到其他师生。”
录制期间林露秋和松穆会和高中部的班级一起上课,算是切切实实重新体验一把校园的青葱时光。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听后应下。
青梧占地大,建造时选址靠近别墅区,虽说远离市中心,倒是和小屋距离很近。
随着车程逐渐增加,车窗两边的街景也一点点变得熟悉起来,林露秋和松穆以前就是沿着这条路一起上下学,度过了许多日夜。
林露秋偏头望着窗外:“好久没回来过了。”
两人高考结束后松家就搬离了这里,之后成团出道,日子愈发繁忙,除了逢年过节差人送些礼物回来,还真是很久没回母校看过了。
“也不知道老师们还在不在教书。”
“算算都十年了。”松穆回想着这几年听到的消息,“初中部几个老师要么退休要么转校了,高中么老班和老赵都在。”
他对着林露秋洋洋洒洒说了好几个人名,后者听完点了下头,“是该回来看看了。”
“高羡不是想来么,待会儿给他发个消息,一起回去得了,过年的时候几个老师不还说想见见他。”
高羡和他们不是一个班,但胜在这个活宝人缘好,参加的活动又多,一整个年纪的老师几乎都认识他。
“说到高羡,他今天怎么不在?”
高羡昨晚不仅给松穆发了消息,也没放过林露秋,两边来回感叹,反正中心思想就一个,想继续跟组待着。
他们俩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说服顾一默的。
松穆戳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说:“昨晚录制结束又跑农家乐撸串去了,凌晨还在和我发消息,这会儿估计没醒。”
两人聊天聊得有来有回,一旁的PD握着稿子也听得胆战心惊,做这行的最重要就是有眼色拎得清,可PD偷偷摸摸瞧了半晌,最终没有抵抗住心底的好奇,试探问道。
“两位老师是一个学校的吗?”
林露秋循声看过去,双眸微微弯起:“是啊,而且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戴上了麦克风,PD分不清林露秋说的是不是玩笑话,嘴张了又合,还是默默闭上了。
算了算了,好奇心害死猫。
别人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她也不要知道!
抱着这样的心态,PD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开始悄悄观察起两个人。
保姆车,车位间隙较大,两人在后排一人一边,其实并不亲近,偏偏搭话时态度熟稔,带着股若有似无的亲昵,叫PD不禁有了这样的错觉:哪怕身边再多的人,这俩也能生出只有对方进入的屏障,将闲杂人等一概排除在外。
但细看又有点奇怪。
她说不上来。
林露秋和松穆,似乎不怎么对视?
一个转头,另一个就一定会避开,视线交错着,偏偏就是不落在对方脸上。
可分明昨天还不这样啊?
PD想不通。
车辆一直开进了青梧的停车库。
胜在青梧校风独特,就算是林露秋和松穆这样的装扮,在校内竟然也算不上惹眼。
不过两人毕竟身高腿长气质逼人,光是匆匆走进办公楼就引来了不少学生的侧目。
青梧的建筑风格很艺术,且每栋建筑之间的连接方法都不同,饶是节目组为了商谈已经来过几次,依旧被绕得眼花缭乱。
反观另一边的嘉宾,林露秋和松穆一个敛眸一个插兜,都是闲庭信步脚下生风的模样,与他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工作人员于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辛苦两位老师带路了。”
林露秋颔首:“客气。”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上没课的班主任,陈老师当年教他们的时候也才三十出头,现在一转眼已经年过四十,升了副校长,两鬓跟着冒出点点白发。
陈老师见到他们很是意外:“真的回来了呀,之前他们说要给你们拍节目,我还不信嘞。”
陈老师人不高,头发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是很典型的水乡长相,说话也温声细气,上下看着两个学生如今的模样,又是欣慰又是惊喜,不住道:“好看,好看的,小时候你俩就俊气,现在再看,比电视上看到还要漂亮。”
难得一见,几人寒暄了好一阵,只是要说的话实在太多,陈老师看见摄像还举着,担心再这么下去拍不了节目,干脆手一挥,开始赶人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有什么之后手机上再聊,你俩不是要上课吗,正好,我也带你们去见见现在的学弟学妹。”陈老师笑呵呵地走在前面,“工作了再回来上课的,你们还是头一例,好好怀念怀念,平日里哪来这样的机会。”
林露秋一面对长辈连站姿都会变得乖顺,他噙着笑道:“就是学的早就还回来了,怕您生气。”
松穆跟着调侃:“本来肚子里就没什么墨水,这下好了,只剩黑水了。”
陈老师笑骂:“一个劲瞎说,既然这样,今天来了就不许走了,天天留下补课。”
松穆立马求饶。
陈老师之后还要开会,把两人带到教室门口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回身对他们挤了下眼,偷笑暗示:“等会儿进了教室可得好好听老师话啊,我们小杨老师今年才开始做班主任,他脾气好,可别在课上捣乱。”
她看向松穆,又强调了一遍:“尤其是你小子,别使坏。”
松穆的长相就很像那种令老师头疼的坏学生,加上他闲不下来,上课的时候总爱拉着周围的同学开小差,曾经一度让陈老师恨得牙痒痒。
可骂又不好骂,这家伙脑子活络,学习上一点就通,除了爱骚扰林露秋和怂恿全班一起逃课没什么旁的缺点,何况前者还乐意纵容着。
松穆指了指身后老大一个镜头,拜托陈老师:“您可别当众揭我短了,都多少年过去了,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和林露秋完全相反,松穆在长辈面前就爱嘴贫,各种胡话张口就来,这毛病不好治,尤其还是遗传的,松父训着训着自己都得叹气。
青梧的课业并不紧张,林露秋和松穆是课中溜进的班,后排靠窗端端正正加塞了两套桌椅,正沐着光,很醒目。
两人进班的时候没藏着掖着,一只脚刚踏进来,前排就陆陆续续开始转头,等两人坐下,班内已经开始低声惊呼了。
有个不怕生的小孩带头喊:“学长好——”
其他学生就陆陆续续跟着喊:“学长好帅/学长我是你的粉丝——”
精英教育,一个班的学生满打满算连十个都不到,松穆一点不害臊,扯着嘴角回:“都好好表现啊,学长带你们上电视。”
都奔三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林露秋略感丢脸,路过他身后时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
两人走到课桌边,正要和老师打声招呼后坐下,忽然,林露秋掀起的视线一顿,直直定在了讲台上的人。
松穆跟着望去,随后也是一滞。
黑板前,白衬衫黑西裤的老师笑了下,他一手撑在讲台,对最后一排的两人招呼:“两位同学,都坐下吧,我们已经上课了。”
杨郁有一双笑眼,温和注视着谁的时候就格外显得多情。
他回望着林露秋,眸光似水。
“好久不见。”
没等林露秋有什么反应,松穆先动了,他一把拉过自己的桌子,蛮横地并在林露秋旁边,手上还抄着那把椅子,笑嘻嘻又咬牙切齿问道:
“老师,不介意我给性格内向不合群的自己找个同桌吧?”
杨郁:
林露秋:
其他人:?
