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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裂帛般的凤鸣,赤色火羽撕裂云层,赤火妖王周身燃烧的金焰将整片天空染成熔金。
“终于等到你了!”
一直藏身在军中的元湛手中的玉骨折扇停在半空,扇面上的冤魂纷纷欢庆。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恰似毒蛇吐信时的狡黠。
就在这炽烈光芒最盛的刹那,十八根缠绕着黑雾的幽冥锁链破土而出,链身布满倒刺与符咒,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涟漪。锁链如活物般扭动着缠上赤火妖王羽翼,滚烫的鲜血顺着符文纹路滴落,在地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元湛悠然转动折扇,扇面绘着的万鬼图在猩红血雾中扭曲成诡谲的狞笑:"人妖不两立,你身为妖族却甘愿为凡人子嗣涉险,究竟该赞你痴傻,还是说你天真?"
他指尖轻叩扇骨,一道幽蓝咒印没入幽冥锁链。被束缚的赤火妖王发出垂死哀鸣,金红色尾羽如燃烧的流星簌簌坠落,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在咒纹交织的牢笼中。
"这不可能!" 蝠王瞳孔骤缩,青灰色面皮泛起病态的青白。他怎会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吴家血脉,竟流淌着赤火妖王的精魄。
世人总爱传唱人妖相恋的凄美故事,落魄书生笔下的佳话不知迷醉了多少凡人心神。可在他这等活过千年的大妖眼中,那些不过是哄骗稚童的虚妄传说。妖族吸食凡人精气精血乃是本能,人妖血脉相悖,怎可能诞下子嗣?
然而 ——
蝠王喉间发出不成调的嘶吼,浑身妖力疯狂运转,竟不惜燃烧本源精血试图遁逃。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赤火妖王乃是雌性!
不是吴家为她诞生子嗣,而是她生育了吴家子。
往昔他不知吞食了多少吴家旁支,那些沾染着赤火血脉的魂魄,此刻都化作利刃刺向他的心脏。在妖族世界里,雌兽才是幼崽的守护者,他竟愚蠢到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存在!
破空声骤响!
金错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色流光,比闪电更快地撕裂虚空。利爪撕开蝠王鳞甲的瞬间,仿佛听见绸缎碎裂的轻响,妖丹还未来得及离体,便被那血盆大口连同脏腑一同吞噬。
即便有元湛暗中输送灵力,刚刚复苏的金错仍贪婪地舔舐着指尖,这颗蕴含着千年修为的妖丹,正是助他重铸妖躯的绝佳补品。
金错 “噗” 地喷出一口腥甜,猩红血沫在半空绽开艳丽的花。它舔舐着嘴角残血,浑浊竖瞳里翻涌着贪婪与得意的暗芒。震天嘶吼刚冲破喉咙,忽有折扇裹挟劲风破空而至,将它重重扇飞 ——“聒噪!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还有脸叫嚣?”
丈高的身躯如陨石般砸进丘陵,碎石飞溅间竟没急着起身。它蜷缩着发出虚弱呜咽,鳞片缝隙渗出的血珠顺着凹陷的地面蜿蜒成溪,活脱脱一副惨遭重创的凄惨模样。
这卖惨的把戏,全是跟平安、豆丁两个小机灵鬼儿学的。
吴家的隐秘堪称迷雾重重,就连族中子弟都未必尽知真相。若不是元湛执掌几分判官权柄,能窥见因果丝线,谁能想到这看似血脉醇厚的世家,竟藏着惊世秘辛?
