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喜欢被三公主抱着的感觉
“红狐在古代意味着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三公主心里有着怎样的象征。”
思考片刻，将梅开始分析，“梦境是反映内心想象的世界，你希望自己像‘嘻嘻’那样行动自如，于是在梦里变成了‘嘻嘻’，那么，在这种想象决定存在模样的特殊状态下，跟你置身同一个梦境的三公主，是否也会将什么愿望变成红狐，从而跟随你、指引你？”
“嘻嘻”是谢析桐那只大白猫的名字。
将雪恍然大悟：“红狐既然连着两次指引我帮三公主，说明它也希望三公主过得好，目前算是我们的盟友吧？”
“是，但暂时不用太过追究它的身份。”将梅说，“或许这是三公主隐秘的心愿，或许是某种未知存在……我们只要知道，‘梦里’有这么一个协助者就够了。”
其实发挥想象力深究下去，倒也能提出些猜测，但将梅觉得没必要对善意刨根究底，心照不宣省事省心。
更何况，对方也未必希望她们得知自己的真身。
“那我把红狐画一下，留个底。”将雪把碗碟挪到床头柜，放好床上小桌，翻身下床。
说归说，她依然想着下回要是再进了梦里，能不能见到那只红狐，稍微探听点什么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将雪抱着数位板，努力把梦中的红狐还原在绘画软件里。
那只狐狸实在太漂亮了，非常有灵性，将雪改了又改，觉得以自己的画技，实在没办法复刻出它的神韵，只好保存了一版最满意的打印出来，跟三公主送来的画妥善收在一起。
等她做完这些，已经很晚了，得亏明天是周末，她跟老姐都不用起早。
这期间，她打开日记看了好几回，也问了病情，都没见到三公主回复，看来三公主仍需要休息，不宜伏案写东西。
不过，在梦里目睹石竹细致的照料后，将雪安心了许多。
有现代的药和石竹的照料，今晚三公主应该能平安度过了-
萧珞寒却没在休息。
一来，她已猜到了红狐与长姐的关联，悲喜交加，难以再度入睡。
二来，大颍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连夜送来了好些“赏赐”，既有名贵药材，也有良茶、香薰、瓷器、布匹和银丝炭，她因病在身，又有“鬼神显灵”在前，虽不必下床叩谢，但等人走后依然要与石竹好好核对记账。
她跟石竹心知肚明：这是大颍皇帝在跟鬼神上供呢！
期间萧珞寒精神不济，不自觉地睡了小半个时辰，被唤醒时，纱帐外坐着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太医，自称陛下亲遣而来，为她诊脉开方。
但经过换药方的事后，萧珞寒长了个心眼，太医一走，她就迅速抄了一份药方给将雪，报平安的同时，恳请她帮忙再看看这份药方是否无害。
“鬼神保佑！经此一事，想来到您大婚之前，东宫那位应当都不会来为难了！”石竹边双手合十作祷告状，边感慨。
萧珞寒反而蹙起眉头。
似大颍太子那样的上位者，她听过不少，也见过相似的人，被如此狠狠羞辱一回，恐怕并不能让他长教训。
他只会暂时收起爪牙，潜伏于暗处，耐心等待新的时机。
在那之前，自己或许还能安然无恙。
姑且尽力活着吧-
第二天清晨，将雪睁眼先翻了日记，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蹬被子起来，拍照发给家庭医生，等待回复时又担心有疏漏，干脆打电话请医生来家一趟。
有老姐在场，她应该可以少挨点骂。
家庭医生姓岐，岐家跟将家也算世代交好，真遇到什么事，岐医生都是有话直说的。
她一来将家坐下，就向姐妹俩投去了审视的目光：“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网友这么神秘，还得瞒着将女士和薇女士，问诊甚至连个视频都没有？”
将女士和薇女士这个点正好出门了，将雪则是一睁眼就在联系岐医生，还真不算故意瞒着。
跨时空笔友的事，迟早要告诉两位妈咪，但将雪还没考虑好到底怎么讲，加上两位妈咪日常相伴出门，要么就是一起忙工作，这事儿也就一直搁置下来。
而她又决定自己去说，所以将梅始终没有转告双亲。
眼下新药方的事更重要，姐妹俩对视一眼，一个翻开日记，一个拿出梅花玉书签，摆在岐医生面前。
“或许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确实是我们现在正经历的事。”
将雪正襟危坐，讲述的同时，把日记小心推到岐医生面前。
将梅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一句，注意力全在岐医生的神情变化上，随时准备应对她可能提出的疑问。
出乎姐妹俩的意料，岐医生反而从容地接受了这个“灵异事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而且你们也没合伙骗我的必要。”她郑重地合上日记，把它还给将雪，“存在就正视咯，把药方给我看看吧。”
将雪忙去拿药方，又听她问，“话说，你真不打算教她手机要怎么用吗？好歹拍个照片啊视频的，让我看看舌苔和气色吧？”