“太好了。”
趁着全班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没有回神时,松穆牵着林露秋的手一起坐下,他嚣张至极地翘着腿,睨着面色逐渐暗沉的杨郁,乐了。
“老师,我还要和我同桌早恋,你也忍一下。”
第45章 变化 对不起啊,我男朋友太粘人了。……
杨郁, 松穆和林露秋的高中同学。
与周子衿不同,这家伙和他们实打实地度过了最重要的三年。
青梧虽然是私立,但每年也会开设特招名额, 专门搜罗成绩优异的学生免除学费, 既能拉高升学率,也落得个好名声。
杨郁就是其中之一。
青梧的学生大多家境殷实,随便抓一个家里都是能上新闻的类型,不过毕竟人心参差,就算经受了良好的教育也总有些自视甚高的家伙。
这类人臭味相吸,自动围成了小团体,时不时以戏弄特招生为乐, 杨郁当年没少受白眼。
后来林露秋偶然撞见出手帮了一把,他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因此杨郁对林露秋的态度总和别人不太一样。
带点殷勤,总若有似无地出现在林露秋身边,也不搭话,就那么看着他, 时不时笑一下,又很快收敛, 被松穆撞见好几次了。
坦白说松穆对杨郁没什么意见。
可一见到这张脸,还是会忍不住非常、非常的不爽。
毫无缘由。
好在杨郁对松穆也不热络,见面最多点一下头, 两人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同学距离,偶尔还要互呛两声, 倒也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年。
青梧的学生毕业后出国居多,像林露秋、松穆和高羡这样留在本地的反而是少数,两人都不怎么喜欢社交,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和以前的同学断了联系。
是以他们也没想到,杨郁现在竟然在青梧当老师。
林露秋在最初的意外过后很快回神,故人相见难免惊喜,何况他少时和杨郁关系还不错。
就是考虑到松穆和人不大对付,林露秋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只小幅度勾了下唇。
拍摄期间不适合叙旧,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面色不善的松穆,林露秋没有多说,打完招呼就收回了视线,安安静静等待下一个环节。
松穆也是一时上头,等把话放出去了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妥,他指腹不舍地在林露秋手背上紧了一瞬,才缓缓松开了手。
另一个人的温度骤然消失,林露秋视线不由颤了颤,他面不改色收回了手,也跟着放到了桌上。
青梧的学生很少,一个年级四个班,加起来不过三四十人,其中不乏沾亲带故的主家旁支,大部分学生私下也认识。
因着这样的关系,青梧对学生几乎不需要进行什么管控,众人自觉身为家中门面,为了不被其他人说闲话,就算有什么歪点子也会收敛三分。
——除了松穆。
讲台上,杨郁正配合节目组和两位“特殊学生”互动,松穆则一边应声一边百无聊赖转着平板上的触控笔。
学校重新装修过几次,各种设施也变得更加现代化,唯一不变的是课桌上摆放着的老几样,电脑、平板、纸和笔。
青梧的课桌很大,侧面自带插座,松穆没碰电脑,而是拿起了平板。
平板没设置密码,松穆熟门熟路打开角落里的软件,写了几个字,而后隔空传递到林露秋的设备。
林露秋竖在桌角的平板一亮,他觑了松穆一眼,点开了消息。
是一张赛博纸条,松穆写得快,一排字龙飞凤舞,像鬼画符,林露秋快速扫完,在下面跟了一句,而后以同样的方法传了回去。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还是没把这个投递功能取消?不怕学生上课分心?】
【只有你会用。】
松穆笑了一声,抬手又是两笔:【不是还有你么。】
林露秋把头一撇,懒得理他。
窗外阳光正好,偶有微风穿过,带来一阵清淡的桂花香,花园中央的喷泉日复一日工作着,闪出彩虹色的细光。
笔尖划过纸张、鞋底踩过走廊、鸟雀飞过树梢,所有声音都是那么熟悉,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以记忆为母版的另一幅画。
林露秋看着看着,不自觉偏移了视线,重新落回身边。
松穆正支着头,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脖颈上长长短短挂了两条项链,右手手腕还绑了根皮筋。
除了渐渐长开的身形和五官,他似乎什么都没变。
正兀自出神,下一秒,松穆忽然偏过了头,他似乎也没想到林露秋在看自己,黑色的瞳孔微微睁大,里面隐约倒映出林露秋的身影。
松穆以为林露秋是有话想对自己说,收敛好面部表情,伏低身形,悄声问他:“怎么了?”
教室很大,大家都是分开坐的,唯有后排突兀地并了一对,松穆连人带桌卡在走廊上,倒也不觉得别扭。
甚至除了几个学生一直偷摸瞥着,杨郁握着书只扫了一眼,也半叹着气不管了。
习惯了。
周围毕竟都是小辈,又身处待了多年的母校,林露秋顾忌着纪律,没敢光明正大说小话,跟着压低了声音。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林露秋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明明都过去十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觉自己才刚毕业。”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当时松穆听完就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边摸边夸:“本来就是刚毕业的样子啊,要是套上校服,谁看到我们小啾这漂亮的脸蛋都会觉得是高中生。”
思绪回转,林露秋看到眼前的松穆同样向他抬起了手。
两人偷偷咬耳朵,说着说着都趴到了桌子上,面前书本叠了老高,还用电脑打开挡着,从别的角度看只能窥见两道交融的影子。
见松穆动作,林露秋不动声色偏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怎么样最好看,故意掀起眸,端了最无害的神情,又将抿出肉感的唇珠藏了一半进臂弯阴影,睫毛轻颤,眼中盛了半边日光,晶亮地望着松穆。
意料之中,松穆肉眼可见地愣住了,他动作一滞,指尖眼看就要碰上林露秋的脸颊,却忽然一转方向,用掌心不轻不重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松穆出神的姿态转瞬消失不见,嘴角咧起,笑着调侃:“多大的人了,还说得出这种话?”
“?”林露秋眉头一拧,不敢置信,“你说我老?”
“朋友,我哪敢啊。”松穆欲盖弥彰般讨饶,笑得不行,他颤着手把林露秋的眼睛覆住,用一点都不着调的语气道,“行了,难得回来,就别一直盯着我看了吧?好好上课。”
说完,松穆靠上椅背,翻出这节课的课本,竟然真的打算认真听课了。
“”
“”
林露秋看着他连余光都不愿意分出来的模样,后牙越咬越紧,差点没忍住在镜头前踹一脚过去。
过了几秒,他呼出一口气,先是有样学样翻开课本,而后举起手,用虽然刻意但是分外明媚的笑容问道:“老师,这段我没有听懂,可以再说一遍吗?”
“当然可以。”杨郁笑了笑,露出酒窝,青梧的学生少,课上要是有什么问题也方便老师走近辅导,他从讲台上下来,弯腰站到林露秋身后,“嗯是这里吗?”
“嗯,我不太能理解这里为什么说是隐喻。”
杨郁就指着文章的上一段,联系创作背景和林露秋从头解释了一遍。
杨郁讲得认真,林露秋也就听得仔细,时不时点头应声,他侧颜恬静,秀眉薄唇、肤白胜雪,是标准的贵族公子相,叫人光是远远看上一眼都能品出几分清冷贵气。
而若是离得近了,又会不自觉被他带钩的眼眸困住视线。
甚至能闻到那股浅淡的,宛若裹着寒风的桂花香。
杨郁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他克制着换了一口气,才对着下一段继续开口。
林露秋点到为止,并没有多问,莞尔送别了尽职尽责的杨郁。
他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习惯,听完讲解会在课本上写几个关键词作标记。
一边记,一边偷摸观察着身边那个想凑近又不敢,还暗自攥皱了书页边角的同桌。
等把这一段写完,某个兀自纠结得快把课本磨烂的木头终于动了。
他拿笔盖戳了戳林露秋的胳膊。
林露秋往边上坐了点,没理。
松穆又戳了戳,林露秋还是没理。
直到松穆拿圆珠笔在他手上摁出了一段吵闹的beat,林露秋终于在半个班的注视下,恶狠狠地瞪了松穆一眼。
他一字一句警告:“好、好、上、课。”
松穆被回旋镖扎中心口,不免卡了下壳,才扭捏道:“你不会的也可以问我嘛。”
林露秋:“你会?”
“好歹也是年级前列的水平。”松穆臭屁地皱了下鼻子。
这话不假,两人从小脑子就转得快,而且很爱和对方卷生卷死,在学习上几乎没有头疼的时候,要不是为了出道,说不定还会再深造几年。
林露秋回他一声冷笑:“多大的人了,还说得出这种话?”
