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之所及【你听说过“堕天”吗?】……
深蓝触手前端微点,从盘成蛇形的躯干下变魔术般取出一只蓝色的手环。
“魔晶手环?你们修好了?”
海瑟薇喜出望外。她接过手环,“咔”的一声,重新戴回自己手上。
有了这个,她表演的内容便能够顺利【直播】(提供给玻璃港以外想要观看却无法抵达现场的观众)和【留档】(提供给主办方,以供选拔参考;另一方面,也为以后刻录成光盘或录像带兜售打基础)了!
先驱者先生的发明真好用!
“谢谢你,小小蓝。也替我转告你家主人,我很感谢他的帮助。”海瑟薇提起裙摆,朝深蓝触手屈身行礼,“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演出了。”
“等这次演出结束,我请他吃阿兹卡那特色烧烤——吃到尽兴那种。”
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化妆间。使魔另一头,守在剧院入口处的莫里森轻触使魔,接收来自海瑟薇的讯息。
“我知道了。”
扎着马尾的墨蓝发色青年收回手指,遣散触手,令周围的一切重新趋于宁静。
烧烤吗……
莫里森并不抗拒,甚至有些喜欢。在美食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人类熟食的口感确实比生食棒许多倍——
且不谈熟食已死,不会挣扎,不会弄伤狩猎者,不会奋起反击;
尤其是撒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法药粉般的调味品后,食物竟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无意统治深海人鱼,他一定会努力将这一烹饪手法推广——说不定那群凶恶的家伙会因此戒掉人肉,投奔烧烤的怀抱——毕竟狩猎人类风险极大,生食味道又不及它。
【喂,傻鱼,你的志向就只有这点吗?】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莫里森竖瞳微缩,立刻转身。
“是你?”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颗黑到发亮的珠子再次挂着水泡囚牢,飞至与他视线平齐的高度。
莫里森做出警戒姿势。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的两侧生出一对黑色的,由影子构成的蝠翼,快速地扇动着。
这莫里森立即想到了光明结界附近的那些白色小球。
【相信了吧!我可是伟大的纯血恶魔!童叟无欺,如假包换,是与你父亲一样的存……】
莫里森目光冰冷,凝出一把锋利而狭长的水刃。
黑色宝珠:【(°Δ°)?!】
黑色宝珠:【啊哈!怎么可能和那个■■■的一样呢!我是至高至上,无与伦比,甚至和天使同源的存在——当然,比起你的魔渣老爹,我更愿意和您一起战斗……】
铛。
莫里森的水刃砍在了黑色宝石上。
【喂喂!要碎了要碎了!傻鱼,你听不懂魔话吗?】
黑宝珠听起来很慌张。
【我只是想和你合作!】
“我和恶魔没什么好合作的。”人鱼眼眸微眯,透漏出明显的厌恶。
【可是,你的身体里也流淌着恶魔的血液……】
人鱼眯起眼眸。
【呃,我、我的意思是说,恶魔之力非常强大,能够在你反抗父亲的过程中,助您一臂之力。就算确实厌弃,起码也应在打败那个魔渣后,再抛弃吧?】
“不需要。”莫里森斩钉截铁,“更何况……”
他摊开双手,露出微笑:
“你说的那东西,我从小不会。”
【诶诶诶?】
黑色宝珠不可思议地绕着莫里森飞了一圈,发现对方确实是徒有强烈的黑暗气息,而属于恶魔的力量,却只有稀薄的一丁点,甚至比不上个别未成年恶魔幼崽。
他……没有任何强烈的欲望?
【……不,这不可能。】
黑色宝珠不服气,最终,在莫里森心底,窥见了一朵小小的紫花。
一朵罗兰紫色的花。
……就只有这么一点?还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花……?
……恋爱脑。
黑色宝珠的兴致顿时少了大半。
一般来说,越有攻击性的植物代表着【恶魔之种】力量越强。而【恶魔之种】越强的魔,则更有变强突破的可能。
——那位将它从深渊之树上摘下的存在,心中便有一片险恶无比的森林。
宝珠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冻土让它更加怀疑这条人鱼的精神状态——它瞪大眼睛仔细找了半天(如果宝珠也有眼睛的话),才在紫花的根部找到了几条细细的暗红色荆棘。
这才对嘛!……虽然实在少的不像恶魔,但至少可用。
【喂,傻鱼。那只章鱼能修好你都不懂的人类科技,你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被路易失智时打碎的魔晶手环,是交由那只蓝色章鱼修补的。黑色宝珠能感受得到,虽然这条偏执得像倔驴的人鱼看起来十分正义,但内心深处还是拥有着一些属于黑暗生物的特质——那些暗红荆棘就是铁证。
没有人不拥有任何欲望——更何况恶魔。
“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吗?”莫里森手上已凝聚出蓝色的魔法光团,“那我们可以再次说再见了。”
【凭什么!那只章鱼说海瑟薇是天使你都信!我说的明明更值得怀疑——你这个双标恋爱脑!……】
封印的光芒闪烁一次。宝珠被禁锢在水牢之中,再度安静下来。即使如此,它还是竭力扭动身体,在其身体表面滚动显示出一行银色小字:
【坠入爱河并不可耻。】
【但身为具有恶魔血脉的黑暗生物,你应当有更加宏伟的目标。】
【比如……饲养天使什么的?】
【在那种高贵的生物神智未开之时,以超越世人程度的爱意与信仰将其灌满……】
【你听说过“堕天”吗?】
啪。
莫里森一把攥住珠子,使那些文字物理角度上从他眼前消失。不知为何,其上不断浮现的字符让他感到呼吸急促,十分不安。
【看来,你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正直纯洁。】
这一次,宝珠的声音直接穿透了莫里森的鼓膜,带着调笑的味道,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我就直说吧。高贵的天使不会有任何欲望。人有。因此,那是被寄宿者保持理智,同时又兼具天使权能的唯一方法——】
【你不是想打败你的父亲,同时,又不将海瑟薇完全当工具吗?】
冰蓝眼眸的人鱼竖瞳微动,双手凝出水针,决然扎向自己的耳朵。
一阵熟悉的歌声从身后的百花大剧院传来,莫里森刺向双耳的动作微微迟疑几秒——
今晚是海瑟薇演出的日子。
如果弄伤耳鳍,就无法听到那歌声,无法做出评价;
更何况,海瑟薇的歌声,不就具有驱邪净化的作用吗?如果此刻聆听,“以毒攻毒”,比他血脉更纯粹的黑色宝珠应当会受到更重的伤……
“殿下!别听!那是假的!”
一团蓝色的,软趴趴的东西盖在了莫里森的脸上——是小章鱼。莫里森因发愣没有防备,直接被扑得失去平衡,坐在地上。
远处,月光明亮。教会塔楼上,时针正指向“Ⅶ”,分针指向“Ⅰ”。
现在是7时05分……离海瑟薇的演出开始还有整整15分钟。
他上当了。
尽管小章鱼已经用特殊的术法帮他隔绝了声音——但终究还是慢了一秒。
莫里森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行文字:
【您的信徒数:1】
【信仰力:1999】
【信仰等级:依恋】
【信仰转化魔力加成:基础魔力值+900,魔法伤害+15%
【加护:
【“天使的偏爱”:魔力值恢复速度+25%(信仰等级:2)
【“伟大意志的僭越者”:自由穿行光明结界(中立)(每月扣除100点魔力值,并持续增加)
【“光屏领域”:处于此领域下,一切洞察类魔法失效(生效中)】
【堕天成功率(自然):15%】
【强制堕天成功率:40%】
【欺瞒堕天成功率:50%】
那只恶魔的声音在他耳畔愉悦响起:
【饲养天使什么的……】
【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
百花剧院内,布林达正与爱雅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演出开幕。
“开心点,亲爱的。”布林达笑着凑近爱雅,“这不是你最期待的歌姬表演吗?”
爱雅原本低着头,她还在思考布林达进入剧院之前的话——用看表演的钱买一件新袍子,那样,她喜欢的人就能得到大人物的赏识——
她是不是太固执了?是不是忽略了对方的感受?是不是十分自私……?
“爱雅?”
“啊!”爱雅从紧张恐惧的情绪中惊醒,挤出一个笑,对布
林达点点头,“我没事……”
“那就行。我还以为我花了钱,你却不感兴趣呢。”布林达语气没什么变化,将目光投向舞台。爱雅却感到一种极其不适的冰冷,让她喘不过气。
她欲言又止,最终偏过头去。
“这海瑟薇洛兰你听说过吧?听说是罪人的孩子——莉迪亚里奇,那个妄图挑战贵族权利的乡下女人,最终却被那穷酸画家迷了心;听说是哪位贵族夫人看不上的。”
“乡下女人?”爱雅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布林达顿了几秒,才记起爱雅也出身平民;只是她以优异的成绩被贵族学院破格录取,甚至处在比他更优异的班级,让他经常忘记这一事实。
“抱歉,爱雅。”他道歉道,“我忘记了。”
“你知道的,我记忆力不好,因此才记不住那些枯燥的文法修辞。噢,天哪,你还记得那个黑衣服,高个子的文法教授吗?他讲课真让人瞌睡连连。”
“是吗。”爱雅没有接话。
那位黑衣长者是指导过她论文的教授。虽然看着严肃,却和蔼可亲,还为她向学校争取了更多研究经费。
……从来都是这样。
作为一名被亲生父母丢至路边,又为他人捡到的弃婴,爱雅常常感到活着便是神明的恩赐,不敢奢求更多。
因为不是亲生骨肉,爱雅不敢奢求养父养母的偏爱。每当养父养母询问她和妹妹想要什么时,爱雅都会微笑着摇头摆手,连称不用。久而久之,包括妹妹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爱雅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所以,她的想法,可以不问。
因此,爱雅吃着不合口味菜,穿着不喜欢的衣服慢慢长大。上中学时,班上的同学购买丰收节礼物时不小心漏了爱雅,对她连连道歉,甚至想将自己的送给她。和她同班的妹妹却说,爱雅无欲无求,礼物这种东西,即使没有拿到,她也不会伤心生气。
“真的是这样吗?”那位同学困惑地问道。
真的是这样吗?爱雅在心中问自己。但她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将同学递来的礼物送了回去。
久而久之,爱雅变成了班上出了名的“善良”的人。每当有人丢了课本,缺了文具,都会到爱雅那里“借”上一点——反正她不会拒绝,不生气。直到有一次爱雅被一群流里流气的高年级生拦住,他们说:
“早就听说爱雅小姐善良慷慨,不会拒绝,也不会生气。哥几个百花节寂寞孤独,不知道爱雅小姐能不能陪陪我们,让大家都快乐快乐?”
他们吹着口哨,下流的目光抛向街边灯红酒绿的情侣旅馆。
那段记忆爱雅一直抗拒回想。她只记得那些人围了上来,拉扯她的胳膊。最终,是妹妹出现,打伤了那些混混,带她逃离了那个地狱。
“说你傻,你真是傻啊!连呼叫逃跑都不会?”
比她娇小的妹妹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恨铁不成钢地将她像赶鸭子一般逼到明亮的地方,自己却遭到追来混混的偷袭,后脑勺受击,永远地跌在了地上。
“傻爱雅,你真是我的累赘……”
这是爱雅听到的,妹妹生前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爱雅的养父母亦未大骂爱雅,只是对她冷淡了许多。爱雅心怀愧疚,决心更加听话,对养父母的建议百依百顺。然而,上天似乎和爱雅开了个玩笑。一所贵族院校看上了爱雅过人的才能,将她破格招录,爱雅没能去往养父母期盼的学校,再一次事与愿违。
在贵族学校的生活并不快乐。虽然院校的各位教授老师都很喜欢她,但与同学们巨大的差异还是让爱雅每日沉默寡言,仿佛身处局外。一次公共课上,爱雅结识了布林达,一位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小贵族。与其他贵族都不一样,布林达对她分外热情,不仅教爱雅学习贵族礼仪,还在学年舞会上邀请她跳舞——前所未有的体验让爱雅沉醉,于是,她答应了布林达的表白。然而,在布林达生日宴会那晚,爱雅却无意间从喝醉了的布林达嘴里,听到他感兴趣的,只有她那张被神明亲吻过的脸。
爱雅摸着自己的脸蛋,低头沉浸在音乐之中。她只有19岁,却没有一天不是浑浑噩噩,迷茫痛苦。她经常幻想出十八年前亲身父母丢弃她时的场景,并由衷地觉得,他们做得对。
倘若她冻毙于寒风,她的养父母就不会失去亲爱的女儿——他们理应会过上更好的人生。
善良的人,不应当遭此劫难;更不应在十八年前那个冬天捡到她。
而在她浑浑噩噩的人生中,音乐演出是唯一的净土。那些身着华服的女孩们总带来一个又一个经妙绝伦的幻想故事,让现实生活中疲惫不堪的她拥有一丝时间喘息。
倘若大脑中充满糖果气息与甜蜜的酒水,即使她的人生只是一只玻璃瓶,也是一只好看的玻璃瓶。摇摇晃晃,发出轻响——起码充实,不再空虚。
爱雅望向舞台,渴望寻找到糖果般梦幻而旖旎的爱情故事。
嗒,嗒,嗒。
舞台昏暗,脚步声在昏暗中响起。惨白的光圈追少女的步伐,映照出一身玫瑰色的裙子。
“年轻的女孩,请问你想要什么?”
在女孩对面,又一光圈亮起。带着骷髅头面具的死神手持镰刀,如此询问。
“我之所及……”
女孩重复半句,似有所思。
【在那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光】
【我亦可嗅花朵芬芳】
平稳而温柔的歌声如月光,缓缓流进爱雅心房。
【哥哥翻土我栽花】
【母亲纺织人人夸】
舞台上的光芒亮起变化,一片玫瑰花圃出现,一只小屋伫立在林间。母亲于屋内纺织,兄妹二人于花圃间照顾玫瑰。
【虽然生活清贫苦】
【积攒点滴却有家】
“后来发生什么吗?”
