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兰登这家伙怎么还没有回信呢？”
时间过去了大概两周。
当初给兰登写信的那个“朋友”,此时此刻还没有接到兰登的回信。
这跟他想象的可不符。
兰登在他心里可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他远在帝都，结果突然听到兰登去了那个圣安娜修道院，结果还成功的在那里待了下去的事情,心里有些不信。
在他看来……
就兰登那种角色能在圣安娜修道院待稳真是见了鬼了。
然而，十几天过去了,兰登那边还是毫无动静,这让他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疑惑。
这次兰登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
……
因为兰登现在在圣安娜修道院已经乐疯了。
作为一个对艺术还算有点研究的人,兰登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画室里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他一下子就泡在了里面,每天乐不思蜀。
兰登虽然对于当官这种事一窍不通，但是对于画画还真是有两下子的。
他原本来到修道院,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
但是最近，他就像是又重新找到了人生希望一样。
要知道,这年头能开画室的地方都不多，更别说这种材料应有尽有的地方了。
兰登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齐全的颜料。
那些每一磅的价格堪比一磅黄金的颜料就那样平平无奇的摆在架子上。
兰登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后来还是旁边的人拽住他，才勉强把他给拽起来。
“光明神在上啊……”
兰登觉得自己是个特别遵纪守法的人,然而当看见只有教会和皇亲国戚才能用的紫色颜料出现在了架子上时，兰登果断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装瞎。
神啊。
他这辈子都没看见过那么纯的紫色。
那紫色简直比照着他的眼睛来上一拳并且不去医治熬了三天后出现的那个眼圈还要紫……
总而言之,正直，遵纪守法的兰登现在内心的光明摇摇欲坠。
然而,给兰登最后一击的是……
尽管大家都对这个画室十分满意,但店长自己反倒是不太满意。
她似乎觉得这个画室跟她想象中的画室相差甚远。
“您是说，您觉得这个画室还是比不上您想象中的画室？”
兰登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他想说什么，但是又闭上了嘴。
尽管兰登不想承认的是，但是这一刻,他的心里真的有些龌龊。
他还真想看看，在这个基础上还能更进一步的画室是什么样的……
万念看着眼前的这个画室，紧皱着眉头。
其实在建造画室之前，万念特意去看过这个年代的画作都长什么样。
提起欧洲古代的画作，大部分人印象里冒出来的都是蒙娜丽莎这一类的画作，或者是那种仿真度极高，画质微微泛黄的油画。
但是万念看到的这个时代的画作，都并不是这样的。
在宗教势力强大的年代，画作的主题大部分都跟宗教有关，而且基本上就是一个又一个长的千篇一律的圣像。
而且，这个时期的画作往往看起来都有一种“失真感”。
那些“圣像”样子都有些扁平，很多肌肉和骨骼的位置也都不对。
总之，对于万念这个从后世来的人而言，这个时代的画作还是太过粗糙了一点。
万念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嫌弃别人画作的一天。
“这看起来也太粗糙了。”万念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这让我想让他们帮我画白毛红瞳黑翅膀光明神oc（）的想法如何实现？”
尽管内心十分失望，但是万念也认识到这是时代的限制，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万念还是希望救一下。
她原本就希望让画术高超的人帮她免费画几张画当桌游店的宣传海报来着，这样能够省下一大笔钱。
秉承着“有的用就绝对不花钱”的态度，万念一直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抠钱。
“我觉得现在的画风略微粗糙了一点了，你们觉得呢？”
万念跟其他画师进行沟通。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似乎听不懂万念在说些什么。
“就是更立体一点……”
万念又试图说了好几次，但是最终却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对牛弹琴。
最后万念长叹一口气，挥了挥手道：
“算了，当我没说吧。”
“她会画画吗？”
与兰登的乐不思蜀不同的是，威克斯在刚听说万念觉得那些画师们画的不好时，对此嗤之以鼻。
他可是听兰登说过的，那个店长亲口承认过自己不会画画。
这种明明不会，却还要指手画脚的事情，在威克斯看来都属于多管闲事。
【她会指点什么？或许只会添乱吧。 】
【其实我觉得还行……】出乎意料的是，一惯在回信里吐槽店长的兰登，现在竟然开始替店长说话。
威克斯看着回信，微微有些皱眉。
腐化公务人员，这还得了？
他决定这就杀过去，不管对方是多么可怕的人，自己也一定要把兰登给救出来。
因为他发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兰登被当傀儡的事情了，这家伙对人心的把握太过可怕，甚至某种程度上都已经操纵了兰登的内心。
于是，还没等到第二天，威克斯就又杀进了修道院。
这回他进监狱这边几乎是轻车熟路了，换了身衣服，从玫瑰花窗那里翻了过去。
而就在威克斯翻进来的时候，万念正在西餐厅吃自己的早饭。
她看着西餐厅那抽象的菜单，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西餐厅现在的菜单是这样的。
【今日推荐菜系：】
【面包，香肠，清水】
【伤口放血及基础处理】
【痢疾，伤寒】
【断肢技术】
……
万念艰难的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
不行哪天弄个正儿八经的西餐厅出来吧。
这个菜单看着实在是太刺激了一点。
“所以呢？听说你觉得麦克斯先生画的画跟你想象中的有很大差别？”
阿诺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套摘下。
他是个工作狂魔，万念怀疑他一天都睡不到五个小时。
看来医生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那么的卷。
万念默默的想到。
她并没有注意到西餐厅的病人里混进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而是认真的回答着阿诺德的问题。
“的确。”
“麦克斯先生的画作跟我想象中的还是有一些差别。”
“你应该知道，麦克斯先生曾经是上一任教皇最喜欢的画师，对吧？”
阿诺德坐到了万念的面前，用自己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她。
万念看着阿诺德的眼睛，莫名的有种自己仿佛被看透了的感觉。
说起来很奇怪。
万念最近老是觉得阿诺德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而且每次这么看她，阿诺德还都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但万念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就随阿诺德去了。
她又喝了口水，诚实地说：
“但是那画的确跟我想象中的有一些差别。”
“什么差别？”
万念虽然不会画，但惭愧地说，她听过不少跟画画有关的课。
万念就是传说中那种只听课不往脑子里进的人。
曾经万念也是尝试过学一学画画的，所以她尽管不会画，但是对于画画的基本功还稍微掌握一点。
“医生，你知道画人最开始应该怎样画吗？”
万念道。
“想要画好一个人，首先需要做的并不是想象画上的人应该穿什么衣服，是什么身份，而应该从最基础的画起。”
“也就是……”
“骨骼。”
……
万念当年学画的时候碰见过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很诚恳地告诉她，如果想要把人画好，那么最先应该做的，是把人体的骨骼和肌肉走向画好，并且劝万念买本医学书回来对着画。
她曾经很真诚的说自己当年最开始学画的时候，每一天都在画骷髅头。
万念在看见自己这位老师画的肌肉男以后，就对她的理论表示了深深的折服。
先别管这个老师的理念适不适合所有人，反正万念觉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这种训练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万念觉得他们哪怕稍微懂一点人体结构，都不至于把人画成那副伪人的样子。
“你是医生，所以应该也懂的吧？”
万念突然间说道。
“人体的肌肉走向，骨骼，血管，皮肤……”
“那些东西，在你的眼睛里早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同样的。”
“我脑子里对于这些东西的存在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万念又喝了口水，不禁感慨，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还吐槽约稿平台上的人体画的啥也不是，自己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那乱七八糟的肌肉走向。
谁能想到来了这个时代，连那样的程度都成了一种奢望。
但凡这些画师有个普通的人体水平，万念都觉得他们不会把人画的那么抽象。
“有些东西……因为太过习以为常了，所以对于一些错误反倒觉得不能容忍。”
万念咽下水后，抬起头看着阿诺德。
她真诚地道，“就是那点细微的差别，让我忍受不了。”
“你应该是所有人里最理解我的人，因为你也懂得我在说什么，对吧，医生？”
第82章
阿诺德看了万念很长时间。
最终,他缓缓地将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道，“可以理解。”
万念听见阿诺德的话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阿诺德懂了。
果然啊，智商高的人理解程度就是高。
万念的饭也吃完了,她转身离开了西餐厅,却完全没看见阿诺德正在本子上记录着跟他们之间的谈话。
“我的脑子里对这些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诺德回想起这句话时,记录的手都不由得顿了一下。
店长说这话时的语气,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平常呢。
有关于店长的记录，阿诺德已经记了厚厚的一本,放在那里随时传回逆十字联盟那里。
而就在房间的角落里，威克斯满头冷汗的听着。
他一开始还怀着一腔愤怒呢,结果等听见那个店长和医生的对话后，他越听越惊悚,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店长到底是什么来头？”威克斯在心里想。
“为什么人体的肌肉和骨骼这种事,在她嘴里这么的稀松平常，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一样？”
“难道说,她还能每天都与死人为伍，把死人看成是家常便饭了？”
威克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震惊，越来越恐惧。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坚定。
……
“呃……”
兰登斜眼看着面前喝着茶的威克斯。
“所以,这就是你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回来的理由？”
“你不懂。”
威克斯看着兰登，默默的将眼睛移开，但语气依旧显得正气凛然。
“这不是害怕。”
“这……”
“只是暂时性的避让策略罢了。”
“哦——”兰登拉着长音道。
“避让策略啊……”
万念并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引发了一系列事情。
她真的又联系了一下当年教自己手绘的那个老师，然后从她那搞到了几本书。
这些书都算的上是艺术学的结晶,万念把它们拿回来以后，强迫每个画师学习。
不得不说。
当看见万念拿来的这几本书后，整个修道院都炸了。
万念其实也担心过自己拿来的东西太过超前了，并不是所有画师都能够接受的了。
她在拿来之前，也曾经问过那个教她画画的人——
如果这些书被拿到中世纪会怎么样？
她的那位老师很真诚的对她说：“不怎么样，你会被当成女巫烧死的。”
万念原本挺心惊胆战的。
但是一听见她老师这样说以后……
万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反倒镇定了下来。
嗨，她以为会有什么后果呢，原来就是用火烧啊。
实不相瞒，说别的万念可能还会怕一点，但这个事对万念来说，实属家常便饭。
她从一开始来这半夜经常入不了眠，到后面已经进化成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惨叫都能平稳入睡的程度，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尤其是之前经过了修道院莫名其妙点了好几天火之后，万念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怕这东西了。
然而，她并没有想到的是，修道院的人比她还不在乎。
这几本书拿过来了以后，肉眼可见的是修道院里面的狂热程度似乎又到达了另一个阶段。
原本监狱这边收拾的还算蛮整齐的，现在到处都能看见走火入魔的画师，画纸满天飞……那个用来作下午茶会的图书室，都已经快被画纸给淹了。