“是打算教的，甚至想把我的备用手机给她，不过最近她可能不太有精力学……”将雪解释的时候又生了一次气，“昨晚狗太子没事找事，罚她跪雪地里，她好不容易才脱了险，还是让她先休息吧。”
“玩手机”也是要精力的，虽然她觉得智能手机上手快得很，可三公主毕竟是个古代人，不是特别要紧的时候，尽量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才好。
“行吧。”岐医生不强求，接过药方，进入工作状态。
“……这个药方倒是比上次的靠谱，我没看出问题，用着吧。”她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另一份药方，“这是根据你发的病情记录调整后的新药方，上回那副药也该换了，一起送过去吧，等治疗风寒的药喝得差不多了，再喝我这个新的。”
药方得转换成繁体字，将雪回房间仔仔细细处理了一下，拿着重新打印的纸张出来时，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姐姐在跟岐医生说话：
“行，要是她真能过来，我第一时间去找人帮忙。”
“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可是比医学奇迹更有意思的事情，你就当我私心作祟吧。”
在聊什么呢？将雪纳闷地想。
但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她不敢耽误时间，赶紧快步下楼梯，给岐医生核对过药方，当着她的面把药方放在了日记上，还附上了话。
三双眼睛盯着药方，直到它消失在面前，三个人才齐齐松一口气-
考虑到刚脱离危险的三公主需要多休息，将雪给了药方，询问过情况后，就控制住跟三公主聊天的欲望，把日记摊开放在一旁，继续推进自己的复习计划。
三公主如她所料，真的在乖乖休息，只不过体力和精力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还是给她画了只威风凛凛的大白猫。
将雪捧着画正乐呵，谢析桐恰好过来复习了，或许是考虑到带猫会影响学习效率，她下午是独自过来的。
“咦？三公主怎么画了我家嘻嘻呀？”她好奇地凑近看画，“这么像！你给她看过照片了吗？”
将雪喝着温水差点呛出来，擦着嘴巴回答：“昨天你走之后发生了大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将自己怎么得知三公主遇险，又如何在梦里用大白猫“嘻嘻”的模样把三公主搬进屋子，最后还大闹一场皇帝寝宫的经历言简意赅告诉了好友。
这下复习计划又泡汤了，如此神奇的大冒险，谢析桐只听个梗概是不肯罢休的，缠着将雪给自己讲细节。
“为什么要变成猫？你要是觉得梦里走不动路，那就别走路，用飘的不就行了？”
“那我真成鬼神了！”
“但你也不能一直用猫猫的模样跟她相处吧？”
将雪脱口而出：“也不是不行……”
有个养猫的好友在，她比谁都能理解“只吸不养”有多爽，只要在猫来怀里的时候热情对待就好。
“既然抱到猫猫能让三公主放松身心，那我为什么不能趁着做梦的时候，变猫给她rua一下呢？”她反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将雪同学？”谢析桐睁大了眼睛，“你好像在这个环节里发现了奇妙的快乐，甚至还打算说服我！”
将雪：……
“行了行了，我都说这么多了！快放我继续刷题吧！”生怕多说多错、越描越黑，她果断选择滑跪求饶。
实际上，还有最难以启齿的一点——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被三公主抱在怀里。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但三公主怀里有着她喜欢的淡香，令她也感到舒适，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互利互惠的。
看出她的逃避，谢析桐故意拉长声音“诶～”了句，眯起眼睛。
顶着好友探究的目光，将雪硬着头皮写完了一道材料大题。
“我猜……”
半小时后，谢析桐有了结论。
将雪心中一跳，“不许讲话！”
“我猜你并不是享受变猫的便利性和提供情绪价值的快乐，而是喜欢被三公主抱着的感觉。”谢析桐还是笃定地说了出来，“很难得的体验啊，对你来说，从小到大都屈指可数吧？”
“那我小时候还是经常被老姐这么抱着睡的！”将雪辩解。
“但你自己应该也能体会到，两种‘抱着睡’的区别在哪吧？”谢析桐步步紧逼。
将雪哑火了。
她本想继续顺着话题解释，比如“姐姐”和“同龄女生”的各种区别，再比如反驳谢析桐那意味深长的话，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
但对上谢析桐笑眯眯的双眼，她突然觉得，这事儿绝对不能开个头，不然好友的八卦就要没完没了了！
第25章 交互“升级”
“你的假设二，应该已经实现了吧？”
见将雪坚持不回应，谢析桐干脆岔开话题，“这次的事件是一场意外，侍女石竹给了求救讯息，你根据求救讯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证实了你能够通过做梦去干涉三公主那边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交互又一次升级了？”将雪愕然看她。