女孩点点头,舞台瞬间光芒变化,电闪雷鸣。
【春去秋来寒冬至】
【玫瑰谢去不复返】
【不见踪影的父亲/忽出现】
【以债款的方式/作惊喜】
一群人出现,捉住了兄妹的母亲,对其推推搡搡。
【叠叠情书/今不过/共犯之罪证】
【淋淋鲜血/更堪比/玫瑰之红】
他们翻出那位女士珍藏的情书,指责对方应当归还。
【花叶散去/泥土溅起】
【布匹断裂/踏痕尽显】
【人们挖掘无金之土地】
【如犁开残弱之肉。体】
玫瑰花被连根挖起,丢得到处都是。花瓣零落,屡遭践踏,渗出汁水。
【勇敢的兄长/为救助病重的母亲】
【放下花具/应召贵族之游戏】
贵族颁布挑战,声称决斗胜利者可得巨额奖金。
哥哥望着病重的母亲,背过妹妹,签订了协议。
妹妹背起行囊,跨越千山万水,找寻父亲下落,却只找到了一座威严的宫殿。
周围的士兵都说:这是公主的城堡;明日她便要加冕为王。她的父亲不可能在此处,让她赶快回家为好。
妹妹收好盘缠,却在出城的花车上,瞥见了父亲的面貌。对方正如沐春风,在碎阳里微笑。
【坚忍的妹妹/寻
找消失的父亲】
【踏遍千山/却无意撞破真相】
【原是罪魁祸首/从未用真心】
【故事的绳结/从头就编错】
【纵使】
【斗兽场上/徒留衣角残破】
【玫瑰田前/雨水冲刷淤血】
【负心的人儿/不会回头看一眼】
【小小女孩/手持最后金币/驻足残破花前】
【哪怕】
【献祭灵魂/出卖意念】
【也要将夺走血亲之人/尽数手刃】
“刺杀高位者并不明智。”死神提醒道,“女孩,这样你会死的。”
女孩摇摇头,微笑道:
“死亡是一道大门,连通着我见亲人的路。”
【在梦中/玫瑰花儿依娇艳】
【在路上/兄长体温犹可见】
【在未来/负心者烟消云散】
【纵然对方给予我生命】
【可他作恶伤害我所爱】
【所赋予的/欢乐小于痛苦】
【仅凭此条/即可拼尽一切】
“我明白了。”死神说。
女孩点头称谢。
灯光暗去,身着娇艳红裙的女孩拖曳着长剑,走进某座华丽大厅。昏暗中,只能听到金属拖过地面的声响。
铛——铛——
远方,电闪雷鸣,雷雨交加。
血液自暗处流了出来。不知属于女孩,还是那位负心汉。
幕布缓缓落下,留给观众无限想象空间。
“简直荒谬!”布林达紧张站起,“我们贵族才不会那样——我们才不会贪图名利,抛妻弃子!”
“布林达。”爱雅目不转睛,神色冰冷,“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位负心汉是一名贵族?”
“明明……这首歌中,并没有体现。”
第112章 她的天使(二合一)#精通占卜小乌……
布林达一时愣住。其实他刚才听得并不认真,但仔细想想,却好像真的没有提及负心汉的身份。
在这个故事中,他很神秘。明明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自始自终没有出现。
但布林达听到他为了公主抛弃妻女时,却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借高利贷是败家行为,他确实觉得不妥。可成为女王或公主的丈夫,理应是绝大多数男人梦中的渴求——
不仅可以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宝,更能将一国的君主或宠儿完全支配;强大且美丽的人儿折服在自己身下,那将是何等的有成就感。
若是为了这个而抛弃妻女,倒确实情有可原。只是苦了那位贤惠的妻子——可谁让她不够幸运呢?
布林达有些遗憾地想。
倘若贤惠的妻子是公主,或贤惠的妻子同时具有公主的身份,他又怎会变心;光明神总会变着法儿来考验有天赋的人,检验他们是会选择辉煌的伟业,还是那可有可无的柔情;而恰好,他正是明智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爱雅。”布林达严肃神情,“你想说我心虚多虑吗?今天可是百花节!”
布林达听说过对方百花节的遭遇,也明白对方对这个节日的阴影有多深。
因此,他直呼对方姓名,语气严肃,都是对对方的一种警告。
——如果你再不听话服软,我可就要像过去你所遭遇的那些人一样无视你,抛弃你了?
“哦。”爱雅没有什么起伏的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舞台上提裙行礼的红裙女孩身上——
她怎能如此耀眼呢?
明明是歌颂爱情的百花节,她又为何敢写下这样的篇章,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负担的唱出?
爱雅前所未有的地陶醉其中,仿若平时遨游于知识的海洋,贪婪地吸取只属于她一人的财宝。
之后还有一些简单的文艺表演,可爱雅的心早就飞到了九霄。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海瑟薇下场的地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渴望。
“哦——爱雅,你究竟是怎么了?”布林达眼见硬的不行,又换上软的,“歌姬的演出已经结束,快跟我回家吧——我给你买你最喜欢的仿北大陆软糖。”
“我自己会买。”爱雅不冷不热地说,“我要等到演出结束。”
布林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不理解为何仅仅是观赏了一场演出,对方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因为对方票价偏移,让他觉得捡了个大便宜,只要花一半的钱,就可以哄得爱雅的芳心;但现在冷静下来,布林达才记起,海瑟薇的母亲,那个名叫莉迪亚的女人,曾经一首歌煽动了整个阿兹卡那王国。
教会防治天灾,王权肃清人祸,而被神明偏爱着的歌姬——从历史的一开始,就肩负起了鼓舞民心,诉说民意的使命。
在最初的最初,阿兹卡那的歌姬并不需要攀附任何贵族,甚至贵族还要反过来去支持、讨好她们;只是随着时光的变迁,每一方忌惮歌姬们强大感染力的势力都会在歌姬拥有的权利上划上一刀;久而久之,她们才变成了如今唱歌跳舞,供人欣赏的存在。
这是布林达在家族古老日志上看到的记载。那时,那位“晨星”歌姬一开口,即使是家族内最精明的贵族也要头疼半天。如今“晨星”陨落,“乌鸦”也只是中规中矩地参加着选拔赛;风平浪静的生活下,一切似乎都不会改变。可是,爱雅的变化,却令他万分不安。
“够了!爱雅,”布林达索性不再询问对方的意见,一把拽住爱雅详细的手腕,将她用力向上拉,“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再也不要和你讲话——快,跟我回家!”
啪。
粉色头发的女孩打开布林达伸来的手,紫红色的眼眸坚定冰冷——那是布林达从未见过的神色。
“我说了我要等到演出结束——你没长耳朵吗?”
布林达顿了一顿,无尽委屈从心底蔓延。他不禁握起拳头,魔力的辉光在他掌心凝聚——
他要给这个不知自己定位的乡下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海瑟薇的演出场地下,禁止打架。”
一道男声幽幽传来,布林达还在思考声音的来源,便感到双手以诡异的姿势被扣在了后方,又被对方紧紧禁锢着:
“请出去。”
布莱克控制住了闹事的人,这才发现对方身上有着薄薄的一层魔法焰火,看起来像是随时爆发一般。然而,那层焰火却没什么温度,就算是是冬日的烤红薯捧在手里,也比这个热。
“还是个魔法师?”
布莱克笑了一声,转瞬又想到曾经对西尔维娅勾肩搭背的白切鸡圣子,顿时对这类没本事又擅于恶心女孩子的生物不爽起来。于是扯住布林达的衣领,像抓了一只小鸡般,将他单手拎着丢了出去。
“你没事吧?”多丽丝笑盈盈地在布莱克之后出现,“我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外面那个售票员一起负责维持剧场的秩序。”
爱雅点点头。她在魔晶屏幕上见过眼前的女性,知道对方也是名歌姬。和海瑟薇一样,她身上都有种无形的令人舒适的气质。她喜欢和这样的人靠近。
“多丽丝小姐,您可以帮我向‘乌鸦’小姐要张签名吗?”
爱雅的想法快脑子一步飞了出去。她只是太喜欢这场戏了,她想要借要签名的机会,对这位海瑟薇小姐采访一下,从而撰写一篇论文;但话一出口她便感到不对;她是今天才来听第一遍歌曲的‘新粉’,完全不符合音乐圈内能获得作者亲签的标准。
“当然可以。”多丽丝欣然答应,“海瑟薇就在后台。如果你有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真的吗?”爱雅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环顾四周,像一个得到糖果,唯恐被他人抢去的小孩。
“真的可以带我去吗?”
“可我……”
爱雅摸向自己干瘪的钱包。作为一名家境并不殷实的学生,她并没有多少钱购买歌姬们昂贵的专辑唱片。
多丽丝却没有多说什么。她直接拉起爱雅,绕过安全出口从一个小道进入了剧院走廊,又轻轻敲响化妆间的房门。
海瑟薇正坐在那里。卸下两片绯红美瞳的她恢复了平常的罗兰紫瞳色,与舞台妆相比,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那就是海瑟薇小姐……爱雅紧张地在心中排练了一遍想说的话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你好,海瑟薇小姐!”
“你好?”
海瑟薇似乎很惊讶化妆间竟然有新朋友。她看了眼多丽丝,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又扫了眼爱雅,见她两手空空,并没有供她签名的笔记本或物品——
“噢,亲爱的。”海瑟薇有些为难地说,“我不太推荐你们把签名签在脸上或者身体的别的部位——虽然可能很有纪念意义,但你们不能不洗脸洗澡。”
“不,不是的。”爱雅连忙摆手,犹豫片刻,随后将心里话如倒豆子般倒了出来,“其实我不是想找您要签名——那只是个幌
子——实际上,我想要采访您……”
“您为什么敢在人人庆祝的百花节上,上演这种……并不是很积极的乐曲?”
爱雅把心里话一口气全丢了出去,呼吸急促——她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为什么?”
海瑟薇似乎有些惊讶。
“你是想说,我很勇敢吗?”
“不,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百花节有那么多相互爱慕的人表白,也有那么多赞美爱情的歌曲;但爱情背后的危机,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呢?”
“百花节是歌颂美好情谊,可一味陶醉歌颂,没有在开始前就认识到未来可能遭受的磨难——这样的幸福,恐怕是难以长久的。”
“有关警示方面的歌声暂时空白。因此,我想,既然没有人做词谱曲,那就我来做;既然没有唱,那就——”
“由我来唱。”
*
直到回家的路上,爱雅仍然沉浸在深深地震撼中。
不是勇气,没有深意,仅仅是想到“这样做可能让大家更好”,便去做吗?
爱雅叹了口气,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可真是纯粹的“率真”啊。
什么时候,她也能成为海瑟薇小姐那样的人呢?
这时,爱雅枕边的魔导接收器忽然“滴滴”地叫了两下。大概是有什么新闻发生吧。爱雅想着,拿起了接收器。她记得去年的新闻是,谁给谁表白送了几百只玫瑰蜡烛,结果引起了火灾,最终被骑士团列为反面案例整日宣传。
她还有心动票一张可以投呢。恰好这次关注海瑟薇的歌姬账号,顺便投出去。可当爱雅在搜索栏打出海瑟薇的名字后,她却看到了条排行第一的负面新闻——
#灾厄魔女霉运重现,带对象看其百花节表演后,竟离奇分手#
什么!
爱雅从床上弹了起来,赶忙往下继续浏览,只见:
#海瑟薇灾厄魔女#
#海瑟薇百花节分手诅咒#
#乌鸦海瑟薇灾厄魔女#
这都是什么黑词条啊!
爱雅万分委屈,又十分愤怒。同时,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些不愿接受的揣测。
布林达。
那个心胸狭隘的家伙完美复合词条发布者的经历,并具有相应的经济能力派人撰稿——而这条负面新闻的最初来源,也恰好来源于她与布林达所上的学校。
以爱雅对布林达的了解,她对今天的后续发展一点也不吃惊,但愤怒却少不了——
毕竟推测和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到底是不同的。
爱雅的手指放在接收器上。即使掘地三尺,她也想将对方找出来当场,好平息心中的愤怒。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否定。
找出撰文者并非最优解,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阻止有关海瑟薇负面词条的进一步扩散。
作为校新闻部撰稿人之一,新写一篇正面报道对爱雅来说并非难事。可关键在于,要用什么身份发布,发布在哪里——相比于坏事,好事的传播条件更为苛刻——布林达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作为一名“纯路人”发表观点,但她作为海瑟薇的听众,一旦被深挖,就会被冠上“粉丝”之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认为是朋友之间的包庇与吹嘘——即使她们根本不熟。
如果布林达再丢失底线一点,还可以跳出来指认她的澄清正是中了海瑟薇魅惑的体现——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爱雅不得不承认,它并非不存在。
爱雅捏着接收器的手指愈加收紧。以往对布林达人品的种种猜疑,在今天全部化为现实——对方为人如何,她难道真的一点不清楚吗?它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像一汪飘着花瓣的湖水,表面上华丽静谧,实则腐朽死寂。抽去湖水一瞧,湖底徒留污泥。
这时,一个名为【记者什么的不干啦】的账号发言引起了爱雅的注意。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才不是这样。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海瑟薇百花节当晚的演出又不只有一对情侣看。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其他情侣全,部,分,手,了吗?没有吧。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所以,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是被分手的人自己有错,还要污蔑到歌姬身上呢?
@记者什么的不干啦:毕竟,诋毁“乌鸦”小姐可是宗教正确呢。(笑)
诶?
接收器前的爱雅瞪大了双眼。
对哦!
差点忘了,海瑟薇小姐本就身负污名,易被抹黑。布林达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煽动那么多人的!
不是因为布林达说的有多么可信,而是人们对海瑟薇小姐的认知,始终停留在那个布满乌云的过去!始终对她有所怀怀疑,有所忌惮!
所以……只要让大家看到海瑟薇小姐的演出就好——
只需要让大家知道,海瑟薇小姐是完全无害的就好!
一份大胆而振奋的策划在爱雅脑中初步成形,紫红色的眸中仿佛有火焰熊熊燃烧。爱雅抱着前所未有勇气,向那名为【记者什么的不干啦】的阿兹卡那居民发出好友申请;同时,她来到打字机前,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
海瑟薇醒来的时候,魔晶手环亮得像个灯泡。她吓了一大跳,瞬间从床上坐起,然后轻触手环中心,看到了多到爆炸的留言,转发和消息——
要不是粉丝数也随之增多,我还以为我被网暴了……海瑟薇切过那些留言,打开歌姬热搜榜——她只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见:
#精通占卜小乌鸦甄识桃花人人夸#
#第一歌姬选拔南北赛区半决赛#
#海瑟薇西尔维娅#
等等,什么东西?
海瑟薇啪的一声关上了手环。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深呼吸,缓上几秒,重新打开:
#精通占卜小乌鸦甄识桃花人人夸#
关掉。
打开。
瞄一眼。
眼前一黑。
海瑟薇啪的一声再度关闭手环。
那羞耻又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条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她不承认!不承认!!!
这样想着,海瑟薇头发也顾不上梳,直接跳下床来到通讯仪旁,不顾现在是清晨6点10分,拨通了莫里森的号码。
“海瑟薇?”那头传来莫里森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惊喜。
“前辈!!!拜托你不要再搞那些奇怪的东西了!”海瑟薇的脸蛋涨红得像血族花园里的玫瑰,“虽然我也想上歌姬热搜榜,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虚假宣传!社死!欺骗消费者!呜呜呜!
啊啊,已经在阿兹卡那生活不下去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让贤者先生把她带到南大陆生活好了……海瑟薇闭上眼睛,“精通占卜小乌鸦”这一词条便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什么?……你等我一下。”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阵哗啦声后,莫里森似乎捧起了一张报纸,“‘精-通-占-卜-小-乌-鸦,甄-识-桃-花-人-人-夸’……噗,这是什么?好有意思。”
“有意思个头啦!”对方又重复了一次,海瑟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烧成了炒番茄。她愤愤出声,又忽然反应过来,“不,等等,您不知道?”
“嗯?”对方听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诧异,“我并非全知全能。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写这种句子?”
这倒确实。让莫里森先生说情话,恐怕比让他在天上飞还难。
“那会是谁?”海瑟薇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心里没数。
“你的歌迷啊。”莫里森听起来心情不错,“因为昨晚的自来水推广,你的歌姬人气指数大爆;截至目前,已经位居玻璃港最具影响力的歌姬榜首,阿兹卡那南部歌姬半决赛候选之一!”