“店长！”
万念现在看着兰登的眼神，都有点想逃。
她记得这位仁兄刚来的时候最烦她来着，一副恨不得把她举报给教会的模样。
现在的兰登就截然不同了。
——现在，这家伙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万念一样。
兰登的朋友一直得不到兰登的回信，所以颇有些抓心挠肝的。
他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所以主动给兰登来了第二封信。
这第二封信里，他又忍不住炫耀起了自己最近交到了一位朋友。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叫菲里.赫伯特。 】
【你听说这个名字吗？ 】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后来相处的多了，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有名的赫伯特画师……】
【真可惜你来不了这里，听说赫伯特画师最近可能会举办一个画展，本来我还想邀请你一起去的。 】
……菲里.赫伯特。
一个现在提起来，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画家。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每一个时代的天才，而菲里.赫伯特就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天才。
这位菲里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教皇的宠儿，贵族中的名人，茶会上的明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兰登这样黎东区的小贵族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明日之星。
而兰登的那位“朋友”也是在阴差阳错下才与菲里见了一面，但仅仅只是这一面，就已经让兰登的“朋友”激动的找不到北了。
这对于他这样的贵族来说是一种荣耀。
然而，尽管自己兴奋的不行，但是在兰登的面前，这位“朋友”依旧还要装成一副平淡的样子。
……
菲里画师今天依旧行走在帝都用白石砖铺成的道路上。
这条道路只有少数人可以走。
一种是教会中人，另一种是被教皇喜爱的人。
作为当世最有名的画师之一，菲里自然有这个资格。
他最近正在画光明神的画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张画像在未来的几十年会被挂在大教堂的最上方，被所有人观看。
所以，这张画极其重要。
“菲里画师，早啊！”
“菲里画师，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在菲里即将推门进去的时候，又有无数人对着他打招呼。
菲里笑着向所有人问好。
……
不得不说，能够成为教皇最为喜欢的画师之一，长相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菲里的长相也很符合大众的审美。
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的就像是雨过的天空一样。
菲里就是那种光明神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的那种人。
过几日，菲里的画展就要举办了，到时候，有名有姓的贵族几乎都会来。
身为主人的菲里，这几天需要把所有东西都统计整理好。
菲里未来的人生是一条康庄大道，没有任何事情会影响这件事，人人都这么觉得，就连菲里自己都这么觉得。
只要菲里自己不做错什么事……
那他就会是接下来几十年名利场上的中心人物。
菲里这一天依旧是一边心情很好的泡了杯茶，然后拆开了几份包裹。
这包裹里，装的是用来绘画的颜料。
而这些颜料是黎东区某个叫卡佩伯爵的人送来的。
菲里想要的颜料几乎都要从国外进口，因为这些颜料的原材料，是一种邻国才有的贝类。
而众所周知的是，卡佩伯爵手里的颜料，才是最好的颜料。
卡佩伯爵做这件事已经做的习惯了。
但没人知道的是……
这一次，来送颜料的卡佩伯爵却有些心虚。
——前段时间风雨交加的，卡佩伯爵的商船没能出的了海，所以卡佩伯爵并没有按时从国外采购回颜料。
所以……
这些颜料，是他从另外的路子拿来的。
——而那条路子，就是卡佩伯爵前段时间认识的那位大方的朋友。
“颜料？”
那个店长听说了卡佩伯爵的烦恼，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你早跟我说啊，那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哪有那么简单。”
卡佩伯爵想说这是教会最看重的一幅画，但想了想这也算的上是教会的机密，所以最后强把那些话压在了心里。
他最后只是道，“我需要的颜料……比较特殊。”
店长似乎并没有理解卡佩伯爵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理不理解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第二天，她就直接拿了一堆颜料过来给卡佩伯爵。
当这一大堆东西扔在卡佩伯爵的桌子上时，卡佩伯爵直接傻眼了。
“这，这是……”
“我随便拿了点颜料，要用吗？”店长随意的挥了挥手。
“要用拿过去用就好，不用跟我客气。”
卡佩伯爵看着那些颜料，微微的咽了口口水。
当看见那些颜料里面那清透的蓝色和紫色时，卡佩伯爵决定把嘴闭的死死的。
虽然经过实验，卡佩伯爵并不觉得这些颜料跟之前的颜料比起来有多差。
但是卡佩伯爵还是有一点心虚。
“这是……”
果不其然。
就在接过颜料的一瞬间，菲里画师的眉头一皱，卡佩伯爵心也跟着一抽。
“怎，怎么了？”
“这个颜料的颜色看起来比前几次的还要好。”菲里笑了一下。
“您是找到了更好的货源吗？”
“算是吧。”卡佩伯爵尴尬地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那边的货源，连您都说好，那就绝对是再好不过得了。”
菲里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这时却忽然下起了小雨。
“您先赶紧回去吧，最近的天气真是坏透了，来的这一路上就总是这样，颜料我到时候会让人帮您保管好的。”卡佩伯爵连忙说道。
“那就麻烦了。”菲里立刻道。
“对了，最近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请记得在颜料里垫上一些稻草和废纸，免得颜料受潮。”
“您放心吧！这我都知道。”
卡佩伯爵把颜料扔进了菲里庄园中的仓库中，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说可算是把这一趟给跑完了。
菲里画师要的东西不多，但却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卡佩伯爵才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既然已经结束了，那就回去交差吧。卡佩伯爵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随手把最后一团废纸扔进了仓库里。
几日后——
旧颜料用完的菲里，去仓库里寻找新来的颜料。
他一边试色，一边感慨卡佩伯爵这次找来的货源真的不错。
这次的颜料，的确比之前的质量都要高上很多。
然而，就在搬运东西时，一些防潮的废纸团从草堆里滚了下来。
菲里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些废纸团，因为一会它们就会有人来收拾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缓缓地朝着那些废纸团望了过去。
一张纸团上……
几条交错勾勒的线，引起了菲里的注意。
明明那就是一张废纸。
但菲里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
“那上面画了什么？”
菲里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只有那么寥寥几笔……
却那么的吸引人？
第83章
菲里回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拿着笔站在那个刚刚完成了一半的稿子上,发呆了半天。
原本吸引他的事情，现在都好像突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贵族那边邀请他去参加茶会。
菲里以前会欣然前往的，然而这一次他却突然失去了兴趣。
教会那边送来了金粉,要掺在颜料里，然后绘制在圣像上的。
菲里对于这些贵的能让所有人眼红的金粉也提不起精神,一副懒洋洋的感觉。
“怎么菲里画师这几天看着有点提不起精神？”
在帝都的社交圈里,最近也流传起了这一件事。
菲里画师似乎最近心情不太好,总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可能啊？”
远在黎东区的卡佩伯爵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有些不可思议。
“上次我过去看他的时候，他精神状态还很好呢,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没有精神了？”
……
万念对于帝都的八卦没什么兴趣。
她最近几天又招了几个店员。
一个是目前已经成为了画室常驻分子的兰登。
另一个是某个热衷于观察昆虫的奇怪的家伙。
万念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天的那个敲钟人没能成为她的新店员。
不过,这年头做人不能太贪心吗。
万念觉得这样也就可以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那个热衷于观察昆虫的奇怪家伙。
这个人进圣安娜修道院的原因有些特殊，别人都是因为争斗或者污蔑之类的事情进来的,只有这家伙是来真的。
他每天每夜都在观察各种各样的虫子,就好像被虫子附身了一样，并且乐此不疲。
万念一开始也觉得这家伙可能有点神经,但是后来看了一眼对方针对各种各样虫子专门写的笔记以后，她开始意识到，这个人观察的还真不一般。
这一天,万念又在围观虫哥玩逗蛐蛐。
而爱德华他们则是将最近画好的一堆画都整理好，并且将它们装订了起来,郑重的放到了图书室的书架上。
这是修道院众人齐心协力完成的第一本书。
也正因为如此,修道院的众人对于这本书都很有成就感。
书里包含了许多修道院的人这么多年来对于绘画的理解，还包括了一张详细的人体解剖图。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本带有人体解剖图的绘画书。
当这本书放在图书室的架子上时，图书室的人气值忽然上升了好几个点，让万念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啊。”
万念一脸茫然的看着人气值突涨的图书室,一边思索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图书室】的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
【图书室新增道具——3号书架】
【这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架。 】
【但在一部分人的耳朵里，它的存在或许会变得逐渐有名起来。 】
这应该是现实世界里的东西对吧？万念想到。
但是现实世界的东西也可以成为道具，这件事万念还是第一次知道。
不过相应的。
当人气提升之后，万念就不得不开始真正的正视一件事情。
——店员不够用了。
就拿图书室来说吧，原本图书室只是万念和爱德华的休息之地。
但现在，它时时刻刻都在爆满。
而爆满引发的后果就有一大堆。
清洁问题，书籍整理问题，人员管理问题，小零食补充问题……
万念正一筹莫展之时，爱德华那里却给了她一份名单。
爱德华也观察了很长时间。
最近修道院里许多人一起编写书籍，所以很多人之间的了解程度也就加深了。
爱德华给的这份名单里，就包含了最近他收集到的一些具有一定能力，而且有可信度的名单。
万念最近正愁没人呢，正巧爱德华拿来了这份名单，万念随手就将这些人用上了。
与此同时，她把商店的补货任务也交给了这些人们。
——万念的商店补货有两种渠道。
一种是购买游戏系统商店里的“补充包”，另一种是直接从外面采购。
有时候如果外面的东西更便宜一点，万念也就让那些店员去外面买了。
本来万念这样做只是为了节省点钱的，毕竟这年头赚点钱真的不容易。
可是，万念每次给的“少量”的钱，在别人眼里都已经是一笔超级大的金额了。
而且修道院这边的人出门，也习惯性的穿万念从服装店里拿来的那身黑色的长斗篷。
因为这种长斗篷不仅不用花钱，而且还可以把自己的全身都隐藏在斗篷之下，防止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所以日积月累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万念某一天突然间发现自己安排出去采购的店员好像也莫名其妙的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号。
【斗篷人】
……
万念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还没把这个名字当一回事。
“这什么诡异的名字？”
她是在酒吧里坐在吧台上时，听见别人闲聊才听见这个名字的。
因为心知肚明那群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万念对这个话题也不太感冒，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吃着自己的东西。
然而……
听着听着，万念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蛋糕端了起来，往那边凑近了一点，然后认真的听。
“你看见过那些人的斗篷吗？”这是一个喝着烈酒的男人。