松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谁知道前方杨郁忽然屈指敲了敲讲台,声音温和,却又完全不给面子:“松穆同学,上课不要骚扰同学,再有下次,我就要请你坐回原位了。”
一般情况下松穆不至于对这种话生气,偏偏说话的人是杨郁,自己又刚惹了林露秋,两相碰撞,叫松穆不免沉沉地吸了口气。
他的脾气一直很有弹性,由松母锐评就是像狗一样,莫名其妙爆,又莫名其妙讨人喜欢,护主,同时欠揍,带着点小孩儿脾性。
林露秋对他太熟了,一看他忍不住顶腮就差不多猜出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嫌杨郁多事,后悔自己招惹了林露秋,顾忌还在拍摄和怎么周围这么多小屁孩。
叫他连不耐的情绪都得装一装。
松穆在不喜欢的人面前笑会只扯一边嘴角,弧度很轻,但又比冷笑加一点切实的礼貌性嘲讽,像是自带三分凉薄四分不羁和三分细细密密的不打码脏话。
他阴阳怪气道:“好哦,也辛苦杨老师这么关心我和我同桌。”
杨郁:“不辛苦,应该的。”
见松穆气结到脸都皱在一块,林露秋反而乐了。
他脚尖轻轻晃着,忽然抬掌拍上了松穆大腿,一边来回摩挲,一边笑意盈盈地抬头望向杨郁,代为道歉。
“对不起啊老师,我男朋友太粘人了。”
林露秋弯眸。
“我之后一定好好管着他。”
第46章 游戏 不知何时开始发红的耳尖。……
林露秋把话说得清楚, 杨郁自然听得明白。
不过饶是在渐行渐远的那天就知道了对方的答案,眼下看着林露秋这么维护松穆的样子,杨郁还是不免心中苦涩。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酒窝都淡了大半, “下不为例。”
本来就是半道上的课,几个插曲过去下课铃就打响了。
学生们自小在丰富的生活中长大,见到镜头也不怵,一下课就转着椅子围拢到两人身边,面上兴奋问道:“学长们和杨老师认识?你们是一届的?”
杨郁走过来笑道:“不止,我们一个班的。”
青梧的学生或多或少都相互认识,就算没听过名字也可能在某个宴会上碰过面, 他们知道林露秋是松家的孩子,相比两人的关系, 反而更好奇别的。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拉长声音“哎”了一声,埋怨着打趣:“老杨怎么从来没和我们提过,干嘛,想独享两位大明星同学?”
“啊, 所以老杨一直说他们那届很厉害,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老杨也真憋得住, 以前我们班还表演过学长们的歌呢。”
学生们嘻嘻哈哈的你一句我一句,都没恶意,林露秋也就跟着调侃:“是么, 那多亏小杨老师嘴严了,不然要是把我和松穆以前做的糗事都抖出来, 多丢脸啊。”
学生们听了这话,于是又吵吵闹闹想听他们以前的故事。
林露秋见松穆和杨郁都没表露出排斥的情绪,眉梢微扬, 挑了点能说的。
“当时我们高二,学校举办运动会。”
青梧的运动会项目很多,当天还会邀请家长一同观赛。
松穆报的项目是马术,杨郁长跑,高羡射箭,林露秋则因为懒得出汗躲到了主席台念稿。
尽管是贵族学校,青梧仍然保留了一部分公办学校的特色,底下的学生一边比赛,麦克风前就一边念着各班同学递来的助词。
当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阳光也明媚,林露秋吹着微风看着,时间一长不免有些懈怠。
尤其松穆、高羡和杨郁三人的项目同时举行,身边还坐着一个阴暗潮湿只想占自己便宜的周子衿,林露秋一心多用,没注意手上稿子的内容,眼皮一敛直接念了。
他面无表情,但记得场下还有家长看着,尽可能情绪饱满地棒读道。
“你,似一抹骄阳,照亮我的未来,你,如一轮明月,守护在我梦魇,你是如此耀眼,又是如此叫我难忘。”
按理来说,一般情况下林露秋念到这里的时候肯定发现不对了,但那边比赛已经开始,林露秋原本还有心看几眼高羡,随着马匹跃起,他的视线就全部黏在了松穆身上。
他看见松穆伏着身形灵巧又漂亮地穿过一个又一个障碍,那把腰身精瘦,双腿发力后绷直,背骨也在布料下显出性感的轮廓。
林露秋望着,嘴上更加不加思考。
“你或许不知道,可我一直在看着你。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了你很久,高二一班的松穆同呃学?”
林露秋回神了,他看着稿子上的最后一句话不敢置信,连尾音都上扬成了疑惑的问号。
可是来不及了,青梧优秀的广播设备已经将这句话一五一十传递到了赛场各地,一时间,被压抑的惊呼和家长的抽气声不绝于耳。
林露秋再次抬眼。
杨郁差点崴了一跤,高羡脱靶,而松穆,虽然还在马上,但整个人都呆住了,硬生生拉着马原地转了一圈。
林露秋:“”
广播经过一声悠长的电流滋响后关闭,他扭头,看到了正笑得前仰后翻的周子衿。
周子衿顶着一头过长的刘海,欠打地朝他扬唇:“露秋,我文笔怎么样,能概述我俩的心境吗?”
林露秋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让他产生波澜,可周子衿视线一凝,却看到了对方起身后逐渐握紧椅背的手。
“小啾?”
正当周子衿以为林露秋要抄起凳子直接抽上来的时候,林露秋眼皮一颤,忽然松下了脊背。
他眸光轻晃地看着周子衿,指尖虚虚搭在椅背,模样脆弱又可怜:“你是故意想看我出糗?”
林露秋说着,左眼唰地滑下一行清泪,“你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哭的时候林露秋的眉毛会微微下垂,可沁着水光的眼睛望过来,眼尾却是上挑的,他语气不敢置信,唇角却冷冷勾着,带来一种矛盾又蛊惑的冲击感。
周子衿没见过这样的林露秋,有一瞬间失神。
来不及去思考对方为何突然这样,就在周子衿抬手想要拂去林露秋颊上泪痕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整个人怼飞了。
松穆怒气冲天的声音从耳边炸起:“周子衿你干什么?!”
喊完,也不管周子衿是个什么状态,松穆急匆匆上前,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林露秋,见他哭了,更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心疼得连抽三张纸巾,把握了缰绳的指尖隔开替他擦泪。
“小啾,怎么了?没事吧?他欺负你了?”
林露秋表情软得和先前判若两人,仰着头任由松穆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摇头:“没有,就是心情有点不太好。”
松穆愈发怜惜:“你都哭了”
周子衿看着氛围黏腻的两人:“”
“哈”周子衿难得体会到这么无语的情绪,他气笑一声,问松穆,“你不比赛了?”
松穆把林露秋护在身后,“关你什么事?”
周子衿:“那你马?”
本就心情不善的松穆脸色骤黑,想也没想撸起袖子。
林露秋拦了下:“哎——”
周子衿急忙扬声后退:“我是说你的马!马!四条腿的!!!”
“哦。”松穆冷静了一点,转身和林露秋交代,“我骑过来的。”
他一听到广播就察觉不对,加之林露秋身边有个周子衿在,松穆不放心,一时心急,直接骑着代步工具冲过来了。
听完这话,周子衿转身,看到了幽幽盯着他,还甩了一尾巴的马。
“”
再回想起过去胡闹出的事情,林露秋难免忍俊不禁,他省略了一些细节,说:“虽然不反对早恋,但在助词稿里加塞情书还是有点狂妄,最后罚了闹事的同学广播念一次检讨,还多加了一条校规。”
周子衿虽然思维模式和正常人不一样,但至少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自己做的,最后喜得外号“难忘哥”。
青梧的学生少,各家背景又深厚,一年到头都很难遇到这样的事情,以至于广播室事件一出,所有学生平静了多年的心陡然骚动。
就连周子衿转学后,毕业典礼上还有人用这封情书的格式进行演讲。
杨郁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充:“松穆也被叫了一个学期的松骄阳。”
松穆:“啧。”
学生们笑成一团,追问:“那新校规是什么?”
林露秋看着松穆一言难尽的表情,噗地笑了出来。
“校长说,以后不许在学校内当街纵马,校规旁边贴上的就是松穆骑马穿过跑道的照片。”
“看我出丑笑这么开心?”松穆半圈着林露秋的脖子威胁,“不许笑,再笑我就把你那段深情告白放出来。”
“又不是我写的。”
“但是你念的啊!”
