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香江小姐决赛警队哪来的8小时工作制……

    八月十五,无论多钟意夜蒲的年轻人,也会乖乖在家中陪父母吃团圆饭、赏中秋月。

    林礼娥从厨房里依次端出椰子炖乌鸡、马蹄肉饼、清蒸膏蟹并美味烧腊。钟子朗则将碌柚、柿子、杨桃清洗摆盘,供奉到钟良朋遗像前,虔诚地点燃线香。

    中秋节,最不可或缺的美味是什么?

    自然是月饼。比起大排长龙、供不应求的美心同半岛,钟子晴最偏好的,还是由历史悠久、价格亲民的荣华饼家出品的双黄白莲蓉月饼。一口咬下去,柔软细腻的莲蓉混合咸香鲜甜的蛋黄在唇舌间绽放。

    酒足饭饱后,两兄妹陪林礼娥下楼扔掉厨余垃圾,娥姐被几名相熟业主拉住闲话家常。

    “不如去煲蜡?”钟子朗背对林礼娥,从怀中掏出偷偷藏起的月饼盒,一脸坏笑。手腕转动,月饼盒便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钟子晴一把夺过月饼盒,揭开铁盖,倒出五支蜡烛,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大个仔啦,还学小朋友玩火?”

    钟子朗假装生气,板着脸哼了一声:“中秋节啊,只要不故意放火,差人看见也不会管。”

    “最多只能点一根蜡烛!”只要不危害到公共安全,钟子晴很乐意同阿哥找寻童年回忆。

    钟子朗撇撇嘴,“一根蜡烛哪里过瘾。”

    “那就回家。”钟子晴合上月饼盒,装作要同林礼娥告状。

    钟子朗立刻拦在妹妹身前,“Yes,madam!”

    两兄妹一拍即合,溜出大厦,找到一安静避风处,钟子朗捡来两块砖片将月饼盒架空,倒入浅浅的一层水。点燃蜡烛后,烛泪随地心引力滴入水中,逐渐汇聚成一轮满月,天上月同盒中月交相呼应。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大哥坚毅的脸,钟子晴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那时养父尚在,养母也未因操劳而衰老。

    在三观尚未形成的秩序混乱期,钟子晴常常跟在大哥身后玩恶作剧:按了邻居家的门铃后立刻躲到安全通道里窃喜,上课趁老师不注意扮鬼脸逗笑后排同学,接一盆水放在卧室门上,故意引讨人厌的亲戚进门淋成落汤鸡……

    恶作剧当然会有后果,严父钟良朋铁青着脸,领一双儿女依次上门同邻居、同学家长、亲戚道歉。

    钟良朋同林礼娥不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选择在钟子朗犯错时,没收钟子晴的零食一周,钟子晴犯错时,剥夺钟子朗的篮球时间。当两兄妹都犯错时,钟良朋便罚自己蜷缩在梳化上度过漫漫长夜。

    兄妹两人或许不懂事,稚子的天性却不忍心细妹、阿哥、爸爸替自己受罚。无需多言,他们自觉变成世间最懂事的一双儿女。

    这种“交换惩罚”的机制,让两个本无血缘关系的小朋友活生生长出了骨肉亲情来,命运交织、无法分割。

    “一个二十二,一个十七,不知羞,竟然学小朋友煲蜡?”林礼娥不知从何处寻来,她双手叉腰怒斥一双儿女的模样渐渐同子晴记忆中正言厉色教育一双儿女的养父重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娥姐同老豆越来越像,她一人挑起严父慈母的重担,让两兄妹在无忧无虑中健康成长。

    林礼娥同大厦保安才哥借来灭火器,将“犯罪现场”消灭后,拧着一双儿女的耳朵,顶着街坊的调侃,回到了家中。

    此刻,钟子晴不再是警署英勇无畏的madam钟,又变回了有妈咪教育、有阿哥疼爱的小朋友。

    BTV新闻台正在播放各处的中秋节活动,透过那一方小小的彩色屏幕,足不出户,也能看到佳节盛景:新界围村燃放孔明灯祈福,九龙黄大仙祠高悬彩灯庆贺,湾仔喜帖街孩童手提玉兔、嫦娥、金鱼灯玩乐……

    但最隆重盛大、最引人注目的活动,当属铜锣湾的大坑舞火龙。

    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有百年历史的莲花宫前,中式八角宝塔同西式雕花栏杆相映成趣。

    莲花宫前,几十名身着传统中式服饰的女童,手提精致莲花灯或考究云灯,身后是由珍珠草手工编制而成的六十七米巨龙,龙珠、龙头、龙身插满了瑰红色的长寿香。

    静待点睛、拜神、祈福后,锣鼓声响、爆竹芯燃,数百位火龙少年挥舞铁臂,插满长寿香的火龙,便在龙珠的吸引下,历经蛟龙入海、火龙过桥、起结龙团直至神龙摆尾。

    六十七米长的巨龙呼啸着穿梭过铜锣湾的大街小巷。街市旁的市民个个都在等待火龙降地后,抢那未烧完的长寿香,以求驱逐邪祟、家人平安健康……

    “滴滴……”墙壁上的机械挂钟发出9下匀称的打点声。

    钟子晴斜倚在梳化上,顺势踢了脚坐在地上、掌握遥控器的钟子朗,“喂,九点了,快切去娱乐台。”

    幸好有挂钟报时,她差点错过今晚的一项重要活动。

    钟子朗按动遥控器按钮,随口问:“娱乐台?你几时转性-爱煲剧?”

    “今晚是香江小姐决赛啦,有我上司的细妹参加。”钟子晴解释道。

    钟子朗皱眉,停下手中动作,扭过身问:“你上司钟意公私不分吗?他不知道薪水只能买到你8小时内的时间吗?凭什么分配你收工后的私人时间?”

    “你同我收声啊!警队哪来的8小时工作制?”钟子晴抢过遥控器,翻了个白眼,“许sir人超好,不光肯替我们背锅,还会在高层面前替我们争福利,就连上次我当街拦一哥车,他也愿意替我做保。学仪经常送下午茶到警署,也算是我半个朋友啦,当然要看直播支持她。”

    兄妹俩又在争夺遥控器控制权,林礼娥唯恐被战争波及,摇摇头,自顾自走进厨房饮糖水。

    时间刚刚好,广告播完,香江小姐决赛正式开始。红磡体育馆内竟出现了巨大的狮身人面像、金色的胡夫金字塔,甚至是法老图坦卡蒙的半身像,参赛者、表演嘉宾、主持人都穿着阿拉伯大袍,奇幻异国主题布景让每一位观众都仿佛置身于古老埃及。

    播放完宣传片后,十五位决赛佳丽在舞台上一字排开,露出真容。

    “快看,左起第二个是学仪,靓吧?”钟子晴一眼认出好友,得意神情好似她才是舞台上的幸运儿。

    “外表靓有什么用?以我的角度来讲,台上这些参赛者还不如楼下陈师奶,人家起码中五毕业,学历有基本保障。”钟子朗对选美比赛没有兴趣,坐回梳化上,拿出一本专业书看了起来。

    钟子晴一把抢过书,“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参赛者,就比如学仪,她是大学生,选香江小姐只是她的兴趣。”

    “争不过你,继续看。”钟子朗

    放下手中书,继续陪妹妹观看表演环节。

    为抢到中秋节收视率,BTV竟请到香江乐坛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四大天王”担任表演嘉宾,戏剧、歌唱一一展示,全场观众不停发出尖叫。

    到了关键的问答环节,十五名佳丽着靓装依次上台,接受主持人的拷问,决出五强。

    第二个上场的是许学仪,面对主持人的快问快答,她都能用急智应对。

    太过平淡出不了效果,BTV著名谐星成伟志手捏提词卡,漫不经心挖下一个大坑,“如果要你炒Bo姐,你怎么开口?”

    许学仪思索片刻后,对坐在台下评委席的BTV台柱说:“Bo姐,你在BTV做这么久,是时候休息了,出去放松段时间再回来工作啦。”

    “扑哧!”钟子朗惊得将口中还未咽下的温水喷了一地。

    全场一片嘘声。

    幸好Bo姐人美心善,笑呵呵替许学仪解围,“多谢晒,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哇,你这朋友竟然想炒Bo姐鱿鱼,一点都不够圆滑,”钟子朗嘲笑道,“换作是我,一定拍掌讲,炒得好,炒得妙,将阿姐炒到更火更旺,帮BTV同邵生赚更多钱回来,替大家加人工,人人有份。”

    “圆滑就不是学仪啦,整天弯弯绕绕,做朋友多累。”学仪同许sir果真是亲兄妹,一样的直肠直肚。

    淘汰环节,在问答时马失前蹄的许学仪,五强不入,遗憾离场。

    “哎,不看了。”钟子晴关掉电视,走到餐桌前饮糖水。

    电话“铃铃铃”地响了,钟子朗捞起听筒,听了两秒后,递给钟子晴,“找你,自称是什么Dr.罗,你们换家庭医生啦?”

    “法医官啦,”钟子晴扮了个鬼脸,接过听筒,“Dr.罗,中秋快乐!你一定有被许sir要求看香江小姐吧,好可惜,学仪前面的问题都回答得好棒,都怪那个矮子鬼,故意挖坑让学仪跳。对啦,Dr.罗有事吗?”

    “没事,Madam钟,想提醒你不要忘记赏月。”电话的那头的罗晟,此时正端着一杯红酒赏月,他压根没看电视。

    “多谢,”钟子晴偏头夹着听筒快步走到窗边,“月亮又大又圆。”

    挂断电话后,钟子朗问:“你们西九龙的人,个个都公私不分?钟意收工找同事聊天?徐嘉洛就同他们警署的同事无私下联系。”

    “嘉洛哥性格孤僻,也就只有你愿意同他做朋友。”

    兄妹俩插科打诨,10楼A座迎来了久违的欢乐。

    饮完糖水没多久,钟子晴躺到了床上,睡梦间,仿佛看见林礼娥像小时候那样替她掖被子,嘴里念念有词:“子晴,不回去同亲生父母住半山豪宅,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钟子晴翻了个身,笑得像食过香江最甜的蜂蜜。

    爱是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能量,无关物质,是无价宝。

    第42章 影星与富商凶手也放假嘛!

    天边微微泛起晨光,时差未倒,钟子朗一夜难眠,索性顶着黑眼圈去早市猪肉荣那里买回一两刚从屠宰场运来的鲜猪肉,再剪开三只由开源蛋行出品的皮蛋,熬成一锅咸香浓稠的皮蛋瘦肉粥。

    等粥熬成的空余时间,他又跑到街口那家百年面包铺,买回热气腾腾的方包,两片一组,中间夹上浓郁的花生酱,将吐司浸满蛋液,在锅中炸成金黄的西多士。

    “叮!”烤箱里热气腾腾的蛋挞散发出诱人香气,勾来了饥肠辘辘的钟子晴,她嘴里含着牙刷,睡眼惺忪站在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馋猫,快去洗手”钟子朗取下围裙,腾出手来,刮了下子晴的鼻尖,将她推进洗手间。

    将中式粥品并西式甜品一一端上饭桌后,林礼娥坐主位,钟子晴同钟子朗分别落座两侧。钟子朗负责准备丰盛早餐,钟子晴便主动站起来分粥,第一碗,自然要盛给林礼娥。

    娥姐接过小碗,舀了一勺粥喝,“子朗的手艺愈发精进,迟早我这厨神宝座要传给你。”

    第二碗则由早餐功臣钟子朗笑纳,“英国人只知吃白人饭,冰冰凉凉,不合我胃口,想要不饿肚,只能自己动手,积年累月下来,菜鸟也变老手啦。”

    “大哥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将来阿嫂有福啦。”钟子晴钟意中西合璧,一勺粥配一口西多士,咸味同甜味在舌尖交织,她满足地眉开眼笑。

    “铃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非常不懂事地破坏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

    钟子晴捡起一个蛋挞含在口中,快步走到客厅,捞起听筒,“喂,哪位?”

    林礼娥努努嘴,钟子朗便转身进了洗手间,拿出扫把清理掉在地上的蛋挞皮碎屑。

    “子晴?我是许学礼。”

    休假第一日便接到上司电话,倒霉,千万不要有命案发生啊!

    钟子晴慌忙将口中的蛋挞咽下,“许sir,咩事啊?”

    “你今日没安排吧?”

    “有,要去书局买复习资料,”钟子晴信手拈来一个借口,为增加可信程度,还搬出钟子朗替自己撑腰,“大哥逼我考大学。”

    “以子晴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考得上,晚点去也无所谓,书局不会关门,学校也不会跑路。”

    “许sir,不会有新案子吧?”见许学礼绕来绕去也不入正题,钟子晴干脆将自己的脖颈递到上司刀下。

    “当然没!”幸好许学礼刀下留人,他笑声洪亮,几乎要把钟子晴手中听筒震碎,“中秋第二日是公众假期,凶手也放假嘛!”