“对呀，不然你睡得再沉，也没办法到达她生活的地方，更不能把她从院子里带回室内。”谢析桐点头，“之前那些梦都不是即时的，有已发生的事件的复现，也有你幻想出的场景。”
“比起它们，你这次的梦都不能称之为‘升级’了，简直是版本大更新！”
将雪陷入沉思。
“其实，老姐刚推测过假设的发展。”
良久，她才开口，“要是可以找到我们之间的联系，以及决定联系的关键，三公主说不定就能穿越时空，来到我们的世界。”
“不过，目前我们都认为这个关键取决于三公主，但暂时还没实例和证据。”
“这次的事件也许能算一个开端吧，可你刚才也说过，如果不是石竹壮着胆子向我们求救，三公主恐怕已经悄无声息冻死在昨晚了！”
一想到这个，将雪就一阵后怕。
她解决事情的时候还没带怕的，一心全在“救公主”和“帮公主报复狗太子”上，事后就怂了，尽量让自己别去多想，告诉自己“至少把人救下了”。
如今这事被好友再提起，她不免焦虑起来。
“所以交互升级是好事呀。”谢析桐不紧不慢地把话题拐回来，“这回只能凭借外力传递信息，说不准下次就是她主动把你拽入梦里呢？”
见将雪垂头不吭声，谢析桐主动凑过去揽过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又没魔法隔空往她身上装雷达，她迟迟不回日记，除了做个梦去确认状态，你什么也做不了呀！”
将雪终于抬起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是懂安慰的。”
“总而言之，你把能力范围内的事做好就足够了。”谢析桐识趣地松开她，“要不然，你跟三公主商量一下，让她每隔一两个小时留言报一次平安？”
“不至于不至于！”将雪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真有点想让三公主这么做。
要是真养成了这个习惯，万一再有个意外，她只要发现三公主没消息，就能立即入梦过去查看情况，不需要外力帮忙传递，耽误的时间也尽可能减少。
就算是在校期间遇到大型考试，她也能在考完间隙看一眼日记，哪怕不能亲自过去，有了经验的石竹也会守着日记等待物资和办法。
目送谢析桐坐回原位继续刷题，将雪忍不住跟三公主说了这事，询问她的意愿。
除此之外，她还附上了自己这回的入梦记录。
既有梦中事件的细节，也有她自己的复盘分析。
【这回的梦境很特殊，但应该还是我对你的单方面交互。】
【我入梦的时候，你处于昏睡状态，无法交流，而导致我离开梦境的事件，是你的苏醒。】
【在这个梦里，我可以跟你互动，也可以干涉那个世界的物件，比如触碰瓶罐。但除你以外的任何人都看不到我、听不见我的声音，更没办法跟我互动。】
【如果殿下能回想起来，希望可以告知当时的感受。哪怕是这期间的意识陷入黑暗，什么都感觉不到，也请告诉我！】
为了尽快找到她们之间产生交集的“联系”，以及梦境的触发规律，将雪特意提到了那只神秘的红狐。
【本次的特殊情况：一只红狐。】
【通体赤红的漂亮狐狸，疑似梦境的指引者，在它的帮助下，我得以来到你身边。】
【但红狐一直没有说话，我试图跟它交流，它只对我摇晃大尾巴。】
考虑到老姐的提醒，将雪并没有追问红狐相关，只是强调有这样一种存在-
萧珞寒查看最新留言时，石竹刚端了药来，准备喂她。
“不急，稍微晾一晾再喝。”她轻轻摇头，示意石竹去为自己研墨。
她对定时报平安并无意见，只是此处的计时器物远没有那个世界精准、便利，不能因为这种差错让将雪频繁为自己担心。
得要一个计时器物来，再是……回应将雪的“梦”。
那究竟是梦非梦，萧珞寒已经没法通过常理去判断了，只能如实描述自己的感受，交给见多识广的将雪推测真相。
【阁下救我时，我对身躯的感知极其模糊，但我能通过梦“看到”阁下的一些所作所为。】
【只不过，此梦时断时续，“断”时便只剩下不清晰的印象。】
写到这，她顿住笔尖。
在“不清晰的印象”里，她用力抱了主动蹭自己的大白猫，还贴着它柔软温暖的毛发放肆吸嗅。
如今大白猫已被证实是将雪所化，她越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越觉得愧对于她。
【不慎唐突了阁下，是我之过。阁下既冒险救我性命，从今往后不论提出何种要求，我必定全力以赴！】
石竹过来时，萧珞寒亦不忘对她柔声道：“若不是你告知鬼神，我恐怕昨日便冻毙于树下。你若有所求……”
“使不得！这话可使不得！”石竹一听开头便知她要说什么，慌忙跪下，“奴婢得遇您这位主子，已是大幸！”
见萧珞寒不解，她苦笑着解释：“原本奴婢是要被遣出宫去，尚不知后续如何，也不晓得是否有性命之忧，恰逢您来，才被派到这望梅轩。”
她十分感激这位异国公主的到来，故而折了梅花苞与她养着，平日里也照顾有加，旁人视和亲公主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她却丝毫不在意。
萧珞寒怔了怔，思忖再三，还是道出自己想了很久的忧虑：“可你如今也目睹了太子殿下对我的厌憎，为何还要帮我、救我？倘若婚事破裂，我必定不得善终，你自然也会遭受牵连。”
她没有忘了母亲坚持将自己送走的缘由。