“那些人的斗篷都很贵，是帝都那边才会有的好布料。”
“我怀疑这些人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成员，所以才会这样统一着装。”
嗯？
万念突然警觉了起来。
神秘组织成员？
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难道仅从黑色衣服的外貌就能推断这些人来自于神秘组织吗？
这明明是赤.裸.裸的外貌歧视！
它就不能是因为黑色衣服便宜又耐脏吗？
“这些人也神出鬼没的。”旁边又有一个人心有余悸地道。
“上次我看见一个斗篷人，想跟上去看看他究竟住在哪，结果他突然一下子失踪了，我找都找不到他。”
“说不定，他们背后的势力过于庞大，所以可以提供充足的地点供他们藏身。”
……修道院啊！势力强大个头啊！
有没有可能之所以没人能找得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待的地方是橘子？
这不是根本没有正常人会去那里吗！
你们这些人自己不愿意去，凭什么赖我们？
万念又痛苦地往下听了听。
“那些人出手都很大方，很少还价的。”这时，旁边又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感慨地说道。
“他们一定是一群有修养又大方的人，我最喜欢跟这样的人做生意了。”
啊……
说起来，这件事其实也怨万念。
她特意告诉出去采购的那些人能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的，因为他们是一群没有身份的黑户。
为了不引起冲突，也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那些采购人员都是买了就走的，从来不去惹太多的麻烦。
……如果让那个夸斗篷人大方又有修养的人，知道他面前的那些人都是在修道院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重刑犯，又会怎么样呢？
那些人已经开始就斗篷人究竟是从哪来的，以及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来讨论了。
万念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人猜的没边的话了。
于是她结了账，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
然而……
就在万念起身的时候，她不小心跟一个人擦肩而过，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人同样也戴着一个斗篷。
只不过，他的斗篷是白色的，在衣角处绣着好看的金色花纹。
万念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帽子撞掉了下来。
那帽子下露出的，是一头比太阳还有光辉的金色卷发。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人一边跟万念道歉，一边慌慌张张的戴上了帽子，然后急匆匆的逃走了。
只剩下万念有点懵的站在原地。
她看着那个戴着白色帽子的人，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看见的那张脸。
那是个……长得跟古时候油画上的天使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
金色的卷发，湛蓝的眼睛。
万念这个颜控自然第一时间又看懵了。
只不过……
跟那个人的脸相比，万念更好奇的是这样的人来酒吧做什么。
那个人看起来就是那种乖孩子的性格，应该很少会来这种声音嘈杂，三教九流的酒馆里。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干嘛？
菲里胆战心惊的拉紧自己的帽子，朝着前面走着。
他是瞒着教会出来的。
从帝都来到黎东区需要花费至少三天三夜的时间，菲里一路上几乎都快被那狭小的马车和拥挤的船舱给挤晕了。
不过，菲里也只能坐这种交通工具前来。
因为，如果让教会知道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花费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只为了来黎东区找一副草稿纸的主人的话，那教会恐怕会杀了他的。
菲里胆战心惊的捏着那张草稿纸，东张西望着。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有些离谱。
但是自打菲里坐在教会的那张画前坐了三天，满脑子还都只有那张草稿纸上的画时，菲里屈服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想别的东西。
“一定，一定要找到那些人。”菲里想。
他人生地不熟，来到这里还完全是偷偷背着所有人出来的。
要不先去找找看刚刚那些人口中的斗篷人？菲里想。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不过听起来，他们的组织很强大，人员也很广泛，应该能知道他这张草稿纸主人的消息吧？
第84章
万念最近干了个大事。
因为最近修道院里来的奇怪的家伙太多,所以她干脆给进入地牢的那条通道门口设置了一个刷脸的装置。
如果不是与现代链接的那个窟窿口太小，万念非弄个防盗门进来。
不过，防盗门已经进入了万念的备用选项。
在眼下这种时候,万念只能先用这个刷脸机替代。
再然后，万念又把所有修道院里认识的人的脸录进了机器里。
这个机器可比人眼盯着好使多了,一旦有陌生人进来,这个机器就会在手机后台提示万念。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目前古代人没人知道它的原理。
从心理学来讲,一些人进来以后如果看见门口没有人把守，往往也就丧失了警惕心,所以特别适合万念钓鱼上钩。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万念目前也只告诉了几个店员。
她并没有解释高科技之类的事情,只告诉她们自己雇佣了几个平日里很会隐藏自己身形的人，分散在地下通道里,由他们来识别闯入者。
值得一提的是……
当黑羊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啊，真好。”他道。
“要不然我还真的挺担心会有人不管不顾的就想溜进修道院里呢。”
巧合的是,黑羊的身边正好站了兰登。
而兰登的表情在当时看起来相当一言难尽。
万念想他可能在想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毕竟这里是修道院，而不是什么疗养胜地,凭什么别人会想要趁机溜进这里来？
但是黑羊当时这话说的太理所当然，他可能一时间忘记了反驳黑羊,又或者是不想自降身份跟犯人争辩这件事情。
有了这个刷脸机以后,修道院的人出入就更加的不受限制了。
而就在这时，菲里也找了个地方在黎东区暂时居住了下来。
他听说那些斗篷人最喜欢出没于许多商铺附近，于是自己干脆也每天都披个斗篷，经常在商铺附近闲逛。
这几天,菲里听说了很多跟黎东区有关的事情。
繁华的商业聚集地，各种各样跟帝都截然不同的美食，前段时间莫名被处死的几十名牧师，以及那个人尽皆知的可怕地点……
——圣安娜修道院。
当某天，菲里看见街道上有一辆又一辆的马车经过，而这些马车的身上都印有教会的图案时，他好奇的问旁边的人，“这些车会去哪？”
“你不知道吗？圣安娜修道院。”旁边的人说道。
“哦，请离那些车远一点，小心那上面会沾染上的东西会弄脏您的斗篷。”
“圣安娜修道院？”
菲里听见这个名字，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菲里表现的太夸张了，而是大多数人的反应。
“对啊。”菲里旁边的那个人道。
“不过您如果想要做礼拜的话，倒是可以去那边看看，那边的圣像还挺有名的……”
……
圣安娜修道院。
如果说别的修道院菲里还有去看一眼的兴趣，那么这个地方，菲里是真的连这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他倒也不是没有时间，毕竟他虽然是从帝都里偷跑出来的，但实际上短期内并没有什么人会去找他。
因为菲里用的理由是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
考虑到每次画比较重要的画时，菲里总是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故意避开别人，并且这一次的画更是极为重要。
所以这一次菲里的理由倒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
菲里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异教徒们包围的地方。
“哎，等等……”
菲里突然间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虽然不喜欢去那里，但是他现在手头画的这幅画里面，有一个场景是跟地狱有关的。
菲里灵感稀缺，他画天堂有关的事情倒是信手拈来，但是跟地狱有关的东西，菲里是真的没有任何灵感。
他觉得自己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地方，也比不上真正的地狱一丝一毫。
但眼下，正好有个地方可以让菲里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圣安娜修道院。
这个地方里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异教徒，据说没日没夜都是可怕的惨叫。
菲里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那个修道院更好的能体现地狱模样的地方。
“既然如此，就约个时间去那里看一看吧。”
菲里心想。
他没忘记自己是来找那些斗篷人的，但是在找斗篷人的间隙去圣安娜修道院取材一下，好像也不错。
菲里想要去圣安娜修道院其实并不难。
他这次出来除了带了很多的金币以外，还带来了某个贵族家的专属家徽。
那个贵族跟菲里是很好的朋友，菲里经常借用他的身份去偷偷的做一些事情。
菲里除了画画之外，对于其他很多事情都一窍不通。
所以，他出来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准备，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遇到什么麻烦。
“等一等，这次又不会像之前那样，惊动一群人跟我一起过来吧？”
菲里心想。
他忽然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同样也是这样偷偷溜出来后，用了这个贵族的勋章，结果造成了一群人都尾随着他的场景。
不得不说，他的这位朋友爵位很高，所以很容易造成这种局面。
“我真希望这次不会这样。”菲里小声地嘀咕着。
……
他的希望落空了。
在菲里来到圣安娜修道院的时候，他的面前很明显已经出现了好几个贵族，而且还都是菲里不认识的。
菲里有些僵硬的跟那个据说是现如今修道院负责人的年轻贵族握了握手，然后僵硬地站在那里。
“哎呀，没想到莱登先生也会来我们修道院，真是让我们修道院蓬荜生辉……”
“这些人是？”菲里指着自己身后的那些人道。
“哦，这些人啊？”
那位兰登伯爵看了眼身后的这些人，然后猛的凑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
“都是听说了您要来这里，所以大早上就特意赶过来的，恕我直言您不应该直接通知修道院的，他们那的消息比这边的墙还要容易漏……”
“哦，那是我的错。”菲里有些头疼地道。
他庆幸自己这次又穿上了厚厚的白色斗篷，免去了被人看见脸的风险。
“您就是莱登先生对吧？”一群人铺天盖地的都涌了过来。
他们叽叽喳喳的围绕在了菲里的身边，菲里一边头疼着，一边开始了自己这次一点都不让人开心的旅途。
修道院里也悬挂着很多画。
不得不说，身为一家有名的修道院，圣安娜修道院的玫瑰花窗和悬挂着的小画像也都并非凡品。
菲里一边参观，一边心想自己旁边没有这些叽叽喳喳的人就更棒了。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兰登伯爵似乎也对此感到有些厌烦，他一直在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着。
甚至在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偷偷溜走了。
菲里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今天的主要任务就彻底完了。
所以，他在中途试探性的提出了这个要求，想要见一见修道院的那些犯人们。
“呃，您要去见他们？见他们做什么？”
那些贵族们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既然来这了，总得去见一下那些犯人们吧？你知道，去一个地方总得看它最出名的地方。”
菲里说着自己都不太认为靠谱的话。
但他身后的贵族们对于他的决定都不做什么反对。
甚至，有几个人还连忙带着菲里去要了监狱那边的钥匙，然后簇拥着他朝着监狱那边走了过去。
——菲里真正参观监狱这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天边的夕阳就像是火烧过的残骸一样，透露着一种不详。
菲里突然间觉得地狱的天空也一定要是这种颜色，这样才比较符合地狱的气氛。
虽然一路上贵族们乱七八糟的声音吵的菲里头疼……
但是见到这个场景以后，菲里突然觉得值了。
“这个地方……真美。”
菲里喃喃地说道。
“我怎么从未想过用这种颜色来代表地狱呢？”
“应该用最透彻的黄和最鲜艳的红来绘制这片天空。”
“这个颜色就像是最炙热的火焰。”
……这种东西，有几个人能够体会到？
……
菲里很久以前就知道，绘画的美，是一种需要天赋才能够体会到的美。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线条和颜色所带来的美感的。
这也就是菲里为什么从来不跟一般人聊绘画的原因。
菲里很少跟别人聊跟绘画有关的事的。
除非那是他熟悉的人。