    钟子晴:“……”

    难怪许sir昨日大手一挥放她三天假,今日是礼拜六,这三天假期分明就是她的合法休息日,算下来,还是她吃亏。

    “现在十点,你坐地铁到富丽华酒店顶楼餐厅来,差不多半个钟,请你食甜品啦。”①

    富丽华酒店由澳门前赌王家族创办,消费动辄上千。抠门上司无事献殷勤,钟子晴更好奇了,“许sir,究竟咩事啊?”

    “来了你就知,打扮漂亮点,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出你是差婆。”许学礼啪地挂断了电话,留钟子晴捏着听筒发呆。

    “喂,醒醒,”钟子朗伸出右手在子晴眼前晃了晃,皱眉问,“你上司不会是打算做媒吧?”

    钟子晴带着满腹疑虑走回饭桌前坐下,“我也不知许sir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呐,你记住,有的人表面热心替你介绍男友,实际上是拿你当盘菜,替他自己拓宽人脉。”钟子朗钟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妹妹身边出现的任何人。

    “许sir不是那种人啦,我先去换衫。”看在上司的面子上,钟子晴摆摆手,溜进卧室挑选合适靓衫。

    “事先讲明,你过两月才满十八,不能拍拖,对吧娥姐。”钟子朗提高音量,抬出母亲大人施压,唯恐子晴在卧室里听不见。

    林礼娥立刻撇清关系,“我就没你封建,有条件好的男仔可以先交朋友,万一子晴钟意,都可以拍拖,最好多拍几个,将来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类型。”

    “咦,我听说某人的初恋男友好像叫钟良朋哦。”钟子朗叉着腰,扭过头,看着母亲叹了口气,父母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劝女儿多拍拖,摆明双重标准咯。

    眼前不苟言笑的儿子同脑海中的亡夫英姿逐渐重叠,林礼娥笑得花枝乱颤,“我初出社会就遇到你老豆,他人靓又贴心,你们都未必有这个福气。”

    “我出门搭地铁啦。”钟子晴推开卧室门,身穿一条白色过膝吊带连衣裙,外搭浅蓝色针织衫,三两步走到鞋柜前翻出一双白色小羊皮鞋搭上。

    不施粉黛,却清新脱俗,钟家有女初长成,不用吃蛋挞,林礼娥心中也甜如蜜。

    “等等,我陪你去,”钟子朗放心不下,抓起外套追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阿妈,“娥姐,碗筷我回家洗。”

    似玉如花的钟子晴同气宇轩昂的钟子朗,好似金童玉女

    降世,发出一道靓光将大厦前台打瞌睡的保安才哥晃醒。

    邓良才笑道:“喂,子晴,今日警署放蛇啊?不过子朗也去,你们警署业务这么全面?小心兄妹俩都被非礼哦。”

    钟子晴:“……”

    钟子朗:“……”

    出了大厦步行500米即到地铁站,因为是公众假日的缘故,荃湾线上乘客摩肩接踵,久在人烟稀少地区生活的金童坐得头晕脑胀,幸好钟子晴随身准备提神药油,替大哥擦在太阳穴,钟子朗才不至于在地铁上呕吐。

    20分钟后,中环站到了,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中,一间白底蓝窗的方体高塔拔地而起,顶层的旋转餐厅仿佛一艘来自太空的飞碟,平添几分奇趣。

    搭乘电梯上到顶层,透过玻璃,能清晰地看见许学礼同一位妙龄女郎相对而坐,正是昨晚不幸落选的许学仪。

    “放心了吧,”钟子晴双手掐腰,警告她的拖油瓶,“要是被大嘉知道我出门带‘监护人’,一定嘲笑我。”

    “好啦,最多我们分开进,装作不认识。”钟子朗想出折中办法缴械投降。

    “OK!”钟子晴心满意足,提着手袋漫步至许家兄妹桌前,“许sir,学仪,我迟到了。”

    许学礼主动站起来,绅士地拉开中间座位,“没事,时间刚刚好,坐。”

    “观众朋友,下面进行最后一个环节……”餐厅中央的彩色电视正在重播香江小姐决赛。

    钟子晴一落座,立刻替许学仪抱不平,“都怪那个矮冬瓜故意害你,你哪里差过五强啊?”

    “也不能怪成哥,是我技不如人。”许学仪无奈地耸耸肩,却不见几分惆怅。

    钟子晴右手指尖轻轻触碰许学仪的手背,将安慰用掌心温度传递,“塞翁失马,焉知非福,BTV艺员人工低,你是大学生,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啊,子晴,我常常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术,”许学礼笑着摇头,“你记得上月来我们警署报案的影星Lydia吗?”

    见下属一脸茫然,许学礼继续唤醒她的回忆:“前几年的香江小姐季军,钟意做慈善的那位。”

    钟子晴恍然大悟,“想起来了,B组梁sir负责的case,细嘉还去帮手画侧写。”

    许学礼喝了一口茶,“昨日决赛结束,Lydia主动提出今日替学仪介绍电影资源。”

    “哇,好事哦,有圈内人牵线一定好顺利,”听见好友有意外之喜,钟子晴双手作揖祝贺,“学仪,恭喜!”

    “八字还没一撇呢。”许学仪嘴上谦虚,但弯弯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心底的喜悦。

    “子晴,你知现在社会鱼龙混杂,我怕学仪受骗,你虽然年纪小,但社会经验丰富,我想拜托你陪学仪见Lydia。”为显诚意,许学礼竟亲自斟茶递给钟子晴。

    钟子晴双手接过茶杯,“许sir,你比我更合适吧?”

    “我陪学仪去过比赛现场,大众对差人始终有偏见,你不一样,稍加打扮就像个学生妹,那些人一定没有防备,”许学礼面有难色,看了眼手表,“而且我的班机快要起飞了。”

    许sir同钟子朗一般,为妹妹计深远,钟子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握拳击向胸口,“放心啦,学仪,我撑你!”

    许学礼留下买单钱,钟子晴同许学仪将餐厅的甜点挨个品尝后,影星Lydia才姗姗来迟。

    许学仪眼尖,一眼认出餐厅门口那个身材高挑、拥有一头海藻般秀发的墨镜女子是影星Lydia,她激动地挥舞双手,“这里!”

    Lydia怀抱猫咪轻挪莲步,服务生自觉上前替她开道,落座后,她优雅地抬起墨镜,“学仪,这位是?”

    “我表妹,钟子晴。”许学仪介绍道。

    “叫我雷迪亚或者Lydia姐都可以,”雷迪亚并未将眼前的学生妹放在眼里,转头对着许学仪说,“待会儿我替你介绍莫正义,他是香江演艺学院的老师,正在替一部电影选角,我已经举荐你做女主角。”

    “新人女主角?好大胆啊!”钟子晴插嘴道。

    雷迪亚解开丝巾,露出纤细的天鹅颈,“妹妹仔,也不算大胆,你家姐已经在观众面前刷过脸,有一定知名度啦。”雷迪亚身上浓郁的5号香,让钟子晴沉醉。

    “嘀嘀嘀!”雷迪亚从随身名牌手袋中掏出BB机,娇嗔道:“正义哥临时有事,我们直接去楼下套房找他老板李查德。”

    见许学仪脸上有顾虑,雷迪亚笑道:“李查德是ABC,在LA做地产生意,这部电影是他投资,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有雷迪亚作保,许学仪同钟子晴也不再犹豫,跟着搭乘电梯下到客房部,正好有一名脸熟的参赛选手从李查德房中走出。

    雷迪亚立刻从高雅的影星变为圆滑的掮客,水蛇一般攀上富商的胳膊,笑着介绍,“李生,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许学仪,后面这位是她表妹。”

    “叫我Richard就行。”富商不动声色地挣脱雷迪亚的温柔陷阱,将三人迎入套房内办公区。

    雷迪亚坐下没几分钟,便以有戏要拍为由,逃离了现场。

    富商李查德从保险箱中拿出一份经纪约递给许学仪,“我们谈谈电影吧,要先同我签经纪约,择日再通知你试镜。”

    许学仪接过文件,同钟子晴头并头坐在办公椅上细细看了起来。

    “你是Lydia介绍来的,难道我还能骗你吗?直接签啦。”李查德夺过文件,笑着催促道。

    钟子晴在桌底,轻轻捏了捏许学仪的手。

    许学仪心领神会,笑着拒绝,“Richard,我明日一早答复你啦,签约是大事,还要同家人商量。”

    富商笑容有些僵硬,下一秒便将鱼饵投向钟子晴,“妹妹仔,你有兴趣啊?不如同你家姐一起签约,我捧你做第二女主角啊?”

    “我还在读中五,毕业再找你啦,”钟子晴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故作好奇,“Richard,你的公司开在哪里?”

    富商吸了一口雪茄,“我鬼仔性格,不习惯坐班,所以手下一班伙计都居家办公。”

    见许学仪咬死不签约,富商撕下两张纸,唰唰写下经纪人莫正义的电话留给两人。

    “子晴,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出了套房,见四下无人,许学仪紧张地问。

    钟子晴摇摇头,“没有,只是阿哥有讲,同人签约一定要谨慎,遇上老千,分分钟让你输到底掉。”

    许学仪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有雷迪亚做保,一定没问题。可惜李查德不让我们把签约文件带出来。”

    “简单,”钟子晴点点太阳穴说,“头先我已经将合约内容放到这里,我阿哥读law的,我回家默给他看。

    “子晴,不如你做我临时经纪人,合同哪里有问题,你替我同正义哥沟通吧?”许学仪一把将钟子晴抱入怀中,因学校社团还有事,两人便在酒店门口分别。

    消失已久的钟子朗终于出现,钟子晴对大哥今日表现很满意,兄妹二人索性步行回家,一路上,钟子晴细细将合约内容复述了出来。

    钟子朗听得十分专注,待细妹讲完后,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如果你背的无误,这份合约有两个疑点。一,没有写清拍戏的类型,将来公司让许学仪拍三-级-片,她也必须遵守,这完全依赖公司的良心。”

    “二,想要解约,必须赔偿巨额解约金。”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命运赠予你的礼物,其中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43章 警署交锋这种为自己所有物上画上避妖……

    发现合约有陷阱,钟子晴第一反应是去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给许学仪,可惜占线不通。

    “打给你上司咯。”钟子朗双手撑着玻璃,用坚实的臂膀将秋日萧瑟的寒风挡在门外,以免穿短裙的妹妹受冻。

    钟子晴将听筒挂回原位,摇了摇头,

    “许sir带一家六口去加拿大玩,现在差不多在飞机上,BB机一定没信号,若不是学仪事情多,她也不会留在香江。”

    “那不如直接打给莫正义咯,反正许学仪让你做她的‘临时经纪人’,”钟子朗双臂撑得有些酸软,甩了胳膊,“同他约个时间修改合约,去掉霸王条款,这份工还算不错。”

    “也好。”钟子晴点点头,从随身手袋中翻出富商留下的号码,嗒嗒嗒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响过三声后,通了:“Hello,Richardspeaking!”

    “Richard?”钟子晴皱起眉看了一眼大哥,又低下头比对纸条上的名字,“这不是正义哥的号码吗?”

