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农村的结婚仪式很麻烦,虞棠是两辈子头一回结婚,又要起早又要来回折腾,等纪长烽上门接她的时候,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早知道早晨就算是没胃口也得垫点东西的。
她饿得想咬人。
村子里结婚比城市里结婚更有人情味儿,很多农村的邻邻居居都跑来凑热闹,甚至还有趴在墙头看的,兴奋又热烈地欢呼,都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一如当初她进村时,纪长烽被那些人起哄的话,虞棠能够听到不少人对纪长烽又羡慕又嫉妒的声音。
“真好啊长烽,城里的大小姐还真叫你娶回家去了。”
“以后可就享福啦,大美人多幸福,哎,你这小子是有点运气的。”
“新娘子长啥样啊,都说好看,我都没见着呢,哎,急死我了。”
“……”
纪长烽只轻笑:“以后就能经常见着了。”
他轻松地抱起虞棠,把她那身红色的长裙一起揽在怀里,在众人的起哄笑声中把她抱上自行车。
虞棠的裙摆绽开像花一样,因为盖着纱看不太清,只能趴在他的怀里,坐在他身前的二八大杠上。
虞棠能够闻到纪长烽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是刚清洗过的清新皂荚味。
似乎怕她摔倒,纪长烽的一只宽大手掌放在她的腰上,按着她搂着她把她护着。
虽说他们是正在结婚的对象,但这么近的距离却是从未有过,旁边不知谁家小孩捡了几根鞭在她身旁点燃。
“砰——!”
虞棠下意识惊了一下,下一秒,粗糙略微带着点老茧的大掌从一侧捂住了她的耳朵。
纪长烽低声安抚她:“别怕,等下还有鞭炮。”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噼里啪啦地鞭炮声震耳欲聋,在他们耳边响起。
小孩子们欢喜兴奋地乱窜,喊着:“接新娘子喽~”
“哇,新娘子好好看,长烽叔叔结婚啦!”
“……”
浓烈的喜庆氛围把虞棠包裹住,她透过红色的纱巾,能够看到站在路旁的那些村民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踮着脚往她这里望,恨不得透过这一层薄纱看到新娘子的模样。
好热闹,好喜庆。
今天,她和纪长烽结婚了。
虞棠后知后觉眨眨眼,从前没什么认知感觉的“结婚”二字,现在变成了现实。
她在八零年代,和她并不熟悉的农村汉子结了婚,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她会有这样的经历。
但缘分确实是很奇妙。
虞棠拽了拽纪长烽的袖子,仰头看他:“纪长烽,我肚子有点饿。”
纪长烽即使是早就知道虞棠的性格,也不免觉得好笑。
“早晨没吃东西吗,不要紧,等下我给你偷偷塞点吃的。”
虞棠点头,这才安静地继续配合他们的流程。
一般农村喜宴都设置在中午,晚上还会再安排一次。
虞棠吃了纪长烽塞给她垫肚子的苹果,中午反而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了,晚上村里人又说要闹洞房,虞棠觉得烦,索性纪长烽看她不舒服也就撤了这个游戏。
等到一切都完事,外面的那些村里宾客都陆续走光,纪长烽屋里头还忙活着,他的几个姑姑还有旁的亲戚在收拾桌子,把剩的办宴席的菜都收拾在一起,搞个折箩菜,再挨个给村子里的人分。
虞棠脖子累得慌,晚上说要闹洞房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头纱摘了,露出的那张脸在晚上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白皙精致。
高瘦纤细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喜服,小腰盈盈不堪一握。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纪长烽也在忙活,他搁那刷碗,袖子撸了起来,露出粗壮结实的胳膊,埋头很认真的洗刷碗,旁边已经堆了高高好几堆。
看到虞棠出来,纪长烽的三个姑姑这才知道纪长烽为什么咬死了非要和虞棠结婚。
这小腰,这小脸蛋……
纪长烽的几个姑姑看傻了眼,大姑纪婉华连忙捅了下纪长烽,脸上带着点促狭:“还刷什么碗呢长烽,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啊,棠棠都出来找你了,你说说你。”
纪长烽擦了擦汗,抬头望了眼,也是一愣。
虽说他知道虞棠和他的婚礼只不过是一个合同婚姻而已,但是……
虞棠睫毛纤长,涂抹了口红的唇饱满诱人,脸蛋又白又细腻,浑身活像是玉做的一样,身量窈窕,腰细腿长,让人多看两眼都像是烫到一般,好看到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看着虞棠穿着婚服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眨着眼认真看他的时候,他还是会产生一种,他们好像是真的结婚了的错觉。
二姑纪念华站起身,拉扯几个亲戚一起走,极有眼力见,笑着开口:“这点活什么时候不能干啊,给小两口留点时间。”
“说的是。”
三姑纪知华也擦了擦手,眨眨眼促狭:“今天晚上轻点闹腾,邻居家还得睡觉呢。”
她是知道自己这大侄子的,年轻气盛,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了没接触过女生,身强力壮又有一把子力气,平时上山下山几个来回都不带脸红的,这体力是村子里头一份的。
虞棠本身就瘦,穿着这喜服也像是要风一刮就跑了似的,长得好看又是城里娇贵的大小姐,小身板可能根本经不起多少折腾,就要哭唧唧抹眼泪了。
纪知华是想告诉她的大侄子,虽说是头一回,但也得适度,别像个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模样,饿狼讨食似的,虞棠皮嫩身娇,别把虞棠吓到,也别把人家女孩子累到。
纪长烽低咳了一声,努力忽视自己家三个姑姑那热烈的视线。
面上也忍不住有些尴尬。
他该怎么和自己的姑姑们说明,她们几个是想多了?
他和虞棠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他们就只是合约夫妻而已,一年期满就……各自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合同还在他柜子里锁着呢。
纪长烽挠了挠头,胡乱地应了些,这才
好不容易把三个姑姑和邻居送出门。
纪长烽站在大院门口,转身看了眼自己的屋子,明明是住了那么多年的熟悉屋子,现在却莫名让他感觉有点陌生又奇怪。
喜庆的灯笼挂在墙角,墙上贴着红色的喜字,送走了宾客后那一排排叠好的桌椅仿佛还残存着之前的热闹。
他的房间,亮着灯。
暖色的灯光映出点他不熟悉的女生的弧度,照在玻璃上让他有点不太敢进。
他有些恍惚。
虞棠却从窗口探出头来,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看着他,喊他的名字:“纪长烽,我要洗澡,帮我烧点水。”
听到虞棠对他的吩咐,纪长烽这才松了口气,好像从那种奇怪的氛围中一下子抽身出来,连紧绷的身体都松了一些。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放松的有点太早了。
锅底的柴火烧的很旺,纪长烽家最不缺的就是木柴,他上山每次都能劈出一堆柴火,院子里的房角处柴火堆得高高的。
他很快就把那锅水烧开了,然后顿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虞棠要在他家洗澡——现在是他和虞棠两个人的家了。
农村的屋子不隔音。
纪长烽咬着牙找来洗浴用的木桶,送进屋里,发现虞棠已经找好了换洗的睡衣,坐在炕头伸着纤长的腿一晃一晃的。
即使纪长烽第一时间避开了,但还是不免看到了那如玉一样的色泽,白得晃眼,也让他瞬间想起当初那天晚上,意外看到的那大片白皙后背,还有纤细的紧窄腰肢……
纪长烽的喉咙不知为何像塞了棉花一样,说不出话,勉强发出声音也粗粝沙哑:“太晚了,今天你也累了,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
虞棠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片刻后,纪长烽一桶桶的往木桶里倒水,倒了满满一桶后,烟雾缭绕,热气蒸腾,纪长烽擦了把汗刚想走,却被虞棠叫住。
她认真开口,划分界限:“纪长烽,你也知道咱们是假结婚,以后虽然都在一个屋子住着,但有两个房间以后咱们分开住,我的东西你不许碰,我的碗筷你也不许用,还有我每天晚上都要洗澡,洗澡的时候你不许偷看……”
虞棠巴拉巴拉说了许多,可纪长烽却心不在焉没怎么认真听,屋里有点热,他蒸腾着热气额头冒汗,胡乱地抬眼去看,只能看到虞棠那张嫣红饱满的唇一张一合,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贝齿和红舌。
纪长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觉得自己昏了头,可能是被之前姑姑们的那些话影响到了,现如今浑身都很躁动,难受紧绷。
他难得狼狈,应了声就出去,留下屋子里的虞棠美美地脱下衣服泡了进去。
没穿越进80年代之前,虞棠从来都不觉得洗澡有什么麻烦的,会有专人帮她点好香薰,放好水,找好她最喜欢的电视剧,亦或者放点音乐,虞棠只需要进入浴缸沐浴泡澡就行,出来也有人帮她擦身收拾残局。
而来到这里,水是需要现烧的,在李家时甚至一锅水要留给一家子人使用,虞棠自己泡澡都不够用,她用多了水还会被李鸿指责浪费,让她心烦了好久。
现如今终于可以好好泡个澡了。
水温正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忙活了一整天当新娘太累了,虞棠泡着泡着只觉得昏昏欲睡。
等好不容易泡好了挣扎着要出来,但却没什么力气,像是泡的时间太长了,整个人重心都有些不稳。
“咣当——!”
在外面坐着的纪长烽闭着眼,屋外有不少蚊虫,他面无表情地赶走一波又一波,好半天终于心情冷静平复了下来。
房子不隔音,他在外面坐着都能听到虞棠在里面拨弄水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他几乎能想象的出,一捧捧水是怎么顺着虞棠的脖颈打湿头发再顺流而下,滑过精致的锁骨,再往下……
纪长烽攥紧手掌,面颊泛起点热意,他睁开眼刚想站起身让自己再次冷静冷静,却没想到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剧烈声响。
他一惊,以为虞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没多想,第一时间拔腿冲进屋里:“虞棠!”
屋内的虞棠想抓住东西让自己保持平衡,结果却把炕沿边的纪长烽的水壶弄掉了地上,发出声响,而她自己则踉跄就要撞在桶边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从外面冲进来的纪长烽一把抱住了虞棠,扶稳了她,把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接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摔倒。
木桶摇晃一阵,水溢出来往地面上洒了不少,虞棠站在桶边,那身白到刺眼的皮肤蹭着纪长烽粗糙的衣服,湿漉漉的水痕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纪长烽结实有力的胳膊揽着虞棠的腰。
宽大的手掌揽着她的腰往他怀里按,虞棠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往下淌水,纪长烽却没时间关注。
他搂住虞棠的那一刻,浑身就已经僵硬住了,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
发,发生了什么……
虞棠仰着小脸,全身紧贴着他的身体,夏天衣服本来就单薄,纪长烽只穿了薄衫,而虞棠因为洗澡的原因更是不着寸缕。
纪长烽摸到一手滑溜溜的细腻温热触感,紧窄的腰肢随着呼吸发出微颤,隔着那层已经被打湿的衣物,他能够感受到紧贴在他胸口的让他无法忽视的两团丰盈。
虞棠很瘦,但着实有料。
纪长烽触碰到虞棠肌肤的掌心很烫,他慌忙抬起来,想要落下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甚至连呼吸都一瞬间屏住了。
心口随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经验的热血男性来说实在是过于刺激。
“纪长烽……你……”
虞棠咬牙,湿漉漉的发披散在肩膀,皮肤触碰到外面的冷风略微有些打颤。
她不确定刚才纪长烽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但现如今这个姿势着实是暧昧,她能够感受到搭在她身上和腰间的温热手掌。
虞棠深呼吸几瞬,尽可能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的理智。
她推开纪长烽,想要命令纪长烽闭眼接着走出去房间,自己好有时间整理一下。
却没想到重心不稳,自己踉跄一下倚在身后的木桶上。
地面洒出来的水让地面格外打滑,纪长烽没有丝毫的准备被她推了一把,更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倒了她,木桶的水洒得更厉害,旁边装着热水的桶都被他俩撞翻。
“砰——!”