这年头，会画画的往往都是贵族，毕竟也只有贵族们才有闲情雅致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去研究那些没用的东西。
但同样的，也正是这群贵族们之中诞生了无数的草包。
所以时间长了，菲里都知道尽量不要多聊，哪怕是贵族。
否则，他很容易被气个半死。
菲里这么多年来，碰到的能真正理解他的画的人都不超过十个人。
所以时间久了，菲里难免也会对周围那些粗俗的人带上些许不屑。
就像现在围在菲里身边的这些贵族们一样。
粗俗。
且无趣。
——所以菲里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特殊的。
因为一般人，根本就没有能力像他一样体验这种惊人的美。
如果没有他，谁还能将这样的景色绘画出来？
每每想到这一点，菲里的心中都会生出一种无限的自豪。
那是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尊严的自豪。
然而……
……
一个声音此时突然从菲里的身后传来。
“呃，先生，这边的风景其实一般的。”
一个平平无奇，有些驼背，手里还拿着清洁工具的狱警特别平静的从菲里身后经过。
“您要是想取景的话，后面山坡上那边有个位置更好一点。”
“以及您如果想要画出这种景色的话，光用红色和黄色可能是不够的，再来点蓝色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
“还有您脚抬一下，踩到垃圾了。”
第85章
什,什么？
菲里傻眼的站在那里。
刚刚那个狱警……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再问一下身后的那个狱警，谁知道他连理都没理菲里，转身就拿着刚扫好的垃圾离开了。
……
有,有点奇怪。
菲里茫然的看着那个人刚刚指着的方向，感觉自己刚刚那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毕竟,那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狱警,他应该听不懂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不过,菲里往前走了几步后,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他犹豫了一会，悄悄的转头朝着另一边的山坡上看了一眼。
那边的山坡处确实有着一块视野开阔的地点,而且那里的地势更高一点，恰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脉和缓缓流淌的溪流。
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是菲里不得不承认……
那边的视野是比这里要好一点。
“这个修道院……有点奇怪。”
菲里被这么一茬搞的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于是他本来想再好好看看夕阳的心情也没了，只是匆匆忙忙的转了一圈,就暂时先回去了。
圣安娜修道院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对于菲里这种级别的人物还是会全力招待的。
所以晚宴还算丰盛。
长桌上，黎东区特产的鱼和水果,新鲜的蔬菜，还有松软的面包都摆在上面。
这里除了没有酒，一切都已经非常让人满意了。
这美味的食物让菲里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他也算稍微忘记了一些今天傍晚时分碰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倦意也稍微涌了上来。
每逢夜晚，菲里都喜欢伴随着倦意,去寻找绘画的灵感。
菲里跟着教会中的人员进入了自己今晚的卧室。
那是修道院最高处的一个房间之一。
这里有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落地窗里，能够看见外面的星空。
菲里看着这夜空，也突然来了些兴致。
他转过头去，想要习惯性的管身边的人要自己的纸和笔,却发现身后并没有熟悉的教会人员，而是一个低着头的仆妇。
哦，对了。
他现在没在帝都，而是在圣安娜修道院里。
菲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过头对着那个仆妇道，“能麻烦帮我拿一些纸和笔吗？哦，笔最好是狼毛做的……”
“呃，等等，算了。”
菲里意识到自己面前人的身份，他又连忙改了口。
“请您随便拿只笔来就好，不用在意它是什么。”
菲里觉得自己跟一个仆妇说狼毛做的笔好像太过分了一点，毕竟对于这样的仆妇来说，她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一支真正的画笔。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实际上，菲里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没有必要跟这样的一个普通仆妇去聊什么狼毛牛毛之类的东西，他也只不过是找点灵感而已。
说实话，甚至那个仆妇给菲里拿过来一根羽毛笔，他也不会觉得多冒犯的，只要她不是给自己拿来点树枝就好。
菲里喝了口水，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莫名的有些感慨。
对于这样的穷苦人来说，想要知道真正的画笔是什么样的，都是一种奢望。
然而……
十分钟过去以后，那个仆妇十分迅速的回来了。
不仅如此……
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很大的桶。
那，那是什么？
菲里有点茫然地看着仆妇从桶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的东西，然后，她就开始给菲里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这个是您要的狼毛的笔。”
仆妇先掏出来几只后，又掏出来了另外一把，“这个是牛毛的。”
“这边这几只是羊毛的……”
菲里看着那大大小小至少几十支笔，大脑微微有些短路。
……啊？
“真抱歉，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形状的笔。”仆妇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
“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这样的贵族画家一般喜欢用圆头笔对不对？”
“虽然我感觉您应该更习惯这种笔调柔和的笔，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拿了平头的。”
仆妇继续从桶里往出拿。
菲里看见了圆头的，尖头的，平头的，甚至还有几把酷似像工匠做活是才会用到的刷子都出现在了这里。
有些笔别说是用了，菲里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是谁？她又是谁？
她为什么像在介绍市场里的马铃薯一样，对着自己这个帝国最优秀的画家在介绍笔的种类？
“还有这个，真抱歉，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我没拿来多少颜料，只有这二十几种颜色而已……”
菲里安静的看着那个仆妇把几十来根笔放到了他的面前以后，又从桶里掏出了一大盒颜料。
除此之外，画布，小画架，植物油，刮刀……以及其他一系列菲里认识不认识的东西，都被仆妇从桶里掏了出来。
当仆妇最后将一个东西掏出来以后，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总之，就先给您这些吧，您先凑合着用，有什么需要请立刻告诉我。”
仆妇把这堆东西放到了菲里的桌子上，然后就离开了。
菲里看着被仆妇已经整理好的画架，每一支笔，每一盒颜料都被摆在它应该有的位置。
甚至在离开之前，仆妇还是帮菲里挑亮了蜡烛才走的。
……什么情况？
菲里想。
现在，画画已经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了吗？
那位仆妇的态度，就像这是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已。
他……
他是在帝都待的太久了，所以完全不了解黎东区画画这件事的普及率了吗？
菲里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是，可能只是……只是意外吧。
他默默的拿起一支笔，然后将它的笔尖润湿，又沾了点颜料，笔的触感正合适，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感觉。
真好啊，在远离帝都的地方，还能有这种随时想画就能画的享受。
菲里心想。
……就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菲里在心里劝自己。
算了算了，那可能是幻觉。
不，不要想太多。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参考一下地狱应该怎么画的吗？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他明天就申请去囚犯那边逛一逛，摸到了灵感就走。
虽然这次来经历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但是监狱那边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对吧？
——第二天，菲里很早就起了床。
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让修道院的人带他去监狱那边逛逛，逛完了就回去。
“您想去看那些囚犯？”昨天的那些贵族们有的还没走。
他们听了菲里的请求后，都面露难色。
“那些囚犯们都是群粗俗又野蛮的人，真的不适合您去看……”
“没事，我不介意。”菲里道。
“我只不过是去看一眼而已，看完了我就走了。”
修道院那边商量了半天后，终于同意了这件事。
菲里拿着自己的画板，准备现场先打一个草稿，带回去做样子。
虽然没有找到那个草稿纸的主人，但是如果能有这个草稿，那也算不虚此行了。
修道院的人听了菲里的请求，于是决定把他带到重刑犯所在的地方。
那个地方关押的都是最残暴，最可怕的异教徒。
菲里踏进那个地方的一瞬间，瞬间就进入了氛围。
他一下子就被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包围了。
……没有错的。
就是这个感觉。
菲里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墙壁，那被关押在监狱的里面，低着头的囚犯们，以及那暗无天日的环境，激动的双手颤抖。
终于……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以后，他终于还是有了点收获。
他想要的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啊！
菲里当机立断，拿出画板，准备立在屋子中间，画出一副惊世骇俗的画。
想必这幅画被画出的那一瞬间，一定会让世人惊颤。
菲里激动的调了点颜色，准备往画布上开画。
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落下第一笔的时候……
他面前那个刚才一直低着头，看起来落魄有肮脏的囚犯突然打了个哈欠，抬起头看向了他，然后又低头看了眼他面前的那个画板。
“你来画画啊？”
“早说啊，你早说我不就早醒了给你摆姿势了吗。”
那个囚犯站了起来，很自然的找了个位置。
菲里还没等说些什么呢，那个囚犯就已经走到了一处光线相对较好的地方，然后格外熟练的将手放在了下巴上，让那小窗户中透露过来的光线照到了他的额头上。
明明只有那么细小的一束光线，却硬生生被囚犯利用到了极限，把他衬托的像什么正在忏悔的天使一样。
菲里有点看傻了。
那人还特别淡定的对菲里道，“怎么样？这个明暗还可以吧？我特意挑了个你好画点的角度。”
“放心吧，我是专业的，绝对不给你添什么麻烦的。”
菲里茫然了好半天，然后在画布上试了试。
……
哎，你别说，是挺好画的。
……
夜晚。
菲里躺到了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起来宁静而又祥和。
人生过得顺风顺水的人很容易睡着。
毕竟，他们没什么烦心事，也不会为明天的面包而担忧。
然而……
平常几乎在十分钟之内就能进入梦乡的菲里，在凌晨两点之时，却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满眼都是消退不下去的红血丝，以及恐怖的眼神。
不对劲。
菲里想。
这个修道院从头到脚都不对劲。
他试图让自己忘记那些奇怪的事情，先睡上一觉再说。
然而，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他经历过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让他根本就没办法睡着。
菲里觉得自己自打进了这个修道院以后，一切事情好像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
这个地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可能撞邪了。
第86章
万念这几天本来正在计划着做一个画展的,想着让监狱里的犯人们也好好放松一下。
她本想着等那个前来修道院参观的“大人物”走了之后，再来计划这件事的。
谁知，那位据说应该第二天就走的大人物在圣安娜修道院里一连待了好几天。
万念渐渐的也就丧失了等待的耐心。
虽说等外人离开以后再办会安全一点,但是眼看着这个“大人物”不走了，万念也就开始逐渐摆烂了起来。
算了。
不管这个大人物走还是不走,他们这个画展都正常开吧。
反正他们好像也从来都没在乎过什么所谓的“大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
万念对于如何开一个画展几乎是一窍不通。