教室内一阵欢声笑语,把别的班的同学都吸引了过来,原本还算空荡的房间顿时被围了大半,吵吵闹闹。
林露秋话不算多,见众人东一句西一句,自己就不开口了,只静静听着。
他嘴角噙着笑,端坐在座位,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松穆身上,看他自如地逗着小辈,沐着秋景,神色肆意又张扬。
一如往昔.
下节是年级统一的体育课。
知道林露秋和松穆要来,体育课临时增设了游戏环节,包括小时候常见的击鼓传花、123木头人,以及一些聚会小游戏。
他们这几年参加的宴会比小时候少了很多,但有些孩子还是眼熟的,才刚踏进体育馆,就有个小胖墩遥遥朝他们挥手。
“穆哥!秋哥!”
喊人的是高羡的堂弟,叫高术,人不错,和他哥一样没心眼,而且很崇拜这俩外姓哥哥,逢人就说自己和松穆沾一点关系。
不知道他身份的问什么关系,他就贼自豪地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说,术嘛,可不就和木有一点关系。
有高术在,几乎全场游戏他俩都和对方在一个队,高术又高又壮,木头人的时候在前面一挡,能遮住大半视线。
不过毕竟一起玩游戏的都是身强体壮的高中生,林露秋和松穆又被重点关注,几轮游戏下来都没讨到好。
松穆胜负欲强,受不了接连垫底,于是全程连表情都控制到没有变化。
“3、2、——1!”
“木头人不许动!”
主持人语速飞快喊道。
又一次重新出发,松穆眼看通关的学生越来越多,眉心也开始蹙起,他这次被定格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只要再冲刺两次就能通关了。
他悄悄舒了口气。
木头人的场地布置了很多障碍物,面前离主持人最近的是一座独木桥,林露秋速度不快,但稳扎稳打,已经站了上去。
只是他才刚迈完脚就被迫暂停,此时半侧着身,受力不稳,身形已经开始隐隐发颤。
眼看主持人的目光从后扫过,就要落过来,而林露秋攥着拳,依旧有快要跌落的趋势,松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悄悄伸了手。
他扶着林露秋的背,将人稳稳托住。
林露秋似乎知道他会帮忙,毫不意外地逐渐放松肌肉,任由身后的力道箍着他定在桥上。
松穆动作幅度不大,要是在游戏开始还能混过去,偏偏现在临近终点,周围又只有他和林露秋,这样的举动几乎和自首没什么区别。
他都等着主持人点自己的名了,谁知道这小孩举着话筒一点点走了过来,边走还招手让镜头凑近拍。
全程没说一句话,但是那生动的小表情一刻没停,看看林露秋,看看两人相触的地方,又偏头看看松穆,眼珠滴溜溜地转。
直到把松穆看得有点受不住,指尖发烫般想收回来,主持人才大发慈悲晃回了原位,哎呀着继续游戏。
林露秋反应快,趁对方感慨的时候两步并一步直接拍了主持人的肩膀,松穆还沉浸在先前被调侃的余韵里,慢了半拍,不过速度依旧很快,两人先后通过独木桥,完成了游戏。
被一群小十岁的小孩围观帮朋友作弊,饶是松穆都有点心虚,眼神飘忽半晌不敢去看林露秋。
可他担心自己表现得太不自然反而引起林露秋的怀疑,灌了两口水,又强装自然地站在林露秋身边。
他一手拎着自己的,一手又拿了杯新的水,拧松后递给坐着休息的林露秋,“喏。”
林露秋看了松穆一眼,没接,反而去拿他已经喝过的另一瓶。
松穆愣了下,没松。
林露秋:“不给喝?”
“没有”说着,松穆下意识把这瓶水递了过去。
林露秋就对着瓶口面色如常喝了几口。
他唇色偏淡,但一浸水就会变得格外的红,又软又亮,仰头时露出细白的脖颈,胸膛起伏
松穆不敢看下去,匆匆移开了目光,可就是这一晃眼,让他神色又是一顿。
他看到随着动作垂下的发丝下,藏着林露秋不知何时开始发红的耳尖。
第47章 坦白 松穆,那个人不是你。
上课、游戏、国旗下演讲
林露秋不知道别的组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总之他和松穆真的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一整天都很兴奋,显得心智都倒退了许多岁。
离开前和所有认识的老师都道了别, 挨个送了礼物, 看着日落下斑斓的青梧,林露秋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最后来送别的是杨郁。
他特意等林露秋忙完了才上前,说着这几年学校的变化,将他送到了地下车库。
等看到节目组的车,杨郁自动停下脚步,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推了推眼镜, 忽然苦恼着笑了。
“哎,想到以前了, 那时候你和松穆也是一起放学,我们住宿,你俩住得近就走读,每次从教室往下望还能看见。”
还没等怀念的氛围起来, 松穆先一步开口:“你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看腻。”
杨郁笑得温温柔柔地呛他:“又没看你,当然不会腻。”
“杨老师平时也和学生这么拌嘴啊。”
“看来陈老师以前教你的时候真的过得很辛苦, 目无尊长。”
“”林露秋隔着衣服拍了拍松穆揣在校服兜里的手,把人按回去,“行了你俩, 还当自己十六七岁?”
两人同时收声。
镜头已经停止录制了,现在周围只有他们三个, 杨郁看着林露秋,眸中闪过很多情绪,不过最后的最后, 他也只是垂下了眼睫,轻声道:
“露秋,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和你说过,我一直很感谢你,虽然在你看来当时可能只是做了再微不足道的举动,但”
杨郁说到这里顿了顿,时间悄然走了十年,他已经从当年那个无助又弱小的少年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身姿挺拔,温和有礼。
他见过很多的人,遇见过很多的事,岁月没有抹去他受到的善意,只是带走了曾经的伤疤。
“可能我没法以平常心见你,以后也不会有更深的交集,无论如何,露秋,还是祝你越来越好。”
这段话说得真挚,林露秋难免动容,车库灯光落下,在三人身上裹了层柔软金边,林露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同学,忽然觉得灯光晃眼,声音滞涩。
“帮你的人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话语权。”
良久,林露秋还是开口了:“杨郁,我虽然姓林,但我是松家的人。”
这句话说完,杨郁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他几乎花了一分钟去理解这段话,林露秋和松穆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四周很静,静到呼吸声都清晰可见,直到远处有一辆车开着灯离去,杨郁才堪堪回神。
“啊,这样么。”杨郁喃喃自语般眨了下眼,镜片后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等再次抬头,他深深地看了眼松穆,意料之外,竟然松了口气。
“那也不错。”杨郁露出月牙般的笑眼,“有空多回来看看,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们。”
“还有,谢谢。”
松穆这回没再说什么,和林露秋一起向他好好道了别,临走时,他对杨郁挥了挥手。
“你也没喜欢错人,小啾本来就很好。”
杨郁目送两人离去。
上车后林露秋和松穆就升起了隔板,其余工作人员非必要不同坐,将空间留给嘉宾自己。
松穆问他:“怎么忽然想到说这些?”
当年杨郁受到的欺负并不在身体,更多是心灵上,那群小团体以言语侮辱为乐,无形中将特招生和其他学生分隔开来,做得隐蔽,很多同学并不知情。
林家虽然也是老牌豪门,但在林母病逝后就风光不再,林露秋的生父又是烂泥一坨,他早就和对方断了联系。
自认高人一等的少爷们既然看不上特招生,更不会将借住在松家的林露秋放在眼里,所以就算林露秋出面了,那群人也不会停手。
因此哪怕最后事情是以林露秋的名义解决,可实际上出了最多力的,也是松穆和松父松母。
林露秋将这些分得很清。
他反问松穆:“你以前不想说是为什么?”
松穆说:“小时候脑回路不一样呗,想着做好事不留名,装酷。再说也确实是你先发现的,否则谁能知道?”