虞棠的后背蹭着地面,疼得她泪花都翻涌了出来,而更让她浑身僵硬的是……
摔倒扑倒她的纪长烽,整个人宽阔雄厚的身体压着她,脑袋就埋在她的胸口和脖颈处,滚烫的呼吸声急促又粗重,让虞棠头皮发麻,浑身都在发抖。
虞棠气得。
她浑身战栗,刚洗完澡的身体被地面弄脏,又被纪长烽这么近距离的吃了豆腐,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纪长烽连忙翻身,红着脸要解释:“不,不是我……”
虞棠哪还有心思听他辩解,咬牙起身,胡乱找了件东西裹住自己的身体,就狠狠地抄起枕头对着纪长烽打了过去:“臭流氓!臭流氓!之前都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你这个狗东西居然,居然!啊啊啊!”
纪长烽一边被打一边躲,还努力解释:“我只是想进屋帮你啊,我以为你摔倒了,在屋里出了什么事情了想扶你一把,我没想到会这样,刚才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反过来咬人……”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虞棠瞬间想到刚才纪长烽贴着她的胸口喘气的模样,整个人都炸了。
枕头已经不足以泄愤了,虞棠扑过去对着纪长烽又咬又打。
“臭流氓!”
纪长烽:“……”
他疼得呲牙咧嘴,脖子生疼,手腕上也多了几个牙印。
真凶。
虞棠明明是咬人的那个,但是看着却比他这个被咬的还委屈,眼睫湿漉漉的,红唇微撅,瞪他:“从屋子里出去!”
纪长烽咽下这是自己屋子的话,看着虞棠衣不蔽体的样子,顿了顿,哼了一声出去。
折腾了好半天,夜色已经深了,邻居家早就已经歇息了,之前那些喜宴用的桌椅板凳还在那里摞着。
纪长烽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了下去,摸着自己生疼的手腕和脖子,忍不住想,这算什么事儿啊。
新婚夜,这就是新婚夜吗?
他正郁闷着,谁知屁股还没坐热乎,又被虞棠叫了回去,派发了新任务:收拾地上的水,倒浴桶的水。
重新进屋才知道他们之前闹腾的有多么严重,地面上全湿了不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纪长烽找来拖布拖了好半天。
有去打牌半夜才回来的村民,路过纪长烽家,看到这么晚还亮着的屋子,还有那些声响,都面带暧昧地心照不宣笑了笑。
实际上屋内纪长烽忙活着收拾屋子,又气又郁闷,好半天才收拾完一切,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艳福。
之前虞棠说他们要分开睡,纪长烽也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隔壁有他的被褥,他气鼓鼓地回另一个屋子睡觉,枕在枕头上还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前的他对新婚夜这个词有多么期待,现如今和虞棠结婚的他就有多么郁闷。
和虞棠结婚的他,真的是造孽!
*
新婚的第一天早晨,纪长烽还没习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惯性洗脸刷牙热饭。
想着去隔壁屋柜子里拿件衣服换上,结果一开门看到窗帘遮盖住的昏暗房间,以及躺在炕上熟睡的虞棠,顿觉手脚僵硬。
刚睡醒后还有些困倦的大脑登时清醒起来。
虞棠睡得似乎不是很好,嫣红的唇撅起来,眉头紧皱,似乎在嘟囔什么。
一条白皙的胳膊伸了出来搭在被子上,露出只穿着小吊带睡衣的上身,精致的锁骨和瓷白的肩膀都一览无余。
纪长烽胡乱扫了一眼,没多看就赶紧关上了门,停在门口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间都有点怪怪的。
他板着脸试探性地嗅了嗅,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屋子里散发出来的香味。
奇了怪了,同样的屋子,怎么虞棠睡就香喷喷的,他睡就没什么味道。
虞棠身上居然这么香吗?这就是……女人身上的香味?
纪长烽没敢多想,草草吃了饭以后就开始了今天的忙碌。
一般情况下他早晨先去镇子上卖鱼,回来下地干货,亦或者接点别的活。
之前因为准备婚礼,又要给虞棠打衣柜,所以他地里的活进度落了一些,卖完鱼后纪长烽快马加鞭开始干货,争取撵上进度。
日头晒,纪长烽身上出了汗,他随意地擦了一把,心想虞棠回去看他这样又要嫌弃他身上臭了。
他就是没有虞棠香,没办法,干活哪有不出汗的,他又不是虞棠那个懒洋洋不出力的城里大小姐。
“长烽哥,昨天晚上艳福不浅啊,这么激烈。”
和他关系较好的汉子干完活过来和他唠嗑,没说两句就开始挤眉弄眼,眼带促狭。
纪长烽瞪他:“去去去,瞎说什么呢,连你长烽哥都敢编排了是吧,你小子。”
纪长烽的外型确实能唬人,平时懒洋洋地眯着眼看不出怎样,当他一瞪眼浑身肌肉紧绷,脸色一沉时,任谁都不敢说话大声,瞬间就让人容易发怯了。
汉子确实紧张了起来,挠着头脸色讪讪,不知道该不该道歉,犹豫着视线一下下的往纪长烽身上瞟。
纪长烽:“……?”
他伸出手,顺着汉子的视线摸了摸。
摸到了昨天晚上虞棠在他身上挠出来的痕迹,那几道红痕昨天破了皮,隔了一晚上别的看不太出来,结的痂倒是蛮明显。
纪长烽在心里骂了句国粹。
怪不得这一早晨,周围的人眼神都那么古怪,现在他要是还不懂他就是傻子了。
纪长烽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激烈,可太激烈了。”
*
虞棠今天睡得不是很踏实。
她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日上三竿,但是一起床是浑身发痒,伸手去挠,白皙的胳膊上就留下一道很明显的红痕,扎眼的很。
纪长烽已经不在家了。
虞棠挠了挠身上,觉得不管是哪里都很痒。
不对劲,她的睡衣的料子都是很软的,之前在李家也穿过,怎么会突然这么痒。
……这种痒意就像是,过敏。
虞棠下炕,强忍着痒意找来镜子,看到自己几乎全身都是红痕斑点,有些骇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
虞棠对布料要求高,原因就是她对非纯棉的布料过敏,上次浑身像现在这样满是红疹还是小时候。
那个时候她寄居在亲戚家,父母在外为了公司打拼,所以被迫穿上了亲戚给她买的廉价睡衣,结果第二天呼吸困难差点进了医院。
现在没有当初那么严重,但是也很让她难受。
虞棠强忍着查看自己昨天晚上睡觉的被褥,发现并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之前让纪长烽买的那个垫子。
粗糙的质感让她触碰到的下一秒就收回了手。
纪长烽在搞什么。
虞棠不懂,当初不是说好了要买贵的好的那个?她都摸好了料子,确定没问题才让他买的,结果他就买了这个来糊弄她吗?
纪长烽是在耍她吗!
虞棠拧着眉头出门,换上了一身长裙遮盖住身上因为发痒而挠出来的红痕。
她准备找纪长烽算账!
虞棠对柳叶村的方向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纪长烽种田的地在哪里,想着找个人问问,结果刚巧走到村口,那颗大柳树下坐着几个乘凉的大姨大妈,还有年轻的小媳妇。
这些人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作为村里新婚的小媳妇,又是城里来的大小姐,还有真假千金这么个故事,村子里的人对虞棠都非常的好奇。
虞棠只是简单洗了把脸,素面朝天,但底子确实是干净,皮肤又白又嫩,眉眼精致红唇饱满。
有不少人没怎么见过虞棠,这一见纪长烽的媳妇长得这么漂亮,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村子里的大姨大妈们眼神忍不住往她的小腰和小身板上瞟,都忍不住咋舌。
这姑娘这么瘦弱,怎么能受得了啊。纪长烽那大体格子,力气大,体力又好,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不管是身高还是力量,都差的有点悬殊,这……真的没事吧?
有人眼尖看到虞棠身上的红痕,又看到虞棠晌午才醒的模样,还以为是纪长烽昨天折腾的太过分,加上听说的昨天晚上他们屋子里的动静,不少人脸色都红了起来。
他们没忍住,小声询问虞棠。
“昨天晚上累坏了吧,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好好缓缓。”
“就是就是,长烽这孩子没轻没重的,看把媳妇弄的,脖子上都是,这现在都还没消呢……”
“你这个婆娘,说这些也不害臊,嘘嘘嘘……”
“哈哈哈这有啥的。”
“……”
周围人脸又红了红,不时出现“咳咳”的声音,像是在掩饰笑意,又像是呛到了,气氛倒是很热闹。
虞棠不明所以,摸了摸脖子上自己因为发痒挠出来的痕迹,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累不累?昨天晚上她洗了个澡以后就打纪长烽了几下,那几下也不算什么运动,也不至于要歇息到现在吧。
虞棠身上还在发痒,她忍住了,敷衍地回她们:“也还好,没感觉累,就那一会儿工夫……”
她话音刚落,那些好似呛到了一样的声音更加激烈地响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好几个人都一脸涨红地看她,那些小媳妇更是不敢置信地看她,面色羞红。
————不愧是城里来的姑娘,这些话比她们还敢说,还说的这么自然,一点也不臊得慌。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虞棠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懵了一瞬。
……啊,难不成是银枪蜡烛头?
呸呸呸!
意识到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的她们瞬间摇晃头,脑子里有些不可置信。
大姨怕真遇到什么情况,连忙打圆场:“第一次嘛,这么大小伙子了才结婚,之前也没处过对象,这是正常的,缓缓就好了。”
虞棠:“?”
虞棠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她急着要去找纪长烽,随意地开口:“嗯嗯,也许吧。”
周围静了静,又有女生不死心询问:“那纪长烽的肌肉是不是很好摸,他可壮实了,不应该啊……”
虞棠昨天晚上还真摸到纪长烽那身肌肉了,紧绷着结实有力,贴在她身上时能够感受到纪长烽腹部的肌肉,尤其当他俯身往她身上压下去的时候,就连人鱼线和鲨鱼肌都清晰可见。
不可否认纪长烽确实身材很有料,但昨天晚上他那孟浪的举止虞棠还没忘记,脖颈和胸口昨天晚上感受到的的呼吸热度还让她记忆犹新。
再加上垫子的事情,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
虞棠哼哼唧唧:“也还好吧,感觉不如去摸玉米,瘦的和猴似的,而且肌肉也不是很结实,外强中干吧。”
周围人:“……”
虞棠眼看这群大姨大妈们只顾着聊天问她问题,现在又一副呆滞的样子,也不太想和她们继续聊下去了,刚想去问问村里别的人,结果一转身。
路口纪长烽正扛着铁锹,目光沉沉看着她,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看到虞棠发现自己了,纪长烽还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虞棠:“……”
纪长烽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
没想象中的累?
不如摸玉米?
瘦的和猴似的?
外强中干?
纪长烽上前拽住要逃跑的虞棠,面无表情地开口:“走,回家。”
谁知道他带她回家要做什么,虞棠打开他的手,强壮镇定:“刚好我也要找你呢,回去就回去,我也有话要问你。”
纪长烽挑眉,没想到虞棠会这么理直气壮,他刚想说话,就看到了虞棠脖颈处的红痕,怔了一下。
他思绪片刻,扯着虞棠回家。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惊到说不出话来,看着小两口这别致的相处模式,忍不住挠头。
……所以,之前虞棠说的那些,是真的假的啊?该不会是小两口闹情趣吧。
……
纪长烽扯着虞棠的手回家,时间也到晌午了。
虞棠饿了,昨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人在太累的时候是吃不下东西的,折腾了一整天,今天又睡了一上午,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纪长烽看她一眼:“等着,我去做饭,有什么话等下再说。”
昨天刚结婚,宴席上的菜还没吃完,纪长烽只需要热一下就行,知道虞棠大小姐脾气洁癖,他专门留了一些干净的弄成折箩菜。
虞棠其实不太爱太油腻的东西,但在柳叶村呆了一段时间,吃那些干巴巴的不见油星的东西久了,也稍微能吃点荤了。
纪长烽和她的这次婚礼在虞棠眼里并不算隆重,但纪长烽有鱼池,每桌都有一条鱼,又杀了鸡,倒是比旁的人还要舍得,有鱼有肉,菜色让村里人很满意,津津乐道。
而且原本虞棠以为纪长烽太多朋友,婚礼可能就村里人吃顿饭而已,没想到来的人还不少,热热闹闹的办了四十多桌,排场还挺大。
纪长烽娴熟地热菜,抱来一堆柴火生火,虽然因为刚才虞棠在外乱说话而生气,但也只是冷哼几声表达不满,生火的动作倒是不慢。
虞棠倒是气闷,蹬着腿在他面前坐下,胡乱地到处瞅,发现屋里确实是已经和当初有了很大的区别,房顶糊的那些报纸好像又涂抹了一层染料,看着干净多了,周围的墙也没之前那样黑漆漆的了。
虞棠没生过火,但看纪长烽搁那摆弄小木棍还觉得挺好玩的,刚想凑近,就被纪长烽伸手挡了回去。
纪长烽:“热,别烫到。”
炉灶的火生得旺,火苗舔舐着锅底,锅盖很快蒸腾开始冒烟,热气弥漫。
虞棠“哦”了一声,兴趣顿减,又不满他这个态度。
刚想发火挑起话题,纪长烽偏头看她,忍不住问:“你的腿……发生什么事情了?”