北寥失了长姐这位大将，早已士气低落，加之国内各处腐朽不堪，只要大颍再挑起一战，北寥便离灭国不远。
到那时，两国之间所谓的“联姻”定然也不复存在，她这个和亲公主究竟能活多久，只怕要取决于掌权者的心情了。
“我年岁一大把啦，这辈子没能保住女儿，自己也没法子在宫中久留，处处碰壁，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欠下何种因果……”石竹轻叹，“如今只想着多积些功德，来世和我的囡囡一起投个富贵人家。”
见萧珞寒搁下笔，她端起药碗，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现下您总该喝了，冬日天寒，再放放该凉透了，要伤胃！”
萧珞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先乖乖将药喝完。
这时，她发现一个小巧的白色物件自书册上滚落，拿起来一看，上面竟是方方正正的阿拉伯数字，旁边还附带了一张尚有余温的打印纸。
【这是便携式电子表，我已经调好时间了，数字和时辰的对应关系直接给你看图吧！】
【身边暂时没有别的钟表，刚下单，你先将就一下嗷！】
“您还要继续同鬼神说话么？”萧珞寒查看时，石竹自告奋勇道，“奴婢这就去为您把门！”
她似乎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一种莫大的荣耀了。
“不必！你也该休息了。”萧珞寒忙拦住，“鬼神已经显灵，近期应该无人敢来找我麻烦，用不着特意守门。”
昨晚石竹按照将雪的方子给她喂了退烧的药片，又一直在为她擦身，自己能恢复这么快，全靠她悉心照料。
忠仆难得，她不希望石竹为自己累垮身体。
好不容易劝动石竹在自己床沿趴会儿，萧珞寒静下心，将目光落在“红狐”二字上。
莫说将雪，就连她也不曾想到，长姐非但不曾离去，且危难之际，还要来助自己。
可长姐现下非人非鬼，即便知道她会在梦里出现，自己亦没有办法与她再见一面——此次红狐现身时，自己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要告诉将雪么？请她替自己给长姐传话？
然而自己已经欠下将雪良多，更不用说，红狐未必会在每个梦里出现，以将雪的性子，若应诺下来，必定会时时惦记。
将雪还有非常重要的课业，她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于是她提笔：
【我亦于梦中得见红狐，但此次未能与之接触。】
【倘若还有这般特殊的梦，我会留心红狐。】-
将雪还在网店下单。
她不仅买了新手表，还买了一大堆“防身神器”，什么辣椒水、防狼喷雾，甚至是便携式电棍，全部给三公主安排上！
这样一来，自己不在梦里的时候，三公主也能用这些东西伪造“鬼神之力”，给狗太子好好来点教训！
将梅忙完工作过来看她的时候，正赶上她准备付款。
“……给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感觉金额过大，将梅皱眉问。
“都是实用工具！”将雪献宝似的递过手机。
她看见老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随后就见她快速在屏幕上点按，“我把一些没必要的东西撤了，要震慑那种家伙，不能留下太明显的把柄。”
最后被保留下来的，只有一根形如签字笔的暗红色防身电棍。
购买这种东西需要登记实名身份，将梅让妹妹填了自己的信息，又跟客服咨询了很久，才敲定下来。
第26章 手机
萧珞寒收到新手表和电棍，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她一眼就看出手表价值不菲，舍不得留在身旁，便将它放于锦囊，平日里依然用之前那只便携式电子表。
至于那电棍，她认真阅读完说明书后，托石竹偷偷弄了块生肉来，紧闭窗门，对着肉打开开关。
“滋！！”
紫色电弧一闪而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惊得萧珞寒瞬间退后，吓得石竹险些惊呼出声。
二人定睛看去，一道并不浅的疤痕留在生肉上，隐约还散发着焦味。
“……公主，这‘鬼神之力’要是不慎打在脖颈之类的要害处，轻则当场昏厥，重则身亡啊！”石竹忍不住提醒。
“若无性命之忧，我不会轻易动它！”见识到威力，萧珞寒又惊又怕，忙对她保证。
但惊惧之中，她反而生出一丝底气来。
如此，手无缚鸡之力且身体虚弱的她，也有希望自保了。
石竹找出一个玉匣，陪着萧珞寒一起将电棍妥善收入其中，放在书架上不易被看到的地方。
萧珞寒顺手把藏着《英汉词典》的《女德》取了下来，这两天将雪回去上课了，她也要继续学习那边的知识。
“您记得看时辰！”石竹知晓书中藏着好东西，不忘提醒，“大病初愈，您身子还虚弱得很！”
“嗯，鬼神送来‘时辰’，便是为了提醒我多休息。”萧珞寒笑着向她晃了晃白色的电子表。
她争取跟将雪的课程时间保持同步，每隔大概两节课，就在书册上添一笔，报平安。
不过，将雪上课的时候总会“摸鱼”，时不时给她说周围发生的事，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一群鸽子飞过了远方的钟楼，又飞了一圈，在钟楼上齐刷刷停下了。】