就像林露秋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铭记的,松穆也是这么认为。
不过松穆其实后悔了,要是早知道帮杨郁会被他惦记上,当时就应该谁的名字都不留。
林露秋说:“那现在也该让他知道了,总不见得瞒着当事人一辈子。”
车内开着空调,松穆有点热,把校服外套敞开了,边脱边道:“你倒是好心。”
林露秋丝毫没觉得。
“好心就该当时就实话实说。”结果现在还白白浪费了别人的真心。
松穆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别的情绪,试探性开口:“你很在意他?”
“?”
林露秋拉着脸向他伸出手。
松穆没懂,“怎么了?”
“我手冷。”
“那我把温度调高点。”
“我只有手冷,你帮我捂捂。”
松穆调温度的手顿了下,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林露秋:“你不是说把我当兄弟吗,连捂个手都不乐意?”
听到这话,松穆动了,他一把抓住林露秋的手,把外套也盖了上去,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别无二心,用的力道还不小。
林露秋把心中无语的情绪摁下,继续问:“你在意我吗?”
这回问号来到了松穆头上,他眼睛睁圆了一圈,也顾不上兄不兄弟了,两腿一蹬凑到林露秋身边,和他膝盖碰着膝盖。
“我不在意你?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一边说着,松穆下意识和林露秋十指相扣,将他困在怀里,“要是不在意你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林露秋,你——”
林露秋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手被攥着无法动弹,干脆用脚碰他,侧过身,双腿夹着松穆的,扬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觉得我在意你吗?”
“这还用问?!”松穆现在脑子转得都要自燃了,不假思索,“小时候家里起火你背起我就跑,咱俩都是过命的交情你还怀疑这个?”
松穆又不是傻子,只要是个人一起生活就喜欢对方,林露秋虽然娇气难哄,但这些年对他的好也是实打实的,否则两人怎么可能一直纠缠到现在。
他一肚子长篇大论正要开口,又被林露秋眼疾手快打断了。
林露秋这次再问:“那现在还觉得我在意杨郁吗?”
松穆卡壳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
可周子衿先前说过的话不断回响在耳畔,松穆思绪翻飞着,忍不住就嗫嚅道:“但,但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喜欢他吗”
听到这话,林露秋真情实感地“哇——”出了声。
他把手抽出来,捧着松穆的脸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看得出里面有什么吗?”
“什么?我帅气的倒影?”
“是我骂不出口的脏话。”
“”
林露秋无法理解:“是哪个平行时空的磁场改变了你大脑运行的轨迹,才能让你得出这样的答案?”
见他这么刻薄,松穆的心顿时安了大半,双眼都明亮了许多。
“所以你不喜欢他?”
“我要是喜欢他,为什么毕业了不和他在一起?”林露秋说,“我要是喜欢他,现在就是和他坐在一起,一起上综艺,一起回家,一起生活。”
松穆没法想象那个场景,一口气梗在喉中,咽不下吐不出,他颊齿紧绷,偏过头才克制着没继续去幻想林露秋所描述的画面。
“好了小啾”
林露秋没停下,一手攀在他颈后,动作温存,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得像一把冷诮锋利的刀,直逼松穆心口。
“我会和我喜欢的人住在一起,牵手、拥抱、亲吻,做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亲密的事,我会抱着他的腰,坐上他的腿,摸过他身上所有的地方。”
林露秋一边说着,一边撩开了松穆衣服下摆,松穆的反应很快,当即掐住了林露秋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颤抖着止住了林露秋所有的动作。
“林露秋。”松穆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不重,带着警告。
可林露秋恍若未察。
就算被禁锢着无法动弹,他的眼神却依旧凌厉,林露秋定定直视着松穆,额发扫过眉骨,露出那双叫人避无可避的双眸。
林露秋薄唇微张,一字一句:“松穆,那个人不是你。”
“我会爱上别的人,直至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被另一个人染透,成为别人的家人。”
他说,“松穆,我会离开你。”
松穆终于再也忍不住,反身将林露秋摁在座位,掌心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身形变换下,车灯打出的光反而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打出一层阴郁深影。
松穆想笑,想以开玩笑的方式翻过这个话题,可嘴角牵动,只能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林露秋说:“够了,别再说了。”
他眉眼微压,眸子里的光阴起伏明灭,分明是一个上位者压制的姿态,双手却颤得不像话。
林露秋没有挣扎,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眼中裹着的情绪复杂。
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前排传来司机询问的声音,松穆哑着嗓子回了句“没事”,而后缓缓松开了桎梏着林露秋的手。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沉默良久。
半晌,林露秋牵过松穆的手,抚在自己脸侧,他此刻缩在角落,却又极为眷恋地偏头蹭着松穆的掌心,喉结轻滚,将多年来积压于心的情感化作一句轻柔的问询。
林露秋似乎是笑了下,眉梢轻轻垂着,问他:“松穆,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第48章 亲吻 将身体连同理智一并融化。……
松穆喜欢林露秋。
他知道的。
松穆知道, 林露秋也知道。
而很巧,林露秋也喜欢松穆。
其实有时林露秋会犹疑,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或者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只是任由两人的关系自然发展, 到底算不算负责。
可谁让松穆实在迟钝,好几次林露秋都快亲上去了对方依旧一副虎头虎脑哥俩就这么要好的样子,叫林露秋差点以为他是不是装傻。
其实是真傻。
林露秋的试探于是也愈发大胆,手、小臂、胸腹渐渐的,连“试探”这个目的都变了味,他只是单纯亲近,而松穆也照单全收。
坦白说, 除去某些被松穆语出惊人所震撼到的瞬间,林露秋还是很乐在其中的。
在林露秋这里, 暗恋从来不是什么拿不出手、酸涩难堪的事情。
但他没想过松穆会逃。
表现得太明显,避嫌两个字几乎刻在了脸上,生怕林露秋真的不拿他当兄弟,连牵个手都扭扭捏捏。
林露秋想, 何必呢。
他耐着性子等了松穆几天,谁知道这家伙越调解越后退, 不知道一个人独自想了些什么,就差把分床睡搬出来了。
林露秋没耐心了。
他彻底抛开那些有的没的杂念,一错不错盯着松穆波澜渐起的眼眸, 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
眼下的对话已经全然超出了松穆的预料,他大脑一片空白, 听觉、视角、嗅觉,身体上各个感官都失控着冗杂在一起,唯有手中触碰到的肌肤是滚烫的, 再往下,是对方汹涌热烈的心跳。
林露秋幻想过无数次和松穆互通心意的场景,或许在温暖飘香的咖啡厅,或许在夕阳西下的公寓沙发,他们或许在庆祝生日,或许是旅行途中,又或许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午后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在脑中那张空白的纸上不断起草、勾线、填色,直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在录制结束,从母校离开后,他们两个毫不浪漫地,穿着校服在车厢中对峙。
而更意想不到的是松穆的反应。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不敢置信,他甚至露出了堪称难过的表情,眉心轻蹙着,一边拨开林露秋凌乱的发丝,一边红了眼眶。
松穆摇了摇头,声音不稳地叫他:“小啾”
他的表现让林露秋毫无防备地慌了神,松穆的眼神很暗,眉目间像是氤氲了一场晦涩潮湿的雨,窗外光斑闪过,仿佛将他面上表情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残块。
林露秋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正要开口,松穆忽然身形不稳地撑在了他身侧,紧接着车辆开始熄火,司机扬声唤道:“两位老师,我们到家了——”
对话被打断,两人只好收敛起多余的情绪,松穆偏头打开车门离开,动作很快,但发红的眼尾还是格外醒目。
许是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表情不对,松穆反手戴上了帽子,青梧的校服兜帽很宽大,将他的面容遮去大半。
两人就这么古怪地回了别墅。
其他组都还堵在路上,只有摄像在矜矜业业工作着,林露秋和松穆一前一后进到房间,第一件事是默不作声把摄像电源都拔了。
好在也没有人毫无眼力见地过来询问缘由。
林露秋后背抵着房门,咔哒落锁,他看向眸色漆深的松穆,耸肩偏了下头,“别告诉我你想不明白。”
林露秋态度明确,端的就是让松穆避无可避的念头,后者对上他坚决的目光,终究还是卸了力道,脊背微垂,朝后走了两步。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冷清的月光透过没遮严的窗帘缝隙爬上指尖面颊,又在动作间转瞬坠地。
松穆说:“小啾,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林露秋几步走近,鞋底与地面碰撞踏出清脆响声:“所以呢?”