虞棠两条长腿舒展着,裙子掀开,昨天晚上明明还白得晃眼,纤长如玉,现如今不知何时冒出了点红色的斑点,甚至还有挠过的红色痕迹。
她皮肤白,这一对比格外显眼,红痕更显凄惨。
纪长烽眼神凝重了些。
虞棠没好气地开口:“你还说呢,什么破垫子,我睡得一点都不舒服,浑身都痒,今早我掀开被单一看面料差劲,根本就不是纯棉的,我都说了我对别的面料过敏,才让你买好的嘛,你快去找那个卖垫子的赔钱!”
虞棠越说越委屈,身上发痒过敏,那些红色小包她想挠又强忍着,难受的要命。
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以前她可吃穿用度全用好的,这才养成了她娇贵的身体和任性的性格,可没想到来柳叶村这么短短几天,就让她经历了这么难受的事情。
她在李家也没变成这样啊,这垫子还说什么很贵,都是骗人的!纪长烽这买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还不如之前用被褥垫在身底下呢。
纪长烽一怔,没想到事情会和他有关。
但……不对劲,垫子当初他看过也翻来覆去的摸过,确定是好料子,不会让虞棠难受才对。
纪长烽把手里的柴火往坑洞一塞,起身大步流星朝虞棠的屋子走了过去。
虞棠早晨还没叠被子,炕上铺的那层被单已经被虞棠掀开,露出厚实的垫子。
当初店内卖的两个垫子看着外观差不多,但不管是厚度还是弹性都有差别,最关键的就是布料。
当初纪长烽生意忙没时间让李春梅帮他去付钱,拿回来的时候他也没仔细查看,但现在这么认真一看,他顿住了。
不对,这不是他们当初看的那个垫子。
虞棠撅着红唇,不满:“纪长烽,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花钱,所以换了便宜的来糊弄我。”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纪长烽拧眉。
他这个人一项说话算数,要么不说,说到了就一定做到,怎么可能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店老板也是他认识多年的,也不可能。
忽地纪长烽顿住,想到了当初拿了他的钱帮他买垫子的李春梅。
他本来不想怀疑李春梅的,他也觉得李春梅不会是那种为了几块钱就鼠目寸光赚取差价的人,但是,垫子确实是李春梅搬回来的。
仔细想想当天她的情绪似乎也有点反常,明明去镇上的那一路话不停,回来的时候却很安静沉默,问她话的时候甚至还会发呆一样卡壳。
纪长烽抿了抿唇,“垫子的事情再说,你过敏的情况有点严重,我先带你去诊所拿药。”
他胡乱取了钱,刚要锁门带虞棠离开,却没想到刚出门口迎面就撞到了李春梅。
李春梅似乎心情不错,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声音甜甜的:“二姐,长烽哥,妈今天烀了苞米,让我给你们拿几棒过来。”
纪长烽看着李春梅,黑瞳沉沉。
他原本还想等去了诊所以后去找李春梅呢,没想到这么巧,她居然主动来了。
虞棠在他身后挑了挑眉,隐约也猜到了点什么。
李春梅看到纪长烽脸上的表情还很开怀,刚喜滋滋地想要说些什么,就看面前的纪长烽看她,问她:“春梅,当初我让你帮忙去付款的垫子,你是不是拿错了。”
纪长烽给了李春梅台阶,假如她现在说拿错了还有解释的机会。
垫子?
李春梅面色一白,强壮镇定:“什,什么垫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垫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视线下意识往纪长烽身后的虞棠身上瞟,可纪长烽猿背蜂腰,肩宽体阔,把虞棠挡的死死的,李春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怎么会突然发觉垫子的问题,这……两个垫子明明差不多啊。
眼看纪长烽黑瞳黑沉,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李春梅心里有些慌张。
她平时没怎么做过亏心事,但这件事情确实是一直压在心里,原本想着有机会赶紧把那剩余的几块钱放回纪长烽家,但她没理由来找纪长烽,所以一直耽搁了,今天本来是想偷偷摸摸把钱塞过来的,结果没成想听到了纪长烽的质问。
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但接着又强撑着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她没什么错,一个垫子而已,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奢侈,她也是好心,心疼纪长烽而已,虞棠是从城里来的大小姐,不知道柴米贵,所以喜欢铺张浪费,什么都要好的,但她不能纵容,女人要勤俭持家才对。
这样想着,李春梅的底气似乎也足了一些,柔声开口:“长烽哥,我是看你赚钱辛苦,咱们村子里的姑娘从小到大都睡炕根本都没什么的,就算垫垫子我觉得也用不着那么贵呀,要我的话我都舍不得花七八块钱买那么个垫子,那能买多少书本纸笔,吃穿的东西呀,买那垫子不当吃不当喝的,便宜的也不是不能用。”
说完,李春梅顺手把剩余的那几块钱拿了出来:“长烽哥,剩的钱都在我这里呢,你瞧,这么多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你们刚结婚正是用钱的时候,就算二姐是城里来的,也得学会节省呀,我反正是不好意思花这么多钱买个垫子的。”
她一脸诚恳,提到那昂贵的垫子还满脸心疼,似乎实打实的是在替纪长烽考虑,也是为了他好,还对着纪长烽身后的虞棠歉疚地笑笑,态度很自然大方。
按照旁人,可能还真就会自我反省一下,但纪长烽没有。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性格,尤其李春梅又不是他老婆,莫名其妙的对他的钱指手画脚,随意支配。
他的钱,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愿意给虞棠买垫子,又有什么问题?
纪长烽皱着眉头:“春梅,原本当天我是想第一时间去交钱的,生意忙走不开是我的问题,但是钱我交给了你,也告知了你哪一款,你应该要按我的意愿购买东西吧,当初你没给我剩余的钱,我以为你买的就是贵的那款,你是成年人了,又是村里的高材生,我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纪长烽的语气有点超出了李春梅的预期,有些严厉,让她脸上的从容笑容瞬间僵硬住。
她愣了愣。
纪长烽以前好歹看在她是李春芳妹妹的份上对她态度也算不错,但她只不过是买错了垫子而已,就这么一件小事,纪长烽居然这么凶她?
她也没做错什么呀,她都是为了纪长烽好,本来就是,纪长烽赚钱那么辛苦,她为他着想还有错吗?虞棠那个大小姐脾气,什么都要最好的,以纪长烽的钱能每次都达到她满意吗。
虞棠都回村了,都不是城里的大小姐了,还要在这里当大小姐,被纪长烽捧着惯着,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纵容她。
纪长烽到底被虞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李春梅很不理解。
就算李春芳在这,纪长烽也不可能为了李春芳对她露出这种态度吧。
李春梅有些不服气,但当虞棠从纪长烽身后走出来,她视线落到虞棠身上,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时瞬间傻了眼。
这这这……
虞棠身上过敏起的小红包实在是太显眼了,她那身雪白的皮肤上遍布,甚至还有抓挠出来的一道道痕迹,脖颈处、胳膊处、大腿上到处都是,能够想象得出,在衣服下面肯定也没比露出来的好多少。
开始李春梅还以为这是纪长烽昨天晚上新婚夜折腾出来的,她面色泛红,觉得虞棠这个样子有些羞耻,不明白纪长烽为什么要给她看虞棠身上的这些痕迹。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些抓挠出来的痕迹似乎不是……更像是自己挠的,还有那些红色的小疹子。
虞棠皮肤痒,不能挠又难受,心情也跟着不好了,她强忍着痒意解释:“我对便宜的布料过敏,只能睡纯棉的布料,贴身的衣物也都得是棉线的才行,不然就会这样。”
李春梅傻眼又呆滞。
……这,这是怎样一种娇贵的富贵病啊。
她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说什么对别的面料过敏的,小时候家里穷甚至连衣服都穿不上,她妈妈还会用草编衣服给她们穿,那个时候虽说也觉得身上痒,但也没像虞棠这样啊。
真,不愧是娇贵的城里来的大小姐,什么什么都娇贵,连穿的用的都要求这么多。
李春梅脸上青青紫紫,窘迫地泛起红,尴尬地抠手,只觉得刚才说了那么多长篇大论勤俭持家话的她像个笑话。
但纪长烽话还没说完,他沉声:“我拿出来钱让春梅你帮忙买东西,自然是有我的考量的,钱是我拿的,春梅你不用替我考虑省钱或者别的,这是我的钱,我愿意怎么支配都是我的自愿。”
李春芳脸上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
她辩解:“长烽哥……”
纪长烽看她一眼,拧眉:“我和虞棠都已经结婚了,你也该换称呼了吧,喊她叫姐喊我叫哥不奇怪吗?你还是叫我姐夫吧。”
其实他和虞棠并不是真结婚,但是李春梅老喊他长烽哥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李春梅应该不知道他和虞棠假结婚才对,老喊他长烽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
这下李春梅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她勉强露出笑脸,但表情难看的要命。
她硬撑着喊他:“姐,姐夫……”
第 18 章 第 18 章
“姐,姐夫……”
李春梅声音僵硬,脸色难看。
纪长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看了眼身旁的虞棠,看她没什么别的反应,才状似自然的点了点头:“嗯。”
李春梅被纪长烽当着虞棠的面训了顿,羞耻到满脸涨红,把那盘苞米和买垫子剩余的钱递给纪长烽,泪眼婆娑看他一眼,似乎很委屈般,犹豫一瞬小声道歉后离开。
苞米还热乎着,粒粒饱满,带着浓浓的玉米清香。虞棠真饿了,没在意离开的李春梅,朝前嗅了嗅,刚出锅的玉米味道还蛮好闻的。
她想伸手去拿,但玉米刚出锅肯定很烫,虞棠刚犹豫一瞬,纪长烽就开口了:“等会儿,进屋我用筷子给你串一根再吃。”
虞棠:“好哦。”
纪长烽带她进屋,粗糙的手掌看起来一点也不怕烫,面色平静地攥着苞米外皮握着,把筷子从苞米底部一穿,然后递给虞棠。
就像冰糖葫芦那样,虞棠只需要握着筷子就能啃苞米了,也不用怕烫了。
这是小时候爸妈哄他的方法,现在他又拿来哄虞棠了。
纪长烽自己也拿了根玉米啃了两口,催促虞棠:“先吃点垫垫肚子,等我带你去诊所拿药,回来再好好吃饭。”
虞棠眨了眨眼:“哦。”
他一瞥隔壁屋内那瘫在床上的垫子,就皱了皱眉头:“等我下午再去给你扛个垫子回来。”
虞棠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要好的。”
纪长烽不知被训出来了还是怎的,听她再说这句话,也没了之前嫌弃她娇贵的想法,反而很自然的想。
那是自然的了。
发生了今天的事情,纪长烽算是明白了,虞棠的娇贵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算是在这样贫穷的农村,她也得事事都要好的,样样都要贵的。
天生的富贵命,娇小姐。
纪长烽视线瞥一眼她的腿和胳膊:“痒的话也尽量忍着,别挠,容易长疤。”
这点虞棠也知道,所以她一直强忍着,只不过有时候太痒了,她就只能掐掐,就像被蚊子叮了那样掐个井字苦中作乐。
不过很快纪长烽表情古怪了起来。
药倒是容易买,但是这药……谁来帮虞棠涂呢。
这么大面积的过敏,背上身上也应该都是吧……
他呼吸一顿,面颊忽地热了起来,仿佛为了遮掩似的,狠狠咬了口手里的苞米。
*
虞棠皮肤白,过敏的皮肤看着骇人,把诊所的大夫都吓了一大跳,知道是过敏才松了口气。
大夫给他们配了药,一管药膏,每天涂上一次就行。
纪长烽回家的一路上一直在纠结虞棠的身上要怎么涂药,却没想到等到了家一回神,发现虞棠已经挤开药膏往腿上涂了。
纤长的腿搭在炕沿,白花花的晃眼,纪长烽咳了一声,飞快移开视线:“我,我先去热菜。”
虞棠嗯了一声。
她过敏痒得厉害,自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早点涂上能舒服些。
药膏的质地很粘稠,和芦荟膏差不多,虞棠挤上去确实感觉冰凉舒服了些,但她挤了几下就不耐烦了,有些地方自己确实是不太能够得着,涂抹的也不太均匀。
纪长烽在炉灶间生火,锅刚热起来,就听虞棠喊他:“纪长烽,你进来——”
纪长烽意识到这是虞棠要找他帮忙涂药了,眉头一挑,犹豫一瞬,还是撇撇嘴起身。
……不是不用他帮忙吗。
他哼哼两下,推门进屋,看到虞棠仰起来的小脸,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眨一眨的:“纪长烽,我弄不好,懒得弄,你帮我。”
她很自然的伸直长腿,又把药膏递给他。
纪长烽的屋子是老房子了,两间屋子空间都不大,昏暗且狭窄。
虞棠坐在炕头,那身皮肤白得发光,她身处的这间屋子似乎也跟着亮堂了些,纪长烽怔了下,胡乱找了个凳子正对着炕沿边坐下。
几乎是他坐下的下一刻,虞棠的两条小腿搭在了他的膝盖上,脚也抵在了他的小腹,踩在了他的怀里。
纪长烽一顿,抬眼去看,却发现虞棠神色很自然地歪头,疑惑看他:“不是要上药吗,这样方便一点吧。”
纪长烽:“……”
虞棠的动作也太自然了点,以前在城里的时候,她也是对人这么随意的吗。
他抿唇伸出手,攥住了虞棠的小腿,把她的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纪长烽的手温热,掌心带着粗糙的老茧,触碰到虞棠柔嫩的小腿时,她的身体一顿,脚尖瞬间绷紧。
她还是不太习惯被不熟悉的男人触碰,以前碰过她皮肤的似乎也就美容院的人,亦或者服务她的那些人。
纪长烽不属于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工种。
虞棠很不喜欢自己这幅被动的局面,于是故意用脚尖去踩纪长烽的腹肌,瞪他:“疼,轻点!”