    “你哪位?”电话那头的李查德有些慌乱。

    “我是头先陪许学仪找过你的钟子晴。”子晴朝后退了一步,钟子朗也将耳朵凑到听筒边来。

    “啊,Miss钟,我有印象,”李查德长舒了一口气,“正义在打合约,我替他接电话,稍等。正义,过来听电话,许学仪的表妹,今日我见过的,质素不错。”

    过了两三秒,一个公鸭嗓接过电话:“喂,我是莫正义。”

    “正义哥,你好,我是钟子晴,我想过了,拍电影不太适合我。”一阵秋风袭来,将钟子晴脸颊两侧的碎发拨乱。

    钟子朗腾出一只手,替妹妹将碎发捋到耳后

    “钟小姐真的不再考虑同我们公司签约吗?女二号片酬有20万哦。”莫正义捏着嗓子,利诱道。

    “真的不用,”钟子晴切入正题,“正义哥,你有空没,我想约你谈谈我家姐的合约细节。”

    “我今日好忙,明日见面再说啦。”莫正义啪地挂断了电话。

    回家的路上,钟子晴心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也觉得有古怪对吧?”钟子朗换上拖鞋,将妹妹的手袋挂到门后,又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棉拖放到她脚边。

    钟子晴自然地享受哥哥照顾,坐到沙发上,晃着脚分析:“不知是否我想太多,头先打电话,明明Richard才是老板,莫正义只是个经纪人,感觉他们的关系不太正常,不过Richard是ABC,可能美国佬不讲究这些。”

    “但是Richard唤莫正义过来接电话的间隔,感觉太短了,我也没听到有脚步声。不过可能信号不好,或者酒店地毯消音,听不到脚步声也不奇怪。”

    “你是差人,警惕性高总归没错。”钟子朗绝对是妹妹头号粉丝。

    “现在骗子多,”林礼娥端出一份油麻地买的四会砂糖橘,插嘴道,“头先我听楼下陈师奶八卦,前几年有个食软饭的,扮两种声音哄骗富太太投资,好贱格。”

    “那抓到人没?”兄妹俩异口同声,听妈妈讲别人是非,最快乐。

    “小白脸咬死他被朋友骗,是受害者,疑罪从无,富太只能自己吃亏咯,”林礼娥耸耸肩,挑出一个圆滚滚的砂糖橘,一分为二,顺手塞进兄妹俩嘴里,“不过你们这次有Lydia做担保,那就不一定,她是影星,又做惯慈善,一定不会骗人,你上司阿妹真是撞大运。”

    余光瞟到妹妹脸上仍有疑虑,钟子朗连忙将口中甜蜜的橘瓣咽下,“既然怀疑,不妨试着查查看,你是警察,有责任保护市民安全。”

    钟子晴抽出两张纸巾,随手分给阿哥一张,“莫正义是演艺学院的老师,不如我直接去学校查?”

    说完,不给母子二人反应时间,她就从梳化上弹起来,绕过走路不便的小皮鞋,踩上一双白色的ball鞋,头也不回地打开门,“我先去警署取证件同手铐!”

    “我陪你,然后顺便去书局买复习资料?”兄妹俩一拍即合,立刻冲了出去。

    “喂,回来食晚饭吗?”林礼娥又好气又好笑,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亡夫为办案抛下她的日子。

    OK啦,为保护市民安全,她一定头个支持!

    兄妹俩刚赶到警署门口,一辆银色轿车便停在了钟子晴面前,车前部的“欢庆女神”标志十分眼熟。

    车窗缓缓降下,法医官罗晟含笑问:“Madam钟?我听阿Jo讲你今日休假哦。”

    “我办点私事,”钟子晴三两步跑上前,低下头,“Dr.罗今日未休假吗?”

    罗晟双手握着方向盘,挑眉道:“法医科难得有机会休息,需要人帮手吗?”

    嗅到罗晟散发出的猎人气息,钟子朗一把揽上妹妹肩膀,“不用,有我帮她足够。”

    女警身边突然出现关系亲昵的异性,罗晟全身肌肉紧绷,从窗户上探出头,上下扫视,眼中温度几乎要在钟子朗身上烧出个洞来,“这位是?”

    钟子朗微微扬起下巴,双手环胸,挑衅地看向法医官。

    一时间,西九龙警署门口被无形的硝烟弥漫,剑拔弩张。

    阿Jo坐在副驾驶,啧啧称奇,子晴有观音兵保护,看来不用担心她吃Dr.罗的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子晴的……”钟子朗勾起嘴角,故意停顿几秒,待罗晟变身成一只炸毛狸猫后,才满意地开口,“子晴大哥,钟子朗。”

    罗晟长舒一口气,靠回椅背,伸出右手,释放善意,“我是法医科的罗晟。”

    “你们慢慢聊,我进去取东西。”见两位男性似乎想做进一步交流,钟子晴扔下二人进了警署。

    确认妹妹消失在视线中,钟子朗一把拉开车门,“谈谈?”

    “我正有此意。”罗晟顺势下车,随手锁住车,将好奇鬼阿Jo关在车内。

    走到墙角,钟子朗哼了一声,问,“Dr.罗贵庚?太太生了几个小孩?家中几口人?”

    罗晟七情上脸,表情十分精彩,“大哥说笑,我未婚,今年26,属龙。”

    钟子朗一把将罗晟推到墙上,恶狠狠地威胁,“子晴是小女孩看不懂,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你这种花花公子,不适合她。”

    罗晟借助墙壁的反作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钟子朗反压在墙上,凑到他耳边,“看在madam钟的面子上,我唤你一声阿哥,你别真当自己是长辈,madam钟不是你的私有物,她有自己的判断,想同谁做朋友,是她的自由,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阿Jo坐在车里听不到外面声音,只能隐约看见子晴阿哥同Dr.罗在墙边不停拥抱,看来不用担心子晴,Dr.罗根本就不钟意女性。

    “喂,你们俩在干什么?”钟子晴取好证件同手铐出了警署,只看见一辆空空如也的车,她满脸错愕,大哥竟然同Dr.罗在墙边卿卿我我!怪不得笋盘如Dr.罗也未有女友,原来他是弯的!阿哥竟然也是!

    “交流一下穿衣心得。”罗晟立刻松开钟子朗,笑眯眯解释。

    “对,阿晟穿得好潮,我问他平日钟意在哪里买衫。”钟子朗一把揽过法医官,仿佛两人是绝世好兄弟。

    钟子晴狐疑地看向两人,“算了,查案要紧。”

    待兄妹二人消失在视线中后,罗晟才揉了揉笑僵的脸,用力关上车门,偏头警告唯一“知情”人士:“敢把刚才的事讲出去,小心你今年的考核不过关。”

    阿Jo抿抿嘴,反正你钟意的也不是子晴,无所谓。

    去演艺学院的路上,钟子晴脑中全是大哥同Dr.罗接吻的粉红画面,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她忍不住试探,“啊,Dr.罗平时好少同人交朋友,阿哥你倒是同他投契。”

    钟子朗脸色铁青,“你以后离他远点,他这个人,居心不良。”

    钟子晴嘴上说着“OK”,心里却认定大哥一定同Dr.罗有奸情,这种为自己所有物上画上避妖圈的行为,分明就是……爱上了。

    演艺学院十分重视警民合作,校监将全套教师名单复印交给钟子晴,“Madam,我们学校确实有位老师叫莫正义,不过半年前他已经移民去加拿大,如今应该不在香江。”  ??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李查德同莫正义,果然有问题。

    钟子晴立刻借来电话,拨给许学仪,这次她运气不坏,电话通了:“喂,学仪,你接电话就好啦。”

    许学仪捂住听筒,“咩事啊?我在怡和大厦试镜呢。”

    “许学仪,到你了,快去换衫!”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子晴,等我

    试完镜再说啦,拜拜!“不等钟子晴反应,许学仪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段忙音。

    “学仪在怡和大厦试镜,应该暂时没事,等她忙完再回电吧,”出来办事几个钟都没有机会休息,钟子晴只觉口干舌燥,“好口渴,先去餐厅吧。”

    兄妹两人到餐厅点好冻柠茶后,坐到角落,电视里正在播放Lydia的最新剧集《幸运四叶草》。

    茶餐厅生意很好,他们身后一桌表演戏学生正在讨论最新的娱乐新闻:“哎,这些八卦周刊,竟然写Lydia欠赌场500万,真是无良。”

    “Lydia姐人靓,演技又好,最难得又钟意做慈善,无端端被编假新闻。之前有fans建议她起诉这些媒体,你知道她怎么讲。”

    “怎么讲?”

    “揾食艰难,随他们去吧。”

    “哎,Lydia真好心,快看,她出场了。”

    钟子晴循声望去,屏幕里雷迪亚饰演的女大学生正对自己的同居室友说:“阿May,快去换衫,我同你出去行街。”

    钟子晴如遭雷击,头先许学仪电话里面传来的那个女声,正是影星雷迪亚的声音!

    第44章 面具人前菩萨,人后蛇蝎

    怡和大厦2楼A座。

    富商李查德懒洋洋坐在梳化上,顺手从腰间取出大哥大拨了出去。

    “喂,请找钱美宝小姐?”李查德捏着嗓子,立刻变身公鸭嗓经纪人莫正义。

    “奥,我是Richard先生公司的经纪人莫正义啊,”李查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几时开工?小姐,不要心急,打电话是想通知你,明日9时前,准备好十万转到我户头,号码是A112233。”

    “为什么?你头先换衫那阵,没发现衣柜顶层有个黑色的盒子?”李查德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跷起二郎腿,右手自然随扶手垂下,“白痴,那是定时相机!”

    “不给?”李查德失笑,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只强壮的雌鹰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将榕树上弱小的雀鸟叼在嘴里,振翅高飞。

    李查德收回目光,“当然OK啦,如果想下周全香江市民都在八卦周刊上看到你的清凉写真照,十万蚊完全可以不用过户给我。”

    “这还差不多,警告你啊,这件事不准告诉Richard哥和Lydia姐,”变身莫正义的李查德看了眼手表,“还有不到16个钟,你现在去筹钱还来得及。”

    说完,李查德挂断了电话。

    “喵!”被唤作“富贵”的猫咪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在李查德脚边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假富商李查德啪地一脚将猫咪踢到墙角,憎恶地说:“滚远点!”

    “搞定!许学仪也进去了,”影星雷迪亚嘎吱一声推门而入,三两下踢掉高跟鞋,光着脚走到墙边,抱起猫咪,心疼地抱怨,“拜托你小心点,踢坏富贵,我还怎么立爱猫人设?”

    “踢坏就踢坏,大不了你就讲它是另一只捡来的流浪猫,你那些粉丝,只会把你的话奉为圣旨,哪里会真的去查证它是假的富贵还是真的富贵,搞不好还赞你人靓心美。”李查德毫不在意,腾出半个身位给雷迪亚。

    “也是。”人前菩萨,人后蛇蝎的影星随手将猫咪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到李查德怀里,娴熟地掏出香烟同打火机吞云吐雾,同屏幕上那个仪态翩翩的影星,判若两人。

    一时间,屋内被难闻的烟雾笼罩。

    李查德朝怀中的温香软玉吐出一个烟圈,哈哈大笑:“这些参加选美的小明星,个个蠢钝如猪,我们随便讲点大话就上当。”

    雷迪亚捂嘴咯咯笑起来,吧唧在李查德油腻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多亏了honey你的妙计,他们哪里想得到,经纪人莫正义同富商Richard是一个人,就算东窗事发,反正户头在海外,我们大可以装成受害者全身而退。”

    李查德将烟头掐灭在玻璃烟灰缸里,顺手掏出两卷菲林炫耀,“多亏了Lydia你引她们入内,有这几卷菲林在手,还怕她们不乖乖交钱?就算试镜不脱衣服,到时候我们把合约转手卖给三-级一片公司,不光能还上我们的赌债,还能换个国家继续潇洒。”

    雷迪亚挑起细长的眉毛,“世上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们如果不被富贵迷了眼,也不会上当,怪只怪她们贪心,妄想一夜成名。”

    李查德将头埋在雷迪亚发梢间猛吸,“以为人人是我honey,选美季军出身,又钟意做慈善,还有一帮粉丝撑腰。这个钱美宝一听到有戏拍,高兴得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那个许学仪,警惕性倒是高。”

    “警惕性高有什么用?听到你要选别人做女主角,还不是眼巴巴地赶过来签约试镜。”雷迪亚不屑道。

    李查德叹了口气:“可惜她妹妹不上当,真是可惜。”

    “死鬼,连学生妹都不放过。”雷迪亚假装生气,推了一把李查德。

    “嘭!”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屋内的贼公婆立刻站起来,一个掏出香水不要钱地往身上喷,遮掩烟味,一个将两卷菲林收到怀里,藏住罪证。

    “莫非还有人来试镜?”李查德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色鬼样,“Honey,你是打算给我意外惊喜吗?”

    “痴线,我出去看看。”雷迪亚眼波一横,换上一副完美无瑕的假脸走了出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是“学生妹”钟子晴单枪匹马踢开了A座紧锁的大门。

    “钟子晴?”雷迪亚笑得花枝乱颤,迎了上去,“想清楚签约了吗?怎么不同你家姐一起来。”

    余光瞥到被踢坏的大门,雷迪亚眉心一阵乱跳,一定是她刚才大意,忘记锁门,穿堂风又雪上加霜。

    钟子晴心里挂住许学仪安危,无心同雷迪亚演戏,“许学仪人呢?”

    “不要心急,先来看合约。”雷迪亚牵起钟子晴的手,就要引她入内,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钟子晴都纹丝不动。

    不愿耽误时间,钟子晴拿出手铐,直接将雷迪亚拽到安全通道,铐在护栏上,“西九龙重案组!”

    “喂!喂!搞咩啊?”雷迪亚花容失色,眼神在银色手铐同劲瘦矫健的钟子晴身上来回打转,她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看似人畜无害的学生妹真实身份竟然是madam!