【阿析因为上课睡觉，被叫上去写数学题了，过程错得乱七八糟，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对了。老师怀疑她是不是提前记了答案，我觉得没有，这就是她的天赋。】
【生物基因大题又听睡了一大批人，“纯合子”在一个个敲醒。】
【门卫收养的修狗又光顾我们班啦！要是下课它还在，我要去rua一rua！】
萧珞寒现在已经熟悉了一些例如“rua”这样的流行语，看到快乐成连笔的字母，她也跟着笑起来，不由得想起那只乖乖依偎自己的大白猫。
那场意外之后，她们虽都有做梦，但并未再梦见彼此，实话实说，萧珞寒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将雪试图找到她们之间的“联系”，她也期望早日出现新的线索。
她本该是没有未来的人，被送往大颍和亲的路上，她掀开帘子往窗外看去，只见一片雾霭茫茫，心中不免也蒙上这层雾。
于旁人而言，和亲或许是生路，但于她而言，必定九死一生。
恰在这时，异世向她照来了一缕光。
即便希望渺茫，她依然为之努力，除却休息和回应将雪的话，便是学习。
她要让自己离那个世界近一点，再近一点……
既已没有来路，她得为自己和石竹够着那缕光！
萧珞寒念头刚落，眼前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她愕然看去，一块散发着明亮光芒的“板子”出现在了书册上，约莫只有巴掌那么大，其上还有非常细的线在闪烁。
萧珞寒困惑地将它捧在手中，却发现上面的字赫然是将雪写的最后一句话，区别在于，那些字皆横平竖直，就和将雪送来的书籍一模一样。
她端详许久，将发光石板观察了一圈，摩挲着它光滑、绘制雪景的背面，好奇地看向书册，未见将雪附上说明，想了想，照着发光石板画了一张，主动询问：
【此为何物？】-
将雪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同桌出国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坐末排，虽然上课玩手机拿书堆挡一下基本不会被发现，但兴奋过头的时候，人的警惕心是会变差的。
警惕降低，又没有同桌“放哨”，前桌也听睡了，多重debuff叠加之下，她终于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她听见“笃笃”的脚步声在身旁停住，下一秒，刻意压低的柔美女声从头顶落下：“将雪同学，刚才在玩什么东西，拿出来给老师看看呀？”
生物老师“纯合子”好说话归好说话，严肃起来吓死个人。
但愿匆忙夹到日记里的手机已经过去了！
抱着这个念头，将雪认命地拎起日记，当着“纯合子”的面用力抖了抖。
好耶！只抖出两支笔！
她没敢看“纯合子”的脸色，所幸“纯合子”也没为难她，只是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就经过她，去前面继续敲醒睡觉的学生了。
直到下课，将雪才敢打开日记。
里头多出了一张手机的简笔画，一行毛笔字正在书写：
【此为何物？】
将雪：……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为三公主介绍手机，居然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
没了简繁体转换的软件，她写字实在太慢，怕课间介绍不完基础功能，只好先让三公主把手机还回来。
这就更尴尬了，她还是头一次让三公主还回感兴趣的东西。
可三公主看起来反而很高兴：【无妨，此物瞧着远比卡片播放器还要厉害，定是要好好介绍一番的！】
那确实厉害得多，卡片播放器只是“浓缩”了手机的某一功能而已。
将雪迅速画下几个常用软件的图标，附上用法，又告诉三公主应该在哪里设置系统字体，把全部的字都变成繁体，方便查看。
最后，她想起岐医生的叮嘱，不忘提醒：【我家医生要了好几次舌苔照片和视频，你记得拍啊！】
即便知道手机的吸引力有多大，远远吊打《英汉词典》，将雪依然把自己的手机再次送了过去。
正好今天中午该排练节目了，就让手机暂时代替她陪伴三公主吧！-
切换完字体，萧珞寒开始探索手机。
她牢记将雪特意强调的话，有些图标再好奇也不去点开，只将书册里画过的图标挨个打开，查看内容。
鲜红底白“译”字的、绿底白印记的、粉底白字母的、蓝底大“K”字的……
每一个都看得她眼花缭乱，也就那绿底白印记的阅读软件瞧着最简洁，点开画便能看到排版整齐的文字，全部都是那个世界流行的小说。
浏览罢，她才试着为自己拍了一张清晰的舌苔照，而后是正脸视频。
但保存视频的时候，她不小心误触了角落某处，历史照片顿时出现在眼前，密密麻麻。
萧珞寒并不清楚，这里究竟算不算“不要点开”的范围，本着尽量少给将雪添麻烦的想法，她下意识要按退出键。
可目光不经意扫过某张照片时，她的手指骤然顿住，随后不受控制一般，点开*了它。
长姐。
就算衣着和妆容差别甚远，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长姐。