纪长烽心口一紧。
不仅没有因为虞棠的得寸进尺和挑刺而生气,反而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虞棠的声音带着点娇嗔的味道,踩在他小腹的脚尖实际上并未用力,但却让他感觉到莫名的痒意。
意识到自己思维发散,纪长烽强忍着腹肌处的痒意,拿起药膏故意板着脸:“涂药就涂药,老实点别乱动。”
虞棠瞪他一眼,纪长烽假装没看到,涂抹了药膏的手指一点点抹上虞棠白嫩的皮肤。
先是小腿,再顺着往上滑到大腿,冰冰凉凉的药膏涂抹上去,虞棠眯着眼肉眼可见地舒服起来。
倒是纪长烽,紧绷着脸,浑身僵硬,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弦,因为这从未有过的和异性的近距离接触而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涂抹好了大腿上的红疹,纪长烽刚刚松了口气,虞棠又把胳膊凑了上去,看他:“还没完呢,还有这里。”
虞棠的胳膊很细,白白嫩嫩的,手腕还带着一串红珊瑚的手串,白色和红色的对比显得格外漂亮。
纪长烽想起昨天就是这双胳膊拎起枕头砸他,还伸手挠他,他磨了磨牙。
原本想着涂药的时候给虞棠点苦头尝尝,但……看在她过敏了的份上,就先不和她计较了。
纪长烽冷哼一声,很快也涂抹完了胳膊。
药膏还剩了一大半,纪长烽松了口气,以为完事了,刚想起身,就见虞棠手放在衣服扣子上,深色淡定地就要解开:“还有后背。”
纪长烽傻了眼:“等,等等……”
他慌忙去制止,但虞棠却拧眉:“我过敏很难受,你要是不能帮我涂药,那我去找别人。”
找别人?
虞棠在这个村子除了他还认识谁?
李春梅?刚才他们还和李春梅吵了一架。
李鸿?不说男女有别,李鸿和虞棠根本就水火不容。
那还能找谁,总不可能随便去大街上找个人帮忙吧?
纪长烽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人,他脑袋疼了起来,咬了咬牙,别过头去:“我……帮你涂药就是了。”
虞棠不置可否应了声,指挥他转过身去。
纪长烽背过身,但屋内阳光灿烂,影子就照映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他能够看到虞棠的影子是怎么舒展身体,是怎么把衣服掀开,是怎么姿态优雅地趴在炕上的。
纪长烽耳边是悉悉索索地脱衣布料摩擦的声音,他闭眼,但很快虞棠喊他:“纪长烽,你转过来。”
纪长烽回头,一瞬间攥紧拳头,大脑一片空白。
虞棠身下垫着被子,裹着她的前胸,只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背,漂亮的蝴蝶骨一颤一颤的,纤细的腰肢像水蛇一样,窄窄一条,好似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似的。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白得发光,亮的要命,除了那些红色的斑点美中不足外,其余的一切都像画似的,让人很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纪长烽怔住。
他忽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偶然间撞见的虞棠换衣服时的光.裸后背,就像现在这样一样,白色的背漆黑的发,纠缠出绮丽的模样。
现在闭上眼睛也晚了,但纪长烽掩耳盗铃一般低头去挤了管药膏,试图闭着眼睛伸手去帮虞棠涂药。
嘶……
闭目的时候感官比平常更加敏感,温热的手掌与虞棠微凉的后背接触上的时候,纪长烽不可避免地又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水桶打翻以后,他的手掌触碰到虞棠腰间的触感,那种丝滑柔腻的感觉。
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抽离手掌,睁开眼,满面狼狈。
这药到底什么时候能涂完啊!
纪长烽的视线完全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掌心每一次涂抹药膏,触碰到的温热肌肤都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从小到大哪里和女生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就算虞棠和他刚刚结婚,但他们的结婚又不算数……
这真是一场酷刑。
纪长烽忙碌地大汗淋漓,虞棠却晒着阳光,享受着别人服侍自己的感觉,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还是那个集团财阀的大小姐,身后是美容院的人在给她做护理。
她困倦地眨眼,下意识开口:“没吃饭吗,用力点。”
纪长烽:“……?”
纪长烽试探性地用力按了一下,下一瞬就看到虞棠“啊”了一声后扭头控诉:“疼!”
虞棠想看看是谁手劲那么大,结果一回头看到纪长烽的黑沉瞳孔,瞬间回神。
……原来她还没回去,还呆在这个八零世界啊。
虞棠啧了一声,推开他:“行了,就这样吧,我觉得比之前好多了。”
纪长烽:“……?”
之前的浑身热意因为虞棠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彻底降温,感受着虞棠的矫情脾气,纪长烽啧了声,觉得虞棠不愧是性格难搞的城里大小姐。
真麻烦。
纪长烽板着脸收回手,起身哼了声离开,转身的那一刻鬼使神差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抿了抿唇。
掌心好像还残存着那种温热的触感。
好滑。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迅速摇晃了下脑袋,试图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摇走。
他果然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脑子不清醒!
“纪长烽,我饿了。”
虞棠忽地抬脚戳了戳纪长烽的膝盖,示意他:“是不是可以开饭啦,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呢。”
纪长烽低头把她的脚挪开:“别蹬我。”
“我哪有蹬,这是戳,我力度很轻的好不好。”虞棠不满地撅嘴。
纪长烽不想和她辩解这种话题,敷衍地岔过话题回应她之前的问题:“马上就开饭。”
他搬桌子端菜,他们结婚喜宴上的那些菜被纪长烽重新回锅,大锅菜热了一下味道更加鲜香。
只不过虞棠吃不惯折箩菜,她犹豫了好半晌,肚子实在是饿得慌,这才屈尊勉强伸筷子吃了几口。
纪长烽偏头看她:“怎么样?”
虞棠“唔”了一声,感觉还行,于是又伸出筷子夹了几口。
纪长烽觉得好笑,也确实轻笑出声了。
并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人凑在一张桌子吃饭,热气蒸腾,充满了人味。
比他以前一个人吃饭时,要热闹多了。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李春芳与江停的新婚住所,此刻却遍地是摔碎的瓷片,李春芳蹲在地上委屈地哭出声。
和江停结婚是李春芳期待的,她重生一回,有了上辈子没有的有钱爸妈、英俊多金的丈夫,甚至连回柳叶村都能昂着头。
但是同时也让她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有种想努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努力的无力感。
之前在虞家还好,因为是他们唯一的的亲生女儿,所以全家包括佣人都对她很好,没有嫌弃她。
但是来了江家,她和江停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不仅包括对金钱的差异、思维的差异、文化知识的差异,还包括他们两个人对感情的差异。
李春芳好似和纪长烽、虞棠较劲一般,迫切地想要把她的婚姻好好经营,希望能够恩恩爱爱,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可惜有这种想法的只有她一个人,江停对待他们这段婚姻的态度很消极,他敷衍、冷淡,对婚礼的事情就不上心,对待她更没什么情绪,就连当初新婚夜……
也是李春芳独守空房,屈辱地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睁着眼睛等到天明。
江停没碰她。
李春芳知道为什么,就像纪长烽喜欢她一眼,江停喜欢的也是虞棠,并不是她。
不过没关系的,没关系……
李春芳安慰自己,他们已经结婚了,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江停联络感情,让他对自己在意,让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过日子,让江停忘记虞棠。
可是婚后第三天,也是她准备回门的日子,李春芳还没想好回门的时候要不要带江停回柳叶村。
她其实还是有些芥蒂,对于江停和虞棠之前的婚约。
尤其当初虞棠离开虞家的时候,江停为虞棠说话,斥责那些说了虞棠坏话的保姆甚至最后真的把他们赶出了虞家,这让李春芳非常的不安。
她虽然认了亲,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富豪家庭,她没有任何归属感,成年以后才认的父母不管怎样都带了点疏离和尴尬。
原本还庆幸得到了这样一个英俊多金的对象,可以脱离在虞家的尴尬情况,但江停对她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甚至结婚当天从未碰过她,这让李春芳不甘又难受。
她想过自己一个人回去,但她这次回去就是想扬眉吐气给村子里人,给虞棠和纪长烽他们看看自己如今过得有多么幸福的。
要是江停回去看到虞棠旧情复燃怎么办,可是要是不带他回去……
江停英俊多金,富家公子,言谈举止都很出色,本身带出去就很有面子,更何况回门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的,这样反而会让人质疑她婚姻的幸福度。
李春芳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和江停说了要回门的事情。
以往不管她说什么话都没反应的江停,这次难得正眼看她,甚至还主动又重复了一遍。
江停:“柳叶村?你要回去?”
李春芳:“对,就是想带你回去看看我的养父母,还有我的妹妹……”
李春芳刻意绕开虞棠的名字,但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江停停下了手里的别的事情,认真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李春芳愣了愣,那股不甘心又从五脏六腑漫了出来,愈发浓烈。
她勉强笑了笑:“明天。”
但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等江停出门,她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都推翻在地上,昂贵的瓷器碎片四处迸溅,保姆欲言又止,想上前收拾又止住了。
李春芳蹲在地上委屈地哭出声,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没关系,这是她想要的生活,为了富裕的家庭,为了英俊多金的丈夫,稍微受点委屈没什么的,她迟早会让江停回心转意,看到她的好的。
*
纪长烽这次没说假话,果真下午就把新垫子扛回来了,多花的几块钱没白花,这次虞棠摸了下料子,确认没买错没调包,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示意纪长烽:“放进去吧。”
纪长烽莫名有了种自己成了她家佣人的感觉。
他想说什么又懒得说,大步流星进屋给娇贵的大小姐铺炕。
因为知晓了她必须要睡好料子才不过敏的体质,再加上之前虞棠浑身都是红疹的样子确实是足够震慑人,纪长烽索性把贴身的被单床褥都换了,配套的料子都是细腻柔软的,摸上去触感舒服的。
他自己都不舍得用这么好的料子,因为娶了虞棠这么个娇贵的大小姐,他不得不破费了。
纪长烽心里提醒自己记账,手上动作倒是不停,帮着换被套、换被褥、铺炕、套枕套,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忙活了半天一回头,看到虞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一个大茶缸在那惬意地眯着眼喝水。
纪长烽虽然没出汗,也没觉得做这点活有什么累的,但看虞棠这样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虞棠这做派还真把他当佣人了,这理所当然的自在模样,要不是他知道这是他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误闯入虞棠的房子了。
不过垫子的事情确实是他的问题,当初没仔细确认,让虞棠过敏成那样严重的样子,纪长烽自觉理亏,也就把要说的话憋进肚子里了。
但他脸依旧臭臭的,没什么好气:“好了,垫子也置办回来了,应该再没什么别的要求了吧,你可以消停下了吧。”
“纪长烽,你们盖的被子为什么都那么沉啊,说是棉花的,都快压死我了,你知道有种被子叫蚕丝被吗,是用蚕丝做的,很轻薄很暖和……”
虞棠眨眨眼,虽然没说完,但话里那股暗示的味道很浓烈。
纪长烽:“……”
他“嘶”了一声,转身想扇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多嘴,说什么消停不消停的。
他怎么就没多想一点,虞棠的这个性格,她怎么可能消停!