莫里森看着手中的报纸,一行一行地念了下去:
“成为一个城市
的歌姬人气榜首,便意味着你和你的姐姐西尔维娅终于平齐。还记得你做的那个梦吗?即使它是真的,那也不用怕了;因为你继续走下去,在半决赛时,就能直接淘汰掉你的姐姐!她无法进入决赛,自然就无法进入王都!所有的一切,都不攻自破了!”
“恭喜你,海瑟薇。”冰蓝眼睛的人鱼舒了口气,语气平缓轻松,“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
海瑟薇拿着通讯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此刻,她心脏猛跳,不敢相信。
……她成功了!
她已经追上姐姐,再差一步,就可以将一切悲剧扼杀于摇篮之中了!
激动的泪水在海瑟薇眼眶打转。一时间,兴奋与喜悦冲淡了先前的窘迫与羞涩;是的,她成功了。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努力的结果,也离不开帮助过她的莫里森先生,瓦隆老师,苏,多丽丝以及布莱克。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但最令她感动的,还是这些明明没有义务去做,却还是主动帮她宣传的歌迷——
怀着激动的心情,海瑟薇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个词条。在这里,一个名为鸢尾报社的报道主导了这个词条:一位名为班森的记者和一名为“爱与诗”的神秘笔者合力撰写了一篇文章——
《百花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好吧。海瑟薇闭目一会儿。她该想到的。能想出这个词条的撰稿人,本身可能就脑回路异于常人。
然而,当她做好十二分被创的准备,开始阅读这篇文章时,却惊讶地发现,这篇报道感情真挚,语言精炼,图文详实;对于海瑟薇百花节致使情侣分手一事,撰稿人表示这其实是一个神奇的魔法——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手拉手离开剧场;随后,撰稿人将海瑟薇在百花节当晚演出的内容做成了一个视频“切片”: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展示了几张华美剧照,以及几句歌曲到达高潮时的片段。
【@再买衣服就剁手:光明神在上,太美了吧!简直是暗夜精灵!】
【@玻璃图书馆:错误。应该称之为血宴公主。(附:看起来很高大上的考据文献)】
【@这破学一天也上不下去了:喂喂!楼上公号私用!在?抽本词典!】
【@心分成很多瓣: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海瑟薇小姐的歌喉吗?怎么能在柔美和坚韧之间如此无缝切换啊!呜呜呜,这就是当年薄纱全市的童星黑马吗?原地转粉,从今天开始我就单推小乌鸦!】
不仅如此,在充分挑动路人的情绪后,这家报社抓紧时机,连续发文;趁热度还在,简单地介绍了海瑟薇复出后的行动轨迹,以及演出的作品,并为没看过、听过的观众指明了海瑟薇在歌姬选拔官方账号上传的留档编码,以及海瑟薇的个人账号。
而这一指路,正是海瑟薇人气暴增的关键与直接原因。
海瑟薇呆愣一会儿,又继续顺着词条检索下去——她看到了那个黑词条。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来她在梦中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努力挥动笔作武器,替她扫清梦魇,护她一夜安眠。
【谢谢。】
海瑟薇眼眶湿润。
【其实……】
她敲下一个词,思索片刻,又逐词删去。
【我爱你们。】
输入。
发送。
不一会儿,海瑟薇主页的这条推送下便充满了歌迷的留言。
他们热切,他们友善。
人类何须向神明祷告。海瑟薇想。他们就是最好的天使。
属于她一人的天使。
第113章 唱片专辑“我…不想你死。”……
叮咚——
莫里森听到门铃声,放下手中打扫的活儿,过去开了门。
“锵锵!”
一只披萨盒似的方形专辑出现在莫里森眼前。莫里森伸手接住,天蓝发色的女孩从盒子后探头微笑,随后双手背后,小鹿般跳到了一边:
“海瑟薇小姐的全新专辑——《血色盛宴》~!”
莫里森还在端详专辑礼盒上的印刷,海瑟薇早已小兔子似地跳进他身后的居所。
“厉害吧厉害吧!我出专辑了!我出专辑了哦!”海瑟薇转了两圈,两只紫眸早已成了星星眼,“这是真的啊莫里森先生!呃呃呃,您快骂骂我,让我知道这是在做梦!”
“不是梦哦。”冰蓝眼睛的人鱼语气柔和,将专辑轻轻盖在海瑟薇头上,“这是你努力应得的回报。”
海瑟薇捂住脑门闭眼咬牙。她以为莫里森先生又要弹她脑瓜蹦教训她了。然而,却一点也不疼——对方根本没有用力。相反,冰蓝色的目光中还带着慈爱。
“再说了。”
他轻笑:“你就那么喜欢让人骂?”
“才、才没有。”海瑟薇皱起眉毛,收下专辑,“不,不对,这个是送给您的。”
自上次百花节舆论后,更多的人了解到了海瑟薇;其中不乏好奇心充沛者,强拖对象去百花剧院看演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好验证男女朋友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海瑟薇再三强调,自己并不具备这种神奇能力,但或许存在心理暗示加持的缘故,竟真的有人在观看演出后更加亲密。有的人则被迫分手。
由于新听众的涌入,百花剧场客流量大幅增加;为了获取更多利益,剧院老板甚至为海瑟薇加了好几场戏;然而,海瑟薇本人几近累倒,观众们却还未看够,且有一批有一批新听众在看到那则新闻后,源源不断地涌来,甚至造成了交通拥堵。
剧场负责人对此一筹莫展,而这时,他们忽然发现,海瑟薇的歌迷标准已经到达了第一歌姬选拔赛中,可以出唱片专辑的标准!
说做就做。百花剧场的老板立即联名其他负责人向冷翠城写了一封举荐信。信中,对海瑟薇的种种过人影响一一道明:她如何在丰收节上一战成名,如何在星芒孤儿院逆风翻盘,又如何在百花节黑词条漫天飞的情况下,依靠自来水歌迷的力量,一飞冲天——
王都很快传来消息。答复内容是:【符合要求,予以批准。】
官方积极的肯定让几家伺机已久的发行商果断冲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海瑟薇收到了三家唱片公司的合作邀请;最终,海瑟薇选择了一家同意她将30%的唱片收益均投入慈善行业的公司。
她早就不是那个没有主见,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这一次,分成与合约,白纸黑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那个最初发布黑词条,将自身错误污蔑到海瑟薇身上的匿名撰稿者?
他早就在自来水们的接连诘问中因拿不出证据,连连败退,最终销声匿迹,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海瑟薇收回思绪,低头垂眸,再次将专辑推了过去。
“送给我?”
莫里森吃惊了几秒,接住女孩递过的专辑。对方手拿话筒,身穿绯红礼服的卡通画正印在封面上,线条流畅,色彩均衡。打开双层包装后,里面装有一张倒映着二人面庞的银盘。
“这是做什么的?”
莫里森将银盘拿了出来。
“唱片,是唱片啊。”
海瑟薇双手叉腰,腮帮鼓起。她这才想起,自家莫里森前辈是个对新时代科技总一无所知的“野人”。
“一种可以存储音乐的载体。”
海瑟薇从口袋掏出一盒《乌鸦与魔女》的磁带:“和磁带差不多。磁带呢?磁带您总知道吧。”
海瑟薇将磁带拿在手上。这时,她忽然反应过来,莫里森先生明明根本不清楚她获得了个什么东西,但还是夸奖她,说这是她应得的——
莫里森先生,在努力照顾她的心情。
海瑟薇低下头,举着磁带的手慢慢缩回胸前。
“就像留声魔法石。对吧?”
莫里森将唱片小心翼翼放进海瑟薇带来的唱片机中:
“但是它有什么用?我明明随时都可以听你唱歌——话说这个要怎么按?”
他拍了唱片机两下。想知道
这玩意放出来的海瑟薇的歌声还是否具有治愈效果。
“当然有用。收藏价值,收藏价值懂吧。”海瑟薇再度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颇为自豪,“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唱片不再发售,又有土豪歌迷想要;您手中的唱片,就是可以上拍卖行的无价之宝——”
“当然,前提是我死前已经爆火。如果我还是现在这样,不温不火的话……”
“别说了。”
海瑟薇从畅想中抬头。莫里森正表情严肃,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不会死——”冰蓝眼睛的人鱼嘴巴微张,又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何等荒谬的言语。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死。”
“我当然也不想死!”海瑟薇双手握拳,故作认真,又轻轻放下,露出微笑,“但是啊,莫里森先生,是人都会死的。”
“我会死,您也会死,大家都会。我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走向死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开心点,多笑笑呢?”
海瑟薇双手伸出食指,抵在嘴角,歪头做了个上挑的动作:
“算算日子,我起码还能活三四十年。所以说,开心点~好不好?”
“来,笑一个嘛~别那么严肃~”
海瑟薇笑眯眯地望着莫里森,等待着对方长舒一口气。然而,对方却依旧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甚至,目光渗人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怎么啦?眼睛瞪那么大,您要吃了我吗?”海瑟薇索性自暴自弃,转头不去看他,“如果不喜欢唱片,就、就还给我!”
她向后伸手。实际上一点没有接回来的意思——要是莫里森先生真的递回来,那她就会尴尬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短了。”
莫里森说。
“活久一点。”
“诶?”海瑟薇完全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那样看她,“那、那我当然也想的呀!但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对吧?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活久一点。可以多看看姐姐,多看看姨妈,说不定还可以……”
“看到变成老头的您!”
海瑟薇转了过来,十分挑衅地笑着:“早就忍不了了,您这张精致到让人嫉妒的脸!三十年后,时间的精灵会替我将它涂花!”
不会的。
莫里森想。
三十年对长生种来说,不过眨眼之间。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海瑟薇说出“能活三四十年”时,感到无比悲伤与愤怒——她究竟有怎样狠辣的心,才能将如此残忍又恶毒的诅咒说得如此轻而易举,像句玩笑。
简直比母亲还要无情;比父亲还要无心。可他们都是大反派——
海瑟薇——
她究竟怎么敢?
“唔?贤者先生,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联系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海瑟薇立马反应过来她哪句话又触动了对方敏感的神经,“那个啊。俗话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想到天资聪颖的魔法师大人,竟然会在这个问题上看不开?”
海瑟薇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张优惠券:
“答应你的烧烤,今晚请。怎么样?”
……才没有看不开。
莫里森默不作声地接过其中的一张。
只是因为……
不想看你先行离去——
却又无能为力。
“这就对啦。”海瑟薇拍拍手,又提出一只红色的纸袋,放在桌子上,“这袋是给路易先生的。感谢他的故事提供灵感;希望他能看得愉快。”
“好。”莫里森点点头。待目送海瑟薇离开后,他才唤出小章鱼,并轻轻躺在沙发上。
“有什么事吗?殿下?”蓝色的小章鱼挥动触须,瞬时出现在莫里森手边。
莫里森点头:“帮我查查天使的寿命。”
“天使?”小章鱼僵硬了身子,“您、您该不会是想……”
“放心,我很冷静。”莫里森安慰它,“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海瑟薇成功觉醒,具体会付出什么代价,又会收获多少好处。”
“作为盟友,单方面隐瞒对方可获的资源并不算磊落的手段;我认为,我们应当开诚布公——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
“……殿下,她成为天使,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小章鱼神色幽幽,视线偏移,“除过‘祂’能够协助您斩杀您的父亲外,全是坏处,没有好处。”
“那么,”莫里森顿了顿,“天使能够永生吗?”
“神明,或者,神明的信徒?”
小章鱼摇了摇头:“天使是长生种,殿下。”
“和您一样。寿命虽长,但仍有尽头。”
“……足够。”莫里森点点头,面上似乎露出点点无奈地笑意。
“……”小章鱼换了口气,“而神明……”
“只要信徒足够,信仰力充沛,便可以是——”
“永生种。”
冰蓝眼睛的人鱼前所未有的眼前一亮。
永生。
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父亲一直追逐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所谓神明,可以无视世间一切法则。
……也难怪那么多黑暗生物想当。
“那、那个,”小章鱼结结巴巴,整只章鱼绷成一团,“您该不会也产生了什么危险的想法吧?”
“都怪我……!那天没能拦住那颗坏珠子,让您受到了蛊惑!”
莫里森的手敷上小章鱼圆圆滑滑的脑袋:
“放心吧,我很清醒。”
“我只是觉得……”
“这么好的位置,不能白白给了那个魔渣。”
第114章 戳戳摸摸结界附近出现了人鱼诱惑法师……
“殿下……”
小章鱼拍拍胸脯(如果它有的话),看起来松了口气。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啦。”
与此同时,它注意到莫里森心底的紫红荆棘又生长了一些。它们像篱笆一般绕了一圈,将那朵紫罗兰完全围住。
“我还以为,您会因为那颗珠子怀疑我……”
“不,小章鱼老师。”
莫里森出言打断。
“我并非不怀疑您——
“倒不如说,您的出现实在过于偶然,过于巧合;又掌握着那么多知识,同时具备不属于黑暗生物的高尚品德——这些加起来,但凡是个长眼睛,有脑子的黑暗生物,恐怕都会怀疑吧。”
深蓝章鱼僵硬了一下。随即低头沉声:
“那您……”
“但我依旧选择信任您,”莫里森起身离席,“我的恩师——”
“我的伙伴。”
小章鱼原地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它收起触须,像位服务生般,交叠在一起:
“感谢……”
“那些繁缛的礼节就免了吧,我更注重结果和成效。打着‘为我好’幌子的黑暗生物有很多,但真正有益于我的,反而是那些默默无声做事的。”
莫里森倒了杯咖啡,又轻轻搅拌:
“因此,想要打消我的怀疑,只需要按照要求,完成我交给您的任务便好;不必多花力气去解释什么。”他啜了口咖啡,“我还没有蠢到会听信那种拙劣挑拨的程度——
“所以,我希望您也能给予我相同的信任。”
小章鱼半天讲不出话。它呆了好一会儿,才跳起身子,开心地喊了声:“是!”
认真的起来的主人实在是……
太酷啦!
那个威胁的眼神!那个暗藏杀意的温柔浅笑!那种游刃有余,又从容不迫地气度!仿佛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说:
“胆敢耍花招,就算是老师您,我也会直接吃掉。”
一想到可能会被对方端上餐桌做成章鱼刺身或烤串,小章鱼整只章鱼都变得僵直不已——这种被自己养大的孩子反过来制衡压制的失控感让它险些忘记呼吸,并深深地刺激着它身上每一个细胞。
不愧是它看中的鱼!
……
是他的错觉吗?
小章鱼老师的神情似乎变得更明亮了。
拿着咖啡杯的莫里森望向一边推着抹布打扫,一边唱着跑调的歌的小章鱼,有些不确定地想。
算了,只要不误事就好。莫里森叹了口气,收拾好最后的家务后,拿出优惠券和地图,开始规划今晚与海瑟薇聚餐的路线。
***
海瑟薇今天选的这家烧烤店具奥尼亚海很近。站在露天阳台上,莫里森甚至能嗅到自海面吹来的风。
“太近了。”他说。
不太安全。
“诶!”海瑟薇大惊失色,“但是,这里离乔伊斯家族划定的安全线还有好几千米!比起我们站着聊天的地方,不知道远了多少倍!”