穷逼工科生完全没有体会过这么艺术的东西,所以让万念冷不丁“ les艺术” ,她还真的有点抓瞎。
她可能唯一体会过的“画展”,就是小学的时候老师组织孩子们把自己画的画贴在黑板报上而已。
万念还记得自己当时交上去的画是一副从语文课本上描下来的鸡妈妈。
“画展？”
万念刚把这个计划告诉给员工时，爱德华就对这件事很激动。
他来了黎东区以后,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逛画展的机会了……谁能想到现在他不仅可以逛，而且还亲自举办了起来。
“我觉得！”爱德华很激动地道,“我们应该把这次画展搞得豪华一点，配上一些名贵的装饰,再做一些邀请函什么的……”
“名贵？”
万念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好像没那个条件……忘了跟你说了,这次画展的名头是圣安娜修道院犯人秋季文艺汇演活动。”
“……什，什么？”
爱德华一脸茫然。
万念看着爱德华的表情,就仿佛看见了头几天兰登的表情一样……
实际上，修道院里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是兰登。
——作为修道院的负责人，万念觉得自己还是得跟兰登报备一下的,不然好像有些不太尊重人家。
况且，如果跟兰登报备的话,那也就算过了明路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多了层保险。
圣安娜修道院虽然人人都觉得这里像地狱……
但如果真的看修道院的规定，那么就会觉得这里的规定还挺人性化的。
就像修道院里有一条——他们并不阻拦异教徒们投向光明神的怀抱。
对于犯人而言，适当的用书本和绘画来使他们改邪归正,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修道院，忏悔和感化也算是业务的一部分。
但其实这么多年来，修道院里从来没看见过一个“忏悔成功”的犯人。
兰登把这个活动大大方方的写到了自己的笔记中，然后上交给了修道院，从头到尾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问你这个活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念问。
“没有啊。”兰登一副理所应当地样子道。
“本来修道院对这边就丝毫不关心……而且就算咱们不举办这个活动，我还得编点东西写上去，否则就算不符合规定了。”
“……彳亍。”
万念憋了半天，最后只憋了这么个字出来。
她在交代完这个活动以后，转头当了甩手掌柜。
修道院的所有人虽然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很兴奋，但渐渐的，大家也逐渐恢复了平常心态。
毕竟，这年头修道院的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完全算是小事情。
按理来说，这么个文艺活动本来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关注的。
但是万念并没有意识到的是……
她的修道院里，混进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家伙。
……
菲里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周的时间了。
这一周里，那些贵族们还是没有放弃邀请菲里去他们庄园的想法。
菲里来了这里几天，那些贵族已经偷偷的在打听菲里的身份究竟是谁了。
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菲里很喜欢画画，所以决定对症下药，特意给菲里整理了黎东区好几个有名的画展，还邀请菲里去他们的庄园逛一逛。
——这些贵族们不管自身对艺术的理解有多垃圾，有名的画作总是收藏了几副的。
毕竟某些画作放在那里，就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莱登家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贵族，是许多黎东区贵族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
所以，为了能讨到菲里这个“莱登家贵族”的欢心，这些贵族们真的是下了血本。
“嘶，沉睡的光明神？海中女神的眼泪？这些画他们都拿出来了？”
卡佩听说最近黎东区出现的这些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画单论价值，恐怕黎东区这附近最好的一栋庄园都买不下来。
这些画的买家都很神秘，这么长时间以来，很多人都以为这些画已经完全失踪了，没想到今天为了讨好这个莱登家的人，它们竟然集体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卡佩伯爵听的都有些心驰荡漾了。
“可恶啊，他们为什么不邀请我，邀请我的话，我一定会去的啊。”
然而……
就在外界对于那几张名画的现世而议论纷纷，并且猜测那位“莱登先生”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晚宴上的时候……
舆论中心的菲里，却在圣安娜修道院干一件看起来可能很莫名其妙的事。
他拿着那个仆妇给他送来的画板，又重新蹲在了那个他碰见狱警的地方。
“我一定是疯了，再不就是有神经病。”
菲里自嘲般的喃喃自语。
“我居然会在这里蹲一个狱警，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得到。”
菲里自打辗转反侧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决定再来这里一趟。
为了这一趟，他甚至连那些贵族们对他的邀请都给拒绝了。
要知道，那可是“沉睡的光明神”，时隔百年才重新现世的名画，
它的上一任主人还是一名很有声望的贵族，菲里以前也曾经花了大价钱想要求购这幅画，但是却毫无下落。
谁能想到，它居然在黎东区这边的私人收藏家手里。
菲里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前往那个贵族的庄园，然后用看神迹一般的眼神跟他一起欣赏那幅画。
——而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蹲在这里，像一个傻子一样，等着一个狱警的前来。
“那个莱登家的贵族真的没有兴趣吗？沉睡的光明神这张画，已经有将近一百年都没有现世了吧。”
在修道院里，一名身着华贵的贵族正焦急地等待着。
站在那个贵族旁边，兰登连忙劝说道，“放心吧，莱登先生肯定会跟您一起回去的，那可是沉睡的光明神啊，如果不是我脱不了身，我都想去了。”
兰登当然只是一句客套话。
然而，当他看见那个贵族闻言用一种隐晦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又慢慢的把头转过去以后，兰登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干嘛？瞧不起他这个没有实权的负责人啊。
他最近也很忙的好吗！修道院的画展也要开了，他天天像个骡子一样的帮那些人整理画。
“……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时间去。”
兰登僵硬地说道。
“我们修道院最近也要举办一个画展，我最近也挺忙的……”
“修道院？画展？”
那个贵族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特别搞笑的话一样，瞬间没忍住乐出了声。
他又飞快的将自己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然后对着兰登道：
“真抱歉，我不是对您，我只是……今天稍微有一些想笑而已。”
兰登强行把自己心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算了，他忍。
菲里从白天一直等到快日落，正等得不耐烦呢，而就在这时，他却猛的看见了那个狱警。
不管菲里的心里有多么骂自己像个神经病，在看见那个狱警出现的一瞬间，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然后像做贼一样的拿出了手里的画板。
“你昨天说……需要加点蓝色是什么意思？”
菲里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个狱警被突然出现的菲里吓了一跳。
他道，“呃，你说什么？蓝色？”
“对！”
菲里大声地喊道。
那个狱警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或许他也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等他这么长时间，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昨天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随，随口一说？”菲里一愣。
居然只是随口一说吗？
他忽然觉得好像的确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年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难道说……
他面前这个狱警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自己在这里傻呵呵的等了这么长时间？
菲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果然，他对修道院这里的狱警素质太高估了。
……都怪那个看起来傻呵呵，总是私自翘班，看起来还没心没肺的负责人！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管手下人的料！
菲里在心里把兰登给投诉了八百遍，把没能及时看到名画的愤怒全都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那个狱警一边拿起旁边的笔随手在颜料盒里沾了沾，大概的比划出了个意思，一边又用手在画纸上随意的比划了几下。
菲里依旧还是非常的愤怒。
他一边愤怒，一边看着那个狱警的动作，看着他在画布上随意画的几笔。
然后看着看着……
……
不知为何。
菲里突然间有那么一秒表情开始放空了。
……
“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么画来着……”狱警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菲里，然后突然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先生，您，您用不用叫医生？”
菲里两只眼睛茫然的看向天空，半天都没听见狱警在说什么。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狱警都快冲出去找人了，连忙一把拽住了他。
“别着急，我，我刚刚只是不小心想东西走神了而已。”
菲里有些僵硬地解释道。
“想东西走神？”狱警一脸担忧，“您想了什么东西？”
“我……”
菲里咽了口口水。
“我在想你们这的负责人……他，他怎么那么优秀呢。”
第87章
几天以后——
修道院外,黎东区某位贵族那边举办的画展也即将开启了。
虽然菲里现在依旧还在圣安娜修道院里待着……
但是，外面这场画展已经闹的翻天覆地了。
毕竟，“沉睡的光明神”名头实在太大。
尽管这幅画最开始是被那个贵族拿来吸引菲里的,但是在许多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事情的走向就已经开始不断的变化了。
那个举办画展的贵族本来想要作罢,但被那幅画吸引的人太多了,甚至还有人专门从外地赶来。
那位贵族一看,既然事已至此,倒还不如把画展开下去。
于是，以“沉睡的光明神”为主要展品的画展正式在黎东区开始举办。
为了这次画展,那个贵族甚至为此借到了黎东区最豪华的一个城堡，作为这次画展的会场。
——新骑士团城堡。
这是黎东区最负盛名,也最历史悠久的一个城堡。
这个城堡坐落于一个风景优美的溪流旁边，曾经不知道举办了多少次宴会和画展,又有多少上流人士在这里出现过。
据说,光是当天的侍者，仆从,那个贵族就找了上百人。
醇厚的葡萄酒，新鲜的食材，成套的银制烛具都被马车送进了这个城堡之中。
两百多副画作被一一送到了庄园之中,其中有接近五十副都是大师之作。
无数的贵族名人都出现在了邀请名单上，人人都在为那名单上的人而惊叹。
“这场画展,一定会令世人惊叹！”
几乎人人都这样说道。
兰登也在画展的邀请名单里。
他本来还真的挺想去的,结果看了眼时间，跟修道院这边的画展居然冲突了，于是也只能忍痛割舍。
“你真的不去？”修道院的那位老神父对兰登的决定感到很惊讶。
这位老神父自然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只不过跟兰登不同的是，他欣然赴约。
“呃,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而且那天不是修道院这边还有活动来着吗。”兰登小心翼翼地说道。
兰登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自己大概率被当成了傻子了。
果不其然，那些修道院的人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眼兰登，然后纷纷离开了这里。
兰登看见走的人不光是一个老神父，还有许多其他教会人员。
这些人都抱着能蹭就蹭的想法，拼了命的往老神父身边挤，以至于老神父离开修道院的时候，驾了足足十辆马车。
这些马车一驾接一驾的离开，兰登就在它们的后面默默地看着，一直到它们走远。
当最后一辆马车也消失在地平线上以后……
兰登立刻转身回到了修道院里。
他将修道院的大门紧闭，其他教会人员全部都放假半天，然后自己鬼鬼祟祟的走到了一个地道里，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修道院从上面来看，依旧还是那副死气沉沉，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然而，当走进了地道时……