一个普普通通的垫子都得几块钱,那虞棠说的蚕丝被又得多少钱,上哪整去,她天天脑子里那么多想法,吃穿用度什么都用好的,他怎么能都满足。
纪长烽假装没听到,岔开话题:“过段时间好下雨了,雨一过山上菌子也好出来了,炒着吃很好吃的,等我去采点回来还能去卖。”
虞棠确实是被纪长烽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她记起来这个菌子了,好像当初她在李家吃鸡肉的时候,里面配菜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就是,味道还挺鲜的。
而且采菌子,这件事情听起来很有意思!
虞棠跃跃欲试,纪长烽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制止了她的想法:“山上还有蛇,到处都是树,路还滑,一般人采不了,你不行。”
娇气的大小姐连睡个觉都能把自己搞出一身红疹,山上又是蛇又是虫子,泥泞难走又滑,树枝划伤了她岂不是得哇哇哭?
虞棠哼了一声:“我不行?看不起谁呢,我可以!”
纪长烽也没再出声制止,因为他也知道虞棠性格倔强,他要是再多说几句,就反而成了激将法了,这山虞棠更得吵着去了。
他脑袋大的很,也不想转移什么话题了,起身就想走,结果又被虞棠拽住。
虞棠仰头看他,觉得他个子实在是高得厉害,约摸得有一米九了吧,她的脖子都要累疼了。
她微微皱眉:“我刚才说的蚕丝被,别以为能岔开话题,要是不想买你也可以自己做啊,养蚕放蚕,你们这附近这么多山,都能去采蘑菇,就不能租个用来种桑树吗?蚕一身都是宝,完全是可以赚钱的好路子,你不觉得吗?”
说到赚钱,纪长烽反而不想走了,他颇感意外的看着虞棠,没料到他以为的只会享乐的大小姐,还有这样的思想。
他眼睛亮了起来,搬了个凳子凑近虞棠:“继续说。”
虞棠反而拿起大小姐架子,双臂环胸,挑着那双狐狸眼看纪长烽,红唇勾起:“我又不想说了,除非……你求我。”
纪长烽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看了眼明显要拿他解闷的虞棠,直接起身:“算了,我不问了。”
“不问就不问,你怎么又走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虞棠看他,眼带促狭。
纪长烽:“……”
他叹了口气,“不是要回门吗,我去准备上门的礼。”
虽说是假的婚姻,但至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他准备到时候去池子里捞两条鱼,再买点别的东西送上门。
虞棠懒洋洋地倚着椅子,态度并不热烈:“没关系,也不用太多,反正你置办再多也比不上别的人多,尽自己能力范围就好。”
纪长烽拧眉:“别人?还有谁?”
“你那天在外面不是撞见了吗?”
椅子也是老古董了,虞棠稍微坐得不老实点,椅子就开始晃悠,吱吱呀呀的,像唱戏似的。
虞棠也没在意,眯着眼笑起来:“不是李春芳吗?我猜当天她也会回来,跟江停一起,他们那个财力咱们肯定是比不了的,所以也不用攀比,多少都是心意,心意到了就行。”
江停。
纪长烽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用舌尖在口腔里读了一下,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李春芳的结婚对象,也是……虞棠之前的婚约对象。
纪长烽并不意外当初他和李春芳碰面的事情被虞棠看到,短暂的思考一瞬他也觉得李春芳和江停有可能也回来回门,但具体会不会真的回来还是未知。
再多买瓶酒吧。
虽说虞棠说心意到了就行,不用攀比,但纪长烽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一家两个姑爷,就算李母李父没有对比的想法,他们自己也会心存比较。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复杂,参杂着两段互换的婚姻。
天然的敌对关系。
……
虞棠身上的红斑点来的快退的也快,晚上又涂抹了一次药,换了新的被褥以后就逐渐消退了,这让纪长烽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回门的时候不会太明显。
等到回门那天,纪长烽专门从鱼池里现打捞了一条鱼,鱼嘴挂着绳子拎着,包括买的别的礼品一起准备带往李家。
自然这些纪长烽日后都会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作为婚姻关系存续内在虞棠身上的花销记账,等着一年期满以后找虞棠报销。
纪长烽算盘打得贼响。
虞棠的衣服不必委屈地放在行李箱里,板正地挂在衣柜里,她挑来挑去,纪长烽在外等着都有点不耐烦了,她才施施然换好衣服出来。
“催什么,着什么急。”
她抚了把蓬松的黑色长发,那双水润的狐狸眼斜睨看纪长烽,樱桃般的嫣红唇瓣微翘:“好了,走吧。”
纪长烽平时在村子里哪能看到天天换新衣服的人,平常村里最爱美的姑娘衣服也是把那几件衣服洗了又洗,洗到发白了也依旧舍不得扔,继续穿。
可虞棠,从她来几乎就没穿过重样的衣服。
那刚打好的衣柜几乎挂满了她带来的衣服,各式各个季节的衣服、饰品琳琅满目,让人瞠目结舌,比卖衣服的货看起来还要多。
纪长烽几乎要怀疑她带来的那几个大箱子装的是不是都是衣服了。
这真是个极度爱美的娇小姐。
可不得不说……
纪长烽看她一瞬,虽然视线飘忽不怎么落在她脸上,但还是难免心里感叹。
虞棠确实是有着一张老天眷顾的漂亮脸蛋,穿着这身水红色的格子裙,腰身细细一截,洋气的不得了,像是日历上的那些大城市模特,美得不像话。
纪长烽轻咳一声:“好了,出来我锁门,再去晚了吃现成的就不好了。”
虞棠一边敷衍地点头一边打哈欠。
回门一趟她也不能睡懒觉了,难得早起,她此刻还困着。
纪长烽双手拎着东西她也不想着帮忙拿,反而离那条看起来活蹦乱跳的鱼远了些,捏了捏鼻子满脸嫌弃:“好腥,纪长烽你拿远点。”
纪长烽瞥了虞棠一眼,习惯了她的娇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拎着鱼的手换了只:“这样行了吧。”
虞棠捏着鼻子,总算勉强点了点头。
现在嫌鱼腥,做好了他不信还嫌鱼腥。纪长烽在心里腹诽一句,哼了哼。
好在李家不远,一会儿工夫也就到了,纪长烽手里拎着东西没办法背虞棠,一路上听到虞棠嘟囔埋怨了好几声,他都假装没听到,到了李家才松了口气。
李母在忙活着做菜,听到他们来的动静出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来啦来啦,快进屋,哎呀长烽你们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过来,这鱼这么大得卖多少钱啊,真的是,自己家人别破费,留着卖多好,给我们吃白瞎了。”
纪长烽习惯了这套客套的言论,笑着回应:“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不嫌弃才好。”
“害,说什么嫌不嫌弃的,快进来。”
李母一边招呼他们,一边把眼落在虞棠和纪长烽身上来回瞅。
她是知道虞棠的脾气的,怕这几天他们两个闹不愉快,但现在看虞棠和纪长烽两个人凑在一起面色自然,这才放心下来,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因为今天他们回门,李母忙活着做菜,一个人忙不过来,李春梅都难得没去看书,在院子里洗菜。
纪长烽带过来的鱼确实大,一条大白鲢约摸有半拉胳膊长,李母又惊又喜,连连推脱,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接过来放在盆里准备开膛破肚,今天中午炖了吃。
要说别的纪长烽可能不太擅长,但收拾鱼这种事情他早就做过无数遍,见李母要收拾鱼,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主动蹲下帮忙。
他手起刀落,极为迅速地顺着鱼肚划下一长条刀口,手伸进去掏出鱼泡肠子等软囔囔地一堆东西,用水一冲洗后放到案板上,“咔咔咔”几下就把那一长条鱼切成了大小均匀的段落,收到了盆里。
李母看得瞠目结舌,一边夸他一边忙着给他打水洗手,开口劝他进屋坐会儿,不用沾手,但纪长烽极其有眼力见儿,听到李鸿出来喊说家里柴火不够用了,又主动去帮忙劈柴。
“长烽这孩子,真的是脾气怪好的,踏实肯干……”
李母在虞棠耳边忍不住夸赞。
虞棠已经对这几个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随意抬头,看到纪长烽拎着斧头迅猛地在那砍柴火,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紧绷,结实的小麦色皮肤满是力量感,眼神锐利,肩宽体阔,极其惹眼。
她很快收回视线,“哦”了一声。
又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在心里腹诽。
纪长烽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块头那么大,长得那么壮实,比以前那些经常在健身房健身的男生还要健壮。
难不成最好的健身方式是种田吗?不对啊,村里其余村民也没像纪长烽这样啊。
奇怪。
虞棠没想明白。
李母无奈的看她,手边还有活也没时间说太多,只笑了笑就冲着不远处的李春梅喊:“春梅,帮我往炉灶坑里添点柴火,看着点锅底。”
李春梅应了声。
今天回门要做的事情多,连往日只需要看书学习的李春梅都沾手做事了。
虞棠数着时间算李春芳和江停他们什么时候来,耳边忽地听到李春梅的声音。
她凑过来,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容:“二姐,我在洗菜抽不出手,你去添把柴火吧。”
虞棠“哦”了一声:“你添把柴火再回来洗菜也来得及,我没做过,不会哎。”
李春梅一噎。
缓了缓后她又开口:“可是二姐,不会才需要学习呀,烧柴这种事情很简单的,不能结婚以后什么事情都让长烽哥做呀,他也很辛苦的。”
李春梅苦口婆心教育虞棠,面带微笑:“从现在开始学习还不晚的二姐。”
“没关系,他乐意干。”
虞棠垂眼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浮灰,想说管纪长烽辛不辛苦的,她没嫁过来之前也没看纪长烽饿死,那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了,她嫁过来了反而要她照顾了。
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的。
李春梅明显被她这个回复搞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了,她就没见过村子里有像虞棠这样任性的姑娘的。
哪有结婚了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对象照顾自己,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姑娘的,真的有男人能能忍的下去吗?