    雷迪亚撕开假面具,放声尖叫:“Richard!有差婆!赶紧拦住她!”

    李查德闻声从屋内跑出,见门外只有钟子晴一个人,便笑眯眯地摊开双臂迎了上去,“妹妹仔,不要捣乱,有什么不满同你Richard哥讲啊。”

    钟子晴不为所动,一个利落的扫堂腿,李查德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学仪姐!”钟子晴心急如焚,一间一间地踢开房门寻找许学仪。

    “子晴?”最深处的小隔间终于传来了许学仪的声音。

    “千万不要脱衣服,他们是骗子来的!”钟子晴一边喊,一边跑了过去。

    许学仪打开门,她身上的衣服尚在。原来她今日穿的衣服紧巴巴地锢在身上,半天都没脱下,正打算唤Lydia帮手。

    李查德忍住剧痛,挣扎着跑过来,嘭地撞开钟子晴同许学仪,迅速夺过衣柜上的黑色方盒,从阳台上飞身跃了出去。

    “学仪姐,你在屋内等细嘉。”钟子晴没有一丝犹豫,跟着李查德跳下了去。

    被钟子朗通知来支援的大嘉同细嘉刚赶到怡和大厦楼下,“扑通!扑通!”李查德同钟子晴便从天而降。

    “细嘉,二楼有嫌疑人,学仪在里面,你去处理。大嘉,跟我去追前面的西装佬,他手里有重要物证!”钟子晴头也不回地说。

    “Yes,madam!”大嘉拔

    腿便跑,紧随其后。

    李查德一边狂奔,一边将沿街铺头的商品推倒在地,大嘉一一绕过,钟子晴则身轻如燕地跨过障碍物。

    李查德顺着民耀街一路向北,竟跑到了海边码头,他骑在护栏上,高举黑色方盒威胁: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了。”

    大嘉叉着腰,气喘吁吁,“你跳啊!”

    李查德浑身发抖,回头看了眼湛蓝的海面,心一横,纵身一跃,扑通跳进了海中。

    谁知下一秒,他就拼命地拍打海水,声嘶力竭地呼救:“阿sir,救命啊!madam,救命啊!”

    事件朝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展,大嘉双臂环胸,笑出了声。

    “大嘉,通知水警和蛙人。”钟子晴右手一撑,翻身越过护栏,扎进了海中。

    大嘉惊呼:“喂,子晴,危险!”

    李查德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钟子晴,谁知女警轻松地挣脱束缚,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往水下压,没几下,李查德便昏了过去

    钟子晴一手划水,一手抓贼,顺利回到了岸上。

    接到通知的蛙人在水下顺利找到了相机,法证部的技术人员将其中的菲林一一恢复,作为指控两名骗子最有力的物证。

    影星Lydia同伪装成富商的李查德,因为在地下赌场欠了高利贷,便将目光瞄准了落选的香江小姐,特别是其中年龄尚小、入世未深的选手,以拍电影为噱头,骗她们来试镜,趁机拍下裸照勒索。

    幸好钟子晴发现及时,将这场蓄谋已久的罪恶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得知真相的许学仪惊魂未定,颤抖着双手打给了远在加拿大的大哥。

    许学礼刚下飞机,便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学仪,咩事啊?”

    “大佬,出事咗!”许学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学礼心里一沉,着急地问:“不要慌,慢慢说。”

    许学仪带着哭腔:“原来Lydia姐同经纪人莫正义是骗子,想趁我试镜换衣服偷拍。”

    “咩哇?”许学礼吓得嘴巴能塞下5个鸡蛋。

    “不过子晴已经带领大嘉同细嘉把他们抓住,人证物证俱在,就等你回来结案。”

    啊??许学礼惊得差点从飞机扶梯上摔下去,子晴真是他的福星,不仅替他保护妹妹,还顺手破案送他大礼。

    若不是身旁有悍妻以及荷包空空,许学礼当下就要打飞的回香江,好好奖励他手下的这员猛将钟子晴。

    第45章 西九龙活招牌你是他妹妹,就相当于是……

    “富商同影星的双面人生,《清风》就是同八卦小报不一样,报道的新闻既有深度又有销量。”细嘉读着文职警员送来的杂志感叹。

    大嘉夺过杂志,指着封面一手抓贼一手划水的威风女警说:“最紧要,把子晴拍得又勇又靓,简直堪称西九龙活招牌。”

    钟子晴脸涨得通红,倒不是因为害羞,她跳海抓贼回家后,生了好大一场风寒,这几日都被妈妈同大哥要求全身贴满暖包驱寒。

    看着桌面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同插科打诨的两名同事,钟子晴灵机一动,冒出一个鬼点子,“喂,大嘉,细嘉,有件事同你们商量下啊。”

    兄弟俩异口同声提议:“交完报告去‘25hours’happy下?”

    “拜托你们用点心在正途啊!”钟子晴双手左右开弓,一人赠送一个免费脑瓜嘣,“不如我们一起报名读晚间学位课程?有了大学文凭,将来可以升督察哦。”

    “没兴趣。”细嘉抿抿嘴,拿起画笔埋头唰唰画素描。

    “你别看我,”大嘉双手挡在胸前,拒绝道,“我宁愿辞职回家做大厦保安,也不想读书。”  ??

    “大厦保安人工低,都不够你每月买衫哦。”钟子晴好心提醒道。

    “你一点不懂行情,大厦保安工作轻松,睁眼就开工,收工即到家,通勤时间几乎没有,”大嘉夸张地比出一个0,一屁股跃上办公桌,“最妙的是,还能吃住家饭,这两笔开销加起来,几乎同我们人工齐平。”

    “那确实是提前进入退休生活,”钟子晴假意赞同,下一秒却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哎,我上回去Winnie姐家,廖uncle讲,他最钟意有学历的人同Winnie姐做朋友,你知啦,Winnie姐是名校高才生,老豆对她交朋友有要求好正常。”

    听到八字没一撇的未来外父有要求,大嘉脸色骤变,从桌上一跃而下,“我报名!报名费几多?”

    钟子晴指着报名表上的注意事项,“5000蚊啦。”

    大嘉翻出比脸还干净的荷包,嬉皮笑脸伸出右手,“子晴,借我4900蚊啦。”

    “咩哇?你连5000蚊都没?你做警员都有5年了吧!你的储蓄能力这么差吗?”钟子晴瞪大双眼,警员起薪一万三,大嘉比她早五年入行,人工应该更高,她都存了一万啦。

    “子晴,你骂人不带脏字啊?”大嘉自知理亏,挠着头喃喃,“这个月还未出粮哦!”

    “他的薪水全用来买衫啦,不过没一件值钱。”细嘉突然抬起头,毫不留情地插胞兄一刀。

    钟子晴掏出5张钞票,扔给大嘉,“呐,下个月出粮记得还给我。”

    “Yes,madam!”大嘉笑嘻嘻行礼。

    突然,窗户上伸进一个油光瓦亮的脑袋,“Madam钟,出来下。”

    钟子晴跑到走廊,原来是公共关系科警司查景和,“查sir,咩事啊?”

    查景和面带微笑,语气温和,“你那套‘不动用配枪即可制服匪徒’的功夫,几乎传遍整个西九龙,下午我们公共关系科预备召集重案组探员开会,不如你来示范下?”

    啊??

    想到查sir深入人心的老好人形象,钟子晴小心翼翼试探:“查sir,如果不是许sir不在,要由我们代交结案报告,今日其实是我的假期。”

    查景和突然板起脸,“noway,‘绝对服从上级一切合法命令’这句话不用我提醒你吧,上司给你的任务,必须尽全力做到最好,Understand?”

    钟子晴条件反射般并足行礼,“Yes,sir!”

    哇,她只是个小警员,岂不是所有沙展以上级别的人都算上司?那她不忙到死?

    “吓你的啦,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你们组这个月的奖金,好好准备,”见女警摆出正经模样,查景和失笑,跟着又摆出李小龙的经典姿势,“记得找个临时演员扮歹徒,要会打的那种哦。”

    趴在窗户上偷听的大嘉,一把揽过钟子晴,“哇,这下你真成西九龙活招牌了。”

    钟子晴立刻双手握拳,化身乞怜摇尾的小狗,“大嘉sir,你常做gym,不如?”

    谁知大嘉撸起袖子,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大小姐,我这副身子骨,你一个过肩摔,我分分钟躺病房啊!”

    “细嘉sir,不如你?”钟子晴转而求助看起来结实耐打的细嘉。

    细嘉指着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你叫我画画可以,运动?算了吧,肥仔一个,衬不出你的英明神武啦。”

    钟子晴病急乱投医,竟直接将魔爪伸向了路过的B组督察梁君彦,“梁sir,不如你来客串下歹徒?”

    梁君彦难得露出黑脸,指了指肩章,“我是督察,当着西九龙整班重案探员的面,被你摔在地上,多没面子?不如找你们师父,他后生那阵,可是全警队的格斗王。”

    好主意,钟子晴立刻转身回屋拨通了季思福的电话。

    “子晴?咩事啊?”季思福的声音有些疲惫。

    “季生,季太手指动了!”电话那头似乎有医务人员。

    “子晴,有事明日再讲,我这边走不开,拜拜!”季思福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不如找阿Jo?他好像有学过拳击哦。”大嘉提议道。

    钟子晴不耐烦等电梯,三两步下到2楼法医科办公室  。

    “阿Jo,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下啦。”钟子晴忙将下午要做格斗示范的事讲了出来。

    “好啊!我撑你!”阿Jo拍拍胸,一口应下。

    下一秒,法医官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露出罗晟那张比寒冰还冷的脸,“阿Jo,上午尸检的报告写好了吗?”

    阿Jo一片茫然,“Dr.罗,你不是要亲自写吗?”

    罗晟沉下脸,“你中文不好,听错,快去写!”

    阿Jo只好吐出舌头,摊开手,“子晴,sorry啦,我恐怕帮不到你。”

    “明啦,我走先。”钟子晴露出一副“同病相怜”的表情拍了拍阿Jo,转头离开法医科。

    罗晟快步上前,赶在钟子晴按下上行电梯前将她拦下,“Madam钟,头先听你讲好像在找什么助手,不如考虑下我?”

    “你?”钟子晴将法医官上下打量,婉拒道,“Dr.罗你的手是用来替死者做手术的,不小心弄伤多可惜。”

    如果Dr.罗在她手里受伤,大哥还不同她一刀两断?

    得到女警关心,法医官嘴角微微上扬,展露笑颜,“没关系,我同阿朗关系亲近,你是他妹妹,就相当于是我……好朋友。”

    阿朗??关系亲近??钟子晴只觉背上一凉。

    面对法医官的盛情,钟子晴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同他上天台演练格斗套路。子晴偶尔余光瞟到法医官通红的面部——季节交替真是可怕,连Dr.罗都过敏,回家一定叮嘱大哥替他买药油擦。

    当钟子晴领着罗晟出现在公共关系科的大会议室时,查sir也惊得目瞪口呆。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法医官罗晟,竟然自告奋勇要做madam钟的助手?

    考虑到法医官传闻中的家世,查景和贴心找来一个面具替罗晟戴上。

    面对一屋子的陌生警员,钟子晴闭上眼将大家都想象成猪头,把心一横,走上讲台,“大家可能很好奇,明明我们每一位同仁都有配枪,为什么我们还需要加强格斗技能?”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的生命安全。试问一名警务人员,连自身都无法保护,又如何保护市民呢?”