“而且,大海怎么能和烧烤分开?烧烤不能没有大海,就像大海不能没有烧烤!”
——海瑟薇指的是上次他们从玫瑰花岛返回,并在沙滩上滞留一段时间的事。
那不一样。莫里森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立着,冰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
即使是未生灵智的黑暗生物,也是十分聪明阴险的。作为同类,他们知道,且畏惧
他的身份,但前提是:他能够出手。
这家烧烤店其实是某旅馆的一部分,现因旅游业凋敝,便改成了同时提供餐饮与住宿的酒店。店内的客人并不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少。在海瑟薇面前,他自称贤者使用魔法不会发生什么;但在这里,他便只能装作一个普通人——撑死能当个药剂师,但也免不了许多复杂麻烦的解释。
“我们换——”
莫里森回过头,说了一半的话瞬时卡在喉咙。
“瓦隆?”
莫里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个人类魔导师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有海瑟薇的光屏加护,他理应不会暴露;但或许某些基因刻在了骨子里,让他每每看到对方时,都下意识精神紧绷,想要逃离。
“嗯?瓦隆女士?”海瑟薇顺着莫里森的视线望去,果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火红,“瓦隆教授!这边这边!”
她招招手,将还在门口迷茫徘徊的大魔导师成功地吸引过来。
莫里森:(人鱼粗口),好想死。
“海瑟薇?”瓦隆女士露出微笑,“你在这里吃饭吗?”
“嗯嗯!”海瑟薇连连点头,“听说这里的烧烤很好吃!”
瓦隆笑了笑,走至二人身边,偏头瞥了眼莫里森。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轻笑着开口:
“表哥?”
她眯着那双好看的橙金眼眸,语气幽幽,又带着半分调笑。
“呃。”海瑟薇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她竟然在忘记之前扯谎的情况下,直接将瓦隆教授叫了过来!——还因为没反应过来卡壳了!
完蛋了。海瑟薇大脑一片空白。瓦隆教授调笑的语气说明对方早已有所怀疑,她还偏偏在这时栽入大坑——
这下瓦隆教授要误会她和莫里森先生的关系,并认为她有一些奇怪的嗜好了!
“不是这样的!”海瑟薇立即出声辩驳,“我、我和莫里森先生是朋友!”
“绝,绝对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也没有在约会!”
海瑟薇话音刚落,莫里森便偏转过头,遏制住皱眉的从冲动,在心中扶起了额。
这孩子!嘴笨不会说话就打哈哈带过,不要解释然后越描越黑啊!
“真……真的!”
周围不少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海瑟薇脸色涨红,看起来都快要急出眼泪:
“请相信我,瓦隆教授!”
“啊——海瑟薇,我当然相信你。”
瓦隆保持着微笑,点点头,坐在了海瑟薇和莫里森对面。
“介意我蹭个饭吗?加班处理公务错过了饭点,想找点饭馆吃夜宵,结果迷路到了这里。”
介意!莫里森保持着微笑,在心中愤愤大喊。
再怎么路痴,也不会从安溪迷路迷到玻璃吧!
你们这些人类扯谎的水平怎么一个赛一个的菜——海瑟薇应该可以反应过来,然后拒绝的吧?
“当然不介意!”海瑟薇见对方没再深究,转悲为欢,将菜单递了过去,“您随便点!”
莫里森:……!!
要死。
她信了!!!
“谢谢。”瓦隆女士微微起身,很有涵养地接过菜单,快速勾选了几道。莫里森纵使心中有无限吐槽,表面却不得不继续云淡风轻,并很有眼色地帮瓦隆提交了菜单。
……全是蔬菜沙拉?瞥了眼菜单的莫里森感到一丝奇怪。
他悄无声息地扫了瓦隆女士一眼,渴望从她的体态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宽大且偏长的衣物将自身包裹的很好,除过她的拇指和虎口处有几个轻薄的茧外,莫里森并未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人类的魔法师……会起茧子吗?
莫里森很快收回视线,在心中困惑。
在莫里森的认知中,他们应当不会有这种东西才对。但人类的魔法师有用魔杖的,有吹口风琴的,有撒药粉还吹一把的;对人类魔法师了解并不算多的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这种可能。
“恭喜你成绩优异。”
瓦隆教授说着,从路过的服务员推着的餐车上拿下一瓶葡萄酒,摸起开瓶器,“啵”的一声打开,又将两只高脚杯灌满。
“为了庆祝,干杯。”
她笑着,将那杯酒推至海瑟薇手边。
酒?莫里森下意识皱起眉头。
作为一条对水质极为敏感的人鱼,他向来讨厌这种刺激性的饮品。它们味道刺鼻,令鱼头昏。
“诶?”海瑟薇也是一愣,她指了指自己,“老师,我……我可以喝吗?”
离她成年可饮酒的十六岁生日还有几个月。
“一点儿的话,不要紧的。”瓦隆女士笑着,又将高脚杯往海瑟薇手边推了推。
海瑟薇下意识伸手。在碰到杯脚的前一秒,那只玻璃高脚杯竟自己从她面前跑开了——
“莫里森先生?”
海瑟薇侧头望去。
原来是莫里森先生抢先一步端起了酒。
“我替她喝。”冰蓝眼睛的青年从座位上站起,直直地盯向瓦隆,又瞥了眼海瑟薇,“未成年禁止饮酒。”
随后,他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海瑟薇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冰蓝眼睛的青年没有理会海瑟薇,而是倾倒酒杯,向瓦隆展示自己一滴不剩:
“作为长者,您难道不应以身作则?”
说完,莫里森放好酒杯,缓缓坐下。然而,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退让。
“说什么‘一点儿没关系’……不太合适吧?”
海瑟薇愣了一下。她分明记得莫里森先生对酒水一点兴趣没有,甚至有些厌恶;但今天却……
“你说得没说。”瓦隆轻轻鼓了三下掌,“这确实是我疏忽。”
“不过,如果是你代替海瑟薇的话,就不仅仅是葡萄酒这么简单了哦?”
红发女士笑笑,起身从餐车上拿下两瓶餐后酒:
“这个。阿兹卡那格拉帕。敢喝吗?”
“又或者,换回海瑟薇?”
拿着两瓶烈酒的红发女士歪头笑着。莫里森意识到对方确实在试探他——虽然目的
暂不明确——
是想要灌醉他,然后趁他意识放松,现出原形,从而暴露在海瑟薇面前吗?
……好一步阴招。
“可以。”莫里森面不改色,目光平静。
可惜,这种程度的陷阱只能对待那些化形垃圾的低阶生物。
而他,即使喝醉,也能保持化形,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海瑟薇是想请我们吃饭——而非拼酒。”莫里森说,“所以,如果想要一醉方休的话,还请等到烤肉吃完后。”
“可以。”红发女士点点头,表示十分同意。
那天晚上吃了些什么,海瑟薇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凉凉的海风呼呼地吹着,身旁的莫里森先生明明看起来马上就要喝到吐了,却还红着眼睛叫嚣着再来。
“莫里森先生!”海瑟薇抓住他,“在这种事情认输没什么丢人的!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
莫里森抬头望向她。这一望,海瑟薇却吓了一跳,对方冰蓝色的眼睛变得红红
的,周围还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我才不会让你喝酒。”
红着眼睛的莫里森轻轻推开她:“这么难喝的东西……简直是……毒药。”
扑通。
莫里森脸向下砸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看来伊莱先生已经不行了呢。”
瓦隆女士轻松站起。她依旧笑着,除过嘴唇亮了些外,她看起来简直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用担心,酒钱我付。”
“这小伙子为你挡酒真是辛苦了。你去前台办张卡,就让他今晚好好休息吧。”
“诶?”海瑟薇忽然意识到瓦隆女士又褪去了酒桌上的不依不饶,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似乎是看出海瑟薇的困惑,瓦隆露出微笑:“一点小测试而已。”
“所以您并没有让我喝酒的打算?”海瑟薇吓了一跳。
她刚才是真的想要伸手去接的!
毕竟西尔维娅姐姐和布莱克哥哥经常一起喝,看起来也亮澄澄的……应该或许味道不错?
瓦隆教授这是钓鱼执法!
“只是想看看他是否能遵守底线,是否有担当。”
瓦隆女士笑着说。
“通俗来讲,就是有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值得高兴的是,他交出的答卷令人满意。”
海瑟薇动了动嘴唇:“我们不是情侣。”、
瓦隆:“我知道。”
海瑟薇:“所以……”
“但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检测过的到底还是会放心一点,”瓦隆轻声道,“”对吧?”
“才!不!会!想!那!种!事!情!”
海瑟薇再度涨红了脸。她完全没想到,看起来很严格正直的瓦隆教授在恋爱方面竟然看的这么开!
不应该是‘学生恋爱,当场抓捕’吗!
“就算会也没关系,毕竟你已经十六岁了。我认为这十分正常。”
瓦隆还在一本正经地吐出一些令海瑟薇震惊的言论。海瑟薇索性不再管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将莫里森拖进旅馆。
“需要帮助吗?”瓦隆望着海瑟薇生涩的动作,于她背后幽幽问道。
“不需要!”海瑟薇当即拒绝。
老师帮助自家学生拖另一个容貌美丽的异性进入酒店这种事,怎么听怎么诡异可怕好吧!
以海瑟薇的力量,是无法搬动一个醉酒的成年男性的。这是瓦隆对海瑟薇的初步判断。然而,蓝发的青年却被海瑟薇强拉着撑起,步履艰难地向旅馆内部挪去。
……咦?
瓦隆女士睁大了眼睛。
她想上前询问,但又觉得有些冒犯。毕竟自己在听到“你一个女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时,也是会不太开心的。
所以,她最终选择目送。
支撑在莫里森身下,协助海瑟薇搀扶主人的隐身触手:“……”
呼。
逃过一劫!QAQ
*
搬运莫里森的过程不算轻松,但也不像想象中那样疲惫。实际上,莫里森先生的眼睛大部分时间是睁开的,只是他的意识实在模糊,即使海瑟薇和他搭话,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睛红红的,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这么想似乎不太好!海瑟薇在心中自责。莫里森先生是因为我才喝下那么多酒的,我怎么能看他的笑话?
可是……可是……
海瑟薇小心翼翼地抬头,仔细端详起莫里森。他冰蓝色的眼睛是那样好看,平时却总是放出可怕的光;即使有时温柔,她也总觉得心里犯怵,有些怕他。
但现在,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好像还含着泪水,整个人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脆弱得仿佛一张纸,即使是弱小的她也能戳烂——感觉非常好欺负诶!
海瑟薇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向莫里森发红的脸蛋。
呀。
感受到对方体温的那一瞬间,海瑟薇向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然而莫里森先生依旧昏昏沉沉的,双目空洞无神,眉头微皱,似乎心情非常低落。
我从来没见莫里森先生这个样子。海瑟薇有些紧张地想。
那样强势的人,也有难过眼眶发红的经历吗?
脑子虽然这样想着,理智却未能占上上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海瑟薇再次贼心不死地戳了上去——
软的。
嘿嘿。
魔法师有什么了不起!脸的手感摸起来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不知是不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海瑟薇竟觉得非常有趣。她一一路戳上戳下,从最开始一根手指到三根,最后直接变成了半个手掌——
好像比之前烫些。
海瑟薇摸了摸自己的脸,再度确定了这一认知。
可恶,这是因为自己!
玩得正开心的那个恶魔海瑟薇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有翅膀,手中有法杖的“天使”海瑟薇。
“这都是你的错!”“天使”海瑟薇闭着眼睛,像位圣母般批评着,“你应该为此负责!”
“但是很好玩嘛。”小恶魔海瑟薇蹭着小天使,语气可爱地撒着娇,“这可是莫里森先生的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着,便开始拉扯天使海瑟薇。
“幼稚。低级。无趣。”天使一挥袖子,甩开了小恶魔。
“去照顾人。”她对海瑟薇说。
“好——吧。”海瑟薇有些依依不舍地照做了。她停止了对莫里森先生的“骚扰”,将一张魔晶卡放在了前台桌子上。
“请帮我开房。两个人。”
“咳。”跟随在海瑟薇身后进店的瓦隆女士听到海瑟薇这充满误会意味的话,险些当场绊倒。
“她的意思是,开两个单人间。最好是隔壁或者对面的那种。”
险些没绷住温和笑容的瓦隆女士顿了顿,望向海瑟薇:
“是这样没错吧?”
“对!”海瑟薇狠狠点了下头。这个过程她太过紧张,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原来如此。”接待员笑了笑,很快帮海瑟薇开好了房,办好了手续。瓦隆教授一路跟随着海瑟薇,目送着她将莫里森送上床,这才提出了分别的请求:
“其实这位先生喝的并不多,只是酒量太差而已。他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你其实不需要留下来,单独开一个房间。”
“但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应该尽力保证朋友的安全——即使他是位男士,但也可能遭遇抢劫,不是吗?”
海瑟薇认真地答道。贵族子弟喝酒喝上头,跑去黑夜森林里过夜,第二天发现时,早已被人杀害并偷走钱包的事件可是真实发生过。
“你们都是负责任的人。”瓦隆点头赞许,“不过最近确实不太安全。我听说前几日结界附近出现了灵智很高的黑暗生物用歌声诱惑法师的事——或许是传说中的【人鱼】。幸好魔法部发现及时,阻断了受害法师的听觉,才未酿成大祸。”
“人鱼?”
海瑟薇瞪大了眼睛。
“别瞎打听。你越是好奇,危险就越是可能找上你。”瓦隆瞥了眼魔晶手环还在海瑟薇手上,松了口气,“戴着就好。注意安全。”
她拍拍海瑟薇肩膀,挥手离去了。
人鱼……
海瑟薇回味着这个词。
人鱼吗。
听说是很会唱歌的魔法生物呢!
要是能见一见……
叮咣——
海瑟薇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跌在地上,面前是打碎的玻璃熏香。
“我来帮你吧。”
海瑟薇随即蹲下,将大片的玻璃碎片捡回了侍者女孩的托盘里。女孩未做过多停留,趁着海瑟薇捡玻璃片的间隙,她很快拿来扫把和簸箕,将那些捡不起来的碎渣扫走。
“这是什么香?”
海瑟薇见对方拿来抹布,一个人孤零零地擦地板,下意识想要找点话题,然后顺势帮她。
第115章 烫得要死只是轻微的碰撞,便让一抹绯……
女孩没有回答,只顾低头擦地板。
海瑟薇以为她没听到,又清清嗓子:
“我没闻过。”
“您这样的大人物,没闻过劣等熏香不是
很正常?”