那么，进入这条地道的人，就会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
“喂，兰登！”
正在门口忙活的黑羊对着兰登喊道。
“你去哪了？快来帮忙！帮我把这些画分一下。”
“来了！”
兰登连忙从地道上面跳了下来，激动地道：
“我把教会人员都放假了，神父也带了一堆人去了城里。”
“明天，这个修道院里基本没有教会的人了。”
——这是修道院的第一次群体活动。
同时，也是一场前无古人，但不知道后有没有来者的活动。
这次活动的参与者认真的来说，已经达到了上千人，而且身份包罗万象。
有从帝都被流放过来的学者，有普通的农民。
有被关押了数十年的囚犯，有最低级粗鲁的狱警。
而现在——
他们都在这个相同的地方。
做着相同的事。
他们在翘首以盼，盼望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活动到来。
而这一切，都在这个阴暗又隐蔽的地下举行。
万念为了安全，特意弄了一堆小电灯过来，防止发生什么火灾。
她对于外面正在举办的什么画展一无所知。
毕竟，对于她而言，修道院的画展就已经能让人忙昏头了。
——早在半个月前，参加画展的第一批作品也都基本被万念收集起来了。
第一次文艺汇演活动举办地点计划在图书室和周围的走廊中举行，托上次买了道具后人气值上升的福，现在的图书室比之前要大了很多，所以能放下很多的画。
不过不得不说，或许是因为修道院的日子比较无聊，而这又是修道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活动……
所以，这次参加的人数爆棚，画的数量爆棚。
万念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众人的热情了，无论图书室再大，恐怕都不怎么够用。
毕竟，这一次别说是犯人们了，就连有些狱警都跟着画了几幅。
他们虽然大部分也都没有真正的学过，不过在最近修道院狂热的氛围里，也或多或少的跟着听了一点。
听着听着，也就有几个人入了迷。
万念感觉有时候氛围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在某种气氛下，就算是某个人对某件事原本没什么兴趣，也会在气氛的带动下产生一些兴趣。
爱德华一开始也希望把这个画展尽量弄的体面一点。
他心里也知道，在修道院里肯定不能跟外面的画展一样，所以只做了个最卑微的要求。
最起码把那些画都给裱上框。
有一说一，爱德华的要求不可谓不卑微。
而且在他看来，倒也不难实现。
一个小型画展，五十幅画就已经完全能撑起来了。
一百幅画，是中型画展的水平。
至于两百来幅……那已经是一个大型画展才会有的水平了，属于很少见的那种。
即使在帝都，爱德华都没见过几次。
就算按两百幅画算的话，装裱起来花的钱也不算贵，爱德华觉得他自己的工资就完全能出的起了。
结果。
在看见画展经过初筛后的画之后，爱德华被吓了一跳。
“这，这……”
“这怎么这么多？”
万念也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呃……确实多了点。”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留下来的。”
——经过了初筛之后，留下来的作品数量差不多在三千幅左右。
第二次筛选之后，也不过堪堪筛掉了一半而已。
剩下来的画，万念是真的觉得筛不下去了，无论淘汰掉哪一张，都会让人有种可惜的感觉。
这个数量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以至于修道院的集体员工们都面对着堆了满屋的画有些无语。
万念他们看着这些画，沉默了半天，最后黑羊默默的转过头看着爱德华问，“呃，你还要装裱吗？”
“不，不用了。”
这种情况下，需要考虑的就已经不再是装不装裱的问题了，而是这一千五百张画究竟该怎么放下的问题。
这一千五百张画一定要把空间极致压缩上，才能勉强全都挂上。
所以，这会修道院的众人必须得考虑各种各样的方案。
现在，爱德华他们甚至都已经没办法考虑怎么把这些画挂的好看点的问题了。
因为如果想像正常的画展那样，每张画都隔上一段距离，甚至是一间屋子里只摆上风格相同的几幅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就在爱德华他们愁的一筹莫展的时候……
万念默默地站了出来。
她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像“小学黑板报”那样的挂。
万念随意在图书室和走廊里挂了几块板子，然后用图钉把那些画都扎在了板子上。
为了让空间尽可能的够，确保每一张画都能被挂在墙上，万念不得不尽量缩减画与画的空间，也不管风格相不相同了，全部挨个铺上。
于是，整个图书室和走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几乎能挂画的地方，都已经被挂满了。
等挂完以后……
万念看着那挂的板板正正，密密麻麻的画，自己都有些蚌埠住。
“我当年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把写字好的人的作品收上去，然后给我们贴在门口，差不多就是这个画风……”
这种土村土村还带着些亲切的画风，让万念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思乡之情（？）……
总之，修道院这边初步布置好之后，万念他们这边已经快被累瘫了。
万念龇牙咧嘴的看了眼现在面目全非的地方，然后开始考虑自己今天晚上究竟该去哪睡觉。
……要不回桌游店那边去睡吧，不然是真的没有地方了。
同一时刻。
……
新骑士团城堡里，一群贵族正在那里互相攀谈，交流着。
一群仆人在贵族之间走动，画展里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人。
“哦，听说这次居然有两百幅画？”某位伯爵举着杯子，跟旁边的另一个贵族攀谈道。
“当然！”
那个贵族说道。
“两百多幅画……天啊，今天能来这里的人，未免也太幸运了吧。”
那位贵族一边感慨着，一边将陈酿的红酒灌进了嘴里。
一些音乐从角落里响起。
贵族们一边行走在挂了仅仅三张画的大房间里，一边啧啧赞叹。
“这三张画跟这个房间简直是绝妙的融合。”
“是啊，多么具有艺术氛围啊。”
一个贵族走在房间中央，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着周围的那些画。
“今天的这场画展，要我说，一定会被人铭记上数千年的时间吧。”
他转过头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卡佩伯爵，好奇地问：
“话说回来，卡佩伯爵。”
“你从刚才开始，怎么就一直这么沉默呢？”
卡佩伯爵今天的确是有些心事。
今天白天，他从店长的手里收到了一张奇怪的邀请函。
邀请函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店长送来的。
只是，那个地址的确是让人意想不到。
因为……
——那个地址，就是传说中的圣安娜修道院。
第88章
【卡佩伯爵】
【这几天,圣安娜修道院的犯人们要举办一个画展，请问你有时间来参加吗？ 】
【很抱歉，因为这里的场地很小,所以这边的画展并不算多么的正式。 】
【不过，如果你能来的话,我想我们会很开心的。 】
【——店长。 】
这封信应该是一个邀请函。
……或者说是一个疑似邀请函的什么东西。
如果它的材料不是一张一枚铜币的羊皮纸,而且连封皮都没有的话,那么卡佩伯爵会觉得它更像邀请函一点。
不过,这封信里面倒是带了一些东西。
卡佩伯爵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枚小小的星星，它是由红色的纸张剪成的。
同一时刻。
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资料的威克斯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件,而他的信封里是一枚红色的花。
万念听了爱德华的建议。
他提议，修道院里的人可以适当的邀请一些自己的“朋友”过来。
万念思考了很久,觉得这个提议也有点意思。
正所谓朋友多好办事吗，她想着自己也是要在这边做生意的人,要适当的交流一下人脉。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卡佩伯爵。
卡佩伯爵诚实,善良，而且最重要的是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甚至对于万念跟圣安娜修道院有联系的这件事，卡佩伯爵其实也知道一些。
毕竟在最开始万念的庄园还没有落好的时候,她只能雇马车，时间一长,卡佩伯爵也就有所察觉了。
于是……
这张邀请函,就这么出现在了卡佩伯爵的手里。
卡佩伯爵摸着口袋里的那张邀请函，犹豫了半天。
最终，他还是将那封邀请函握在了手里，然后礼貌地对着身边的人道：
“对不起,我有事需要先离开一趟。”
卡佩伯爵决定去圣安娜修道院看一看。
毕竟，店长是他很重视的人。
但有一说一，现在这个时间段，想要去圣安娜修道院还不算是一件简单的事。
卡佩伯爵不得不叫上最好的马车夫，弄了一辆最坚固的马车，才能在夜路里朝着圣安娜修道院的方向赶过去。
与此同时……
修道院里其他几位接到了“邀请函”的人也都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这些人跟卡佩伯爵一样，都是经由修道院的员工邀请过来的。
他们里面，有急匆匆赶过来的威克斯，有爱德华最近几次出门结识的几个好友，有黑羊他那倒霉同伙，甚至还有阿诺德的几个病人……
他们都匆匆忙忙的朝着这里赶来。
这个偏僻的圣安娜修道院，第一次迎接了真正意义上“来自外界的客人”。
然而，刚来到这里的客人们，却并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欢迎。
……
因为今天的修道院里四下无人。
“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当卡佩伯爵风尘仆仆的拿着邀请函赶来到圣安娜修道院时，他刚看见修道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修道院里剩下的教会人员都被兰登给放假了，趁着老神父离开的这个时候，他们也都愿意出去逛逛，所以今晚的修道院真的没有几个教会人员。
因此，平时到了夜里还算有几盏灯亮着的修道院今天算是彻底的黑了。
“怎么回事？”
来到圣安娜修道院的众人这会都有点傻眼。
他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你也……是收到邀请函来的吗？”一个人拿出自己手里的信。
“是啊，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本来众人来到这里都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像卡佩伯爵这种的，更是推掉了手里重要的事情来的。
大半夜来到偏僻的圣安娜修道院，是一件听上去很弱智的事情。
所以一看到这里漆黑一片，众人心里都凉了半截。
“不应该啊，难道我收到的邀请函是假的？”
“那如果是假的，把我们叫来这里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家伙！等我下次再看见他，我非巴了他的一层皮不可。”
……就在众人互相交流的时候。
一个人的脑袋从旁边的侧门那里冒了出来，然后朝着外面望了一圈。
“嘘，别出声，走这边！”
众人的脑袋一瞬间齐刷刷的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一个个子很高，但这会看起来莫名鬼鬼祟祟的人从那里探出了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的众人。
“嘶——”人群之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那个人，把他拉到了一旁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然后咬牙切齿的在他的耳边问：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嘶，等等，等等威克斯，别拽了，再拽耳朵要被拽掉了。”兰登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道，“就是邀请你们来看画展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画展就是这样的？怎么连一盏灯都没开？”
“呃……”卡佩伯爵缓缓地走上前来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不如让我们进去再聊？”
“对，对！进去再说！”兰登闻言，立刻开了小门，把众人一一迎了进去，一边迎还一边道：
“哎呀，请大家尽量小声一点，这次是犯人们私底下的画展……啊不对，文艺汇演，文艺汇演。”
“虽然现在神父和大部分教会成员都已经出去了，但是还有那么几个留在这里，我不愿意惊动他们。”
随着他的介绍，他把众人带进了一条小路里，然后直接朝着一个小小的监狱走了进去……
后面的众人面面相觑，脚步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一点。
卡佩伯爵走在人群后面。
他心说原来……这真的就是个犯人们举办的画展啊。
不得不说，这跟卡佩伯爵想象中的相差甚远，甚至让他隐隐有些失落。
不过，现在为止，卡佩伯爵还没有看到店长，所以他将这种失落埋在了心里。
考虑到那个店长总是过于随心所欲的性格……
她偶尔会想开这种玩笑，也是正常的。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还是让这次夜行变的物有所值一点吧。
卡佩伯爵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他觉得自己这会应该让场面变的好看一点。
最起码……别让那些失望的人们一会想直接把店长给撕成碎片。
“呃，我想，恐怕这次的旅程并不像我们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样。”