也就纪长烽脾气好,也不知道纪长烽为什么这么纵容虞棠,还真把她当大小姐伺候。
李春梅恼羞地还想说什么,被虞棠打断了。
虞棠挑眉看她:“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你要是非要我做,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出事了可别怪我。”
李春梅只当她故意想找理由推脱,有些惊诧:“怎么会呢二姐,烧柴能出什么事,用洋火打着火以后,把柴火放锅底坑里就可以了,不会出事的。”
“OK。”
虞棠拍了拍自己的水红色格子裙,凑过去坐在了厨房的板凳上。
李春梅见虞棠这么听话,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洗她的菜,心情大好。
虞棠说要烧柴其实是她自己对烧柴火这件事情有点兴趣,感觉有点好玩,上次她就想要试着玩玩看,但纪长烽说会烫不让她动手,这次倒是有了机会。
锅底火已经快灭了,需要重新打着火才行,虞棠跃跃欲试,四处找了半天才看到那盒李春梅说的“洋火”,其实就是一小盒火柴。
废了好半天劲才打着火,把引燃的晒干的苞米皮点燃,再放入劈好的柴火。
火苗很快舔舐着柴火,慢慢开始燃烧。
虞棠玩了一会儿,也没觉得烫,但是确实不太好玩,柴火挺粗糙的,她怕弄伤自己的手,再加上锅边全是热气,还有坑洞的火苗温度很高,她躲了躲还是觉得热。
不好玩,谁爱玩谁玩吧。
七分热度的她很快丧失了兴趣,迅速地把手边的柴火往坑洞里塞,想着塞完了就起身离开,结果没想到堵满了柴火的坑洞没有可以流通空气的地方,火苗升不起来,硬生生被一连串的柴火压灭了,阵阵黑烟开始从坑洞处冒了出来。
虞棠被呛到,“咳咳”两声连忙捂住嘴,看着屋内很快布满黑烟的模样,连忙向外面逃窜。
糟糕糟糕,玩砸了。
此刻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吵闹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虞棠听错了,她总觉得人声很乱,像是不止他们之前院子里的那些人,更多的还有人群的讨论声、关车门的声音,以及寒暄的热闹声音。
浓烈的黑烟冒出去很快惹来一阵惊呼。
“呀!黑烟!厨房是不是着火了!”
不知道谁叫嚷了一声,很快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喊她的名字。
“虞棠——!”
她窜出去捂着口鼻,眼睛被黑烟辣的只想流眼泪,朦胧的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能感受到对方脱下了外衣盖住了她的脑袋,攥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面带。
等好不容易到了外面可以喘气,虞棠放下手擦了擦眼角,刚想说话,就见身旁又多了一个人,挡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攥住了握着她胳膊的对方的那只手。
“放手。”
男人沉声,声音冷冽带着寒意。
这人声音她听出来了,是纪长烽。
那……
之前攥着她手的人呢?是谁?
虞棠擦了把眼泪,睁着雾蒙蒙的眼扭头,看到身旁同样冷着脸的一张贵公子的脸,还有他身旁站着的,面色惨白难看的李春芳的脸。
……?
虞棠的脑袋里缓缓打上了一个问号。
第 19 章 第 19 章
发生什么事情了?虞棠很纳闷。
殊不知这个问题李春芳也想问。
为了回门能够光彩照人,李春芳提前在家搭配了好久的衣服,恨不得把自己能穿戴上的所有首饰都戴上,但最终因为太奢华像个移动的首饰架而被江停一言难尽地否决。
当日李春芳换上漂亮的裙子,坐上了昂贵的小汽车,专门带了两车厢的礼品,怕出事还带了两个保镖,两辆豪车阵仗不小。
李春芳以前坐过小轿车,但是没坐过这么昂贵的车,看着车子逐渐驶入她熟悉的城镇,心情也非常激动。
车子开进柳叶村,驶入村口的时候,坐在车上的李春芳老早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等候的李父。
李父翘首以盼,来回张望,就怕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回门的李春芳和城里女婿。
等到看到那两辆豪车开到他面前的时候,李父那张往日严肃古板的脸惊讶到呆滞,木愣愣地连烟都忘了抽。
再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光彩照人的李春芳和明显一身贵气的江停时,他面色红润有光泽,连浑浊的眼都亮了许多,腰板都隐约挺直了。
正值晌午,柳叶村的村民们干完了活正往家里赶,看到这两辆气派的豪车,以及带着大包小包东西从车上下来的李春芳和江停,他们都忍不住惊讶。
村子里连拥有自行车的人都少有,更何况是这种只有有钱人才能开的小轿车。
这……这是春芳?!
“这也太风光了,春芳出息成这样啊,都开上小轿车了。”
“老李大哥命可真好,春芳这孩子打小就孝顺,有了这层关系这以后可就享福了。”
“真羡慕人啊!我家孩子咋就没这运气,人春芳这对象也长得俊啊,一看就是城里人。”
“春芳有福气啊,老李大哥他们也有福啊……”
村里人看得眼热,李父听着周围的赞叹声面上有光,越来越高兴,上前接过这些他根本认都不认识的洋文字的包装盒礼品,笑容几乎是止不住的。
“芳,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看你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他虽这么说,但接过这满满的拎都拎不动的东西往家走时,恨不得让周围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拿的这些东西,面上非常的自豪。
这么多东西,这可都是他家春芳回门拿来孝敬给他们的!别人家有吗!
李春芳早已习惯李父的性格,乐呵呵地并未说什么,反倒是江停,看着李父的模样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
虞棠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的?
害怕李父拿不动礼品,两个保镖想要伸手帮李父拿,可李父生怕被这两个保镖拿走东西就不还给他了,连忙和他们撕扯。
这阵仗住在李家隔壁的李家三婶趴在墙头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得眼热,视线落在江停身上,看他手腕处的昂贵手表和笔挺的西服,看他身后有保镖护送,看李春芳他们回门一趟带了这么多礼品回来,忍不住小声开口。
“李春芳可真是好命,我闺女怎么没这福气,要是能和这么有钱的人结婚,这得享多少福啊,以后就都不用干活了,当少奶奶了。”
李家三婶低头对李耀宗道:“乖孙子,以后看到你春芳小姨还有旁边这个叔叔,多说点吉祥话知道吗,他们指缝随便漏点给咱们,都能过好久了。”
被她牵着的李耀宗嗦着手指看向墙外,贪婪地眼看着李父手里拎着的那些大包小包的礼品,嘟囔着:“奶奶,那是不是都是好吃的,我也想吃,我也要吃嘛。”
“好好好,吃吃吃,你乖一点奶奶就带你去蹭东西吃。”
眼瞅着李父艰难地提着那么多礼品挪到了她家门口,李家三婶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就带着李耀宗飞快地跑到门口。
她最是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到李春芳一行人立马哎哟一声凑上去,笑成朵花一样:“春芳呐,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你三婶我都不敢认了,这还得是你有福气有本事啊,结婚嫁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对象,你看你带的这些个东西,这么多,可真风光,哪像虞棠——”
新仇加旧恨,李家三婶因为上次鸡肉的事情还记恨着虞棠,因此故意挖苦虞棠,眼神嘲弄:“他俩提了个鱼就上门了,拿的拿点东西那叫一个寒酸呦,啧啧啧,哪像春芳你,要我说你当初没和纪长烽在一起就对了,这是跳出火坑了,要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啊,那虞棠也就是没福气的人,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因为知道换亲这种事情两个人肯定会有疙瘩,李家三婶捂着嘴快意地笑起来,当着李春芳和江停的面故意埋汰虞棠和纪长烽。
李春芳做梦都想着和虞棠攀比,也更想要看纪长烽后悔,此刻听李家三婶这么说,虽然也知道李家三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难免感觉心情舒畅。
江停冷着脸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李家三婶话题一转,视线又落到了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拍他马屁。
李家三婶:“要我说啊,春芳你嫁的对象比纪长烽好太多了,这一表人才的,带出去也太有面子了,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文化人,看着就有素质,真好,春芳你这才算是嫁对人了,婶子会看,你俩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家三婶绞尽脑汁,试图把她能想起来的,知道的成语都用上。
眼瞅着李春芳面色羞红,眼波流转,李家三婶刚准备趁热打铁再夸两句,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惊呼声。
“着火了——!”
李家三婶一惊,和李春芳等人一同下意识抬头往声音的地方去看,结果发现不偏不倚,就是她隔壁的李家。
李父惊得连忙抱着那堆礼品往自家院子里冲,结果刚到院门口就看到那股浓烈的黑烟,果真像极了着火。
因为这股黑烟周围已经围了不少邻居,包括那些看李春芳回门热闹的村民,几乎要挤满了这条小巷。
“坏了坏了,他们都在里面呢。”
李父急得原地打转。
江停呼吸一窒:“他们?都有谁在?”
李父开始数人:“春梅、你妈还有虞棠……”
刚听到虞棠的名字,甚至来不及思考,江停沉着脸不管不顾地径直冲进了那股黑烟里。
李春芳没拦住,也根本拦不住。
江停似乎已经忘却了一切,忘记了他现如今是她的丈夫,是陪伴她来回门的对象,而不是……虞棠的对象。
李家三婶张大了嘴巴,刚才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吉祥成语的脑子此刻乱成一片,乱七八糟地思考了半天,才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刚才好像拍马屁拍的不是时候。
看着李春芳难看的脸色,李家三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李春芳现在的这个对象,就是虞棠以前的对象啊!她们两个人换亲了嘛!!
她刚才夸了他俩半天,结果李春芳的对象听到虞棠的名字,二话不说甚至不顾危险冲进黑烟里救人。
这显得她刚才那些夸赞二人感情好的话都像是放屁一样,李家三婶自己都觉得尴尬。
她强壮镇定:“哎哟春芳你对象真是个热心肠,心眼好,是个好小伙呀。”
明明是想要填补点什么,但这话一出来不知为何像是在阴阳怪气,李春芳听了恶狠狠地瞪了李家三婶一眼,心里火气更大了。
热心肠,确实热心肠,平时没见他这般模样,一看到虞棠倒是热心了。
李家三婶自知自己越说越乱,心里也责怪李春芳和江停他俩关系不稳定,怕牵扯到自己,拉着李耀宗后退两步,没再说话了。
虽说觉得去李家能占点便宜,但现在看他们关系这么乱,去了说不准便宜占不到,倒是能像上次一样憋一肚子气。
“咳咳咳!”
院子里的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出来,李春梅和李母趴在院墙上大口喘息,嗓子被黑烟呛得发酸,眼睛也火辣辣的。
周围村民们原本还想着虞棠怎么还没出来,结果等黑烟一点点消散,露出里面的情况时,人群中霎时间引起了一阵骚动。
之前黑烟呛人也看不太清,村民们只看到有人冲进去救人,万万没想到等黑烟散去才看到去救虞棠的居然是李春芳的新婚对象,李家城里的新女婿。
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
江停的手攥着虞棠的手腕,而刚带着李母等人出来的纪长烽挡在了虞棠的面前,沉着脸看向江停,宽大的手掌攥住了江停握着虞棠胳膊的手。
“放手。”
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三个人你握着手,我握着你手,看起来有些奇怪。
然而村民们把更加奇怪的视线落在了李春芳的身上,眼神犹豫,表情迟疑。
有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的村民们更是纳闷了。
……这,这不是春芳对象吗?怎么看起来和长烽的媳妇更熟啊!
李春芳僵硬着脸,感觉面颊火辣辣的,活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似的,她眼神落在江停身上,看着江停毫不避讳对着纪长烽露出质疑防备的眼神,整个人几乎要发狂。
她就知道,就不该带江停过来的!
刚才还觉得威风涨面子,现在这些面子全部都掉的一干二净,甚至丢人丢到家了!
江停视线在纪长烽身上脸上到处巡看,表情复杂耐人寻味,半晌才开口:“你就是纪长烽?”
何德何能,这样一个农村汉子居然能和虞棠在一起结婚,而他却求之不得。
这农村汉子家里怕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吧。
纪长烽看着江停身后那拿着大包小包礼品的保镖们,表情冷冽:“是我。”
一个是身穿笔挺西装的城里贵公子,一个是野性锐利身材高大结实的农村庄稼汉子。
两个人明明没有见过,但此刻因为各种复杂的关系,互相之间的敌对意味特别浓烈。
还是虞棠最先开口,她拧眉看向了江停:“你松手,抓疼我了。”
江停连忙松手,有些歉疚:“棠棠不好意思,是我刚才太着急了……”
“棠棠?”
纪长烽率先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江停:“现在虞棠是我的老婆,非要说的话我听说虞棠比春芳大半个时辰,你应该喊她一声姐才对。”
“老婆”这两个字极为顺畅地说出了口,连纪长烽都怔了一瞬,他视线飘忽没敢去看虞棠诧异的表情,径直看向了江停。
果不其然看到江停那张一直维持着贵公子模样的白净脸蛋龟裂了一瞬。
江停沉着脸,只觉得这个农村汉子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虞棠究竟是怎么和他相处的!老婆?他也配这么称呼虞棠?!