    “第二,不是每次追捕嫌疑人都能一帆风顺,当冲突发生在街市,周围全部是市民,我们要尽量避免武力升级。这时就不适宜使用枪械,若是不小心有流弹击中无辜市民,造成恐慌,一定会影响到警队形象。”

    “Madam钟讲得对!”坐在前排的大嘉第一个带头鼓掌,紧接着是B组的梁君彦,直至全场掌声雷动。

    钟子晴受到鼓舞,继续说:“如何不使用武器制服歹徒,又要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面对歹徒赤手空拳的暴力攻击,我们应当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接近匪徒,快速使用手腕锁押解法将其制服。”

    钟子晴灵活地靠近伪装成“歹徒”的罗晟,迅速伸出右手将他的左手扣住,随即快速向内旋转法医官的手腕,同时用左手锁住“歹徒”的肘关节。趁“歹徒”不备,钟子晴伸出右腿将其绊倒,顺势用膝盖压住对方肩部将“歹徒”压制在身下。

    “Madam钟,这位师兄太瘦弱啦,又没有武器防身,其实我们很想看你用那招经典的灵蛇出洞,将歹徒的武器卷走啊!”台下一名陌生警员大喊道。

    钟子晴将罗晟扶到一旁坐下,瞪了眼拆台的警员,“师兄,手腕锁押解法靠的不是蛮力,是巧劲,同歹徒是否强壮无关。仲有,歹徒手中有武器,第一反应,不是上去送死,是呼叫最近的军装警支援。我上回好命,歹徒手里只是刀,下回你遇到的可能就是木仓。”

    “如果不幸手里没有配木仓,也找不到同仁支援,只能就地取材,可以把铁管、木棍当作蝴蝶双刀使用,有童子功的师兄师姐,还能像我一样使用装饰铁链。”

    钟子晴取下随身装饰,柔软的铁链竟化作坚硬的刀刃,横刀封枪、标马斩颈,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台下的数百名警员个个都屏住呼吸,看得呆住。

    “这套招式其实也是由咏春发展而来,是我小时候在拳馆习得。”钟子晴手腕轻轻扭动,铁链便如同归根落叶,稳稳地回到了她的手中。

    “Madam钟,你师父在哪间拳馆高就啊?我们想去报名。”

    钟子晴微微一笑,抱拳道,“Sorry啊,我师父已经回佛山了。”

    被冷落一旁的“歹徒”罗晟,强忍住取下面具同台下警员斗嘴的冲动,瘦弱?他究竟哪一点瘦弱啊??

    看来他运动强度还不够,今晚要加多一个钟。

    第46章 青山枯骨我无法判断这具尸体的性别……

    晨光熹微

    ,一对穿情侣冲锋衣的青年男女,杵着登山杖沿着石径一步一步攀登鹰巢山。①

    “阿月,快点呐,有捷径!”年轻男子看着面前蜿蜒曲折的小道,擦了一把汗,转身对落后50米的同伴挥手,“快到观景台了,到那里看日出最好。”

    “喂,阿涛,慢点啦,小心草丛里有蛇虫鼠蚁啊!”阿月甩开步伐,跟随同伴踏入半人高的草丛中。

    “蛇虫鼠蚁啊,又不是野猪。”阿涛失笑,继续拨开草丛前行。②

    话音刚落,被唤作阿涛咔嚓踩到一个凸起物,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

    阿月急忙伸出手想要扶住同伴,谁知身体猛地失去平衡,两个人都嘭地摔倒在草丛里。

    阿涛挣扎着站起身,将冲锋衣上的尘土拍落,“谁这么缺德把垃圾扔在这里啊?”

    “哎,好像不是垃圾,是瓷器哦,”阿月蹲在草丛里,拾起一个白色的碎片,兴奋地催促同伴,“快周围找找,万一有意外收获,我们就发达啦。”

    两人一拍即合,顺着满地散落的白色碎片,逐渐走向草丛深处。

    随着二人的深入,碎片逐渐变得繁多,最后竟指向了一截灰白的腿骨,阿涛不耐烦地踢了一脚,“什么瓷器碎片,分明是流浪狗的尸骨。”

    “不是啊,你看那里。”阿月突然躲到阿涛身后,满脸惊恐地看着前方。

    阿涛顺着阿月的视线方向看去,前方的草丛突然矮了一截,地上赫然是一个骷髅头。

    “啊!”一时间,尖叫声响彻整个鹰巢山。山中的一只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惊醒,振翅一飞冲天,整个西九龙都匍匐在它羽翼之下。

    如果它偶然低头,便能看到一辆小如蚂蚁的白色三菱EVO正从西九龙警署疾驰而出,向着鹰巢山的方向驶来。

    下车后,许学礼大跨步靠近发现尸骨的现场,询问警戒线外站得笔直的军装警:“师兄,什么情况?”

    “来徒步的驴友在草丛中发现了尸骨。”军装警指了指观景台,只见一对青年男女怀里各自抱着一个塑料桶,不停地干呕。

    许学礼单手叉腰,捏了捏眉心,转头对身后的季思福说:“师父,通知大嘉同子晴,面试完立刻回警署。”

    “Yes,sir!”季思福掏出大哥大,同正在香江大学面试的两名警员沟通。

    “Winnie,你那边有什么发现?”许学礼穿好鞋套,抬起警戒线,走向正在采集环境证据的法证部。

    “现场没有采集到可疑足迹,凶器暂时未找到,”廖温妮用镊子夹起一块焦黑的布料,“尸骨下面发现类似床单的纺织物,有焚烧过的痕迹。”

    “许sir,尸体完全白骨化,没有软组织附着。部分尸骨呈黑色,结合Winnie的发现,这是死后焚尸的表现。”一旁正在捡拾尸骨的法医官罗晟补充道。

    许学礼眉头皱得更紧,蹲下身,“Dr.罗,能看出死者性别吗?”

    “死者颅骨前额比较陡峭,枕后的隆突不明显,这些是女性特征,”罗晟将一个残缺不全的骷髅头置于掌中,指着后部的凹陷说,“死者被钝器击中头部,造成颅骨骨折。”

    确定性别能排除掉一半的可能,许学礼点点头,眉心稍微舒展,“死亡时间呢?  ”

    罗晟眼睛微眯,“死亡时间在一年以内。”

    “不到半年?”许学礼半信半疑,“以我做CID数年的经验,尸体全部白骨化通常需要两年以上。”

    罗晟放下手中的头骨,耐心解释:“许sir你所讲的是存在棺椁或普通埋尸情况,但这单case有特别之处,香江是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同湿度较高,即使是冬季,也在10度左右。死者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日晒雨淋之下,会大大加快腐败进程。”

    “加之这里杂草丛生,山野间有大量的昆虫,”罗晟拿出镊子,从杂草中挑出几个黑色的蛹壳,“例如春夏季常见的蛆虫,都会加速尸体腐败的发生,所以我才判断,死亡时间在一年以内。”

    “许sir,我去同失踪人口调查组沟通,调取最近一年的失踪人员名单。”一直跟在许学礼身后的细嘉见状主动请缨。

    “嗯。”许学礼点点头,余光扫过警戒线外正同山民沟通的季思福,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空气就是清醒过亚皆老街,有手下一班勤力伙计,他只需安心做个甩手上司即可。

    秋风将法医官的话一字不落地吹到了廖温妮耳朵里,眼神扫过明显低矮的杂草丛,她取下一次性手套,沿着石阶上到观景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不停干呕地目击证人,“你们经常徒步?认识这些杂草吗?”

    “Madam,这不是杂草,”阿月擦掉嘴角的呕吐物,“这种植物叫小蓬草,生长周期在一年左右……”

    听完阿月的叙述,廖温妮沉思片刻,噔噔噔沿着石阶下到警戒线内,拍了拍正在发呆的重案组督察,“许sir,我有个想法,可以缩小死亡时间的范围。”

    许学礼正做着年底升职的美梦,突然被打断,有些尴尬。

    廖温妮指着尸骨四周的一圈植被说:“根据驴友讲,这是一种叫作小蓬草的一年生植物,生长周期约为半年。焚尸时,火焰会将顶端叶片烧死,小蓬草就会永远维持死亡前的生长高度。我们可以将紧挨尸骨的小蓬草高度与周围正常生长的小蓬草高度进行比较,从而推断死亡时间。”

    许学礼眼睛唰地亮了,“继续。”

    廖温妮拉开卷尺,俯下身依次测量,“紧挨尸骨的小蓬草残茎较嫩,长度2—4cm,在成长初期。而周围未被焚烧的小蓬草,有淡黄色花苞,高度为115cm—119cm。”

    紧接着,廖温妮以大腿为桌,拿出笔记本,唰唰列出几行公式,快速演算后,将答案呈现在众人面前,“根据小蓬草的生长规律同周围小蓬草的生长情况判断,焚尸时间为6个月左右,也就是今年4月初。”

    听到失踪时间缩短,许学礼笑得更舒心了,没想到这单case查得如此顺利。

    “许sir,但是4月之后没有报过女性失踪案……”同失踪人口调查组沟通完的细嘉,快步回到现场同上司汇报查到的情况。

    许学礼笑容僵在脸上,干咳了几声,“没事,细嘉,协助法医科将尸骨运回警署。”

    回到警署,法医官同助手按照人体骨骼解剖学结构将尸骨进行拼接复原,细嘉则因为体力消耗过大,靠在解剖室的墙角休息。

    看着眼前拼接得几乎堪称完美的人体骨骼,法医官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解剖室小窗上许学礼的身影一闪而过,罗晟取下口罩,快步上前打开门,招手道:“许sir,事情有些棘手,受害者可能不是女性。”

    许学礼瞪大了双眼,说东是你,说西也是你,真是可笑。强忍住不满,许学礼戴上头套、口罩,穿上紫色隔离衣后,跟随罗晟走入解剖室。

    法医官指着解剖台上的骨架说:“整体骨骼纤细,根据股骨长度推测身高为160-165cm。”

    “身高很符合女性特征啊,Dr.罗你头先那样说是什么意思?”许学礼双臂环在胸前问。

    “最奇怪的地方在这里,”罗晟摇摇头,指着墙上悬挂的人体骨骼图说,“骨盆是人体性别差异最大的部位,通常比颅骨更加有说服力。”

    “骨盆下方由左右两侧耻骨组合而成,会形成一个特殊的夹角,女性由于需要生育,夹角通常比较大,一般为100°左右,骨盆呈椭圆形。但是我们在鹰巢山找到的这具尸骨,骨盆下方的特殊夹角为75°,是典型的锐角,骨盆为圆形,似乎是男性。”

    “骨盆同颅骨显示的性别特征相反,我无法100%确定这具尸体的性别。”

    解剖室内陷入了可怖的沉默。

    许学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大如斗,想到半日未出现的两名下属,不耐烦地问身后的细嘉:“子晴同大嘉人呢?还没面试完吗?”

    细嘉睡得香甜,浑然不觉。阿Jo忙替他解释:“在楼下公共关系科,旅游巴士火灾案的受害者父母特意从大陆赶来送锦旗。”

    “锦旗?什么锦旗?”许学礼突然来了兴趣,未知的东西显然比已知的困难要吸引他。

    阿Jo双手比画,“就是那种红彤彤,像旗帜一样的东西。”

    “走走走,Dr.罗、阿Jo,反正没思路,不如一起上去看热闹。”许学礼打开解剖室的门,他只想快点逃出这个冰冷的地窖,至于破案,有钟子晴在,还愁破不了吗?

    法医官挂住madam钟面试情况,便跟着许学礼走出了解剖室。

    “咦,细嘉的外套忘了拿。”阿Jo走在最后,贴心取下细嘉挂在门后的外套,又将冷气温度调至0度,顺手关上灯,反锁门。

    几分钟后,被冻醒的细嘉睁开眼,咦,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黑乎乎的,这是哪里,他不是在解剖室吗?

    下一秒,他看到解剖台上两眼空洞洞的骷髅头,啊!!!

    ……

    一楼公共关系科,一名中年男士红着眼眶将一面鲜红的锦旗塞到钟子晴手中,“警官,感谢你。”

    “老土,香江不流行叫警官,要叫madam,”同行的中年女士一把将他推开,紧紧抱住钟子晴,用蹩脚的广东话说,“madam,多谢你帮我哋个仔出头。”

    听着熟悉的乡音,钟子晴心中暖暖的,“保护这片土地上人民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警队英雄,百姓卫士”两排闪着金光的大字随锦旗在空中摇曳,几乎要照亮世间每一处黑暗角落。

    “许sir,你听见什么声音没?好像有人在大叫。”法医助手阿Jo站在公共关系科外,感动得涕泗横流,却突然被一声尖叫破坏了情绪。

    许学礼嘴上说着“阿Jo,你一定幻听”,心里却不停地祈祷,老天保佑,冤有头,债有主,受害者你千万不要找上门啊!

    第47章 配合默契他怎么就听不懂子晴同罗晟在……

    送走旅游大巴火灾案的受害者父母后,众人跟随法医官回到了地下一层的解剖室。

    法医助手阿Jo拉开门,一股寒气便扑面而来,罗晟快步上前,挡在女警面前。

    钟子晴猛然被挡住视线,狐疑地瞪了一眼法医官,随即从罗晟结实的肩膀上探出头,看着解剖台,眼珠咕噜咕噜的转,“咦,怎么有东西?”

    走在最前方的大嘉顺着子晴视线方向看去,解剖台边有个不明物正在不停地蠕动,大嘉脸色骤变,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躲到子晴身后,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死者还魂啦!”

    “痴线!警署青天白日哪来的鬼?”许学礼一把将大嘉从子晴身后拽出,他表情镇定,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一步也不肯迈入解剖室。

    “头先我听到有怪声,原来是解剖室传出来的!”被门挡住的阿Jo满脸惊喜,“子晴,会不会有神奇生物?”