卡佩伯爵小声地对着身后的人道。
“不过，一会还是请大家不要太明显的表现出不满，毕竟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今天一晚。”
“对。”旁边有个贵族模样的人也认同道。
“我本来就是为了朋友来这里的，所以也并不在乎看到了什么……”
“那什么意思？”另一边，有一个看起来长得酷似无业游民的男人冷冷地道：
“难道要让我面对一墙由监狱里的犯人画出来的简笔画，然后用夸张到腻歪的声音，说出哇，你们画的真棒啊这种听了只会让我觉得恶心的画吗？”
“恕我直言，这是你们贵族最擅长的事，但我可做不到。”
卡佩伯爵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个男人个头很高，看起来一副格格不入的打扮，完全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
见卡佩伯爵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个男人也转过头，用一种快要吃人的眼神道，“干嘛？我看过的画，比你们这辈子看过的画加起来都多。”
……奇怪的人。
卡佩伯爵把目光收了回来，在心里想到。
总感觉这个人在说很奇怪的话，还是暂时别搭理这个人好了，免得被缠上。
“总而言之呢，很荣幸让大家来参加我们的画展。”兰登走在前面，越靠近地道门口，就越兴奋。
“对了，你们的信里都有着红色的星星，花朵之类的东西吧？店长说如果你们对哪幅画比较感兴趣，那就可以把它粘贴在画上。”
卡佩伯爵想起了自己信中的那个红色的星星。
真是……又一个奇怪的规定。
不过从刚才来的这一路，卡佩伯爵不得不说，这个画展的条件……还真挺艰苦的。
……
不。
随着越来越往修道院深处走……
卡佩伯爵才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
——严格意义来说，这根本都算不上一个画展。
老天爷啊。
他们现在怎么在往地下走？
卡佩伯爵脸上的表情逐渐绷不住了。
而且这里面又黑，又暗。
如果不是这里面的人还算多，卡佩伯爵恐怕都会担心这是不是一个把他们拉到这里然后再坑害他们的圈套了。
实际上，他现在就在这么觉得。
虽然他现在还能保持一定的体面，但是下次见到店长的时候，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抱怨出来。
卡佩伯爵的心里也带上了一丝埋怨。
——要知道，他可是扔下了那场可能百年难遇的画展，才来到这的。
现在，他却不得不来到这种地方，甚至为了顾及到体面，来演一晚上的戏。
而就在卡佩伯爵想东想西的时候，旁边的那个奇怪的男人则用吊儿郎当的语气，问了兰登不少问题。
“你们这次来参加画展的都有什么人啊？”
“呃，几乎都是修道院的犯人，可能还有一些狱警。”
兰登语气轻快地道。
他带着众人朝着一处拐角处走去。
“对了，还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一会见到那位客人时，请不要吵闹。”
兰登第一个绕过了那个拐角，然后朝着那边喊道：
“哦，我们快到了，你们要见个面吗？”
重要的客人？
卡佩伯爵听见这话，在后面悄无声息的翻了个白眼。
真好啊，看来他们的这个画展还算有了个重磅人物——
一个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客人。
跟那边汇聚了几乎黎东区所有贵族和上流人士的画展来说，他们还真是赚了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角色，能够让他抛下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大晚上的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卡佩伯爵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边瞥了一眼。
……一个露了半张脸，满眼都是痴迷，正抬头看向了墙上某处的身影映入了卡佩伯爵的眼中。
那半张脸仿佛天使一般。
尤其在周围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那张脸看起来就更加朦胧了。
以至于一部分人下意识的停在了那里。
不少人都在猜测，这应该就是那位“重要客人”。
许多人都在打量着那个人。
但是……
没有一个人像卡佩伯爵那样，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的站在了那里。
……
那一刻。
卡佩伯爵的心里，或许也冒出了跟前几天菲里心中同样的想法。
——我大概应该可能是……撞邪了。
不然，我根本就不可能看见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哪怕是死在了帝都，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因为那意味着他不仅要跨越高山和大海，还要隐瞒所有人，甚至包括一系列贵族，还有教会。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事。
但是这不是最魔幻的。
——最魔幻的是，那个人正用一种痴迷的目光，看着一个修道院墙上的画。
那个人，那个人他可是当代最有名的画家。
所以，他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一个乡下修道院墙上的画？
“这……”卡佩伯爵咽了下口水道：
“——这根本就不能用重磅客人来形容了吧！”
这哪是重磅客人？这简直就是个重磅炸.弹！
稍微一不留神，就能把他们这里所有人都炸上天的那种！
“嗯？”
兰登朝着那边瞥了一眼，然后一脸的嫌弃。
“不是，他不是。”
“……什么？”卡佩伯爵一脸茫然。
“重磅客人现在正在被店长抱在怀里撸毛呢。”兰登道。
“哦，你说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家伙烦死人了，赖在这里好几天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呃，如果真的说的话……”
“……他也就勉强算得上是这里的一个学徒吧。”
第89章
菲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说起来还要怪兰登。
某一天,兰登不小心让菲里看见了被他拿在手里的画展购买物品清单。
这件事就引起了天塌地陷般的反应。
具体的后果就是原本就一直在被期盼着赶紧离开这里的菲里，在听说修道院里即将举办画展之后，就死活也不想走了。
这件事对于修道院来说算是个噩耗。
毕竟,修道院里的众人都在偷偷摸摸的画画，谁都不想让画展在一个陌生的大人物眼皮子底下进行。
所以,修道院里所有人都期盼着菲里赶紧滚蛋。
但是菲里拒绝。
他还是坚强的留在了这里。
“画展？”
菲里故意频繁的出现在兰登的面前,状似无意地提起,“我虽然不喜欢太过炫耀自己,毕竟炫耀是一种不体面的行为。”
“不过我不得不说，我对于举办画展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
兰登默默地斜着眼看他。
这还叫不炫耀？
这都快走到他脸上来了。
这家伙浑身都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恨不得疯狂的对他道，“快来看我,快来看我啊！”
最近被画展搞得焦头烂额的兰登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痛了。
兰登只能用尽量礼貌的语气道，“呃,我想您是客人,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好了，我们并不需要……”
“没关系。”
菲里略显矜持地一扬下巴。
“虽然这耽误了我一些休息的时间,不过我并不介意。”
“……”
兰登觉得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头一次想要让修道院西南角的那个火堆再次烧起来。
菲里看着兰登，心说怎么样？已经被他的博学给震撼到了吧。
实际上菲里觉得自己都谦虚的过分了。
帝都近些年比较大一些的画展，哪个举办的时候没有他的参与？
论规模,菲里甚至曾经举办过宫廷画展。
论画作，教会收藏的上下几百年的画作随菲里挑。
虽然他承认他最近在这个修道院里是受到了一些挫折……咳咳,但是这并不代表办画展这方面就有人比他强啊！
菲里自认为很矜持的站在那里,然后一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兰登，一边道：
“没事的，不用害羞，说说吧,你们打算办个什么规模的画展？”
“其实也不多。”
兰登谦虚地道。
“我们……就挑了一部分作品而已。”
“不多是多少？”
“你们这些人啊，说话就喜欢遮遮掩掩的。”菲里一边说着，一边趁着兰登不备直接抽走了桌子上的一份羊皮纸。
他早就看出了这个东西就是画展的计划了。
“画的数量不够也没关系，拿一些内容做适当的填充，也不会让参展人觉得空虚。”
菲里一边做着点评，一边低头看着那份计划上的内容。
“况且这么小规模的一个画展，而且数量还经过筛选的，那么可以通过缩小房间大小的方式来让画展看起来大气一点，我以前就这么操作过几次，这次也可以同样操作。区区一千五百张……”
……
等一下。
什么？
菲里看了眼羊皮纸计划书上的数字，然后又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
一千五百张？
好小众的数字啊。
他可能不太认识这几个数字。
……
“呃……”
兰登看着菲里，过了半天道，“你真的有什么法子吗？”
“啊，什，什么？”菲里茫然地道。
“其实……我们最近还真的在发愁画展的事。”
兰登挠了挠脑袋。
“虽然根本就没想麻烦你，但看你这么信誓旦旦的，那么就请教一下吧。”
“请问，把一千五百幅画挂在两个房间再加上两条走廊里，应该怎么排版？”
“……”
“喂，莱登先生，莱登先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菲里被吓的一哆嗦，“这，这得看具体情况了，可能，可能不怎么需要排版。”
“那不是跟我们想的一样吗。”兰登在一边在一旁小声地嘟囔：
“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法子呢，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他并没敢让菲里听见自己嘟囔的这句话。
菲里这会大脑还受到冲击之中。他把那张羊皮纸缓缓地放下，然后语气弱了很多，“那，那那……”
“画展的分类，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做一些参考的吧。”
“分类？”兰登道，“您是指……”
“传统的神学美术，奥金美术，蛮荒美术……还是一些还没来得及命名的分类？”
“……”
菲里的身影又莫名地缩小了很多。
他最后道，“那个，最起码，画展上需要用到的葡萄酒的品牌，还有食材的数量我可以做一些参考……”
兰登看着菲里挣扎的表情，在他越来越无力地挣扎里，眼神渐渐的柔和。
最后，他用一种轻柔的语气道：
“别闹了，莱登先生。”
“今天晚上天气可能有点冷，记得多穿点衣服，去玩吧。”
……
菲里最后也没有离开。
他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并且人生第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打杂生涯。
这不怪他这么卑微。
画展上几乎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没有空缺了，唯一的空缺就是后勤。
为了能亲眼看到画展……
菲里真的是用尽了所有计谋。
茶具的搬运，画师的整理，房间的打扫，这些事情菲里都做了。
而这些事情，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菲里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自己的身份。
他嘴上觉得自己还没有被这次画展吸引。
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已经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了。
而虽然菲里在兰登看来很莫名其妙，而且经常搞不懂他在做什么，不过经过各种让人催人泪下的努力，菲里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
“啊？那个莱登先生？”
“他也非要来参加画展？”
万念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撸猫。
她思考了一阵后说：“他想参加就让他参加呗。”
“啊？他说他想以侍者的身份参加？而且说自己还懂一些画画的知识？”
“那……好吧。”
“不过派人盯着他点，免得他一个新人，说出什么错误的话来。”
万念手中的小猫，是隔壁拉面店家的老板娘家老猫生下来的小崽。
万念嘴上说自己把小猫送给朋友养了，实际上自己偷偷拿到了修道院这边。
她怕自己一个人养不活，幸好修道院这边有一群人，而且这些人有很多都有养猫经验。
爱德华给这只猫起名叫莉莉小姐。
现在……
这位三个月大的莉莉小姐正在万念的腿上撒欢。
而万念则正在准备猫条，免的一会莉莉小姐去看画展的路上心情不爽，直接给她挠上一爪子。
这只三个月大的小猫，现在已经是修道院的团宠，也是万念的掌上明珠。
今天听说万念要抱着猫来参加画展，不少人都戏称这是贵客到来了。
兰登还特意交代犯人们尽量声音小一点，以免吓到莉莉小姐。
这些事情，都是后话。
……
总而言之。
现在的卡佩伯爵他们，正在跟站在那里的菲里对视。
“呃，需要我帮大家介绍一下这些画吗？”
菲里见来人了，立刻非常有眼力见的凑过来询问兰登。
兰登道，“麻烦你了，我再去找找那边的几个解说员。”