女孩忽然抬头瞥她一眼,抛下这样一句话后,继续埋头干活。海瑟薇被说得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抱、抱歉。但我……”
海瑟薇本想解释几句,但终究没说下去。比起分辨善意的真伪,海瑟薇在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排斥时,更为敏感。
这个女孩子不需要我的帮助——这是海瑟薇脑中迅速形成的判断。
虽然帮助他人脱离困境是一种美德,但自讨没趣的事,海瑟薇也不会去做。于是她匆匆拧开身后的房把手,逃避似的钻了进去。
“嗤……”
莫里森正靠坐在床上,身后垫着白色棉花枕头,眉头紧皱,轻捂额头。他的眼眶依旧发红湿润,意识模糊——直到海瑟薇走至他床边蹲下,他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放下手去看她。
“你来干什么。”
莫里森的呼吸声变得沉重急促,声音也比往常少了许多气势,甚至带着一丝虚弱,一丝颤音。
“我来看看您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人照顾。”
海瑟薇伸手覆住对方的手,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吧。冰蓝眼睛的人鱼看起来反应迟钝,竟毫不反抗,毫不躲闪,乖乖让碰。
“好烫。”
海瑟薇又摸了下莫里森的额头,对比了自己额头的温度,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体温不正常。
“您在发烧?”海瑟薇嘣的一下站起来,“您怎么不早说?生病了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吃饭可以换一天的呀?”
“我没生病。”
墨蓝发色的青年胸脯随呼吸起伏,眼眸向下无神地垂去,嘴角却现出一抹平日里他最具代表性的轻笑:
“……才不会生病。哼。”
前一个单词他说得很轻,海瑟薇没能听清。
“逞强!”海瑟薇将对方推了一把,莫里森却动都没动一下。
“我去给你找点冰袋和药。”
海瑟薇转身走向房门,没能走出半步,一只熟悉的手便自后拉住了她的胳膊。
“前辈?”
她回过头,莫里森瞳孔失焦,没什么表情,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仅仅是是因为生存的本能。
然而,这种无辜虚弱的表象只持续了一秒。
海瑟薇还在为对方落寞无辜的眼眸心颤,莫里森却嘴角上扬,露出温柔到足已一抹溺毙万千花季少女的笑容,向自己身边一拽——
海瑟薇完全没有防备,踉跄一步,直接侧身跌坐在床边;因为重心前倾的缘故,为保持平衡不压到对方,她不得不伸出左手,撑在床边。
青年抬起好看的冰蓝眼眸,颇为欣喜地看着她;他与她的距离前所未有地缩小,四目相对,为本就暧昧的动作平添了几分旖旎缱绻。
海瑟薇呼吸窒了一瞬。回过神来的她瞬时感到一丝不妙。她尝试挣脱抽离,却发现对方的指节如世间最坚固的锁扣,死死囚住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海瑟薇?”
冰蓝眼睛的青年声音轻柔,带着欣喜。他另一只手抬起,伸向海瑟薇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
唰。
一杯不知从哪里来的凉水不偏不倚泼到了青年脸上。
海瑟薇思维迟钝的感觉消失了。她像被拖入水下,又浮出水面的人般,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莫里森伸手的同时,她的大脑忽然迟钝了几千倍——意识清晰,却难以发出指令,以至于她忘记了如何呼吸。周围潮湿的水汽贴上她的背,并逐步凝成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要将她吞没——
而就在刚刚那杯水泼中莫里森后,一切异样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
面容姣好的青年愣愣地眨了眨眼,伸向海瑟薇肩膀的手滞在了半空。晶莹的水柱还挂在他的睫毛上,随着他眼皮微动,水柱也一颤一颤。
一滴,两滴。
冷水自青年墨蓝色的发梢滴落,落在脸颊,又顺着其向下坠去,浸湿了他身前的被单。
“小蓝?”海瑟薇有些震惊地望向“罪魁祸首”。
床头柜上,一根深蓝触手缓缓缩回,放下倾倒的纸杯。
“……!?”
莫里森在看清眼前的情况,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碰到一块烧红的烙铁般,慌乱地缩回了双手,又撑着身子,向后靠了靠。
“海瑟薇……?”
“你为什么在这里……”
莫里森感到头部一阵隐痛。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熟悉的大海,看到了小时候的光景。族人们纷纷避他离去,徒有他一鱼抱着尾巴,靠坐在巨大的礁石后,强撑着被流言中伤的悲伤与委屈。
明明他没有像父亲那样伤害过别的女孩子,为什么仅凭血脉,就能将他定性为恶毒的骗徒?
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尾鳞墨蓝,不像族人那般鲜艳靓丽?
……
滴答,滴答。
鲜血自小人鱼的血淋淋的鱼尾上渗出,他的指节上沾满血污,又在水中氤氲散开。
幼年形态的莫里森兀自丢开一片带血的尾鳞,接下来是第二片,第三片。
恶魔的血脉,摘下来丢掉就好了。
他才不是坏蛋的孩子。他不要被污染。他不要成为那样漠视生命,伤害他人的存在。
所以,全部摘掉,摘掉就好——
[住手,莫里森前辈。]
一个温暖的身影按住了他的手。她的身体是那样温暖,即使周围充满冰冷的海水,他也仿佛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体喷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身体温暖柔软,盖在莫里森身上,好像一只美丽脆弱的蓝紫色水母。
抱起来应该非常舒服。莫里森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伸出手想去回应,对方却起身离开了。
[不可以伤害自己哟。]
发着光的女孩如此叮嘱道。
她如幽灵般向后退去。
不,不。莫里森连忙抬头,一束耀眼的阳光穿透海水,使他不得不遮住眼睛,只能从指缝间眼睁睁地望着女孩的身形逐渐黯淡。
不,不。
你为何也要离开?
慌乱的人鱼顾不上别的,下意识用力一拽。
可直到眼前海水散去,真正的海瑟薇被他拉至身边,神色惊畏,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不,你不应该在这里……我……”
莫里森想要远离,却感到双臂一阵冰凉。他低头一瞧,是那两条深蓝的触手紧紧地箍住了他。
“莫里森前辈……?”
海瑟薇为眼前的景象感到不解。
所以说,这些使魔,或者说宠物,并不是与莫里森先生与共用大脑的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一个醉了就都醉了的嘛!
【我们拥有单独的大脑。】
泼水的小蓝举起纸张,待海瑟薇看完后,又翻转过来:
【具有一定自主权,但无法违背主人的“强烈意志”。】
【当主人的意志强烈到一定程度时,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我们也只能照做。】
【因此,只能趁主人还没有完全,】深蓝触手忽然停止了书写,似乎在思考应该使用怎样的措辞,【总之,我们唤醒了他。但只能维持一小会儿。所以……】
“别写了。”床上的莫里森忽然开口,朝海瑟薇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别听它的。我没事。抱歉,明明酒量很差自不量力地帮你挡酒,反而让你见到失态的一面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无需照顾……你可以回去了。”
青年呼吸急促,气息很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听起来都十分费力,仿佛在硬撑些什么。
“……您说谎。”
海瑟薇固然因刚才的事受了不少惊吓,但她更关心朋友的情况。
普通的醉酒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症状吧。要是酒精过敏或者引起了别的什么疾病,那可是十分危险的——
海瑟薇不会弃朋友于危险而不顾。
于是她下意识上前。
“别过来!”莫里森叫出了央求的语气。不过他
很快稳住情绪,“我的意思是说,我好多了,真的不用麻烦你。”
他摇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垂下,又笑着抬起:
“看到绑住我胳膊的触手了吗?”
海瑟薇点点头。
哪有使魔捆住主人的,十分诡异。
眼看着女孩上钩,人鱼继续笑着说道: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秘密?”
“嗯。”他点点头,“还记得我是南大陆的贤者吗?我们信仰自然之灵,每过一段时间,自然之灵就会自天上降生于我们的身上,在夜晚写下只有直系信徒才可倾听的神谕。”
“那时,我将不再是我,只是神明的奴仆;你不是南大陆人,按照自然之灵的契约,那时的我极有可能为遵守这条‘非信徒不可闻’的规则伤害到你——”
“海瑟薇,你明白了吗?”
莫里森说完,便垂下眼睛,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开始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等待。
“……好,好,我明白了。”海瑟薇收回迈出的脚,“这是您家乡的习俗,对吗?”
人鱼笑着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海瑟薇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向外退去。在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她忽然回头,罗兰紫色的眸中流露出担忧与紧张:
[那个神是坏的吗?]她做出口型,[如果祂亏待您,我们就想办法把祂做掉。]
莫里森一愣,很快露出安慰的笑容:
“放心,我是神使。祂不会拿我怎么样。”
“好。”海瑟薇重重地点点头,一脸严肃地出去了。
屋内的莫里森维持着挥手作别的动作,然而下一秒,他便骤然脱力,重心前倾,从床上栽了下去。
学者模样的人类男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邃漂亮的墨蓝鱼尾。
“嘶。”
莫里森尝试动了一下,身体却烫得要死。只是轻微的碰撞摩擦,便让一抹绯红爬上他的耳鳍。
“殿下……”
小章鱼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它伸出触须,凝出一点蓝色光团,在莫里森额间忽明忽灭:
“您……提前了?”
第116章 醉酒觉悟即使传言是真的,也不会殃及……
发情期。
每条深海人鱼耻于提起,却不得不经历的时期。
因为这段时间是人鱼最虚弱,最脆弱、无力的日子,所以基本上每条人鱼都会记好算好自己的时间,尽量不在发情期前后安排事宜,以免使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莫里森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现在堪堪四月中旬,离他算好的月底还有一段期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海瑟薇的邀请。
发情期期间的人鱼和动物几乎没什么差别。只要能解决问题,根本不管对方是爱慕对象还是死对头(实际上,他们已被欲望冲散理智,根本无暇思考)。
更不必说海瑟薇是人类,很脆弱。发情期人鱼控制不好力度,没轻没重,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
就比如刚刚那一拽,莫里森自觉并未用力,但回过神来时,海瑟薇的胳膊上便隐约浮起红印——这让莫里森非常懊恼,愧疚难安,又自我厌弃。
如果他是血族或者精灵什么的就好了。
趴在地上的莫里森垂下眼睛,有些心痛地想。
美丽孤傲的精灵本就无害,血族纵使见了海瑟薇的血就流口水,但那大概也是因为路易定力不够的缘故——
要不然,他为什么好好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明明人类连血带肉都写在人鱼食谱上了。
想到这里,莫里森有些自豪地昂了昂脑袋。
然而,滚烫的额头,模糊的头脑,这些无一不将莫里森从短暂的骄傲中拉回了现实。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
莫里森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词。
“这样啊。”小章鱼没有怀疑。
莫里森脸颊涨红,将脸埋进臂弯。
这是谎言。
酒这种东西,他先前并不是没有喝过。在血族举办的宴会上,路易曾热情地与他分享从各地搜罗的美酒。
彼时,莫里森还从未接触过酒水。在兄弟的再三劝诱下,少年莫里森学着的其他黑暗生物的样子,端起杯子,浅浅尝了一口。
然后,便被当场呛出了眼泪。
引他喝酒的血族随即捶桌大笑起来,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一结果。莫里森也不退让,反手便给路易一拳。后者四仰八叉,险些向后摔在地上。
好在路易一开始就挑了个私人的空间,没有血族看到两位高位者插科打诨,尽失仪态。
在椅子背上躺够了,路易才忽然坐端,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在典籍中看到人鱼因对水元素格外敏感,所以酒水对他们也算是一种“毒”——他们往往几滴就醉。而他又只有莫里森这么一位人鱼朋友,便趁此机会,试试真假。
眼看着莫里森皱起眉毛,扬起的拳头又要揍来,路易赶忙抓紧道:“所以,你一定要点满毒抗。也不要和陌生生物喝酒。”
人鱼沙包大的拳头停在路易鼻尖。
“你在关心我?”冰蓝眼睛的人鱼充满怀疑,“……我知道了。”
“我会努力提高毒抗的。”他放下手,正身坐好,“谢谢你。”
“哈哈,兄弟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没羞没躁的血族嘻皮笑脸,将一只盛有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放在莫里森面前,做了个“继续”的动作。
少年莫里森用“想死就直说”的眼神白他一眼。
“别误会,我只是听说每条鱼醉酒之后状态都不一样。今天只有你我二魔,你敞开喝,不必顾忌。”
见莫里森眸色更暗,少年路易又加快了语速:“不去尝试,就不知道醉酒后遇到危险应该如何应对;等到真正遇上那么一天,就只能惶惶无措,后悔终生。”
“别担心,我们是兄弟,有什么危险,我替你抗。”
当时只是少年的莫里森被眼前的血族唬得一愣一愣。他想都没想,感动得直接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将整杯酒都灌了下肚。
那一夜,莫里森确实如愿以偿地知道了自己酒醉后的状态;但也萌生出了掐死血族的决心——
他喝醉后的反应,是哭。
是情绪崩溃,泪眼朦胧,宛若与族群走丢的幼崽般,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哭。
莫里森不记得那晚他被路易骗了多少酒,但路易响彻鼓膜的狂笑声,以及对方以“不叫哥就把你丢掉哦”的玩笑将醉酒的他逗得两眼通红,并真的叫了的回忆,简直刻进了莫里森的大脑皮层。
事后他是怎样揍路易的,莫里森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一弱点的发现,确实让他避免了不少麻烦:
比如,和其他种族结盟和谈时,不会因为醉酒浸湿眼眶,尽失威慑;也不会因为手下败将暗藏杀机的殷勤讨好而接酒中招;更不会在回家路上因为误食了海妖用酒浸泡过的海草而扑通倒地,被拖入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切片做成上等魔药。
总之,从结果上来说,路易那家伙为他带来的情报好像确实利大于弊。
但是……
莫里森很清楚,醉酒带来的负面状态里,根本不包括发情期。
他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发情期提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和喜欢的鱼在一起。
莫里森的脸颊愈加涨红,本就乱糟糟的脑袋里仿佛塞满了软软的云彩。
但海瑟薇,不是鱼吧……呃,那本书上好像也没说爱慕对象必须是鱼来着?
毕竟人鱼爱上人类并非没有先例,甚至还有很多!
难、难道说,他喜欢海瑟薇?!
人鱼眼中的竖瞳忽的变窄,几乎快成一条细线。莫里森被自己得出的推论吓到了,他迷糊的脑子一瞬间竟震惊得清醒了几分。
什么什么,他喜欢海瑟薇?这怎么可能?他是人鱼,海瑟薇是人类诶!
种族都不同,怎么可能谈恋爱?
猛然间,莫里森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就是人鱼和
恶魔诞下的混血。 !
人鱼眼睛瞪大,墨蓝色的鱼尾抖动一下。
惊恐瞬间遍布莫里森整个神经。他想起幼年时期,族人间流传的那个传说,那个被他视作造谣的预言。
族人们说,恶魔的血液中蕴藏着罪恶。其强大而邪恶的基因会掩盖其他一切种族血脉中美好的品质,并遗传给子嗣后代。
森林精灵如阳光般美丽的金发与半透明金翅,沾染上恶魔血脉,便衍生出银发银翼的异族;纯洁无瑕的纯色系人鱼女王,与恶魔结合,也只能诞下墨蓝尾鳞的怪胎。
虽然不是所有恶魔子嗣都发生了变异,但足以颠覆一个种族特征的繁衍能力,还是在魔法生物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那些发生变异的混血,真的还是原来的种族吗?
那是否是一种全新的恶魔?
四处留情的魔渣行为,是否只是恶魔污染血脉,光复凋敝族群计划的伪装?