    法医官强忍住将几人赶出解剖室的冲动,啪地摁下左手的按钮,强光如昼,瞬间将解剖室的每一处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众人这才看清,大嘉没说错,

    的确是鬼,不过是被遗忘的可怜鬼。

    细嘉双目紧闭靠着解剖台,脸色比他身上的短衫还要惨白,身体因长时间失温而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也因寒冷而不停地打战。

    大嘉脸色一变,三两步跑到解剖台旁,一把将细嘉揽在怀里,用体温为胞弟驱寒。

    阿Jo紧随其后,用手中的外套裹住细嘉,满脸歉疚,“细嘉sir,对不住啊,头先我以为你走了,才关上门的。”

    “你还调低了解剖室的温度啊!”大嘉心里挂住胞弟安危,难得对同僚发火。

    阿Jo低头喃喃道:“我是为了抑制细菌繁殖。”

    “不要怪阿Jo,怪我自己在解剖室犯困。”细嘉脸色稍微红润,伸手按住胞兄想要揍人的手。

    钟子晴一脸无语地望向许学礼,Dr.罗素来眼高于顶看不到别人也就罢了,顶头上司竟然也能将下属忘在解剖室,自己却跑到公共关系科看热闹?

    被子晴的眼神灼烧到面红耳赤,许学礼表情尴尬地挠挠头,“大嘉,带细嘉去医院检查,药钱算我的。”

    “阿Jo,”Dr.罗掏出车钥匙,扔给陈仲尼,“开车去快点。”

    大嘉同阿Jo一左一右架着细嘉离开解剖室后,法医官罗晟继续介绍起死者的情况。

    钟子晴却在眼神同解剖台上的骷髅头接触的那一刻,被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晚的鹰巢山,万籁俱寂,除去山间溪流的潺潺声,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鸟鸣。两个黑衣人踏出石径,咔嚓咔嚓地走向草丛深处。

    “阿花,天黑了,这里既无灯,也无人,好恐怖,我们回去拿上电筒再来吧。”领头的那人突然顿足,扭过头问身后的同伴。

    草丛中没有一丝灯光,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同伴的脸近在咫尺,却模糊不清。

    “阿义,东西就在前面,万一被别人拾去,岂不可惜?”阿花柔声鼓励道,却攥紧了背在身后的铁锹。

    想到唾手可得的财宝,阿义继续往前走,“你放心,卖了钱,我立刻坐船去Macao,上次偷小宝做手术的钱是我不对,这次翻本后,你替小宝换家私立医院治病,我也换颗金的假牙。”

    “嗯。”想到爱子病情,两行清泪从阿花眼中流出,她捂住嘴,满怀恨意地跟在同伴身后,默默往前走。

    或许是夜路走太久,阿义终究是有些害怕,扭过头质问同伴:“阿花,究竟要走多远?”

    钟子晴在阿义体内拼命祈祷,拜托,这次一定要让她看清凶手的脸。

    可惜下一秒,铁锹嘭地击中了阿义的头部。巨大的冲击力下,阿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地,嘴中松动的假牙也随之掉落。

    通灵感应的最后,钟子晴隐约看见阿花挖开一个小坑,将假牙扔了进去,又用铁锹啪啪将泥土拍实……

    “……死者被钝器击中头部,颅骨骨折,造成颅内血管破裂死亡……”法医官熟悉的嗓音将子晴从幻境中拉住,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安。

    死亡瞬间如此真实,子晴定定神,忍不住摸了下后脑勺,幸好只是通灵感应,她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解剖室里。

    罗晟看着女警的剪水双瞳,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无法100%判断死者的性别。”

    法医官罗晟,出生于大富之家,4岁进入圣约翰书院,一路直升,16岁考入香江大学医学院,25岁即成为香江十二名法医之一,26岁担任法医科西九龙负责人,用天之骄子形容他也丝毫不为过。别人拼尽一生达到的成就,只不过是罗晟人生的起点。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挫败过,倒背如流的书本知识无法解答,当颅骨同盆骨性别特征相反,要如何100%辨认死者性别。

    “无法判断死者性别吗?”子晴努力回忆通灵感应中死者同凶手的声线,却只觉得头痛欲裂,但她记得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颗假牙上,“Dr.罗,受害者的骨骼都在这里吗?”

    不等法医官作答,许学礼插嘴道:“都在这里,我特意嘱咐细嘉协助法医科运回尸骨。”

    “不错,为了排除中毒,阿Jo按照我的吩咐,将尸骨下方的泥土一并扫了回来。”法医官罗晟补充道。

    “我不是指这些,”钟子晴摇了摇头:“有没有能够识别受害者身份的特殊骨骼?”

    “特殊的骨骼……比如?”罗晟皱起眉,思考女警的言下之意。

    钟子晴指着解剖台上残缺不齐的骷髅头说:“Dr.罗,你看这个部位,会不会安放过假牙?”

    罗晟弯腰凑到骷髅头旁,眯着眼睛,伸出手,摸了摸死者的牙齿,“死者有很严重的牙病,的确有一颗牙齿缺失。”

    罗晟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指,如果死者生前曾安装过假牙,我们就可以查出死者的身份?”

    “没错!”孺子可教也,子晴忍不住竖起掌心,法医官心领神会,伸出手,响亮地达成一个完美的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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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先!”许学礼看着眼前配合默契的两人,一头雾水,“谁能同我解释下?”

    明明没有错过任何分析步骤,他怎么就听不懂子晴同罗晟在打什么哑谜?

    钟子晴看着如堕烟海的上司,耐心解释道:“许sir,香江十分重视牙齿保健,大多数的牙科诊所都有着完善的档案记载。如果死者生前曾安装过假牙,我们就可以根据假牙的编号找出死者安装假牙的诊所,然后顺利查出死者的身份。”

    “哎,早点说清楚我不就明白了吗?”许学礼恍然大悟,随即忍不住泼出一盆冷水,“子晴,你的想法很棒,可是现场没有找到假牙啊!”

    “许sir,我第一天到重案组报道时,你教过我,”钟子晴转过身,看向上司的眼神无比坚定,“查案就像大海捞针,不能放过一丝可能。”

    许学礼被下属哄得晕头转向,笑呵呵赞道:“大嘉要是有你一半的记忆力,也不至于两次升级试都过不了。”

    “许sir,我想申请重回案发现场调查。”钟子晴趁热打铁,她相信通灵感应中看到的景象,死者的那颗假牙一定还在案发现场等着她。

    许学礼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不过大嘉同细嘉去医院,师父也收工了,你一个人OK吗?”

    “许sir,不如我陪madam钟去鹰巢山,天黑山里不安全。”罗晟指了指地下室不存在的窗户说。

    许学礼扯了扯嘴角,法医科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Dr.罗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同他去看子晴收锦旗,还将座驾借给大嘉看病,现在竟然主动请缨去鹰巢山?

    一定是被他英明神武的督察形象所折服,一定!

    罗晟的座驾被阿Jo开走,小巴终点站离目的地尚有3公里,两人只好call来的士直达山脚。

    法医打着电筒官走在前面开道,“Madam钟,面试情况如何?”

    “应该没有问题,我好放松。”钟子晴随口答道。

    到了案发现场,两人支起电筒,一人拿着一支铁铲迅速开挖。依靠着通灵感应里的记忆,钟子晴顺利挖到了假牙,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捏着假牙,双眼亮得出奇,“Dr.罗,快看!”

    “Madam钟,你能不能同我解释下,为何每次你都能在案发现场找到一些大家看不见的证据?”罗晟小心翼翼地将假牙装进物证袋,“就好像我刚来西九龙那日,你在树下找到了死者的尸体。”

    钟子晴看着手里的物证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好简单,查案走进死巷是常事,与其停留

    在原地,不如干脆从头来过。”

    “不如干脆从头来过……”罗晟反复回味女警的话,“Madam钟,我会将这句话记入今年的报告。”

    回到警署,许学礼一通电话打去医管局,拜托他们根据假牙编号查询死者的身份。

    ……

    第二日一早,钟子晴刚踏进大屋,办公桌上的电话便“铃铃铃”地响了。

    周嘉伦捞起听筒,认真听了几秒,扬声道:“医管局回复,假牙是四年前由康氏牙科诊所制作,死者叫金昌义,男,35岁,家住黄大仙区。”

    “金昌义?”路过的B组督察梁君彦从窗户上探头进来,“家住黄大仙区碧海楼的金昌义?

    “对。”周嘉伦叉腰点点头,希望这位警队福星督察能够带来好消息。

    梁君彦沉下脸,咬了一口手中的腿蛋治,“如果我记得没错,三年前我还在东九龙警区,有一单矿场爆炸案的死者就叫金昌义!”

    啊??

    第48章 死而复生连死两次?

    A组近日运气实在有些糟糕,先是昨日细嘉被锁在解剖室内受冻,今日又是被梁君彦告知,他们好不容易查出身份的死者,已经于三年前去世。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这是小学生也明白的道理。

    察觉到A组的低气压,梁君彦从窗户上缩回头,搓了两下脖颈,讪笑道:“许sir,香江几百万人口,有一两个同名同姓的也不奇怪嘛!”

    同名同姓也就罢了,还偏偏住在同一幢公屋,实在难得,梁君彦越说越没有底气,灰溜溜地走了。

    许学礼板着脸,余光瞥到周嘉谦空空如也的办公桌,一手叉腰,一手砰砰敲击桌面:“细嘉人呢?几点了还不来警署?”

    周嘉伦匆匆将口中的牛奶咽下,提醒道:“许sir,细嘉冻伤,留院观察。”

    许学礼表情一滞,尴尬地转过身,一眼望见窗台前季思福小声哼着歌,优哉游哉地替一株粉色木芙蓉浇水。许sir清清嗓子,“师父,辛苦你去趟法医科,不知Dr.罗做好颅骨面貌复原没。”

    “Yes,sir!”季思福笑眯眯放下水壶,快步出了大屋。

    “嘟嘟嘟!”大屋中央的传真机响了,钟子晴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医管局传来的金昌义就诊资料。

    不用上司多言,子晴便拿着资料敲开了隔壁B组的大门。吃了一早上瘪的许sir终于松了口气,幸好还有子晴这个既勤力又幸运的下属在,否则他命都要被气短几天。

    一墙之隔的B组督察办公室里,钟子晴将一份资料放到案头,“梁sir,劳驾你辨认下,这是不是三年前那单case里的死者。”

    梁君彦接过资料,摆摆手,“Sorry啊,这单case当时不由我负责,时间太久,具体信息我记不清楚。”

    “不过我可以陪你去东九龙总区查当时的卷宗,”瞥见钟子晴神情有些失落,老好人梁君彦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左墙,捂住嘴压低声音说,“你们许sir同东九龙的鼎爷不合,他一定不愿意去。”

    果然,听说梁sir愿意陪钟子晴跑一趟东九龙,许学礼乐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两人一车,先绕路去鼎鼎有名的光记打包了整整四口袋的下午茶,再沿着亚皆老街一路东行,穿过太子道,最后停在了东九龙警区楼下。

    梁君彦化身外卖仔,一手提点心,一手拎丝袜奶茶,领着钟子晴摸进了东九龙重案组。玩心四起,梁君彦用外卖挡住脸,捏着嗓子,装腔作势道:“阿sir,你们的下午茶到了!”

    “咦,没人点单哦,”一名探员将信将疑地接过塑料袋,看到熟悉的面孔,又惊又喜,忙将下午茶放到办公桌上,抱住梁君彦,“梁sir,我好挂住你啊!”

    屋内的探员纷纷抬起头,一名女探员跑过来,不客气地挑出一个葡挞咬在嘴里,“梁sir,一来就观音请罗汉啊!”

    “你是琴姐?”梁君彦用力揉了揉眼睛,做出夸张表情,“比半年前见你那阵又年轻了,最近都用了什么保养品,讲来听听啊?”