松穆压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克制着稳住声音:“我们没法在一起,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你说你心乱,想思考几天。”林露秋目光灼灼盯着他不放,“这就是你的答案?”
松穆沉默了。
他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林露秋语速愈快,质问:“是你觉得我们是兄弟所以不能在一起,还是你不喜欢我,我们不能在一起?”
松穆闭了闭眼:“小啾”
“如果是因为我,你怀疑是节目影响了我的判断,好,那我告诉你,我从高中就喜欢上你了,周子衿说的人是你,我从头到尾喜欢的、在意的只有你,所以不会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林露秋仰着头把松穆逼到角落,他表情不虞,但是把话说得清楚,“松穆,这次能听懂了吗?”
松穆很少见到这样的林露秋,生气的,委屈的,宣泄的,对外的清冷假面被打得破碎,仿佛要随着震耳的呼声将所有情绪全都交融在一起。
他的小啾在说喜欢,胡乱又毫无章法地把这些年团起的爱意统统塞了过来,可松穆只觉得胸腔发酸,低浅地快要兜不住。
松穆想去抱他,可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林露秋一把拍了下去。
林露秋撇着唇角,一定要他当即给个答案。
“抛开其他所有的东西,我就问你一句话。”林露秋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松穆,你喜不喜欢我?”
松穆张了张唇:“我不知”
“道”这个字还没落下,林露秋忽然发力,猛地将松穆推上沙发,他居高临下地跨坐上对方双腿,扯着松穆的衣领,径直吻了上去。
林露秋气得浑身都在抖,连毫无章法的吻都带上了狠意。
“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林露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朝下准确无误地摁住。
意料之中换来一声闷响。
林露秋手上缓缓收紧,看着松穆愈来愈重的黑眸,喘着气问:“那现在呢,你知道了吗?”
松穆快疯了。
他被林露秋不上不下卡在半空,窒息和闷痛的爽感同时袭来,顺着五脏六腑贯穿全身,他小臂青筋暴起,难耐地圈住了林露秋的腰跨。
林露秋没打算等松穆回答,话音刚落,又自顾自吻了上去,唇舌滚烫,连带着将呼吸都烧灼成湿濡一片,在这场宛若驯服的亲吻中,松穆被用力咬了好几口。
正当林露秋妄图绕开那道阻隔继续深入的时候,突然,毫无防备地,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身形逆转,他被松穆掐着腿弯陷进了柔软宽大的沙发。
连双手都强硬地束过了头顶,林露秋摸不到他的身体,只能感受到松穆用力到几乎要把他掐碎的虎口。
虽然不合时宜,但林露秋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瞬,松穆的力气真的很大。
大到光是压在身上就能叫人动弹不得,左手顺着后腰一路摸到脊背,掌心厚茧撵着软肉磨蹭。
松穆的温度烫得惊人,宛如一炉热火,将林露秋的身体连同理智一并融化,唇齿被撬开,呼吸告急,林露秋瘫软得连反抗的意识都生不出,只能仰着脖颈任由对方攫取。
像是报复,又像是再也束缚不住的某种冲动倾泻出笼,松穆吻得又急又重,他没给林露秋留任何可以躲开的空间,双膝卡着他的,如同锁链一般将人困在了角落。
直到林露秋再也承受不住,喉间泄出凌乱短促的轻吟,身体也可怜地蜷缩起来,松穆终于退了出来,低头去磨他发红的唇瓣,轻轻吮着。
林露秋大脑发懵,呆呆地张着唇,久久不能回神。
舌尖还残留着浓郁的铁锈味——他先前咬破松穆的唇瓣留下的,兜兜转转又全都喂给了自己,林露秋喘着气,身体在松穆的安抚下一阵阵地轻颤。
半晌,林露秋屈着腿,伸手往松穆胸前搡了一把,语气很凶:“亲完还不肯说话?你哑巴了?”
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机关,松穆听完就又低下了头,他这回速度放慢了不少,哪怕被揪着头发也依旧柔柔地勾弄着林露秋的舌尖,水声啧啧作响。
松穆亲完嘴,还要亲林露秋的指尖、锁骨,吻一个接一个落下,最后是失焦的眼旁。
松穆的嗓音本就不亮,这下更是沙哑得染了几分戾气。
他说:“我嘴笨,怕又说了你不爱听的话。”
嘴笨?
林露秋神色复杂地扫过那张水润的唇。
等两人都缓得差不多了,松穆把林露秋从沙发上捞起来,他们虽然平日里互动亲密,但亲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自在。
松穆更有趣点,他一边害羞得耳尖通红,一边忍不住一直往林露秋嘴上看。
林露秋瞪他:“不是直男吗,不是兄弟吗,亲嘴倒是亲得挺开心的?”
松穆的适应力很好,想也不想就道:“现在不是了。”
“”
林露秋吐出一口气,随机抄起手边的抱枕就打了过去,“松穆,你有病是不是?你有病!牵手不行,睡觉不行,一定要亲嘴,亲完你就开窍了,就什么都知道了,啊?!”
松穆心虚地任由林露秋挂在他身上扑打。
今天一天实在耗心耗力,林露秋没打几下就累了,把抱枕放回原位,自己缩到松穆怀里。
他还是很生气,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一块:“我们现在算什么?”
话音刚落,环住他的松穆忽然浑身一紧。
“?”
以为他还是不肯直面他们两个的关系,林露秋不敢置信转头。
却见松穆正敛着眉眼,紧张又小心地问他。
“小啾,我们能结婚吗?”
第49章 欲望 缱绻、滚烫、黏腻。
林露秋得承认, 他有时的确不太能够理解松穆的想法。
林露秋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问道:“你是在和我求婚吗?”
松穆先是点头,随后又飞快摇了摇:“那也太仓促了”
“。”
林露秋转过身, 和松穆面对面, 他在松穆的膝盖上撑着手,很是纳闷:“你怎么接受得这么快?”
先前在车上还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现在才过了多久,连结婚都惦记上了。
怎么,现在不止包治百病,龅也能?
“也不是”松穆想了想,“本来是有些顾虑的, 但亲都亲了,我总不见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林露秋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哦, 所以只是为了负责啊?我们松老师人真好,只要两瓣嘴唇上来碰一碰,一辈子都包圆了。”
松穆捏了把他的腰:“别阴阳怪气我,除了你, 我也不会和别人这么说。”
林露秋摸着松穆的指骨,摁摁掐掐:“这是什么意思呢?”
松穆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喜欢你的意思。”
松穆兴奋起来林露秋是真招架不住, 对方像是长了条尾巴,摇着摇着就要扑过来,林露秋被抱着塞了好几声喜欢, 满满当当,似乎是要填补这些年来的空缺。
到最后林露秋只能挡住松穆的嘴巴, 把人推远点:“好了好了,别亲了。”
他声音低了些,“再亲要肿了”
明天还要直播呢。
松穆冲他眨了下眼, 意思是知道了。
他把林露秋的手窝在掌心,缓声讲述自己的想法:“我原本想着,就算你喜欢我,我们也最好不要在一起。”
顶着林露秋不满的视线,松穆笑了声,将人重新搂在怀里,林露秋骨头软,稍微用点力,又趴下不动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就算不在一起也不会改变,我们是兄弟,是亲人,所以再怎么吵架也能一起回家。”
松穆说着,埋头蹭了下林露秋的颈窝,“但如果迈出这一步,谁都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要是我们不再喜欢对方,关系却无法倒退,到时候以你的脾气,肯定不愿意见我。”
林露秋皱了下眉,“就因为这个毫无依据的猜想,你就想把我往外推?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和别人在一起——嘶,属狗的?”