这世间凡人看似寻常,体内却都流淌着上古妖血——三足金乌的一缕神意,如此才能炼出纯阳武夫!赤火妖王同样身负火属性血脉,若非如此,这惊天秘密怕是永远都要被掩埋。
玉骨扇轻轻搭在锁链上,囚笼内却骤然炸开刺目红光。赤火妖王扭曲着身躯撞向笼壁,火焰般的羽毛在撞击处迸溅出无数火星,将四周丘陵灼出蜂窝状的焦坑。这由黄泉水淬炼的锁链泛着幽幽冷光,如同附骨之疽般缠在妖王脖颈与腕足,每当妖力涌动,锁链便渗出阴寒水汽,将赤红妖焰凝结成冰晶簌簌坠落。
"啊 ——!" 凄厉哀嚎震得穹顶碎石纷落,妖王的利爪在锁链上抓挠出刺耳声响,十道爪痕转瞬被阴寒之气填满,冻成惨白的冰棱。它的翅膀在挣扎中折断,喷出的妖血还未落地便被冻成猩红冰晶,顺着锁链蜿蜒成诡异的图腾。妖王试图用尾巴缠绕铁柱借力挣脱,却见锁链骤然收紧,深深勒进血肉,渗出的妖血竟在半空凝成血色雾凇,悬浮在囚笼内久久不散。
铁链与妖火的对抗持续不断,赤红色的妖焰疯狂翻涌,如同沸腾的岩浆,却只能在锁链表面激起几簇转瞬即逝的火星。妖王每一次发力,锁链便收缩一分,喘息间喷出的火气也化作白雾,残破的翅膀无力地垂落,被锁链贯穿的伤口处,黑色血痂与冰晶层层叠叠,昭示着这场困兽之斗的惨烈。最终,妖王精疲力竭地瘫倒,任由锁链一点点收缩,一点点拖着她向黑漆漆的地狱而去。
“动作快些,你们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每次都让我出手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元湛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寒刃,剜得赵熙瑶后颈发凉。
她必须尽快挽回局面。
“吴家子一个不留!”
亲军铁甲碰撞之声如骤雨密鼓,石俑浑身手中的青铜锤抡的震天响。吴家儿郎握刀的手开始发颤,还未等他们做出像样的抵抗,那些石俑便挥动着比人还高的铜锤,瞬间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砸成了血肉模糊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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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战山怒目圆睁,拼尽全力挥舞着吴钩剑,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然而,在亲军与石俑的重重包围下,他终究寡不敌众。一柄长枪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紧接着用力一挑,他的头颅便高高悬于枪尖之上。
吴钩剑被染血的手呈送到赵熙瑶面前,剑身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猩红的花。自此,传承千余年的吴家,彻底消散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无尽唏嘘。
三日后,桂林郡城头挂起绣着 “赵” 字的杏黄旗。赵熙瑶身着赤金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在亲军的簇拥下登上点将台。她当众宣读国书,声言桂林郡自此归降大夏,愿永为藩属。国书末尾,还附上了吴战山的首级与吴家满门的血书供状。
而曾经雄踞一方的吴家,就此从史书上抹去痕迹,只留下一段传闻:某年某月,桂林郡突现赤火妖王,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唯有血腥味在街巷间徘徊了整整三个月。
自此,赵熙瑶于桂林郡垒高墙、缮甲兵,立九章之律以明赏罚。月余间,桂江之上舟楫往来不绝,城阙内外冠盖云集。旧宋遗民箪食壶浆以迎故主,江湖豪杰挟策怀宝来投新君,更有那心怀异志者,亦欲在此乱世棋局中押注争胜 —— 这场暗流涌动的归附潮,终究要靠赵熙瑶的雷霆手段与菩萨心肠来定乾坤。
从大夏军帐里走出的铁血将军,摇身一变成了执掌岭南的郡主,这乾坤颠倒的戏码,直看得邻境世家们如坠雾里。
所谓 "大夏",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的称呼。元湛要建立的从来不是凡俗王朝 —— 开宗立派、重塑天地秩序才是他的野心。东北特区便是最好的佐证,那里炊烟如织,工坊轰鸣,百万生民的精气与智慧,正源源不断化作黄泉宗崛起的养料。
"分而治之,方为大道。" 元湛的指节叩在黄铜舆图上,九道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中央掌生死刑律,诸侯治阡陌民生。若有豺狼当道,便以我黄泉宗的无常锁链 —— 锁魂!"
当桂林郡的新政如火如荼时,十万大山深处却上演着另一场厮杀。腐臭的瘴气里,阴兵的玄甲与妖兵的鳞甲撞出幽蓝火花,每一道飞溅的血珠都在半空凝成骷髅形状,随着阴风飘散成《黄泉典》里记载的符文。
金错的指尖划过染血的青铜剑,金属性尸毒顺着剑脊蒸腾成细密的黑雾。这位浑身长满刀刃碎片的金丹期僵尸站在尸山之巅,在他的周围有九枚青铜铃无风自动,每一次震颤都震碎空中悬浮的妖丹。他身后,鬼股倚着千年槐木拐杖而立,枯槁的藤蔓从木杖顶端垂落,所过之处,岩石化作齑粉,泥土中钻出白骨藤蔓,将垂死的妖兵绞成肉泥。
"第七座妖寨已破。" 鬼股沙哑开口,藤蔓卷来一枚妖丹,在掌心碾成绿雾,"那只会喷火的赤鳞妖还在顽抗,需不需要我亲自出手?"