魔法生物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审视每一只恶魔混血:这个比他原先的族群多了阴谋诡计,那个具备了她的种族所不应具备的野心,最后那个具备她族从未具有的强势与武力……
至于莫里森——
人鱼们冷下神色,像打量一件物品般打量他。
年幼的人鱼瑟瑟发抖,从头至尾,尽是其母亲留下的血痕。
好弱。
他没有野心,没有诡计,更没有特别出众的能力。
面对父母的冷落与伤害,他似乎永远都在笨拙而努力地追逐,一次又一次献出珍宝,渴望能让那两位杀伐果断的大人,对他回以认可与柔情。
但那怎么可能?
人鱼们凝视着莫里森。在他身上,他们找不出任何与人鱼相异,且可能威胁族群的东西——
难道凭他那颗天生悲悯,突兀到有些可笑的仁爱之心?
不……等等。
人鱼们望着手捧水泡鱼缸的莫里森,忽然想到了一种令鱼鳞片倒竖的可能——
“真诚,爱与麻痹”。
一如数年前那只不慎坠入深海的恶魔,年幼的莫里森在真诚、正直与无可挑剔方面,简直与父亲——如今那只一手遮天的大恶魔一模一样。
在遥远的过去,那只恶魔还是老实与仗义的代名词。他笨拙迟钝,即使被好事的人鱼调笑一顿,揍一顿,也只会红着眼道歉。除过他当时就显现出的堪称恐怖的魔法天赋外,没有任何征兆预示他的危险。
相反,人鱼们都很喜欢他。
因为他脑子笨,听话,好还用。无论是东边海域的珊瑚房塌了,还是西边海域的幼崽丢了,只要交给恶魔,所有的事都会有好结果——
即使是最骄傲排外的人鱼,最终也成功抛掉了偏见,将自家珍藏的卷轴,费大力气弄来的猎物,最漂亮的宝石逐一拿出,送给了心思简单,魔力强大的恶魔。
没有鱼知道他是何时学会了阴谋诡计,更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便设下了一张欺瞒世界的网——当鱼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变了。
昔日笨拙腼腆的穷小子,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为了他们必须俯身称臣的王。
以残暴独裁著称的女王也莫名陨落——
鱼们的信仰崩塌成粉。被无心无德的恶魔。
鱼们收起回忆,带着族群群易主的羞恼,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的双目茫然的混血遗孤。
女王陨落那日,大海震荡,鱼心溃散。
鱼们渴望复仇。但从立在母亲尸身旁,双目茫然的莫里森脸上,他们竟未找到一丝一毫的愤怒。
他只有茫然。
甚至有一丝震惊与恐惧。
鱼们失望。鱼们愤怒。
[其实就是小殿下干的吧。]
[女王陛下那么强大,恶魔怎能杀死?一定是身边亲近之鱼所为。]
[听说女王陛下曾将小殿下的宠物荧光鱼杀死,逼小殿下吃了下去——可怜的女王陛下,在小殿下眼中,自然不如那弱小的小鱼值得怜悯。]
人鱼们没有这么说。但人鱼们的目光都这样说。
自那之后,莫里森虽还保留着人鱼一族王子的身份,但族人对他的态度都变得十分冷漠。
对莫里森,他们不驱赶,不欢迎,只若碰见了,便会远远避开。
爱好独处的莫里森起初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有一天他肚子饿了,轻唤随从的姓名无鱼应答,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身边的仆从便已全部消失。
海水冰冷,宫殿凄清。
幼年莫里森路过母亲的宫殿,一条年长的人鱼正好抱着成堆的珠宝往出游。莫里森愤怒地喝住了他,老人鱼却说:“一切都变了,你还不明白吗?殿下。”
“已经没有什么女王,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人鱼族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看迟钝的莫里森可怜:
“我们要另立新王。”
谁?莫里森心中一颤。虽然他心中已早有预感。
“您的父王。”
年幼的人鱼瞪大了眼睛。
从他记事起,人鱼一族里,就从来没有过什么父王。
即使在父亲已经夺权,母亲拼命强撑的那段时间,他的称号,也仅仅是【王夫】而已。
“一切都变啦。殿下。”
老人鱼摇头摆尾,随手顺走几幅画,放在他搜刮来的珍宝堆上,走了。
幼年莫里森下意识伸手阻止,脑子里却又浮现出母亲生前将他拍飞到墙上的场景。
【就算我真的有错,你就真的一点未因她的死而高兴吗?】
这是母亲陨落后,莫里森去找父亲对峙时,身着披风的恶魔抛过来的话。
莫里森瞪大眼睛,答不上来。
【别想了,我的孩子。】威严可怕的恶魔忽然上前一步,将莫里森整个拥入怀中,【你总是如此善良。】
【你需要休息,莫里森。】恶魔慈祥得像一位温柔的神父,【去我的寝宫好好睡一觉吧。】
【你喜欢的小鱼,喜欢的风景,想看的书,我都会穷尽一切努力,在你醒来的时候,搬到你的寝宫去的。】
他俯近莫里森耳鳍,声似鬼魅:
【我亲爱的孩子哟……】
【恭喜你呀……重获新生。】
咚。
小莫里森猛地一把推开恶魔,拼了命地向大殿外跑去。恶魔也不拦他,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
哗啦,哗啦。
等莫里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游到了很远的地方。
母亲让他痛苦,父亲更让他恐惧。
在这两个疯子的斗争中,他好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寄居蟹。
他们想让他恐惧,就敲击他的壳;他们想让他快乐,就将他抱在怀里。
这很恐怖。
小莫里森压抑得喘不过气。他想和鱼说话,却想起因为母后的命令,任何鱼都不能和他做朋友——这是王族的高贵。
大臣们也死的死,投靠的投靠;仆从们也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
王族的高贵?
小莫里森忽然冷嗤一声,摘下水晶冠冕,摔在尾旁的礁石上,砸得粉碎。
有个卵用。
自欺欺人。
他继续向前游,一条提着篮子的白色人鱼出现在他眼前。她正在捕猎 。
莫里森歪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一条也没捕到。
“需要帮忙吗?”莫里森不小心问出了声。
白色人鱼吓了一跳。她转了一圈,发现了莫里森,随后将篮子递了过去:“感谢。”
她似乎没认出我。
莫里森接过篮子,这样想到。
很快,他捉到了整整一篮。
“给你。”他将篮子还给白人鱼。
“谢谢!你真厉害!”白色人鱼女孩笑得纯粹甜美,“你叫什么名字?”
“我……”莫里森的笑容僵在脸上。
“孩子,快过来!他是那个王子!”
白人鱼父母紧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人鱼脸上的笑容化作惊恐,她将篮子丢回莫里森怀里,像看到天敌似的,飞快游走。
“请不要害我!殿下!”
白人鱼的声音逐渐远去。
“您难道真的不明白吗?……您和您的父亲一样,都是给人希望,又没有心的存在——会吸引我爱上您,然后又将我背叛!”
“求求您,不要追上来!我不想死!收起您的善意与好心吧,它们是会害死人的!”
幼年人鱼端着篮子,冰蓝竖瞳中映出震惊。
原来是这样。
……
他现在为什么才发觉?
……
自那之后,莫里森便不再踏足人鱼一族居住的领地,徘徊于人鱼与海妖领土的边界线之间。
同时,他给自己定了誓言,永不接触异性同类。
那时,莫里森还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大海,会碰到。因此,誓言的内容疏漏了些。
大概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莫里森从小到大,并未接触过多少异性。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我喜欢海瑟薇,所以才提前步入发情期的!
莫里森笃定地想。
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和异性如此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过——我根本不认识几个海瑟薇以外的,叫得上名字的异性。
而在所有认识的异性中,海瑟薇又是最让他满意的那个;既不会无缘无故地揍他,也不会坑害他,折磨他,更不会仅仅凭借一些流言,就说出那样伤鱼的话语!
嗯……应该不会的吧?
莫里森仔细想了想,海瑟薇好像不知道这个有关他的传言——这么想好像有点过于自信。
但海瑟薇自己也被传成灾厄魔女,她应该能懂这种不太舒服的感受的吧?
莫里森点点头,打算姑且这么认为。
而且,海瑟薇也很漂亮,性格也很可爱。学东西又快,人又勤奋——
任凭是哪个异性,都会在相处的过程中有一点点好感的对吧!
所以,他并不是喜欢海瑟薇!
只是他认识的异性太少了!
太好啦!
莫里森松下一口气。
这样那个传言即使是真的,也不会殃及到海瑟薇。
第117章 一墙之隔在床上也可以的。
眼看着自家主人冰蓝色的眼眸缓缓亮了起来,小章扶起脑袋,感觉对方八成又得出了什么奇怪的结论。
“如果是人类的话,其实……”
小章鱼望向一边的床铺。
在床上也可以的。
然而,莫里森却好像没听见似的,硬拖着鱼尾,爬至门口。在距门板还有几步的地方,他撑起上身,去够门把。
“不行的主人!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会——”
小章鱼正想闪身拦至莫里森面前,却看见蓝鳍人鱼指尖蓝光显现,在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情况下,咬牙完成了术法——
那是一只水蓝色的锁形封印。
“……”
小章鱼睁大眼睛,原地愣住。
“您……”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莫里森跌了下去。
这样,就不会在最失去理智的时候,打开门去找海瑟薇了吧。
毕竟那个笨蛋善良心软,又那么好骗。发情期的人鱼最擅长扮可怜,她万一真的头脑一热,稀里糊涂被他蛊惑怎么办?
趴在地上,意识再度开始模糊的莫里森想。
“剩下的事,交给您了。”
“放心吧!守夜御敌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小章鱼拍拍触须,整只章鱼绷起身子,环顾四周,一副防御姿态。
莫里森脱力地点点头,将视线投向盥洗室的浴缸。
不到十步的距离,在此刻的他看来,却是那样的遥远。
……
另一头,海瑟薇正坐在床边,脑子反复浮现起莫里森先生额头发烫,双目失神,并将她拉至身前的情景。
呜。
按理说,被一个醉酒异性莫名其妙拉至身边,正常反应不应该是排斥和厌恶吗?
海瑟薇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刷过面颊。
但是,她那一瞬间好像只是心跳加快,吓了一跳;至于厌恶和排斥……
好像,并没有?
难道……
海瑟薇的脸刷的烫了起来。
不对不对,她想什么呢!那只是她当时懵住了没反应过来!
而且她是知道莫里森先生是为了她,才变成那个样子的!所以,理解缘由,知道他很辛苦,自然就不会心生厌烦……
尝试说服自己的海瑟薇趴在床边的桌子上,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
话说,就在她刚刚离开莫里森先生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掉了下来。
海瑟薇第一时间想到了浑身稀软,气息不稳的莫里森。
他该不会从床上掉下来了吧?!
海瑟薇担心极了,恨不得当场就冲进屋子,检查莫里森的状况。
如果莫里森先生因为她有事,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可她答应过莫里森先生,在神降仪式结束前,都不打扰对方。
海瑟薇只好极不情愿地将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可是,可是……
一些独居老人因为体弱晕倒,撞到头部失血,又因为身边无人发现,最终错过最佳抢救时机的新闻一股脑出现在海瑟薇脑中。
莫里森先生不是老人,但一个生病又醉酒的青年,本质上和老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海瑟薇急得背手在门口转来转去。
又或者是南大陆的神明因为莫里森先生醉酒怠慢了祂,因此愤怒地劈下一道闪电,将外焦里嫩的莫里森先生直接劈下了床——海瑟薇越想越可怕,最后竟然急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还是进去看一眼比较好吧。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内传来莫里森与另一个存在交谈的声音。
唔?
海瑟薇瞪大眼睛。
“神明”……降临了?
……原来神明真的存在?
海瑟薇搭在门把上的手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她要动一下,就会被内部高位的存在发现,并当场抹杀一样。
呜。好恐怖。
海瑟薇眼框中几乎快要凝出眼泪。好在屋内二人声音并不大,她即使站在门口,也未听清他们究竟在谈什么。
这并未违反她与莫里森的约定。
等到另一个声音消失后,海瑟薇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缩回冰凉发麻的右手。随后立马蹑手蹑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呼。真是有惊无险。
海瑟薇打了个哈欠。
本来她还想问问莫里森有关“人鱼”的信息。毕竟莫里森先生是贤者,知识渊博,又不会受制于西大陆教会,将其视作禁忌——向他请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他醉了。话都说不清楚,迷迷糊糊的。
只好明天再问了。
海瑟薇再次打了个哈欠。
因为出了专辑唱片,她这一天都很兴奋。到现在,她也有些困了呢。
睡觉吧。
海瑟薇揉了揉眼睛,打算洗漱完睡觉。
这一揉她才发觉,她的指腹生疼。
海瑟薇放下手。
她的指尖不知何时有了一道鲜红的血线。
是捡打碎的熏香瓶时,被玻璃屑划破的吗?
海瑟薇睡眼蒙眬。
她记不清了。
眼皮打架的海瑟薇实在困得不行,她环顾四周,随便扯了点纸巾,撕成条状将手指裹住,随后安然入睡了。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被骑兵们追缉的公主(虽然海瑟薇也不明白为什么王宫的近侍看起来却像是要杀了公主似的)。她拼了命地跑呀跑呀,穿过无数人流,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呢蓝色身影——
“莫里森前辈——!”
海瑟薇惊喜呼救,一头扑进对方怀里。
“莫里森前辈,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人要追杀——”
冰蓝眼睛的青年将她从身上摘了下去。
他满目困惑。
他问:
“你是谁?”
第118章 冒牌货“我是生理期,又不是做手术要……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莫里森也恰好在这时睁开双睛。
那该死的发情期历经一夜终于过去,迷糊的大脑也重回清醒。莫里森感到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随即翻出浴缸,尾鳍点地,
瞬间化形。
“殿下~!”
坚守了一夜的小章鱼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见莫里森完全恢复了,便拖着长长的尾音,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在与自家同伴相拥三秒后,莫里森无情地将对方放回地上:
“您该减肥了。”
“殿、殿下!?”
小章鱼看起来备受打击,原地变成一尊石像。看起来如果再听点什么嫌弃的话,它就要当场裂开了。
莫里森轻笑一声,步履轻盈地迈过它。他现在心情很好,清醒的大脑与可控的思维让他重新找到了作为高等灵智的感觉。
说起来,昨晚的事,应该去给海瑟薇道个歉吧。
莫里森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垂眼睫。
“怎么了,您还没完全恢复好?”小章鱼见莫里森半天不走,索性抬头望他,“耳朵尖又红红的,难道又……”
“才没有那回事。”
莫里森当即反驳,推门疾风般离去。
“哎。”
小章鱼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摇摇头,也转身离开。
*
莫里森来到海瑟薇房间前,将敲未敲。
或许真的是太久未接触过这种“甜妹型”女孩子,莫里森一回忆昨晚那一意外拉拽导致的超近距离,便感到无比尴尬——
仔细想想,这种行为恐怕已经几近骚扰;如果碰上的是精灵女王那样的女孩,当场反制并拧断他的胳膊,或许他心里还会好受点;但海瑟薇偏偏是那种格外体贴他人的,就算她感到不适,也大概率会因为他们熟人的关系,微笑着说没关系,让他别在意——
这样他只会更在意,更愧疚好么!