他把咬了自己脖颈一口的松穆拍开,继续说:“——你的所作所为就一点意义没有了啊,我跑去和别人做家人,然后你呢,对着我的空房间默默思念?”
青梧的校服内搭本来就宽松,两个人闹了半天,领口早已歪斜到了一边,露出半个晃眼锁骨,林露秋皮肤白,松穆的齿痕就格外明显,宛若晕开了一朵暗红的梅花。
松穆声音发闷,一边啄吻齿痕边上的皮肤,一边幽幽抱怨:“林露秋,你真的很爱说些伤人的话。”
“我只是在为你续写哑巴情圣的结局。”林露秋被松穆亲得发痒,不由眯着眼攥紧了他揽在身前的手,“再说就算分手了,爸妈还是爸妈,我又不会因为你和松家恩断义绝”
松穆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游蛇似的滑过身上各处,林露秋被他摸得几乎说不出话,下意识咬紧唇瓣摇头,“等停下!”
松穆脾气上来了,鬼一样地缠着林露秋:“不许说分手。”
林露秋被他倒打一耙,气得用脚踹他,“明明是你自己提的!”
“那也不许。”松穆顺着松紧带下移,学着林露秋的手法,不紧不慢吊着他的胃口,“在一起第一天怎么能说这些,多不吉利。”
林露秋视线虚浮:“我还没点头,你就在一起了?”
松穆的胜负欲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他像是要和林露秋赌气,指腹不断擦着最不能碰的地方,眼看他绷着身体喘气,又偏偏不肯给个痛快。
松穆咬着他的耳尖问:“不是在交往,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踢出去的脚尖在沙发布料上划出一道细长褶皱,林露秋弓着腰想躲,却被松穆死死压着,腕上红串一片叮咚作响。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顶着一片潮红的身体,一把拉下松穆的项链将他拽过来,偏头咬上去。
刚刚才止血的伤口又一次裂开,血液在此刻成了最好的催化剂,搅弄、占有,难耐的呜咽声被悉数堵了回去,细密的汗珠沁出体表,又被反复摩擦的布料擦去,林露秋劲瘦的腰背拉出一道诱人的线条,绷直后发软,柔柔垂了下来。
他已经完全没力气了,松穆这个迟钝的疯子,仗着他们维持了这么久的暧昧关系,做什么都不觉得别扭,两只手煽风点火,以一个全然不同的角度抚过熟悉的身体,把他吻透了。
林露秋唇舌酸麻,小腹还残留着抽搐后留下的胀涩感,叫他光是抬手都觉得奇怪。
动作太激烈,松穆的唇瓣现在还没止血,他凑近给林露秋看伤口,打趣道:“你不是小鸟,你才是小狗,牙尖嘴利。”
林露秋就朝他呲牙。
松穆似是不知疲倦,抽了几张纸巾,先拂去林露秋眼角的泪,而后把其余液体擦净,做完这些,依旧精力充沛地黏在林露秋身边,份量惊人。
林露秋都不敢垂眼,生怕一个不经意的注目都能叫他原地发射。
他反手遮住了湿润的双眼,嗓音沙哑:“才第一天,你能不能别这么急躁。”他把嘴边的词语咽下去,换了个文明点的说法。
松穆虽然在感情上不开窍,但不傻,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就知道这些年都错过了些什么,听罢反而更加后悔。
“就是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才难受。”
不然说不定都能过十周年了。
林露秋冷笑一声:“看开点,重来一次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一天了。”
松穆瞬间哑火。
“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林露秋躺在沙发上侧目,伸手挠了挠松穆的下巴,“我们不可能轻易分开,你是对自己,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我知道,我知道”松穆盘腿坐在地毯上,把下巴埋在林露秋小腹拱了拱,“我就是容易瞎想,我怕你后悔,迟一步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怕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开始不肯见我,回家了也不见,要是再严重点,连家都不回了,那我要去哪里找你?”
“我们没有血缘啊,法律甚至没法承认我和你有任何关系,林露秋,你不是松家的小鸟,我拴不住你。”
“要是不在一起,至少无论如何,你都会回来”
哪怕林露秋身边站着的是别人。
何况任何关系的转变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松穆已经拥有了很多,他不想因为贪念继而毁掉这一切,把林露秋再次逼到无家可归的境地。
松穆越说声音越低,他担心这些自寻烦恼的念头烦扰林露秋的情绪,正打算摇头转移话题,谁知还没开口,脑袋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他抬头,看见林露秋朝他伸出了手。
林露秋张开双臂,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松穆。
看着他面上闪过怔愣的情绪,看着他一点点靠近,看着他珍视又满足地抱紧了自己,最后缓缓收紧怀抱。
林露秋顺着脖颈去拍松穆的背。
“阿木,你最好了,知不知道?”他被松穆箍在怀里,声音闷闷的,还裹着未褪尽的水意。
“不好也配不上你。”松穆说,“以后不会那么想了,再也不会了。”
正式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好像除了能亲嘴以外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林露秋懒得动弹,一开始还想指使松穆帮忙,等两人同时进到浴室,水雾漫开,没等门锁上,林露秋就先退缩了。
他把欲色难消的松穆推出门外,一个人打开花洒。
没急着冲洗,林露秋褪去衣服,先站在镜子前看了一圈。
身上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痕迹,胸前、腰后,甚至连耳尖都肿了一点,浑身都湿漉漉的,水光一片。
他猜想松穆身上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可没少挠咬。
没办法,实在是松穆天赋异禀,要不是还在拍摄,估计他俩今晚都能本垒打。
林露秋闭上眼,任由温热的水流冲过酸软的身体,只是他和松穆一样憋了太久,无论再怎么放空,脑中回想着的依旧是先前的画面。
缱绻、滚烫、黏腻。
“哈”
林露秋单手撑着墙,视野被源源不断的水流冲刷成混沌一片,现在哪怕是最轻微的刺激都能激起他的反应,身心无一不敏感得可怕。
浴室的灯光刺目,叫林露秋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错觉,他死死咬着下唇才熬过汹涌袭来的情欲,正要关上水龙头,忽然,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松穆的声音模糊不清地传来。
“小啾,还没好吗?”
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声音毫无防备响起,林露秋瞳孔骤然一缩,指尖抵在瓷砖上用力到泛白,他没撑住,竟然径直跌坐下来。
唰唰流水紧紧裹住了全身,林露秋无力地靠在墙边,耳边嗡鸣。
等意识再次回笼,目光重新聚拢,林露秋看到的,就是蹲坐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松穆。
松穆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淋透了,布料紧贴着起伏流畅的肌肉线条,他面上无波无澜,可眼神却幽暗到堪称可怕。
林露秋被松穆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抬臂环住了自己。
他心想,完了。
第50章 情动 我是你的,是林露秋的男朋友。……
好在松穆比林露秋想象的还要能忍。
他没有离开, 但也没有做更多的事,只是以一个温柔又恐怖的状态替林露秋洗了个澡。
一回生二回熟,松穆学东西总是很快, 这次已经能轻柔迅速地把林露秋洗得一尘不染了。
不过要是他的枪能再收敛一点, 林露秋可能会更加满意。
被松穆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林露秋忍不住捂住了脸。
他从松穆踏进浴室的那一瞬间就没再吭过一声,像个没有感知的娃娃,任由对方摆弄。
说是羞耻也好,紧张也罢,总之林露秋很忐忑,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耳边心跳声咚咚如雷,反复提醒着他眼下的情境。
一般情况下, 林露秋是不会害怕松穆的。
但现在情况不太一般。
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前,林露秋还能仗着松穆不懂肆意妄为,这下行不通了,他要是敢胡乱撩拨一下, 之后还得由自己加倍偿还。
他只能装作善解人意,微笑着劝松穆快点去洗漱:“现在水还热着, 快去吧,衣服待会儿给我就好,我拿下去洗。”
“还是我晚点去洗吧, 现在下去要是碰到其他人,说都说不清。”松穆摩挲着林露秋脖子上星星点点的印迹, 看他僵硬地不住往后躲,笑出了声,“这会儿老实了?前面不是还追着我咬吗。”
林露秋还没被放下来, 此刻被托着面对面搂住松穆的脖子,这个姿势没什么着力点,他只能勾着对方的腰,紧贴着环住。
于是某一处的触感就更加鲜明,灼灼顶着他,像在不厌其烦地打招呼。
林露秋笑容更深,咬牙切齿道:“要是你被这么威胁,你也老实。”
松穆说:“那可未必。”
他把林露秋塞进被窝,轻轻在眉心亲了下,“好了,别折腾自己了,好好躺着,刷手机或者眯一会儿,明天还要直播呢。”
是恋记为了庆祝首播大爆搞出来的新活动,明天的拍摄将会改成直播形式,届时弹幕肯定少不了折腾他俩,有的好表情管理了。
林露秋见他确实逐渐冷静了下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探进松穆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亲昵地拍了拍:“去吧。”
松穆于是也弯着眼睛,笑眯眯警告他:“后天就放假了哦。”
这次拍摄又是调休,不过顾一默那边估算着份量会超出预期,大手一挥就多放了一天假,这下哪怕是花几个小时从家里来回跑,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做点什么。
“。”
林露秋见状立马把被子一撑,躲进去权当自己听不见。
松穆拿他没办法,揉了揉露在外面的小半个发顶,转身洗澡去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林露秋才磨蹭着掀开被子,天花板很高,看久了头晕,林露秋迷迷糊糊的,倒真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就这么在一起了?