长姐跟皇后娘娘的容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区别只在长姐更英气些。
照片中的长姐手提一把雕刻着梅花的长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身上却穿着宽松的衣物，背景亦不是雪中，而是室内。
萧珞寒忍不住往后翻了一下——那是一段视频，将雪才教过她，黑圆圈中央有个白三角，便是视频文件。
点开视频，伴随笛曲，她见长姐神情自若地挥动那把长剑，独自起舞。
一曲终了，她也看呆了。
仿佛真是长姐活了过来。
石竹端着小食进门，就看到她怔怔地扑簌掉着眼泪，忙搁下碗碟快步走近，边用帕子为她拭泪，边问：“您这是怎么了？”
萧珞寒这才回过神，熄屏手机，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在里头瞧见了感人的故事。”
可长姐若已到了那个世界，先前为将雪指引方向的红狐，又是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待石竹离开，忍不住重新打开手机，输入解锁密码，继续往后翻照片，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假设一：入梦条件，跟我们的交流程度挂钩。】
长姐的照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底黑字的图及其内容，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似乎是将雪总结的，关于那些梦的规律。
萧珞寒仔细看罢，指尖轻拨，果然发现了【假设二】。
她惊讶于将雪的敏锐，更惊讶于她们的默契——有些用词虽不同，但她们的推测方向非常相似。
因着这两个假设，她迫不及待翻下去，试图找到【假设三】。
可白底黑字的图却在这里结束了，再往后，是自己先前送过去的画，将雪把它们一一拍了下来，储存在手机里。
萧珞寒遗憾地叹了口气，终于按下了退出键。
待将雪排练回来，便问问她吧-
将雪今天的排练并不顺利。
先是借来的教室坏了电脑，怎么都打不开，换教室之后，由于镜面所在方位正好跟之前的教室反着来，跳群舞的某个学生频繁出错。
按照丹袁媛的计划，今天本该练习到下一阶段，结果她们在当前阶段卡得焦头烂额。
“你就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吗！”
丹袁媛都看急眼了，散场的时候偷偷跟将雪抱怨，“一个你跳剑舞独舞，另一个你把来凑数的那个倒霉蛋替了！”
由于负责部分特殊，日常排练当旁观者的将雪没敢吱声，脑子里却出现了三公主翩翩起舞的画面。
“我倒是也想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但她也只能想想，目前她们怎么在梦里进行双向交互都是个未知数，更别提跨越时空了。
回到教室后，将雪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的日记本轻微鼓起，打开一看，果然是手机还回来了。
三公主还留了新的话：【阁下如今，是否有“假设三”了？】
第27章 我想去往你的世界
将雪限制萧珞寒看某些软件，是有原因的。
比如wx、企鹅和通讯录，万一误触了什么，不小心把消息发给两位妈咪或者任课老师，自己带手机上学的事就要暴露了，挨一顿说教事小，真没收手机就不好了。
至于备忘录，倒是没什么不能看的。
她既然敢把手机再次送过去，就已经做好了被三公主里里外外翻看的准备。
更何况，备忘录上除了两个假设什么都没有，论隐私，还不如她的日记本记载详细呢！
所谓的“假设三”确实有个雏形，不过将雪觉得有待完善，就没记录下来，只跟老姐和好友讲了初步猜测，这会儿被萧珞寒问起，她转着笔陷入犹豫。
她其实很在意老姐那番话。
——“如果找不到这其中的联系，或者说规律，那么谁也无法预测，你们的交集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窥探了异世界的温暖，却又永远无法触及那缕光，只得终日被困于牢笼……这对于三公主而言，恐怕不是礼物，而是最残忍不过的惩罚！”
经历过“雪地罚跪”的事后，将雪对这番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也正因此，她不知道该不该过早将未定的希望告诉三公主。
就像那时考虑过“站在日记上是不是也能穿越过来”，最后却只停留在“想想”阶段一样，她不能给了三公主微渺的希望，又反手将希望之光扑灭，让对方认清现实。
【还没有呢！而且假设一二都是没有理论根据的，我当时不知道该跟谁聊这些，所以才这么写下来给自己看。】
心虚地写下了假话，将雪趴在桌上，轻轻叹了口气。
等待三公主回复的心情变得煎熬起来。
伴随午休起床铃响，她拉开了身旁的窗帘，让冬日午后的阳光落进来，洒在日记上。
这时，她看到了新的字迹：
【那么，阁下有空听一听我的“假设三”么？】
将雪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趁着还有读报课，她赶紧回了个“好”。
难得三公主这么主动想要对她说事情！
她特意坐直了身体，耐心等着后续的字一笔一划冒出来。