周围村民们兴奋地像是又看了场戏般,饶有兴趣,连中午回家吃饭都懒得挪动了。
还是李母先打圆场:“我看没着火,就是烟太大了,烟散了就好了,还是先进屋子吃饭吧,你们舟车劳顿也辛苦了。”
江停这才冷哼一声点头,带着脸色僵硬的李春芳进院子。
此刻的李春芳再也没有了刚开始那股像公鸡般昂扬的兴奋情绪了,憋屈地甚至没再搭理李家三婶。
那些琳琅满目看着就昂贵的礼品堆满了屋子,但此刻屋子里除了李父还乐呵的笑着以外,其余所有人都绷紧了脸,情绪古怪。
李春芳当初离家走去城里认亲时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把李母气病了好长时间,此次回来她带着江停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原以为李母能够体谅她原谅她,没想到李母神色复杂地看她现今一身奢华的装扮,没说什么,开口就是让她把那些礼品拿回去。
李春芳知道当初重生回来时的处理方式不太对,当初她几乎是指着全家的鼻子哭嚎着怨怼,尤其是对李母,满口都是控诉。
她自知理亏,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李鸿,微笑着和李鸿搭话,想要缓和一下关系。她知道家里任何人和她闹矛盾,自己这个哥哥都不会的。
李鸿其实很喜欢李春芳这个妹妹,平时李春梅在家不干活只知道读书,他和李春芳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感情也最深。
当初发现李春芳和家里吵闹,对着所有人大吵大叫说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该呆在这个穷酸的家里时他也很痛心,但是李春芳走了以后,也是他时刻把妹妹挂在嘴边,他还怀念着以前的那些时光。
虽说现如今李春芳的这一身装扮让李鸿有些认不出了,但他还是柔和了眼,只不过刚想回应李春芳,和李春芳一起说些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虞棠的脸,以及那些当初埋汰他的话。
————天天念叨着春芳的名字,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不会是有点别的想法吧,养女变儿媳妇也不是先例了。
霎时间宛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李鸿的头顶,让他瞬间像踩了猫尾巴一样连忙抽身,赶紧离李春芳远了点,生怕被虞棠看到又要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污蔑他。
李春芳今天是带了对象回来的,真要是闹得不好,丢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啊!
李春芳几乎是没忍住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李鸿会这样对她,这态度怎么像是看到瘟疫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甚至等离她远了点才拍了拍胸口,露出放心心安的表情。
她彻底僵硬了脸,站在原地深呼吸好几口才平复心情。
明明她现在有钱了,怎么他们不亲近自己,还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自己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他们后悔的神色,但现在怎么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现在可是有钱人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全村人戳着脊梁骨的春芳了,他们怎么还是这种态度!
李春芳板着脸最后把视线看向了李春梅,看向了这个和自己关系最不好的妹妹,她正在低眉顺眼的洗菜。
之前李春芳没在意,但现在……
她怎么觉得李春梅和以前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李春梅是会在来客人的时候帮忙洗菜的性格吗?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她居然洗着洗着菜就若有似无地扫向旁边,她在关注着谁。
李春芳仔细看了,得到的结果让她很震撼。
李春梅居然在关注纪长烽。
这个以前李春梅最看不起的农村汉子,平时眼高于顶的李春梅都不带搭理的人,现如今居然被李春梅热切关注着。
甚至李春梅还会主动和纪长烽搭话,露出温柔地笑容……
这看起来可真奇怪,李春芳难免会多想,难不成李春梅喜欢纪长烽?!
她表情奇怪,有些鄙夷,不知道李春梅怎么会突然对纪长烽这么上心,她以前也不知道李春梅是这么个没眼光的人。
明明江停就在旁边,可李春梅愣是一眼也没看江停,只关注着纪长烽,李春梅这是眼瘸了吧?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李春芳在这皱着眉头,殊不知李春梅的眼神也飘忽地落在了李春芳和江停的身上。
她的眼神同样的有些看不起。
在已经确认李春芳和她一样是重生的情况下,她觉得李春芳现今走的每一步都很好笑。
去找城里的爸妈?和城里富贵的少爷结婚?
李春芳上辈子去世的早,所以李春芳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潜力股,让所有人都震撼的崛起最快的人————
是纪长烽啊!
在看到李春芳死亡现场,她精神失常被李母带回家养病的那些年,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产生的原因……就是因为纪长烽!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遇到了很多机遇,赚得盆满钵满不说,甚至市场越扩越大。
而与此同时虞家……
李春梅敛下眼眉,一副很能干的模样把菜洗好了拿去给纪长烽,对着他露出笑脸。
真正的地位颠倒,事情发展的很快,但一切都有迹可循。
现在想想当初纪长烽看着是个普普通通的汉子,可他从来都和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村子里其余人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够把地种好就心满意足了。
而纪长烽,总是想着怎么赚钱,总是想着做点生意,脑子总是在转动的,每时每刻都是在动着的。
这样的人不发财,谁发财?!
李春梅觉得老天让她重生就是看她可怜,所以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可以从头好好再来一次的。
虽然她没有李春芳那么好命的身世,也没有她那么多贵人,可她重生回来离纪长烽最近,只要能够把握住纪长烽,那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都不用愁了!
什么虞家,以后她只要嫁给纪长烽,完全可以得到比现在的李春芳还要幸福的生活!
一切近在眼前!
李春芳回来做的最大的蠢事就是直接去找了城里的爸妈认亲,像上辈子一样抛弃了纪长烽,选择和别人结婚。
而她……
虽然纪长烽和虞棠结婚了,但这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情!一切只是因为李春芳认亲产生的蝴蝶效应而已。
虞棠性格又作又娇气,纪长烽肯定不会和她长久在一起的,纪长烽迟早会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而她重生,本来就是回来扭转命运的,上辈子她过得那么不如意,这辈子不就是补偿她的吗。
所以这辈子她肯定会过得最好!
李春芳和李春梅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对方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互相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半晌后,饭菜做的也差不多了,齐齐整整的几个人收拾好碗筷在屋里落座。
并不算大的桌子挤满了人。
虞棠左侧是李春梅,右侧是纪长烽,对面是江停,斜对面是李春芳,简直一个大型的修罗场。
菜色还算不错,李母忙活了一上午,那条大鱼被李母用酱焖着炖了好久,小铁盆盛了满满一盆端上桌。
家里那条腊肉也拿了出来,炒了盘菜,包括虞棠之前说好吃的蘑菇干也都炒了。
满满一大桌子,丰盛到堪比过年,只不过江停和李春芳都没先动筷,尤其是江停,他只看了眼菜色就收回了视线,只专注地去看对面的虞棠。
他恍惚发现,来柳叶村这么长时间,虞棠不仅没有被晒到累到,反而……似乎变得更漂亮了。
虞棠右边紧贴着纪长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热乎乎的温度,她往左边挪了挪,又对上了李春梅的视线。
一抬头,李春芳和江停两口子的眼神火辣辣地盯着她。
虞棠:“……”
这顿饭她能够预料的到了,能吃得她胃疼。
毁灭吧。
第 20 章 第 20 章
桌子上除了纪长烽带来的那条鱼是荤菜,李母还去买了点河虾,红红的炒了一盘。
难得这么丰盛,李鸿抄起筷子,扫了眼周围的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不动筷子。
李母扫了眼这桌子上关系错综复杂的几人,蹙眉片刻开口:“先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桌子上的人这才陆陆续续地抓起筷子。
平心而论,对于虞棠来说,面前这些菜虽说好多盘,各种口味都有,但对她而言还真没什么想吃的。
她试探性地伸筷子夹了口鱼,酱焖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她顿了顿,表情有些纠结。
不难吃,但她更喜欢吃糖醋的。
腊肉看着就肥,虞棠吃了点蘑菇,她被对面李春芳和江停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搞得很烦躁,索性直接放下了筷子。
她骄纵任性的时候,别人觉得难搞头疼,而江停反而会觉得欣喜,因为他觉得这是虞棠生动的“活起来”的象征。
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完成月牙的形状,嫣红的唇瓣高高扬起,粉腮染上点红。
看着虞棠一连吃了好几个纪长烽扒的虾,他主动开口:“你喜欢吃这个是吗?”
曾几何时江停一直觉得,虞棠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疏离,和这个世界没有太多亲近感,不喜欢笑也懒得和任何人交流的性格。
虞棠和纪长烽吃完了饭也没多呆,权当遛食了往家走。
想到当初李春芳跑到他面前,举着带着钻戒的手满脸幸福地和他诉说江停的事情时的样子,纪长烽抿了抿唇。
虞棠也思索了一下:“那,要不你抱我回去好了。”
他把那两个剥好的虾重新扔回江停的碗里,沉声开口:“虞棠想吃有我给她剥,不劳您费心,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吧。”
现如今她迫切地希望车子能够快点开,尽快开回去,避免生出什么噩梦。
*
“那你放我下来就不胡闹。”虞棠娇声笑着看他,像是在挑衅,狐狸眼一眨一眨的。
难道城里富贵出身的他,还比不过偏僻乡下出身的穷小子吗?!
她明知道江停看不上这种廉价的、小的可怜的河虾,但还是剥好了放到江停的碗里。
纪长烽这些天受了大小姐不少折腾,难得能有可以压制虞棠扳回一城的机会,他哪能放弃。
虞棠一如既往的难搞,一会儿嫌弃他剥虾的速度太慢了,一会儿嫌弃他没有给她蘸点调味料。
哪知虞棠摇了摇头:“不要背,我刚吃完饭,你背上那么硬硌得慌,难受。”
风水轮流转,纪长烽长出息了,居然把当初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李春芳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可江停却扯了扯自己的领结:“稍等,我去取点东西,等会儿回来。”
镇子上,纪长烽一大早就赶来摆摊卖鱼,他今天运气好还抓了不少河虾,一起摊开售卖。
那盘虾就在纪长烽的右手边。
虞棠一路颠簸,知道是纪长烽在故意使坏,她趴在纪长烽身上硬是伸出一只手去拧纪长烽腰间的软肉。
抱虞棠……?
江停喉咙更渴了,他强忍着想要伸手抚摸虞棠头顶的想法,连短暂的思考片刻都没有,直接把碗里李春芳给他剥好的虾夹到了虞棠的碗里。
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虞棠性格那么刁钻任性,短暂的几天可能纪长烽看在她是李家的孩子会稍微纵容一些,但天长日久李春芳就不信纪长烽能一直忍受。
毕竟以前还好,现在桌子上可关系乱七八糟的,李春芳和江停也在桌子上呢。
纪长烽拧眉:“你来干什么,你们昨天没走吗?有什么事情吗?”
想起昨天虞棠似乎挺喜欢吃河虾的,纪长烽犹豫了一下,想着要是中午没卖完就留点回去做给虞棠吃。
虞棠:“……”
纪长烽嘲弄地看他:“你老婆同意吗?你丈人同意吗?”
就算拿了那么多大包小包的礼品回来,比虞棠拿的东西又多又豪华又怎样,就算她结婚的对象英俊多金身份贵重又怎样。
这好像是虞棠第一次在村子里露出这种笑脸。
粗糙的带着老茧的手与白皙细腻的滑嫩皮肤接触,纪长烽生怕自己粗粝的掌心划到她,一点点放松再放松。
李春芳心心念念想要嫁的就是这种人吗?
虞棠没想到纪长烽这么小气,这么记仇,好几天之前她胡说的话现在还记得。
婚事换回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面前这个居然是虞棠。
别说,还挺难掐的,肌肉壮汉身上连点软肉都难找,硬邦邦的硌人,差点没把她自己累到。
角落里关注着他们的江停一只手抓着墙壁,那张脸已经冷得毫无血色,连手掌都绷紧了,青筋毕露。
她意外纪长烽对虞棠的态度。
虞棠看着江停那温柔的表情,心情非常无语。
纪长烽:“……”
饶是纪长烽并不在意别人眼光也不由得低低咳了一声。
……尤其,连纪长烽居然也对她那么好,当初连她都没有这个待遇。
可纪长烽上哪去给她找蘸料?
什么去取东西,分明就是要和虞棠说悄悄话,他还不死心!