他和松穆?
虽然亲也亲过了也弄过了,但坦白来说林露秋还是没什么实感,他抬手抚上自己左胸,下面一颤颤击打着掌心的,是因为松穆而剧烈加速的心脏。
林露秋从来没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甚至比出道初舞台还要叫他折磨,意识发飘,无处着陆。
他原本还想着徐徐图之,就算偶尔加个速也得到节目结束后才和松穆说清楚,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左刺激一下右刺激一下,倒是先把自己给刺激上头了。
也得亏松穆是这个性子,对他软硬都吃,否则最后是什么结果,谁都说不准。
林露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仍旧发烫的下唇。
这下是真像松穆说的,回不了头了。
他们再不是什么兄弟,而是真真正正的恋人。
“”
“嘻。”
想到这里,他很轻地笑出了声。
那可太好了。
等从浴室里出来,松穆规矩了不少,许是也知道最难熬的终归还是自己,他没再随便动手动脚。
时间还早,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加之新鲜出炉的对象就躺在身边,林露秋哪怕再怎么转移注意力都忍不住要去看松穆,看着看着,脑子里又逐渐变了颜色。
他暗自唾弃自己。
人果然会随着年龄的上涨而逐渐肮脏。
然后继续看。
被他这么盯着,松穆刷着屏幕的手简直要划出残影,首页刷新了半天一条都没看进去,只顾着用余光偷偷观察林露秋了。
最后还是认命地放下了手机,环着林露秋和他黏黏糊糊勾手指。
松穆头发长得快,才这么点时间额发已经刺到了眼睛,他嫌难受,用林露秋的皮筋扎了起来。
林露秋仰躺着,正好能把松穆立体的五官全部纳入眼中,他抬手从松穆眉心往下摸,又掐住他的下巴不让对方靠近。
林露秋真心实意感慨:“你长得很对我胃口。”
松穆听罢,荣幸地在他手背亲了好几口。
林露秋顿了顿,又道:“就是自拍很难看。”
松穆很有天赋,他的自拍实力几十年如一日,并且总能在一个恶毒的角度使用强悍的镜头表现力来破坏他流畅的脸部轮廓。
林露秋没法溺爱,保存完这些照片就全部塞到一个隐藏相册里,眼不见为净。
“那下次不拍了。”松穆说,“你给我拍。”
林露秋被他发干的唇瓣磨蹭得酥痒,蜷着手指,用膝盖抵他的大腿。
“可是我很贵,怕你请不起。”
“多贵?”
林露秋随口说了个天文数字。
松穆乐了,一边笑一边摆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那怎么办?林老师,我很穷,把全部身家给你都不够。”他眉尾微垂,语气分外陈恳,“要不这样,您考虑考虑包养我,我当牛做马都乐意。”
“哦?”林露秋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可是想为我做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你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松穆说脸。
“我自己照镜子也能很开心。”林露秋的手换了个方向,从松穆眼下一点点绕到他耳后,然后环住,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能说点别的。”
“都包养了,还只能看看脸,你也太把我当活菩萨了。”
林露秋眉眼轻皱,嗔怪地睨了眼松穆,只是眸中水润,像盛了碗烟煴银月,涟漪悠悠,飘着飘着就把人的魂给荡远了。
松穆不知不觉就低下了头,鼻尖讨好般蹭了蹭:“哥哥想让我做什么?”
林露秋就喜欢听他这么叫自己,一声哥哥落在耳边,脊背都开始发软。
他撑起一点身体,避开松穆要吻下的动作,张唇抿住他的耳垂,舌尖刮过耳钉边缘,留下一声细碎清响。
“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林露秋长睫半拢,平时那双冷淡的浅眸此刻融进了瑰丽酒色,一片馥郁秾艳,松穆掌心温热,贴着他的腰线不断摩挲,勾连出一串不稳气息。
两人都有些情动,松穆克制着才没把人翻过来摁在床上,他把林露秋托着大腿抱起来,挟带着热意的气息逼近。
“我不知道。”松穆一下下啄吻他的上唇,等把人亲得眯起了眼才缓缓松开,“哥哥教教我?”
他从腹部一点点朝上摸,窄瘦的腰肢只覆了薄薄一层肌肉,新雪似的,又白又滑,松穆要是用点力,立马会留下暧昧的深色印记,像是抖下几朵娇嫩的花瓣。
林露秋也确实在抖。
他指尖绷紧着撑在松穆小臂上,双腿夹住他的腰,头发散开了,腰也不受控弓起,偏偏这样还要撩拨松穆,探出舌尖去舔他的唇珠,又在松穆追过来的时候偏头躲开。
林露秋笑着在他凸起的青筋上用指甲不轻不重扫:“还想被我挠?”
“又不疼。”松穆说着捏住了他的下巴,“别躲,让我再亲亲。”
“唔嗯!”林露秋含糊不清道,“别,再亲下去真要出事了”
松穆在林露秋面前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接吻也不紧不慢,小兽舔舐般细密地吮着,可就算再温和,这么亲密的接触也依旧磨人,林露秋衣摆半掀,在换气间隙轻轻打了他一下。
松穆问他:“怎么又生气了?”
林露秋说:“想到你几个小时前的样子,烦。”
他面上潮红未褪,说话时嗓音黏糊,虽然的确有责怪的意思在,可身体被吻得舒服懒散,以至于语调都慢悠悠的,更像在撒娇。
“松穆,你说有你这样的吗?之前连喝过的水都不肯给我,这下倒是彻底不管不顾了,我看你恨不得直接射我唔——”
松穆心跳猛地漏了半拍,随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林露秋的嘴:“!说什么呢”
林露秋拿下他的手:“脸红了,被我说中了?”
他视线下移,确认了一眼,“哦,看来确实是真的。”
“”
松穆狼狈地转过了身。
“不是一辈子的亲兄弟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露秋哼哼两声,“反正是直男啦。”
松穆被他臊得恨不得原地磕一个,抱着被子挂在林露秋身上认错:“错了,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假定自己的性取向了。”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什么?”
松穆卡了一下:“呃,我是男同?”
“?”
“!”在林露秋无语的注视下,松穆飞快改口:“我是林露秋的男朋友。”
这句话甫一出口,松穆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煨热熨帖,像是春风拂过池水,树叶窸窣生长,蝴蝶翩跹、暖霭烘晴,他牵着林露秋的手,郑重又矜惜地重说了一遍。
“我是你的,是林露秋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