莫里森惶惶不安,心头仿佛有一百只蚂蚁在爬。但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敲门,并郑重道歉。
虽然确实会可能十分尴尬,但做了,就要承担责任。
想到这儿,莫里森鼓起勇气,轻轻敲了三下海瑟薇的房门,随后退后半步,理好衣襟,做好立正挨打的准备。
“我是莫里森。”他柔声询问,“你醒了吗?”
“昨晚的事……我想对你说声抱歉。”
莫里森说完,便低下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脑中已经推演出不下十种海瑟薇可能出现的反应,为此,他一一做好了说辞。
无论海瑟薇态度如何,他一定要将这份歉意传达到!
莫里森捏紧拳头又放下,整条鱼度日如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些不好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海瑟薇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比他想象中最坏的那种结果还坏?
那一刻,莫里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了解海瑟薇。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年,他凭什么傲慢的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海瑟薇?
“……”人鱼抬起冰蓝双眸,眼前的木门就像一睹厚重的墙,将他像一个囚徒般围住困住。他很想知道海瑟薇的想法,可屋内什么动静也没有,这让他更加不安。
“海瑟薇?”莫里森凑近门板,将耳朵俯身贴近,“你醒着吗。”
“如果醒着的话……可不可以应我一声?”
莫里森注意力全在屋内,未曾注意到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几丝卑微恳求的意味。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莫里森想。
就像踩在棉花上,下方还可能是万丈深渊。
放在平时,莫里森定会吐槽几句“在意一个人竟然如此痛苦,怪不得人鱼们都走肾不走心”;但现在,莫里森满脑子全是“是不是真的闯祸了究竟要怎么办”和“要怎样补偿对方才能让对方不难过”诸如此类的想法——
礁石书洞里没有一本书是教怎么哄女孩的啊!
(魔渣老爹倒是试图教过他,但莫里森鄙夷对方的魔品,直接将对方骂走了)
魔法方面的天才人鱼今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究竟怎样才能不救,究竟怎样才能让海瑟薇不难过——他脑子要爆炸了!
实、实在不行,直接坦白身份,让海瑟薇扣他几片鱼鳞下来——无论是做成魔法药剂卖钱,还是做成巫蛊娃娃每夜诅咒他生不如死,彻夜难眠,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只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难过呀。
墨蓝发色的青年扶着门板,蹲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样才能让海瑟薇不要难过。
“先生,您怎么蹲在这儿?”
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莫里森回头一瞧,是一位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侍者。
“和女朋友吵架了?”侍者看向莫里森背后的门,又颇为怜悯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莫里森。
“……不是女朋友。”莫里森想了想,半真半假道,“但确实有些矛盾。”
“噢……”侍者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猛地拿起手中的便携式魔导通讯仪,“那你就是纠缠女孩子的痴汉变态!我要呼叫前台,叫骑士团过来!”
“哎。”莫里森连忙伸手制止,“您误会了。我们是朋友。”
“是吗?”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的侍者警惕怀疑地看着他。
莫里森连连点头:“您可以查一下入住记录。是……是她带我来的。”
侍者半信半疑,拨通了前台号码。在核实好信息,确定莫里森确实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后,她才换出笑容,温柔道:
“伊莱先生,现在是清晨6点半。我想,里面的那位小姐,或许还没有起床。”
“不会。”莫里森执着地说,“她平时都起得很早。”
侍者看了眼莫里森,忽然笑了:“那是平常。”
“我听前台说,您昨晚有些醉酒,是洛兰小姐将您扶进了房间。”
“她今日累些,多睡了会儿,不是很正常吗?”
“让她好好休息吧。8-10点我们提供额外的自助早餐。您可以那时再叫她。”
侍者笑眯眯地拍了拍莫里森的肩膀,随后带着副懂了一切的表情离开了。莫里森原地愣了十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有话。
完全不是那回事啊!
莫里森脸红成了火烧云。
这些人类,思想怎么比黑暗生物还要龌龊啊!
顶着满脑子有的没的,莫里森以败北的姿态,再度回到了房间。这两个小时内,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眼巴巴地看着墙上的钟表,看着它一圈一圈,从“Ⅵ”走到“Ⅷ”。
刚一到点,莫里森便蹭的站起,转身走向隔壁。
“海瑟薇?”
他一边敲门,一边轻声询问。
“你在吗?”
青年起先敲得轻柔,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退后几步,三条深蓝在他身后猛然扬起!
“海瑟薇?”莫里森语气沉沉,“你……真的在里面吗?”
刚才他被人鱼劣根性中的恋爱脑左右了思维,竟然遗漏了一种可能!
敲门呼喊都没有回应,不一定是没睡醒,还可能是——
遇到了袭击!
“如果遭遇了什么危险……”他扬起手臂,“可要——”
“向我大声呼救啊。”
飒!
物体飞速滑过空气的声音在人鱼耳畔响起。此刻,他前所未有的,在光明结界内,第一次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戮之心——
咔。
木门忽然打开。蓝发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
与此同时,三条触手正以一个令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冲向门口——
“呀!”
“海瑟薇?”
莫里森赶忙调转力量,三条触手躲闪不及,全都一头撞在了门板上。它们像熟透了的柿子般,先是发出咚的一声,随后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海瑟薇?”莫里森连忙跑过去,抓着海瑟薇的肩膀看上看下,在确定对方并未受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你没事吗。刚才叫你好久,你没开门也没应,吓我一跳。”
“啊?呃,没有。”海瑟薇看了看地上抽搐蠕动的触手,下意识朝旁边退了两步。
“我昨晚没睡好。”她环顾一周脚下,又抬头望向莫里森,“让你担心了。”
“不客气。”
莫里森想起自己本来是想道歉的,却因为疑心太重,将氛
围搞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话卡在喉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个,昨晚……”
“你真的在这里啊!海瑟薇!”
一个女声忽然打破了二人的独处。莫里森有些不爽地抬头,随即便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电一般,蹿到了海瑟薇身边,并自后抱住了她的腰。
“您竟然真的和他住一个酒店!听说你们一起喝酒了?醉了吗?住一间房了吗?已经——了吗?”
苏抬起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对视着海瑟薇:
“回答我,海瑟薇小姐!”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莫里森无情打断,“你没看到我们根本不是从一间房里出来的吗?”
苏左右看了看,发现两间屋子确实都有住人的痕迹,点点头:“确实。”
莫里森:“所以说——”
“但是这并不能解除你们的嫌疑。”苏灰蓝色的眼眸忽然犀利起来,“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上半夜在这个房间,下半夜在那个房间的癖——”
“够了。”海瑟薇出言打断,“根本没有那回事。”
她抬起罗兰紫色的双眸,瞥向莫里森:
“我和药剂师先生是分房睡的,这点毋庸置疑。”
“药剂师……先生?”
莫里森晴天霹雳。
怎么就忽然降格成用职业称呼了呢?
以前不都是莫里森先生,贤者先生,还有甜甜的前辈吗!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它好痛,且在滴血。
苏倒是没在意:“呼,那我就放心啦。我相信海瑟薇小姐。话说,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海瑟薇点点头:“我这几天生理期,不太舒服。”
“可恶!有没有带热水袋?有没有止痛药?”
苏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最后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第三个人似的,眼睛一亮,直直看向莫里森。
“……干嘛。”莫里森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讨论的话题!你这位男士快点去问前台要只热水袋,顺便整点热饮!”
“……喔,喔,好。”莫里森没有怨言,兀自离开。他在人类的图书馆上看到过人类雌性有生理期这种东西。期间,保暖非常重要,就像人鱼的发情期必须有朋友守夜或者呆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一样重要。
所以,得知海瑟薇处在如此特殊时期,莫里森当即迈快步子,力争用最短的时间找来热水热饮。
只是,不知怎的,他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那个叫苏的女孩子可以在海瑟薇最危险最特殊的时候,守护在她身边诶!
可恶,为什么。他也好想守在海瑟薇身边。
自己最看重的盟友,竟然要交由他人照顾。简直就像老婆生病发烧,却只能交给兄弟照顾,自己不得不出门打工挣钱,好气哦!
他也好想贴贴老婆!
……啊不对不对,是照顾盟友,照顾盟友。莫里森赶忙将自己从奇怪的比喻里拉了出来。
海瑟薇现在非常脆弱,作为联盟的领导者,他自然要好好的发挥领导者的作用,将关心集体,爱护同僚的精神发扬光大!
“我是生理期,又不是做手术要死了。”
片刻后,海瑟薇看着眼前丰盛的的炖小鸡、鱼汤,苹果卷和坚果奶,如此评价道。
“咳咳。”莫里森清了下嗓子,“苏应该也没吃早餐吧。一起吃吧。”
才不是他觉得这些看起来都不错,结果一个不注意拿多了!
“诶,我?”苏似乎没想到自己也是招待的对象,道了谢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瓦隆教授让我们回安溪市一趟。你看到消息了吗?”苏拿起一块苹果卷,轻轻咬了口,“好像说有事要通知我们。”
“重要的事?”海瑟薇戳了几下手环,仔细阅读了一会儿,“看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非要回去一趟,不能直接发消息,好好奇啊。”苏说,“不过看瓦隆教授这样严肃的措辞,好像确实重要的。”
海瑟薇神情凝重,吃了几口便没再吃。她起身离席:“我去补下妆。”
“去吧去吧。”苏摆摆手。
“补妆?她化妆了吗?”莫里森眯了眯眼睛。
他怎么感觉没有。
“这您就不懂了吧。”苏喝了口坚果奶,又吃了块饼干,“说是补妆,其实就是上厕所的意思。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在吃饭,所以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奇怪的地域文化……莫里森不甚理解地点了点头。
片刻,海瑟薇回来了。三人一起用完了早餐,稍作休整后,登上了前往安溪市的列车。
笃——笃——
庞然大物很快在汽笛身中哐哐启动。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近一年,已经熟悉乘车流程的莫里森再也不像去年第一次坐车那样,像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鱼了。他十分自然交票根,放行李,在对应的座位落座,并十分主动地帮大家取了陪旅客度过漫长旅程的免费小零食。
“两包红椒香味,一包茴香籽味,一包番茄味,两包香草味。”
莫里森按照口味,依次将小饼干摆在桌子上,随后划分口味。
“这两包给海瑟薇,这两包给苏,这两包给我。”
“可以换一个吗。”海瑟薇将其中那包红椒香味的推回中央,“我唱歌,吃不了辣。”
“当然可以。”莫里森将红椒香味给了苏,分给海瑟薇两包番茄味饼干。
路上,吃了两包红椒香味饼干的苏忽然身体不适,三人便在列车抵达一处中转站时下了车。因为下趟列车还在三小时后的关系,莫里森订了间钟点房,供海瑟薇和身体不适的苏休息。
“这可真是不妙。”莫里森笑着感叹,“明明你们这些歌姬才是时代的主角,却都身体不适——搞得我都想替你们承受这些病与痛了。”
海瑟薇点头:“您很善良。”
莫里森笑了笑,没接话。他朝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苏努努嘴:“医生刚才怎么说?”
“哦,医生说,加西亚小姐可能有些着凉——”
唰。
一条蓝色的触手插在海瑟薇脖子边。
蓝发紫眼的女孩瞪大双眸,抬起头看他:
“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冰蓝眼眸的青年冷哼一声,不再掩饰。浓厚的潮湿的水分子扑面而来,海瑟薇恍惚一瞬,贴在墙上,下一秒,冰凉湿滑的软物反捆她双手,并微微蠕动!
“这话,该我问你吧?”
这时,肠胃炎不适的苏也从床上坐起,踱到海瑟薇身边:
“海瑟薇她,从来没叫过我加西亚小姐。
“她最喜欢的饼干口味是香草和红椒香。”
“海瑟薇小姐啊,她可是麻辣小龙虾重度爱好者——又怎会吃不了辣?
“所以,放弃挣扎吧。你这个——
“利用我朋友的身份,冒充她,又妄图窃取她所拥有一切的冒牌货!”
第119章 荆棘之星为了正义,她那位笨蛋朋友连……
“海瑟薇”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向后贴墙。
“怎么,觉得不说话就可以蒙混过关吗?”苏上前一步,扯住了对方的脸蛋。
她听说某些伪装魔法用道具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放开我!笨蛋。”“海瑟薇”扭头咬苏一口,后者并未因此松口,反倒愈加来气。
“你——”苏下意识手上施力,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冒充她偶像,还用非常可恶的用她朋友的脸来咬她——
可这伪装道具怎么就撕不下来?
“……等等。”
莫里森忽然微皱眉头,趁苏的注意力全在“海瑟薇”那里,于身后迅速施展了一个屏蔽术法。
“别扯她。”
“伊莱先生!”苏没放手,颇为不满地看向他。
“这是个坏人,它是假的!不要因为它和海瑟薇拥有同一张脸就心疼它。”
“我知道。”莫里森语气沉重,神情严肃。他走近“海瑟薇”,上下打量一遍对方。
“它确实不是海瑟薇。”
“但它……又是海瑟薇。”
“什么意思 ?”
苏的脑内瞬间出现了许多诸如人皮面具之类的可怕想法。她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冷嗖嗖的。
“我们面前的,确实是海瑟薇的身体。”莫里森顿了顿,“但——”
“里面却承载着一个陌生的灵魂。”
“什么?”苏瞪大眼睛,大吃一惊。
一直僵直身体的“海瑟薇”忽然松懈下来,不再紧张。她扑闪两下眼睛,想到什么似的,昂起鼻尖,露出笑容:
“对。你们不能伤害我。因为海瑟薇就是我,我就是海瑟薇。我们一荣皆荣——
“一损……皆损。呃啊!”
蓝发青年眸色微黯,垂于身侧的拳头握紧。“海瑟薇”只觉捆绑她身体的透明触手兀地收紧,逼得她险些吐出早餐。
等等,是什么时候化作透明色的?
“海瑟薇”强忍着束缚的外力,抬眼看向苏。这时,她才发现苏仿佛根本看不见那些触手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好恶心啊!你是做什么的?黑魔法师?……快放开我!否则……伤害我就是伤害海瑟薇!”
“海瑟薇”大喊大叫,莫里森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垂着眼,一声不吭地收紧着触手的束缚。
“快停下啊伊莱先生,”苏抓住对方拉紧绳子的手,“不要继续紧绳子了,它说伤害它就会伤害到海瑟薇诶!”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控制住伊莱先生为妙。
苏这样想道。
她与莫里森接触的并不算多,但她一直觉得,对方非常可怕。
莫里森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她看到的竟然是绳子吗……真可疑……“海瑟薇”抿了抿嘴巴,故作镇定:
“没、没错!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就相当于杀了海瑟薇。杀人犯法,你们没这个胆量。”
杀人犯法?
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能干冒充他人这种恐怖的事的人,竟然还会在意别人犯不犯法吗?
“怎么看都是你更恶劣吧。”苏说。
莫里森转了转眼珠,一些灰暗的设想从脑中淡去,胸中怒火熄灭大半。
移魂术法十分罕见。
其仪式材料复杂,成功率低;同时,咒语也几近失传,所剩无几。
越是违背规则的术法,对使用者的要求越严苛,一旦失误,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可怕后果——
移魂术恰在此列。又因其需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的灵魂同时离体,互相交换,在这个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双双灵体崩溃,当场暴毙。因此,几乎没什么魔用。
目前,这个冒牌货看起来仍生命力旺盛。那就说明,海瑟薇现在——起码目前应该活着。
他松下一口气,但又很快神情凝重起来。
但在那之后,便说不准了。
毕竟使用移魂术法诅咒别人的人,其目的便是替代原主,窃取对方的一切。现在大功告成,金蝉脱壳,哪里会管原主的灵魂是否安好?