【假设三：交流程度越深，入梦交互越接近双向。】
【基于假设一、二，及最近一次的梦境，大胆推测：当我们都愿意向对方敞开心扉，便能在梦中清醒地与对方进行互动。】
三公主还仿照了她的格式和用词，并且特意在“都”和“清醒”底下标了着重号。
将雪盯着“都”字，觉得三公主应该还有话要讲。
除了未定的希望，她一直都在对三公主敞开心扉。但几个梦做下来，她们的交互依然是单方面的。
或许，老姐的猜测能完善“假设三”：她们之间要想产生更进一步的联系，关键在于三公主的意愿。
【这些时日，我会尽可能将自己的过往一一回忆，记录于你赠予的笔记本上。等双休日，再将它给你。】
将雪的担心，很快就成了事实。
她其实已经能察觉到三公主隐秘的决心了。
如果自揭伤疤可以让她们的“联系”更进一步，如果这样就能打开时空通道，让她把她从那个世界接走，那么，不管过往造成的伤疤如何鲜血淋漓、不忍再看，三公主都要这么做。
可是……那得多疼啊？甚至让三公主认为不应该在她上学期间讲述，要留到空余时间充裕的双休日去。
她紧紧捂着“未定的希望”，不让它们去刺伤、打击三公主，谁知三公主反而自己提出了这样的希望！
读报课很短，已经开始有学生在教室里走动，倒水、上厕所，准备迎接下午的课程。
将雪紧了紧握笔的手，要对三公主说的话，在手机文档里几度编辑，都没能写出一句完整的。
“又遇到什么困难啦？”
谢析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听听？”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将雪赶紧起身凑过去，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讲了情况。
好友认认真真听完，眨了眨眼睛，忽然对她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你把她想得太脆弱啦，实际上，你看，玻璃杯也是可以承受滚烫热水的！”
“她既然主动跟你提起，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否则以她的性格，你根本看不到那些话吧？”
“愿意尝试是好事，不然你们的假设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打开箱子之前，没办法得知‘猫’的存活状态。而且，她其实是很在意这个状态的。”
读报课下课铃响，谢析桐搁下话就走向座位，留给将雪去做决定。
将雪却被她三言两语点醒。
她发现自己和老姐都犯了一个错误：把三公主当成了一朵需要细心呵护的病花。
三公主的确身体虚弱，病痛缠身，可她并没有脆弱到连正常交流都要小心翼翼的程度。
反而是她们的保护欲过头了，出于礼仪或者是纯粹的“不想让三公主难过”，自以为是地把三公主拦进某个圈里。
但正如谢析桐所言，三公主比谁都在意“薛定谔的猫”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能不能脱离原本的世界，为自己搏出一条真正的生路，对于三公主而言至关重要。
想到这，将雪有了答案。
【好，我等殿下的故事。】
她只告诉三公主，那是已经过去的“故事”，而自己是倾听“故事”的人。
不管“故事”究竟是什么模样，她都会认真对待，也会努力为故事的主角编织出一个未来-
戴上耳机，伴着舒缓的纯音乐，萧珞寒翻开空白的笔记本。
将雪之前送书的时候，把那边常用的纸笔也送了些过来。
签字笔不需要研墨，方便得很，但不知为何，她用签字笔在书册上写下的字，将雪却看不见，最后只好换回毛笔。
不过，写在画纸和笔记本上的字都是例外。
石竹说什么都不让她在桌前久坐，萧珞寒便捧着笔记本坐在温暖的被窝里，紧握签字笔。
回忆一阵，写一阵，实在写不出来的地方，就用简笔画小人来替代。
不知为何，许多往事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很苦，也很痛苦。
但有母亲和时不时过来探望的长姐陪着，那些苦日子好似只剩下了柔和的颜色。
被克扣的物资、银钱、炭火，很快会回来，续命的汤药也不会断太多时候。
贵女们不往这里来，自有长姐造访。
她带着她坐在陈设简单的院落里，指给她看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有时是一行途径这方院落的雁群。
她们把她护得很好很好，让她一度以为短暂的寿数会在这样时明时灭的柔光里，风平浪静地燃尽。
然而，北寥、大颍一役后，她接连失去了长姐和母亲，猝然从这场梦里惊醒。
长姐战死，母亲虽在世，但她自离开冷宫、踏入和亲车驾的那一刻起，便知此生再无相见日了。
回忆到这里，萧珞寒觉得自己很是卑鄙。
在此之前素未谋面的少女，待她无比纯粹，恨不能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她送来这样那样的御寒物资、解闷书籍、救命药方，入梦救她，去皇帝寝宫为她大闹……
所做一切，都只是希望她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一点。