身后是对面人家养鸡的笼子,纪长烽的身板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鸡笼上,碰撞产生的声响惊扰了笼子里面的那群鸡,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乱撞,飞舞起来的鸡毛落在了纪长烽的身上,有两只蹦的最欢的差点飞出来,差点挠到纪长烽的脸。
只不过李春芳没习惯。
感受着李春芳几乎要把她盯出个洞来的火热视线,虞棠头很大,连吃虾的心情都没有了。
江停攥紧掌心,浓烈的嫉妒让他眼都泛红,额头青筋绷紧,浑身都在发抖。
*
也许是因为她存着和虞棠较劲的心态,也许是她生气纪长烽对待虞棠的态度,李春芳咬着牙,带着浑身的酸味儿,伸手也夹了两个虾————
江停和虞棠是娃娃亲,但他从小就早熟,和骄纵任性的虞棠并不对付,也并未有过亲密的来往。
纪长烽果然浑身一个激灵,呲牙咧嘴地低头看她,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表情严肃:“别胡闹。”
这和吃自助餐时把自己桌子上的菜送给别人吃的慈善人有什么区别啊,盘里的虾又不是没有了,她至于吃他碗里的虾吗?!
无聊地等待他扒虾的时候,虞棠藏在桌子底下的腿开始无意识的乱晃,瓷白的皮肤隔着一层裙子紧贴着他的大腿,纪长烽头疼不已,痒的难受。
她呆滞地看了几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几乎是瞬间攥紧了掌心,心里宛如波涛汹涌一般不停思绪着,面色也一瞬间难看起来。
李春芳印象中的纪长烽,性格一板一眼,话少也严肃,连送她礼物都没有城里人的浪漫,只会把东西直接递给她。
虞棠等了会儿,没想到纪长烽忽地板着脸在她面前蹲下,粗壮的胳膊稍一用力,竟然直接把她像是拔葱一样拔高,然后把她扛在了肩头,像是对待小孩子骑大马一样类似的姿态。
纪长烽摘掉头顶的鸡毛,看了眼还在笑的虞棠,莫名心里并不觉得生气,倒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实在被她闹得不行了,纪长烽只能在桌底下暗暗捉住她的手,顺势也按住虞棠无法无天乱动的腿。
李春芳浑身泛着酸气看虞棠。
纪长烽假装没看到,去接水洗了手,等重新落座回来以后,一板一眼地认真给虞棠扒虾。
虽然自己的情绪要被虞棠掌握很让她难堪,但李春芳还是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现如今她嫁给了江停,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太太,回村能够好好的扬眉吐气,在虞棠和纪长烽面前风光一回,也能够看到他们悔不当初的模样。
他刚思索着,忽地面前覆盖上一层黑影,有人来到了他的摊位前。
面对纪长烽的几个问题,江停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淡地看纪长烽,开口就是让纪长烽非常震惊的内容。
好响的心跳声。
多留一天,江停是要干什么!
她哼哼两声,长腿搭在纪长烽小腹处胡乱的踢了踢:“放我下来,我不玩了,不用你带我回去了,我自己走。”
他看懂虞棠的意思了,这是懒得自己脏手,不想自己扒虾,想要指使他。
虞棠的娇气他早有预料,但连虾都懒得扒吗……
和李春芳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李春芳强忍着心里的沸腾情绪,努力安抚自己。
他冷着脸上车,不发一言,情绪看起来并不好。
他不仅没把虞棠放开,反倒直接扛着虞棠就往路上走,甚至故意做出摇晃的样子吓唬虞棠。
纪长烽不是喜欢她的吗?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虞棠?!
纪长烽刚想招待客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江停那张阴郁白皙的脸。
再次亲近还是半个多月前,两家重新准备商议他和虞棠婚礼的时候,再次见面感觉虞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比不过纪长烽那个粗糙的汉子!
虞棠这下没了刚才困倦的模样,也没了连路都走不动的劲头,直接穿着她那漂亮的方跟小皮鞋绕着圈跑,躲避纪长烽的追捕。
她用胳膊蹭了蹭纪长烽的胳膊,娇声示意他:“纪长烽,我要吃那个虾,我够不到。”
虞棠伸手戳了戳纪长烽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眨了眨眼:“真有力气,这身体格没白长。”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江停亲自去取的?
可虞棠素来是记仇的,她看纪长烽像是在恍惚思绪着什么,上翘的狐狸眼一眨一眨地,快速地伸手把纪长烽往后推了一下——
纪长烽板着脸低声呵斥她:“老实点。”
李春芳紧张地探头不时看向窗外,久久都没等到江停回来,她心里预感不好,刚准备开车门去找江停时,江停回来了。
腰间的肉被虞棠不轻不重的拧着,虽然不疼,倒是有点发痒,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露出微笑:“喜欢就多吃点。”
虞棠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看风景,当风吹起她的长发的时候,会让人有种她并不存在的错觉。
他们这姿态让纪长烽想到了村子里那些怕老婆的男人。只不过他们的老婆拧的是对象的耳朵,而虞棠……拧的是他腰间的软肉。
李春芳心里咯噔一声。
虞棠微微睁眼,能够感受到纪长烽胸口的壮实胸肌,还有那跳动着的声音。
他冷着脸视线一下下在纪长烽身上脸上巡视,看了半天。
纪长烽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啊离我远点哈哈哈哈纪长烽,你别过来!”
而李春芳,此刻的表情几乎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本以为江停配合她秀恩爱就能扳回一城,没料到江停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身上,他只怔怔地盯着虞棠出神。
李春芳看他这幅模样反而有些欣喜,江停这样也就代表他在虞棠那里没讨得了什么好,这是碰壁了。
大小姐果然紧紧攀附着他的肩膀,温热的触感紧贴着他的脖颈,一声声喊他停下。
她拿捏住江停的心思,料到他不会在李家做出失态的嫌弃的模样,所以也应该会配合她秀恩爱。
纪长烽深吸一口气,暗自磨了磨牙。
江停说:“纪长烽,咱们把婚事换回来吧。”
全桌的人都惊住了,一个个抬起头,神色复杂又震惊地看着江停。
纪长烽只短暂地思考了一瞬,就站起了身,惹得桌子上其余人都抬眼看他。
纪长烽是真的力气蛮大的,扛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他却很稳,一点也不晃。身上的肌肉也真的很结实,连胳膊都粗粗的一块,甚至比虞棠的大腿还要粗。
好近。
和漂亮瘦弱的虞棠比起来,纪长烽又高又大,就像是老鹰捉小鸡里面的老鹰,他故意吓唬虞棠张开手,惹得虞棠跑得更快了。
他顿了顿,短暂思考一秒就冲着虞棠走了过去,磨了磨牙:“好笑吗,你也来试试……”
他掏了掏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不然怎么会大白天的听到这种鬼话。
可换来的却是虞棠更加不爽的小动作。
但,当初是虞棠主动指使他要他抱她,现在想要下来……可就晚了。
两个人视线对视,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她也开始扒虾。
虞棠说要吃虾,纪长烽就夹好了再给她一个个扒好,就差亲自送到虞棠嘴边了,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搞小动作……以为他们都没发现吗?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纵容着虞棠,珍惜着她每个生动的情绪,感受着只有自己能够看出来的区别,心里非常开心。
咚咚咚——
他的手掌越过她的臀部,直接落在她裹着裙子的大腿上,把她半搂抱在怀里。
要是放在以前,李春芳打死都不敢相信纪长烽会有这样的一幕。
好好的一桌菜,众人各付心思,在沉默和奇怪的气氛里结束了这一餐。
倒是不疼,不过虞棠那种带着挑衅的明亮双眸倒是漂亮的像宝石一样,让纪长烽怔愣片刻后,连禁锢着她的手掌都松了些。
借花献佛,拿了李春芳的虾给她吃是吧,感情是知道被迁怒的人不是他是吧。
纪长烽犹豫了一下,觉得公主抱有点太奇怪了。过于亲近也过于暧昧,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虞棠,也能近距离的和虞棠身体接触,会让他感觉不自在。
其实江停也没想好要做什么,他只是很不甘心。
在简陋的旅馆睡了一觉,第二天江停专门去找了纪长烽一趟。
李春芳坐在昂贵的小轿车上,眼睁睁看着江停顺着虞棠和纪长烽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气得锤了旁边座位一拳。
江停也冷下了脸:“关你什么事。”
她抬眼,嘴巴一侧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一样,因为疑惑而眉头紧蹙。
要她求他?做梦!
纪长烽脑子里短路一瞬,迟疑地看着虞棠,哪料到虞棠似乎是真的累了,还真就站在那里,眨着眼看他,等着他抱自己回去。
纪长烽:“?”
其实现如今纪长烽对于虞棠的这些个任性的娇气要求,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但是没想到因为一次认亲导致他们变成现在这样,交换的婚姻足够荒唐,而最荒唐的是————
纪长烽给她夹了两个放到碗里,以为就完事了,没想到虞棠依旧抬眼看他,那双狐狸眼一眨一眨地,看着有些无辜。
她开口强笑着劝,可江停径直开车门下车,保镖去找附近的旅馆借住,只剩她浑身僵硬坐在车里,气到发抖。
纪长烽和虞棠才认识多长时间啊,以虞棠那个骄纵任性的脾气,他们两个不吵架就不错了,都是倔脾气,这怎么……
虞棠皱了皱小脸,有点想咬人。
李春芳重生一世就是想着能够改写自己的人生,获得大家羡慕目光的,她真的很不甘心。
他扫了眼对面泫然欲泣满脸委屈的李春芳,拧了拧眉。
他们两个迟早会离婚的!
纪长烽快速捂着脸起身,结果一抬头看到虞棠捂着肚子在大笑:“哈哈哈哈哈纪长烽……”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里吐槽着虞棠的娇气,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蹲了下来,回头看她:“上来吧。”
之前在餐桌上也是,居然和纪长烽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凑在一起那么亲密。
却没想到今天反而是她最丢人的一天,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她像是游离在外的人,眼神冷淡,话语冷淡,连看他的时候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人。
只不过她没有骑在纪长烽脖子上,而是坐在了他的胳膊上,整个人几乎是半贴在他胸口。
不过虞棠现今连这种干巴的小河虾都吃的那么欢,这足以说明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纪长烽扬眉露出轻笑:“怕了吗,怕的话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放你下来。”
纪长烽抱着她往家走,瞥她一眼,故意道:“有力气吗?你当初不是说我瘦的像猴子一样?外强中干?不如摸玉米?”
因为这次回门虞棠被迫早起,现在还困着,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顺手扯住了纪长烽的衣角:“纪长烽我困了,不想走了,你带我回去吧。”
在虞家态度冷淡不爱笑没有人的活气的虞棠,在这个破旧贫瘠的柳叶村,居然在纪长烽那个粗糙的农村汉子面前,露出这样真实的一幕,这么生动的虞棠他从来没有看过。
她的笑声不断,被纪长烽追着似乎也很开心,和纪长烽打打闹闹,声音里满是自由快乐的味道。
虞棠:“?”
纪长烽很看不起江停这样的人,在他看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娶了媳妇就要好好对待,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过分。
虾的个头不大,前两天她和江停的婚礼宴席上,李春芳吃到了硕大的一个大龙虾,肉质饱满多汁,相比之下她手里的河虾显得又小又干巴。
虞棠居然在笑,她笑得那么开心,还和纪长烽打打闹闹。
但没料到车子开到镇子上时,一直不发言的江停忽地阴郁开口:“先停一下,柳叶村的景色还是不错的,权当散心了,在这多呆一天吧。”
取什么东西?
纪长烽:“……”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纪长烽的动作,颇有些难以置信。
她强忍着怒气深呼吸,脸蛋仿佛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红得厉害,满脸屈辱。
这种态度也太纵容了,几乎不像纪长烽了。
她不仅腿乱晃,还故意踩他的脚。
她的结婚对象,对虞棠那么痴迷,就算虞棠现在成为了纪长烽的老婆,他也依旧念念不忘,甚至让她当众出了两次丑。
媳妇都已经娶回家了,江停居然还说要换回来?不说他和虞棠愿不愿意换,就说虞家和江家,这种家族式的利益关系纽带能被这样切断?
虞棠以前明明还嫌弃他不让他背,现如今指使他的动作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那要怎么办。”纪长烽拧眉。
李春芳故意红着脸,欲语还休地看着江停。
他忽地低低咳了两声,偏头不去看虞棠,搂着她的腰把她放下来,不自然地开口:“好了好了好了,别闹了,回家吧。”
江停平时从未和纪长烽这种乡下粗鄙的汉子交谈过,此刻似是因为纪长烽的话和态度有些不悦,他眉头紧皱,忽地又换了一种方式,直截了当的开口。
“纪长烽,你和虞棠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