金错的目光穿透瘴气,落在百里外燃烧的妖寨废墟。赤鳞妖王的嘶吼声裹挟着熔岩般的烈焰,却被阴兵们结成的玄冰阵层层压制。"不必," 他抬手轻挥,青铜剑嗡鸣出鞘,"让他们见识下,金属性尸毒如何吞噬万物生机。"
随着金错的动作,方圆十里的空气骤然凝固。阴兵们的玄甲泛起刺目金光,剑刃上凝结的尸毒化作万千银针,破空射向赤鳞妖群。那些被银针触及的妖兵,鳞片下的血肉瞬间化作黑水,连骨头都被腐蚀成蜂窝状。赤鳞妖王怒啸着喷出本命真火,却见金错锁链轻扬,九枚青铜铃迸发刺目金光,将火焰生生绞碎成漫天火星。
鬼股见状轻笑,木杖重重杵地。地下突然窜出无数白骨藤蔓,如同巨蟒般缠住赤鳞妖王。这些藤蔓表面爬满绿色尸斑,所过之处,妖王的鳞片片片剥落,伤口处迅速滋生出腐朽的菌丝。"木克火,火生土," 鬼股阴森的笑声混在妖兵的惨嚎中,"而我的白骨藤,专食生灵魂魄。"
赤火妖王疆域的腹地,青鸾族的族长望着天边翻涌的阴云,羽翎间渗出鲜血。探子回报,已有七座妖寨沦陷,阴兵们每攻下一处,便用妖丹布置聚阴阵,将整片区域化作尸毒蔓延的死地。"必须联合各族," 她振翅而起,尾羽扫过祭坛,"启动上古结界!"
然而,当青鸾族的结界刚刚升起,金错的青铜剑已破空而至。金属性尸毒顺着结界缝隙渗入,将守护结界的妖兵们瞬间变成浑身鎏金的僵尸。鬼股的藤蔓更是直接穿透结界,缠住青鸾族长的羽翼,木属性尸毒顺着血脉侵蚀她的内丹。
"这结界倒是有趣," 金错缓步踏入结界,锁链卷起青鸾族长的羽翼,"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精妙的阵法也只是摆设。" 青铜铃发出摄人心魄的声响,青鸾族长的神志渐渐模糊,眼中的清明被尸毒染成浑浊的金色。
妖兽各族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战争,而是一场灭绝性的屠杀。黑狐族族长率领精锐突袭阴兵后方,却在途中遭遇鬼股设下的白骨迷阵。藤蔓织成的天罗地网中,狐妖们的妖火被腐蚀成青烟,利爪划过藤蔓反而被尸毒反噬。金错更是亲自出手,青铜剑挥出的金属风暴将狐妖们绞成碎片,尸毒渗入他们的伤口,将狐妖们变成听从驱使的金属僵尸。
"为何要赶尽杀绝?" 残存的妖兽各族长老们在金错面前苦苦哀求,"我们愿让出一半领地,只求留条生路!"
鬼股的藤蔓突然贯穿长老的胸膛,腐臭的汁液溅在金错玄甲上:"留你们?等你们恢复元气再反扑?可笑!" 金错微微颔首,锁链如灵蛇般缠住剩余长老,青铜铃发出刺耳的尖啸。尸毒顺着锁链渗入长老们体内,将他们的血肉、内丹尽数吞噬,只留下金灿灿的骸骨伫立原地。
随着一座座妖寨沦陷,聚阴阵的范围不断扩大。曾经灵气充沛的十万大山,如今尸毒弥漫,腐雾笼罩。金错与鬼股站在新建成的幽冥城城头,望着下方排列整齐的僵尸大军。这些由妖兵转化而来的僵尸,既有金属的坚硬,又保留着妖族的部分异能,实力更胜从前。
"下一步,该越过赤火妖王的领地去那头老瞎子那看看了。" 金错抚摸着青铜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等吞了十万大山的妖兽,你我也能进入元婴了吧!" 鬼股桀桀怪笑,木杖轻点,白骨藤蔓在幽冥城四周蔓延,编织成新的防御结界。而在结界之外,无数妖兵的残魂在尸毒中哀嚎,却永远无法逃脱被奴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