“不过，这边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盯着啊，你还只是个新人，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菲里有些忐忑地道，“说错了就学吗，放心，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人群之中的卡佩伯爵默默地看了看天空。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间表情变得狰狞了一秒，最后多亏了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的表情归于平静。
“哎，你就是侍者吗？看起来不像啊。”
一个被爱德华邀请过来的朋友看着菲里笑着道，“刚才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就是刚刚那位伯爵说的贵客呢。”
“毕竟你身上的气质，看起来真的不像个普通侍者。”
“谢谢您的夸奖，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叫……米勒。只要你们说，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的。”菲里道。
那个贵族笑了一下后，又道：
“不过我看你手上的茧子很厚，下过不少苦工，应该画画也不错吧？”
“哪有！哪有！”
菲里一边连忙否认，一边说道：
“我在这个修道院里画的一般，真的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欠缺了很多天赋……”
“卡佩伯爵？卡佩伯爵？”
旁边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卡佩伯爵的肩膀。
“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的样子。”
“是的，我还好，我只不过可能是昨晚稍微没睡好而已。”
卡佩伯爵面容平静的把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拿了下来。
“这真的只是没睡好吗？”
旁边的人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并没有戳穿卡佩伯爵。
他眼睁睁的看见卡佩伯爵的手指都快跟大腿肉融为一体了。
就这还算没事？
“没事，没事，呵呵。”
卡佩伯爵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菲里这么平易近人的样子。
菲里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旧在旁边认真地对老先生道。
“身为学徒，我觉得天赋差也并不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你看，我虽然有点笨，但是我从来不自卑。”
“因为我相信，就算基础差一点，我只要努力学习，还是有机会能撵上的。”
“……”身后突然传来了有人疑似脚滑摔倒的声音。
“卡佩先生？！喂！”身后有人惊恐地喊着。
“卡佩先生！你还好吗？”
第90章
——尽管卡佩伯爵现在的内心已经像翻江倒海一样了。
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还没注意到什么异样。
大家都只是默默地跟在菲里和兰登的身后，朝着前面走去。
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呃,那个，在这里举办画展,应该挺辛苦的吧。”
由于实在受不了这个僵硬的气氛,终于有人起了个话头,试图打破僵局。
“嗯,的确。”兰登在前面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是挺麻烦的，毕竟你也知道吗,这是在监狱里，很多东西都不是很足,我们的画家也都是监狱里的犯人……”
“这次就连装裱我们甚至都没有装裱，只能这样直接看了。”
这些人中有不少一开始心中还有些怨言。
毕竟,他们也是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谁也没料到来到这里之后竟然是这样一种让人失望的局面。
不过……
随着兰登的诉说，大部分人的心里也渐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年头,谁的心也不是石头长的。
他们不由自主的都多了些同情。
的确。
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种地方参加画展，但其实细想想，最惨的反倒是修道院里的这些犯人们。
他们天天缺衣少食,每天都只能被迫待在这个可怕的监狱里，而且没有丝毫业余活动……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可能这次画展也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触到“艺术”的机会。
尽管这些监狱里的犯人可能甚至都不懂得什么是“艺术” ,但是这次画展他们也一定期盼了很久，而且绝对用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举办了。
大家这样想着，心里也都不约而同的对自己刚刚表现出的不耐烦有了一丝自责。
“咳咳，没事的。”刚才问那个问题的人连忙道。
“你们也知道的,这种地方，自由总是一种奢求。”兰登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有许多犯人都是白天干活，晚上才有时间来画……”
众人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像是又被扎了一刀。
光是听着兰登的话……
大家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副犯人晚上偷偷的躲在自己的小牢房里，借用微弱的月光画画的场面了。
“对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自由的呢。”就在这时，旁边的菲里也莫名的跟着感慨了一声。
此时，已经有人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不管一会他们看见了多难看的画，看见了都会疯狂夸，免得自己的良心受到更多的谴责。
“对了，一会会有餐车过来，如果想吃的话，请尽情享用。”
兰登走了几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但是你们也知道的，这这次画展举办花费的精力太多了，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随便准备了一些平时的……”
“没关系，没关系。”
兰登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人疯狂摆手。
“我们不介意，啊，不是，我们很满意，不用太担心我们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好。”
“喂。”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地嘀咕。
“你真的敢吃啊？”
“当然不敢，但是这种情况下，你不这样说又能怎么办？”
随着众人得越来越深入，墙上挂的画也开始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几副，到后来的密密麻麻。
最后，肉眼可及之处，几乎都是画。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里的蜡烛光很弱，所以大家只有贴近墙壁，才能看清光亮。
“真抱歉，我们这边有人担心失火，所以并没有准备太多的蜡烛，只是准备了一些小蜡烛，每个人一支，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兰登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拿出了几个小小的蜡烛，递给了众人。
卡佩伯爵最先默默地接过了一根，其余人慢了半拍，不过也都纷纷拿了一支在手里。
“哎，有时候多一些这样的经历，不是也不错嘛？”
有人打趣道。
“也对，只有来这种地方，才能体会到自由的珍贵性。”
“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埋怨早饭不好吃呢，但是现在想想，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自由的人。”
另一个人拿着那根被安了个小灯罩的“蜡烛”，一边自嘲的说道，一边接近了墙上的某一张画。
“我的身体是自由的，我的心是自由的。”
“跟这些身体和灵魂都被束缚在这里的犯人们比起来，我还算……”
“嗯？”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忽然一愣。
他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声音。
“你还算什么？”
身后有个人看向了那个突然愣住的人。
他也举起了一根蜡烛，凑近了墙壁，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翅膀。
这个人的脑子里高速的反应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有哪位神……是有漆黑的翅膀的吗？
……
“我们这次画展的种类很丰富。”
同一时刻。
黎东区那间豪华庄园里，一个贵族感慨道。
“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这种艺术交流的氛围。”
“这里的空气都仿佛是那么的清新。”
“当然。”
另一个贵族也说道。
“这种自由交流的场合，总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我觉得那副沉睡的光明神真的是太让人痴迷了，能够让人轻而易举的沉浸进去。”
“对啊，自由交流。”
“我喜欢这个词。”
宴会上，又有几人碰了几下杯。
而那些绘画着神明的画像就这样挂在墙上。
祂们高高在上，沉默着，就像是真的拥有生命一样，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生。
每一个房间，每一幅画上，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神。
贵族们逛完了画展后，自然就会有一些私底下的活动了。
对于一些贵族而言，或许这才是正餐，而其他的则是佐料。
于是，有许多身影就都消失在了花丛里，杳无音信。
侍从们习惯性的将通往花园的路挡住，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场自由交流往往要持续很久。
只剩下画展上的很多人若无其事地道：
“那张沉睡的光明神真的是太好看了，简直是栩栩如生。”
在场的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正在参加近百年来最优秀的画展的愉快中。
在权力，美酒，和美人的熏陶下……
每个人都飘飘欲仙，甚至有种错觉。
——自己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无拘无束的人。
“……这，这，这是光明神？！！”
……然而。
与此同时，就在黎东区的另一边。
一声又一声惊恐的喊叫声从圣安娜修道院里传来。
“这，这是大天使？”
“这，这是光明之书？”
光听这个声音，恐怕有人还以为这些人都要疯了。
如果用一个场景来形容眼前的状况，那么用炸了窝的耗子来形容其实颇为准确。
而兰登却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那里。
他不停的安慰着众人，“请冷静，冷静一下，这只不过刚进了画展外围，还没进里面呢……”
最先看到那个黑翅膀，白发红眸光明神的人现在已经彻底混乱了。
他指着那面墙，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啊，这个？”兰登还饶有兴致的对他介绍。
“这算是我们这边最喜欢的一张画……”
“当然，提供灵感的是我们这边的某一个人。”
“说起那个人，她可真是太厉害了……她的灵感真的源源不断。”
“那这个又是什么！”
又一个人指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看起来好像是个天使，但是背后却长了一堆触手的东西。
该死的，这些东西为什么画的都那么真实？
他刚才看见那个黑翅膀的时候，还以为那是真的翅膀，甚至还上手去摸了！
一群人大脑现在都已经彻底凌乱了。
然而，更让他们凌乱的，是兰登对此理所应当的态度。
“这些画……画出这些画是会被烧死的！你们不知道吗！”一个爱德华请来的朋友激动的对着兰登说道。
他心中带着说不出的惊恐。
可是，他也完全没法否认自己在刚刚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秒时彻底愣住的样子。
因为……
在心里某处完全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地方，这些人都不得不承认。
那些画，画的真的都美得令人震撼。
那是一种跟他们之前所见过的所有画完全不一样的美。
那种生动，鲜活的画面，简直就像是画中的人会呼吸一样。
如果说在看见这些画之前，他们还觉得自己曾经看见过的画都算得上优秀。
可是想必现在再去看，他们只会觉得味同嚼蜡。
原本还没有意识到的僵硬的五官，死板的表情，以及平面化的背景，此时都一一提现了出来。
可为什么要画出这种东西出来？ ！
这些画是……恶魔！是勾引人心的恶魔才能画出来的！
在场的众人都惊慌失措，这是他们人生中的前几十年里从未曾接触过的东西。
这群身份地位高贵，拥有着许多人得不到东西的人们这会因为几张画而开始慌乱了。
兰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看着面前的人，淡定地道，“呃，虽然目前的场面有点混乱，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可是圣安娜修道院啊……”
“我们这边的犯人们通通都是最邪恶的异教徒。”
“所以……”
“这样的画，不就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