“你是谁?海瑟薇现在在哪儿?谁教你的移魂魔法?”
“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莫里森抱臂而立,神情淡漠:“我数五个数。”
“我怎么会告诉你?我又不傻。”“海瑟薇”轻哼一声,“海瑟薇不见了,你们都很生气。我要是说了我是谁,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提刀上门砍我。”
“除非你们现在立刻放了我。”
“五。”
“喂,你不会真的死心眼的记时吧?海瑟薇的线索可只有我知道哦?”
“四。”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三。”
莫里森伸出三根手指,面无表情。
“二。”
“喂!我……你不能……”
“一。”
铮——
一声锐利的耳鸣声在“海瑟薇”脑内响起,针扎般地刺痛使得她弓起了腰。
“你……”“海瑟薇”抬头看他,罗兰紫色的眸子中尽是不可思议。
“海、海瑟薇可是你的伙伴……!”冒牌海瑟薇倒吸着凉气,声音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你就这么狠心?为了找出凶手,不惜伤害她的身体?”
“要是海瑟薇回来了,恐怕也——”
“海瑟薇”停止了叫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提起她的衣领,迫使她抬头向上。
“谁告诉你,你的痛苦同样会施加在海瑟薇身上?”
冰蓝眼睛的青年目光澄净,似夜间月光,平静冰凉。
而他的右手上,此刻正捏着一块雕有奇异纹路的符咒。
“亡灵法师?”“海瑟薇”一愣,“不,不对。如果你是亡灵法师,应该第一时间察觉我的存在才对。”
所以,那应该只是对方在魔法集市淘到的,来源于亡灵法师的魔法道具!
铮——
“海瑟薇”感到肩膀一烫,随后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她的灵魂。她垂眼,竟看到自己的灵体正在徐徐燃烧。
她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是无尽的惊恐。
“不!不要,快停下——”
“灵、肉、魂三位一体,要是我的灵消完全消散了,却没有新的灵填充进来,那海瑟薇才真的彻底死去,谁都救——”
“小偷。”莫里森神情漠然,“我并不是在和你谈条件。”
“有一点希望你清楚,就算消灭你的灵会让这具身体彻底死亡,我也不会亏损什么。”
“什么?”早已看傻了的苏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不对不对,那可不行,您要保住海瑟薇啊!”
“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莫里森回头看苏一眼,“凶手是它。”
他指向蜷缩在墙角的“海瑟薇”。
“加西亚小姐,你和海瑟薇相处那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吗?”
“圣子,神明,教会,这些人人恐惧的东西她都不怕,就是因为她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坏的。”
“如果死亡就能换来真凶缉拿、就能消灭邪恶——”
“加西亚小姐,以你对她的认知,你觉得海瑟薇她会接受吗?”
黑发女孩一时愣住,她想了很多反驳的话,最终却发现,莫里森的话虽然听起来冷漠无情,却异常理性——
为了正义,她那位笨蛋朋友连神明与权威都不怕,何况一个小小的死亡呢?
苏原地哽咽啜泣,湿了承载灰蓝眸子的眼眶。
“什、什么?你们认真的吗?海瑟薇她可是你们的同伴诶!”
“你们不应该好声好气和我谈判吗!”
“海瑟薇”崩溃极了。她完全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那个海瑟薇洛兰也真是的,是因为脑子不灵光识人不清吗?竟摊上这样两位毫无人性的朋友,实在是倒了八辈子霉。
眼看眼前二人一副决然行刑的样子,“海瑟薇”实在不敢继续等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说!我说行了吧!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同为歌姬,我因看不惯她放着好资源不用,反倒带头
扮丑耍滑,这让我感到非常恶心。”
似乎是害怕停顿会被对方手刃,“海瑟薇”将一切像倒豆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
“恰好,有个神秘商人向我推销诅咒之术。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说是用了那个仪式后,海瑟薇就能倒大霉。我就买来用了,可谁知道,这玩意竟是交换灵魂的黑魔法!”
似乎是担心莫里森不信,“海瑟薇”赶忙继续补充道:
“拜托!我也是歌姬好嘛!我用她的身体唱歌,即使青史留名,留的也是“乌鸦”,而非我“小蘑菇”——
“还有魔晶卡!我赚那些演出费是要养家的好吗!我成为海瑟薇,是想为露西亚里奇分担出力吗?”
“我的粉丝比现在的海瑟薇多,我的实力更不在话下。除了脸,海瑟薇样样不如我——我要她的身份干嘛!”
小蘑菇一口气道出所有,安静地打量着莫里森和苏:
“我一开始就想这么说的,可你们会信吗?”
苏点头赞同:“毕竟海瑟薇小姐的脸蛋确实美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一点也难逃嫌疑。”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吗!”小蘑菇十分抓狂,“我问你,加西亚小姐,你想成为你讨厌的人吗?”
“如果你因背地里诅咒了几句他,结果就变成他本人,你会开心吗?”
苏想了想,她讨厌的人是拐跑她童年玩伴,最终导致安琪儿悲剧的圣子。
如果她的灵魂进入到圣子体内的话……
呕。
不行。光是想想,苏就恶寒阵阵,恶心到想吐了。
“所以嘛,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真的也是受害者之一!我甚至想回到我的身体!”
小蘑菇说。
“但我怕你们根本不会信,然后,找到我的身体,与海瑟薇合伙将我谋害!”
“所以,海瑟薇的灵魂现在在哪儿?你的身体里吗?”莫里森不想和对方废话,单刀直入。“你又在哪儿?”
“……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小蘑菇顿了顿,艰难开口,“但说实话,我……”
“其实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为了收集【被施术者血液】这一材料,我假扮成搬运香薰的路人,在海瑟薇面前跌了一跤。”
“那天夜里,我们发生了交换。次日早晨,发现自己变成海瑟薇的我非常害怕,没有给您开门。随后,我从窗户外的排水管道爬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我’仍躺在地板上睡觉。”
“难道‘我’死了吗?怀着这样的担忧,我查看了自己的状况。但‘我’仍有脉搏,只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如果海瑟薇能控制着我的身体起来说句话,你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怀疑我。”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她看一眼莫里森,“您非要敲门找人,为了不被发现,我只好回来。但直到刚才,我都没有感应到海瑟薇的位置——呃,其实,我也是一名魔法师。”
“查到了。”苏抬头,将魔晶手环上搜索到的资料探至莫里森眼前:
“歌姬称号:‘小蘑菇’。阿兹卡那北部地区当红歌姬。兼任魔法部战斗支部队长。
“多次协助乔伊斯家族处理光明结界附近魔物清理工作,屡创功绩。魔法部历史上晋升最快,最年轻的‘王国利剑’、‘荆棘之星’。”
第120章 蓝羽知更嘴边还粘着一根杂乱的蓝色羽……
“王国利剑?荆棘之星?”
人鱼冰蓝色的眸子扫过被触手摁在墙上的小蘑菇,冷哼一声,言语间带了些讽意。
“就这?”
现在人类魔法部里如果都是这个水平的话,别说他父亲,就算是他和路易联手,恐怕都能给予人类重创——
人鱼下意识抬眸瞥了眼窗外。
也就靠那光明结界苟活至今。
“怎,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不要小看人!”小蘑菇颇为不服,“我才十七岁,魔力比不过你很正常。未来谁比谁强,还说不定呢。”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莫里森换了口气,冰蓝眼眸毫无温度,却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连他人性命都罔顾一边的人,就算学了高超的魔法,也不配当王国的卫士。”
“你……”
小蘑菇一时愣住,说不出话。良久,她才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我也是被骗的……”
“被骗?”
人鱼轻哼一声,唇角扬起,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小蘑菇的脑袋:
“怎么,上当受骗你非但没有反思愧疚,反倒洋洋得意,以此为荣了,是不是?”
“要不是你身体不在这里,我倒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脑花,还是果酱。”
小蘑菇直接呆住,低下头一声不吭。
苏在一旁也听得愣住,越发觉得莫里森剥去道德伪装后,会是一条阴森可怖的蛇。
毕竟从理性上说,撬脑瓜这话多半是气话和抱怨的玩笑。但从莫里森口中说出来,苏竟有一种对方是认真的错觉。
“再问你最后一次,海瑟薇在哪儿?”
莫里森捏紧符咒,眸色冰冷。
“不说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啊?”小蘑菇哆嗦一下,猛然抬头,“我不知道啊!我刚才已经把所有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们了!就算杀了我,我也……”
啪。
隐藏身形的深蓝触手威胁似的在小蘑菇脖边的墙壁上猛拍一下。
“啊啊啊快拿走你这恶心的东西!”
小蘑菇动了动嘴巴,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慌乱张望,最终却将目光停驻在莫里森的身上。
“是你?”
“你竟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法术……?”
“整个王都能使用这种法术的,就只有‘赤枫’团长,福金魔导士,以及乔伊斯家族的那位前辈——”
小蘑菇抬起罗兰紫色的眼眸,丝毫不掩怀疑:
“那么,你究竟是……啊啊啊啊啊!”
深蓝触手又重重地拍了下墙。只有小蘑菇能听到的响声使她绷直身体,仿佛一直受惊僵直的兔子。
“蘑菇女士,是丰富的外勤经验,让您误认为您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么?”
莫里森抱起双臂:
“你的上司没教过你,落进恶徒手中,要努力控制住对方的情绪,尽量不激怒对方吗?”
他收起触手,微微侧身:
“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接下来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后,再谨慎小心地开口。”
状况外的苏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小蘑菇夺舍的海瑟薇和莫里森时而对视眼神交流,时而怒目相对——就好像他们背着她用着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沟通,但偏偏屏蔽了她一样。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苏想。
不过说来说去,八成也是海瑟薇下落的那些。由此,苏深吸一口气,上前,横在莫里森与小蘑菇中间,将他们分隔开来。
“我有一个好办法。”
苏笑着望向小蘑菇。
“蘑菇小姐,您年纪轻轻便成为魔法部的一员,中间的过程,应该很辛苦吧。”
“是……不对,”小蘑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你问这个干什么?”
“您看,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失误影响到普通人的魔法师,受到惩处,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唔,我听说,严重的可会弹劾职位,录入档案,伴随一生呢。”
小蘑菇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发青发紫。她薄唇微抿,唇齿颤动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变态。”
“你们,你们都是没有心的变态呀!”
“呵呵呵。”苏轻笑两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不过,如果我不说,你不说,大家都不说,那么,就没有人知道蘑菇小姐您犯过错误了。”
“你说是吗?莫里森先生?”她歪头抬眸,望向莫里森。
“……”莫里森愣了半秒,随即点头,表示赞同。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苏加西亚在审问逼供方面,倒有两把刷子。
“当然,如果蘑菇小姐能成功协助我们找到海瑟薇,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我们之间的矛盾呢,也可以一笔勾销,毕竟海瑟薇善良大度,不会深究;这样,海瑟薇平平安安,蘑菇小姐的工作也得以保住——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划算?”
划算个头!
小蘑菇心中咆哮。但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太狠了,太狠了!这海瑟薇究竟都招了什么恐怖的朋友在身边呀!
“行行行,我答应你们!答应你们行了吧!”
小蘑菇很想嚎啕大哭,但看到莫里森目光冰冷地,用“不许用她的脸哭”的眼神盯着她时,她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但我也不确定能否成功。万一失败了,也别找我!”
说完,小蘑菇开始思考之前的情况:
“当时,我就在旅馆画阵施法,按理说,那个程度的魔法阵,应当不会将海瑟薇的灵魂传送太远。”
小蘑菇向莫里森笔画着法阵的大小:
“其他的仪式材料我觉得都没有问题,但只有一样,让我感觉非常奇怪。”
“那是一只鸟。”小蘑菇顿了顿,“蓝羽知更鸟。”
“鸟?”苏有些不明白地重复一遍。
小蘑菇点点头:“一般来说,魔法阵仪式材料都是死物。但那位教我书法的商人却反复叮嘱,让我一定要带那只蓝色小鸟。”
“移魂魔法,原理应该是活物和活物的交换。既然法阵中存在着第三种活物……那它,会不会就是那个变量?”
苏:“你的意思是……”
莫里森:“海瑟薇……变成了那只知更鸟?”
小蘑菇艰难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除蓝羽知更外,她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不对,如果海瑟薇的灵魂在小鸟身体里,那她的身体里,现在居住的……
是一只鸟?!
“不要啊!”小蘑菇脑补了那只笨鸟用她的身体去啄木头捉虫子的场景,一时间非常崩溃,发出惨烈的悲鸣。
莫里森顾不上管她。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掌握了目前唯一有价值的情报。当务之急,是要以最快速度返回玻璃港,找到那只蓝色小鸟。
莫里森迈开步伐,又有些迟疑。
等列车太慢,低空飞行他没问题,但苏在这里,不方便施展。更何况,他也不放心把苏一个人和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王国利剑”放在一起——万一那家伙又强制苏和她交换呢?
“那个……如果你们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提供传送法阵。”
莫里森回头。顶着海瑟薇身体的小蘑菇正微微探头,在触手微微松开她后,从身后拿出几颗色泽鲜艳,魔素饱满的魔晶石。
*
在还算有点用处的王国魔法师的帮助下,莫里森与苏共同体会了一次官方人员才能使用的大型传送魔法阵。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比魔导列车带劲多了。
可惜损耗实在太大——那几颗刚刚还鲜艳美丽的魔晶石此刻已经全部冒烟,失去光泽——虽然小蘑菇坚称,它们还可以用个半次。
莫里森没再纠结这个,快步与二人返回先前的旅馆。
小蘑菇似乎并没有欺瞒,他们确实在对方所说的房间中,发现了一个和海瑟薇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目前正被旅馆的工作人员抱住,两眼发光,对着屋内的木质桌椅舔舔嘴唇,跃跃欲试。
“我们没有兜售假酒!”意识到三人嫌弃的目光,工作人员急忙如此解释道。
“看好她,看好她!”小蘑菇激动大叫,“千万别让她出去,如果让无良记者拍到了,对你们酒店可没好处。”
莫里森没在管他转头询问那名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一只蓝色小鸟。
“小鸟?”工作人员思考一阵,“那个呀,确实有看到。不过那只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们想要靠近它,它却跌跌撞撞地飞走了——”
“但它好像……不会飞?总之,它似乎从这里掉了下去。或许是翅膀受伤了?可怜的小家伙。”
掉了……下去?
莫里森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向外看去。
一只橘猫正闲庭若步。嘴边还粘着一根杂乱的蓝色羽毛,身边也吊着几根蓝色羽毛,看样子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海瑟薇!
莫里森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天使的寄宿……被猫给吃掉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走了过来,双手叉腰,对猫训斥道:
“坏猫咪。幸好我赶到及时,否则可爱的小鸟就要被你吃掉了。”
“它那蓝色的羽毛太美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爱的生物。弟弟他也很喜欢,正和它玩得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