    “滑头!”琴姐掩口而笑。一时间,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难怪B组分到的案子最轻松,有这样口甜荷包爽快的督察,谁会同他们过不去。

    “君彦,稀客,你女儿啊?”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警官闻声走了进来。不用介绍,钟子晴也明白,这位大概就是职位同马文亮平起平坐,统领东九龙重案组的高级警司鼎爷。

    “鼎爷,我又没你厉害,哪里配有漂亮的女儿啊?”梁君彦三两句便将昔日上司哄得心花怒放,鼎爷直接放他们进档案室查卷宗。

    按照记忆,梁君彦在满是灰尘的书架里翻到了三年前矿场爆炸案的结案报告,“你看,我记得没错,矿难发生于三年前的3月12日,出事的地点位于安达臣道石矿场,金昌义同2名矿工在井下作业,爆破时不幸被石块击中头部死亡。”

    “尸检是由已故法医官Dr.文做的,《尸体检验鉴定书》表明死者的背部有大面积的圆形瘀伤,死亡原因是头部遭受重击,颅骨粉碎性骨折,”梁君彦快速翻动卷宗,“出事后矿场赔偿了死者家属200万,并且查封了发生事故的矿洞。”

    “可惜档案里没有金昌义的清晰照片,”钟子晴低头看报告,无意间发现末尾的家属签名,抬头说,“不如我们去同死者的老婆梁美芬拿金昌义的照片,到时候就可以同Dr.罗做的颅骨复原相比对。”

    “OK!”大功告成,梁君彦拍拍手,将卷宗放回书架。

    钟子晴同琴姐接过电话,将情况简单汇报后,许学礼便命她在东九龙耐心等季思福一起去金昌义家,而他同大嘉则去联系安达臣道石矿场公司的负责人。

    碧海楼位于彩虹新邨,楼栋的外墙因为风吹日晒、年久失修而剥落,出入的市民个个穿着简朴,行色匆匆。

    “子晴,你别看这里楼龄快三十年,好破败,但是过去来过好多名人,”站在碧海楼下,季思福指着转角处的一间士多说,“呐,查记,英国的玛嘉烈公主在那里饮过鸳鸯。”①

    “左边的那间中学,美国的副总统尼克逊同学生打过羽毛球。”季思福不愧是百事通,对彩虹邨的历史如数家珍。

    楼里的老式电梯只容两人上下,钟子晴同季思福都努力蜷缩身体,以免将对方挤成肉饼。

    “叮!”电梯停在9层,根据卷宗里记载的信息,他们护着头,穿过滴滴答答晒满衣裤的狭窄走廊,按响了F座的门铃。

    铁栅门里的木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简朴整洁的中年师奶站在栅后,充满戒心地问:“你们找谁?”

    钟子晴指指胸前的委任证,“西九龙重案组,你是梁美芬女士吗?我们想同你打探些消息。”

    “西九龙重案管到我们黄大仙区来?madam,你踩过界啊?”梁美芬双手按着门框,并不打算开门。

    “梁女士,请问你老公是金昌义吗?”钟子晴一边问,一边透过栅门仔细观察屋内的陈设。

    “金昌义那个死鬼三年前去地府报到了,你们想找他,只能下辈子。”梁美芬竟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见屋内书架上只有一张梁美芬同女儿的合影,并不见悬挂金昌义的遗像,钟子晴皱眉问,“梁女士,你有金昌义的照片吗?”

    梁美芬摸出根烟点上,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人都死了,还留照片做什么?和他的骨灰一起烧了。”

    钟子晴将昨日案发现场的照片递给梁美芬,“梁女士,昨日警方在鹰巢山发现了一具尸骨,怀疑属于你老公金昌义,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年4月,你记得他有什么特征吗?”

    “Madam,你发颠啊,我老公三年前就死了,死亡通知是警方下的,现在又跑来问我?是纳税人把你们养得太饱了吗?”梁美芬勃然大怒,将相片扔出门外,啪地关上了两道门。

    吃了闭门羹,季思福问:“子晴,你怎么看?”

    “梁美芬家中一张金昌义的照片都没有,这很不合理,”钟子晴沉下脸,仔细回忆梁家的陈设,“师父,我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应该不好。”

    季思福点头附和:“对,提到金昌义死了,她好像很高兴。”

    “咦,姐姐,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钟子晴转过身,只见一个社工牵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走了过来。

    想到卷宗中记录的信息,钟子晴一把抱起女孩,“你是金小雯?”

    女孩惊喜地歪着头,“姐姐你怎么知道我

    的名字?”

    钟子晴:“我们是来找你爸爸的。”

    金小雯脸色骤变,在钟子晴怀中拳打脚踢,“衰人,离我家远一点!”

    钟子晴只好将她放回了地上。

    社工何珊妮走上前,表情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小雯听到同她老爸有关的人都很害怕。”

    将金小雯送回家后,何珊妮将钟子晴两人带去了彩虹新邨的社工之家。

    “他们家搬来这里有七八年了,一直是我的服务对象,”何珊妮接好两杯热水递给钟子晴同季思福,“金昌义没有工作,靠芬姐在茶餐厅打工养家。金昌义钟意赌,同芬姐感情不和,经常吵架。几年前金昌义把芬姐打进了医院,他怕坐监,人间蒸发了几个月,之后听芬姐讲,金昌义改过自新,去了安达臣道石矿场工作,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钟子晴喝了一口水,“珊妮,你记得金昌义有假牙吗?”

    何珊妮沉思了片刻,翻出一份工作日志递给钟子晴,“有,在康氏牙科诊所安装的,他做假牙的费用,都是由我们社工中心解决。”

    钟子晴翻了两页,抬头问:“你们保存有金昌义的相片吗?”

    “没有,”何珊妮摇摇头,露出厌恶的神情,“我想讲一句违反职业操守的话,当初金昌义死在矿场,我真的为芬姐同小雯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会有收高利贷的上门来泼油漆了。”

    案件似乎又一次走进了死巷,种种证据都表明,鹰巢山上的那具白骨,属于三年前已经被火化掉的金昌义。

    第49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死两伤,只有他……

    九月初九重阳节,按照秋祭日的习俗,香江人都要在这一天去墓地祭拜故人。为避免被堵在中途,天刚蒙蒙亮,林礼娥便催促一双儿女起床,去新界祭拜先夫钟良朋。

    公共假期叠加礼拜日,巴士站前全副武装的市民蜂拥而至,一个个左手提香烛纸钱,右手拎果品糕点,顾不得分辨靠站的是热狗巴还是叮叮车,便不约而同挤了上去。即使双手负重千斤,脸上依然笑意盈盈,只求这班车能渡他们去目的地同黄泉故人碰面。①

    天文台报今日最高气温30度,热狗巴上没有空调,汗味混合着体味,钟子晴皱眉捂住了嘴。坐在她身侧的钟子朗抬手想要打开车窗,却因为巴士年久失修,只堪堪推开了一条缝。

    热狗巴像是一个陈年编织袋,在快要被人群挤到爆炸的最后一刻,终于拉上了锁链出发。凉风顺着那条狭窄的窗缝一齐挤了进来,冲淡了闷热巴士里的臭气。

    钟子晴松了一口气,靠着椅背观察窗外的景色。巴士从拥堵的深水埗一路北上,逐渐将高楼大厦甩在身后,到了新界,路便开阔了许多。

    算上堵车时间,足足一个半小时后,巴士停靠海坝村。下车后,三人跟着攒动的人头,沿山路步行800米,终于到了钟良朋的骨灰安放地——圆玄学院。

    钟子晴跟在娥姐身后,轻车熟路穿过入口处的三教牌坊,同太岁殿里做早课的居士问好,绕过左边被盆景环绕的观音池,踏入纳骨塔。

    钟良朋的骨灰龛前,两支香烛正在燃烧。

    “咦,有人比我们来得早。”钟子晴一眼看到钟良朋灵位前摆放着一盘吉祥果并一份燕窝糕,旁边还搭着一件黑色衬衣。她觉得那件黑色衬衫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到过。

    “哇,陈意斋,老豆生前最钟意的糕点铺。”钟子朗拾起一个燕窝糕惊呼。

    林礼娥放下果篮,掏出一个黑色垃圾袋清理灵位附近燃烧殆尽的香灰,“你爸爸的亲戚朋友,不是在内地,就是移民加拿大,除了我们,没有人会来祭拜他。”

    “难道有人祭拜错先人?”钟子朗抬头对灵位笑道,“老豆,便宜你了。”

    “子晴?”季思福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

    钟子晴转过身,只见纳骨塔门口,季思福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手中握着一张湿答答的抹布。她想起来了,这件黑色衬衣是师父的。原来老豆灵位前的生果糕点,都是师父带来的。

    “滚!不需要你惺惺作态!”林礼娥脸色骤变,手臂一挥,将吉祥果同燕窝糕迅速扫到垃圾袋中,迅速打了个结,用力朝季思福投掷过去。

    “礼娥,我……”季思福来不及偏头躲闪,额头立刻生了一个红肿大包。

    钟家兄妹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季思福何时触了林礼娥霉头。

    林礼娥双眼含泪,双手攥拳,厉声道:“子朗,子晴,把他赶走,别扰了你们爸爸清修。”

    兄妹俩立刻从地上拾起衬衣同垃圾袋,一左一右架着季思福出了纳骨塔。

    “师父,sorry啊,我会想办法劝娥姐。”钟子晴歉疚道。

    “一切都是我的错,礼娥生气是应当的,”季思福拍拍子晴,努力挤出笑容,“回去吧。”

    望着季思福远去的落寞背影,钟子晴扭头问:“大佬,究竟师父同娥姐有什么过节啊?好像同老豆有关哦。”

    钟子朗搓着脖颈,轻轻摇头,“我不知,老豆去世那阵,我都没上中学。”

    “不用在外面议论,有些事也应当告诉你们,”林礼娥将带来的香烛供品整理好后,扶着门框走出纳骨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子晴,“季思福曾经是你们爸爸的顶头上司。”

    “咩哇?”子晴瞪大双眼,快步上前搀扶住林礼娥,她这时才发现,养母已经将手掌掐出了两道深深的指痕,“我刚到西九龙时,娥姐你来警署送粥,好像并不认识师父哦。”

    林礼娥走到凉亭里冷笑:“若不是在‘25hours’听大嘉提起他大名,我哪里认得出,这位一脸老好人样的季沙展,就是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O记季sir。”

    “我想起来了,老豆在世时,有位季督察经常来家里打边炉,”钟子朗恍然大悟,“同现在完全不像哦,难怪娥姐你认不出。”

    “不错,季思福当时是O记最有前途的督察,你们爸爸就是他最忠心的下属。季思福靠着良朋在义盛合老大龙哥身边做卧底,屡立战功,”林礼娥见四下无人,放心继续说,“后来良朋发现龙哥开始怀疑他,便想复职,可季思福一直用‘这是最后一次行动’搪塞他。”

    “没想到一语成谶,良朋最后死在了龙哥的木仓下,”说到痛处,林礼娥潸然泪下,“那次行动,季思福手下的警员,一死两伤,只有他姓季的平安无事。”

    钟子晴单手揽住泪如泉涌的养母,接过大哥递出的纸巾,替林礼娥擦去泪水,“难怪师父快退休也只是个沙展,应当就是这起案子后被降职。”子晴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季思福。

    “哼,出事后他倒是知道错了,可人死不能复生,”想到亡夫,林礼娥恨得咬牙切齿,“他好好地活着,良朋却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我明白,良朋去世不能完全怪季思福,甚至坊间传闻,季太也是被龙哥的手下报复,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林礼娥握住钟子晴的手,眼神坚毅,“妈咪支持你做差人,但无论如何不能步你爸爸的后尘,一定要注意安全。”

    “Yes,madam!”钟子晴一本正经地并足行礼,直接将林礼娥逗笑了。

    “嘀嘀嘀!”腰间的BB机响了,钟子晴低头一看,“许sir命我去安达臣道石矿场。”

    山下的小巴站大排长龙,查案紧要,钟子晴call来一辆的士,直接杀往安达臣道,许学礼同周嘉伦早已等在了矿场,见季思福不在,子晴舒了一口气。

    矿场的负责人华嘉建材经理陈建波在办公室接待了他们。

    许学礼正对陈建波坐下,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颅骨复原相,“陈生,麻烦你确认下,这是不是金昌义?”

    陈建波接过相片,摇摇头,“Sorry啊,时间太久,我真的记不清。”

    “其实金昌义来矿场时,身份证上的相片同他本人就不太相似,不过你们也知啦,证件照同本人有差

    距好正常,“陈建波笑着看向钟子晴,“就好像madam你的委任证相片,都不及本人靓。”

    “Sir,madam,其实这单case三年前就结束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复查呢?”不等许学礼回答,陈建波夸张地倒抽一口气,“一定是为了避免制造冤假错案!哇,你们工作好负责、好努力,我们市民真是有福气。”

    久于生意场上浮沉的陈经理,讲点恭维话就像一日要食三餐般自然,若不知眼前三人身份,几乎要以为今日是慈悲为怀的观音带领座下金童玉女出行。

    许学礼听得嘴角一阵抽搐,“陈生,你记得金昌义刚来矿场的情形吗?”

    陈建波一边替许学礼斟茶,一边说:“我记得好清楚,金昌义和两名同乡一起到矿上工作,他只带了一床被子同换洗的衣裤,干活很努力,就是不太爱同大家交流。”

    许学礼朝右后方的钟子晴使了个眼神,便继续喝起面前的浓茶。

    钟子晴提前做好功课,翻开昨日复印的卷宗问:“陈生,出事后,金昌义被砸得面目全非,矿工又是统一着装,你们如何确认他的身份?”

    陈建波从身后的铁柜中取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哗哗翻了两页,递给许学礼,“发生安全事故后,公司有一套严格处理程序。我们第一时间报警,法医进行尸检后,跟着通知了金昌义的紧急联络人,也就是他的老婆来认尸。”

    许学礼嘭地将茶杯放回办公桌,他左后方的周嘉伦突然站起来,探出整个上半身,撑到陈建波面前,“老婆?她是通过什么特征认出了金昌义?”

    陈建波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面前这哪里是三名重案探员,分明是来拷问他的十殿阎罗,同座下的牛头马面。

    “我记得他老婆好像姓梁,她讲金昌义左臂有文身,胸前脚底有5颗黑痣,这些特征都同矿洞里的尸体吻合,加上有两名矿工佐证,便顺利确定了金昌义的身份。之后公司赔偿了金昌义的家属200万元,同时查封了出事的矿洞。”

    话音刚落,许学礼站起身整理着装,“陈生,方便带我们去出事的矿洞看看吗?”

    见阎王爷终于要走,陈建波松了口气,从铁柜中取出4个红色安全帽,“Sir,madam,麻烦你们戴上,去矿洞要注意安全。”

    离开公司大楼,进入出事的矿洞,陈建波提着一个探照灯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提醒几位警官注意脚下。步行2公里后,陈建波将探照灯挂在墙上,“Sir,madam,这里就是发现金昌义尸体的地方。”

    随着深入矿洞,钟子晴越来越觉得有古怪,她指着紧贴石墙的木桩问:“陈生,这是事故发生后安装的吗?”

    “出事后,警方便将此处查封,连我都是第一次进来,”陈建波连声道歉,“Sir,madam,sorry啊,公司有些事,我要去处理,辛苦你们自己看现场。”

    目送陈建波消失在矿洞口后,许学礼才扭过头,“子晴,你觉得有问题?”一路上,许学礼几次瞟到钟子晴欲言又止。

    “对,”钟子晴点点头,“这里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

    “讲。”许学礼双臂环在胸前,仔细聆听下属的见解。

    钟子晴指着石墙上的一个小孔,“墙上只有一个炮眼,爆破的威力不足以将四周坚硬的花岗岩石炸开。”

    紧接着,她又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个褪色的安全帽,“这里发生过爆破,但用来固定的木桩、保护头部的安全帽都完好无损,不符合爆炸现场的特征。”

    许学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当年这单case是由谁负责?怎么会有这么多疑点。”

    “许sir,子晴,你们看这里,”周嘉伦突然大叫起来,指着墙边的铁锤,“按照陈生的回忆,出事后这里没有人进入过,如果真的发生过大爆炸,这把铁锤应该倒在地上,而不是像现在,靠在墙边!”

    “不奇怪哦,或许是救援人员将他放在墙边的呢。”许学礼随口说道。

    钟子晴快步上前,右手一触碰到铁锤,便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她被拉入了三年前的案发现场。

    第50章 案件重启不光我们被革职,整个警队的……

    午夜时分,矿洞灯光昏暗,只有零散几名矿工还在作业。

    尽头处,是一个身材矮小、体格健硕的男人,他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穿破旧的明黄色防护服,双手握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地击向石墙。

    矿洞因空气不流通而闷热异常,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男人额头滑落,男人左手松开铁锤,顺势捡起搭在肩上的旧毛巾,擦拭掉眼眶周围的汗液,本就布满汗渍的毛巾愈加发黄。

    长期劳作在男人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腰部同肩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提醒他,是时候休息了。男人索性扔下铁锤,倚靠着石墙,脱下脏兮兮的劳工手套,又将双手在毛巾上蹭干净后,才从怀中摸出一个褪色的铜质怀表。

    用大拇指咔嗒拨开表盖,看着怀表里的幼童小像,男人的脸上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Congi,chchatitkimtin,strvaconchabnh。”(女儿,等爸爸存够钱,就回来带你治病)

    男人珍而重之地将怀表贴身收好,才又重新戴上手套,继续工作。或许是亲情的力量,他挥舞铁锤的双手多了几分力气。

    轰隆隆的爆破声在身后响起,激起一阵浓烟,模糊了男人的视线。矿洞里时有爆破发生,男人早已习惯,他只是将口罩拉上,尽量隔绝掉烟尘,便继续埋头苦干。

    或许因为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的缘故,男人浑然不觉身后有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走在前面的肥佬怀里抱着一个大石块,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男人身后,瘦佬则站在不远处望风。

    见四下无人,肥佬高举起石块啪地击中了男人的后脑。

    男人第一时间松开铁锤,腾出手捂住头,踉踉跄跄地转过身,烟雾还未散去,他只能看见面前有两个模糊身影。

    肥佬眼里闪过精光,继续抱起石块攻击男人。

    男人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想要寻觅武器抵挡肥佬的进攻,但视线模糊,慌乱间他没能摸到铁锤,反而扯住了肥佬的手套。

    紧接着,瘦佬也抱起一个石块加入了战场。

    男人双拳难敌四手,身体向后一歪,嘭地倒在地上,连带着胸前的怀表也摔出来。

    “晦气!”肥佬踢了一脚倒地上的男人,将撕烂的手套脱下,捡起铁锤,面露凶光,无情抡向男人的头。

    男人拼命伸长手,明明怀表近在咫尺,却好像同他隔着千山万水,在距离表盘仅有千分之一厘米时,男人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

    钟子晴蹲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那颗同死者共同跳动过的心脏提醒她,男人并非死于爆炸,而是被两名矿工谋杀。

    无论男人是不是金昌义,也一定要推翻三年前的结案报告,重启调查!

    想到这里,钟子晴背过身快速将眼泪擦干,三个深呼吸后,她平复好心情,站起来强调:“许sir,矿洞爆炸案有问题!”

    许学礼并未注意到钟子晴的异常,只是望着满矿洞的疑点附和:“嗯。大嘉,收好铁锤,带回警署。”

    “阿Sir,madam,太好了,你们还没走,”矿场负责人陈建波去而复返,将一个文件袋递给许学礼,“头先我回公司,整理东西时发现了这个,应该对你们有用处。”

    “这是?”许学礼抽出袋中的三份文件,熟悉的人脸相让他心头一怔,“金昌义的身份证复印件?不过后面两张是谁?”

    陈建波搓着手,笑呵呵解释:“后面两张是同他一起来的两名矿工,香江有严格的劳工保护制度,我们公司会为每位劳工购买保险,所以每名矿工入职时,都会留下一份身

    份证复印件。”

    “子晴,大嘉,你们来看,”许学礼招手示意,“金昌义的身份证相同法医科出具的颅骨复原相有九成相似,Dr.罗真有几分本事。”

    “真正的金昌义死在鹰巢山,矿场做工的这个人多半是拿着身份证冒名顶替。”周嘉伦迅速明白过来。

    “阿sir,什么真正的金昌义?什么冒名顶替?”陈建波满脸疑惑看向眼前的三位探员。

    “哦,不是,我们在讨论之后提名陈生你领好市民奖。”许学礼无意透露更多案情,转瞬便想到一个妙计搪塞眼前人。

    得到许学礼保证,陈建波立刻将满腹疑云抛之脑后,不仅亲自送三人出矿场,还贴心地安排司机将他们送回西九龙。

    回程路上,后排的周嘉伦忍不住探身抱住副驾驶位的头枕,“子晴,会不会矿洞里的死者,其实是金昌义的同胞兄弟?就好像我同细嘉这样。”

    钟子晴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司机,放心偏过头,压低声音:“陈生讲过,来矿场做工的‘金昌义’同身份证上的相片完全不像,摆明有人冒充他做工。金昌义家世代都是香江人,他如果有弟弟,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做工,没必要冒名顶替、多此一举。”

    “有道理,”周嘉伦点点头,靠回椅背,偏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上司,“许sir,不如我们申请重启调查?”

    三年前的矿洞爆炸案由东九龙警区负责,许学礼如果申请重启调查,一定会被骂踩过界,他看着眼前为案情不断争论的两名下属,痛下决定,“大嘉,你拿着铁锤去法证部同鉴证科,子晴你带着三年前的《尸体检验鉴定书》去咨询Dr.罗,如果他们能印证我们的猜测,我立刻打报告申请重启调查。”

    “Yes,sir!”

    ……

    今日快富街晚间出了连环车祸,死者超10人,法医科恨不能将警署外的流浪猫一起出动。钟子晴在负一层等到眼冒金星,才终于抓到出来换衣的Dr.罗,她急忙将《尸体检验鉴定书》塞给法医官,“Dr.罗,劳驾你看看这份报告。”

    罗晟的白色解剖保护服上满是血渍,他脱下一次性手套,指着封面的法医签名,“Madam钟,这份报告是由已故的文法医出具的?”

    “没错。”钟子晴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这份报告被人为修改过,”罗晟只略翻动一页,便得出了结论,见女警满脸疑惑,忙补充道,“文法医在业界极具盛名,我读医学院时,有幸听过他一堂课。”

    “Dr.罗,不是我不相信你,你从医学院毕业已有6年,还能记得文法医的笔迹?”仅仅上过一堂课,就能在几秒钟之内辨认出文法医的笔迹,钟子晴怀疑罗晟挂住解剖室内的尸体,有意搪塞她。

    “笔迹当然不记得,但文法医官在课上特意提到过,他为了防止被人修改报告,钟意在每段话的结尾打一个横线,就好像这样,”罗晟掏出一支记号笔,在白纸上随意写了一句话,跟着用力在末尾划了一条短横线,“这份报告看似天衣无缝,但缺少文法医的习惯标记,一定是伪造的,如果不是我上过文法医的课,也认不出。”

    Dr.罗无疑是带来了重启案件调查的关键证据,钟子晴欢天喜地留下句“多谢”,便抢过《尸体检验鉴定书》,满意地离开了负一层,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法医官嘴角那压也压不住的笑。

    大嘉那边也取得了关键性进展,他将《物证检验鉴定书》放到许学礼案头,“法医科在铁锤上提取到血迹,但同白骨比对过,不属于金昌义,但血型同三年前矿洞爆炸案的死者一致。鉴证科在铁锤柄上提取到一枚指纹,不过未能在指纹库中找到相吻合的指纹。”

    “受害者有金昌义的身份证,并且矿洞爆炸案后,梁美芬亲自认过尸,看来这件事同她脱不了关系!”许学礼攥着《物证检验鉴定书》,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大嘉担忧道:“身份证的事,梁美芬完全可以用‘不知情’推脱,认尸她也可以用‘巧合’解释,反正金昌义已化作白骨,死无对证。”

    “我怀疑当年是梁美芬同两名矿工合谋杀死受害者,再伪装成爆炸现场骗取巨额赔偿,”钟子晴想到通灵感应中心狠手辣的胖瘦凶手,提议道,“不如先将两名矿工带回警署?”

    听完下属提议,许学礼沉下脸,“子晴、大嘉,你们负责将两名矿工带回警署审讯。这起案子没那么简单,当年负责的探员多半脱不了干系,我去同马sir汇报。”

    根据陈建波提供的身份信息,钟子晴顺利在碧海楼不远处的一间茶餐厅里找到了两名矿工。

    “Madam,你们警队搞笑吗?”排骨楠坐在1号审讯室内,跷起二郎腿反问,“三年前,尸体由法医检验过,案子是你们警队结的,现在却无端端怀疑我?当我们普通市民好欺负吗?”

    一墙之隔的2号审讯室里,肥佬贤也一口咬定死者是金昌义,还叫嚷着要抽烟。

    周嘉伦推开审讯室,看着屋外同样一无所获的钟子晴,把心一横,“要不我们直接通知鉴证科取他们两人的指纹,只要同铁锤上的一致,就能指控他们谋杀!”

    “大嘉sir,你想吃官司啊?未经嫌疑人同意,强制提取指纹违法啊!”钟子晴双手环胸,严肃地警告大嘉,“到时候不光我们被革职,整个警队的声誉都会被连累。”

    “咦,你们站在审讯室门口叹什么气?”B组督察梁君彦举着两条烟晃了晃,“街头新开的士多打折,你们食烟吗?我请。”

    许学礼从五楼下到二楼,一眼便看到梁君彦在走廊散步,心里嫉妒地滴血,真是同职不同命,梁君彦只需打扮体面风光办案,自己这组,不是钻矿洞,便是爬远山,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