可她却要利用这份纯白无瑕的好意，逃离这个世界——害她失去了长姐与母亲的，没有未来的世界。
她不要和让长姐殒命的大颍和亲，不要跟说不定给了长姐最后一剑的大颍太子成婚，不要长姐死后还化作红狐回来，为自己忧心。
除了将雪那里，她还能怎么逃？
举目为敌，无处可逃。
她尚不知将雪对自己的邪念究竟是否有所察觉，若有，又察觉了多少，签字笔在手中紧了又紧，最终横下心来，在“故事”的角落附上了真心话：
【若可以，我想去往你的世界。】-
将雪这几天午休都在忙排练。
她们的排练时间很紧张，由于是高三，除了午休，实在没有别的机会再腾出来，但初审时间将近，群舞依然跳得磕巴，丹袁媛只好把频率从隔日改为每日，坚持练习，争取把“肌肉记忆”练出来。
为了防止初审时有人因为上台紧张而出错，她们一商量，干脆把每次排练都当成上台，所以全员都要从头到尾走一遍。
而将雪原本还能在午休期间补觉，时间一被占走，加上剑舞独舞的时候也要耗费体力，下午听课的精力多少受到影响。
今天她本来还听着政治大题，手里也在记笔记、划重点，但眼睛不知不觉就闭上了。
她又一次站在了望梅轩的院落里，面前不远处，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少女手中握着银色的伸缩剑，正慢悠悠地舞动。
将雪实在是太困了，加上刚看完群舞，目光只跟随少女舞了几招，就眯起了眼睛，头也一点一点。
半梦半醒间，她还在想，要是三公主能来这边，她们排练的时候说不定就不用这么辛苦折腾，直接一遍过。
三公主自学太极剑，都能这么快就有模有样呢！
于是她努力睁开眼，对少女的背影喊：“你跟我走吧？”
少女动作一顿，怔怔地看过来，试探地问：“……去哪里？”
“咱们去排练！”
将雪话音刚落，周围场景顿时变化。
她又回到了排练的教室，丹袁媛正在给群舞总出错的那个同学纠正错误。
那个同学的情况有点复杂，非常想出场，所以丹袁媛找人的时候，她自告奋勇报名了，说自己也来凑个数，早点人齐，早点开始排练。
结果却是真凑数，练习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丹袁媛一遍又一遍的手把手教学是不记的。
丹袁媛有次没忍住，私下委婉找她劝退，被她一句“重在参与嘛”噎得除了报以礼貌的微笑什么也不想说了。
将雪直接拉着萧珞寒，来到丹袁媛面前：“她能跳，看一遍就会了！你让那谁回去复习吧，她顶上！”
丹袁媛愣住：“你从哪抓的大冤种？”
“什么大冤种！这是强力外援！”将雪看向萧珞寒，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我相信你！”
“好。”如她所愿，少女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第28章 为什么会是她和将雪呢？
萧珞寒未曾想到，笔记本的内容明明还没给将雪看，自己只是午后小憩，竟就入了她的梦。
……不，应当是像“假设二”那样，她们同步入梦，最初是自己在自己梦中的院落里练习太极剑，现下则是被将雪带进了将雪的梦。
但，将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不同于自己的清醒，她真的处于做梦的状态，还要拉着她去排练，顶替另一位姑娘。
不管怎样，既然梦已经成型，那就先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
萧珞寒顺从地被将雪牵走，又听话地应下了她的请求，提着伸缩剑站在一旁等待。
将雪只是一个劲地给她鼓掌，另一个姑娘则开始播放一段剑舞视频给她看。
萧珞寒很小的时候便常看歌舞，长姐舞剑舞枪的时候，她亦会在心里默默记下，事后甚至能用画来还原这套动作，每一次，长姐都会高高兴兴带走这些画。
她安静而认真地将群舞视频看了一遍，见将雪已经把那个出错的姑娘变成一只鸽子，送到窗边放飞了，便直接填入对方原先的站位。
“来一遍吧！”放视频的姑娘说。
萧珞寒就跟着其他姑娘来了一遍。
她在梦中行动自如，梦外会让自己气喘吁吁的大动作，在梦里完成得格外轻松。
相比独舞，群舞动作并不难，只需要和其他人好好配合，就算错，也错得整齐一致，讲究整体效果的和谐。
与从前看过的那些歌舞比起来，将雪她们挑选的这支舞，在萧珞寒看来无异于放慢数倍。
试跳进行得相当顺利，正如将雪之前所说，她看一遍就会了，真正起舞的时候再集中精力、多留心些，全程不曾出错。
群舞部分终了，她看到将雪把掌心都拍红了。
“我就说她行的！！”将雪兴奋不已，“怎么样，超厉害对不对？就她吧！”
放视频的姑娘还没应，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萧珞寒一怔，下意识看向将雪所在的位置，果然，将雪也不见了踪影。
她正惊愕，只觉整个人的意识往下一沉，再睁开眼时，面前便只剩自己床上的纱帐。
看样子，是将雪那边的梦结束了-
被政治老师敲桌子的时候，将雪的意识猛然回笼，只不过刚醒来还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以为自己的梦从排练场地切换到教室了。
“教室太暖和，能理解你们听着听着就趴下了。”政治老师用手中的练习册朝暖空调示意了一下，“稍微站会儿吧，觉得自己清醒了就坐下。”
将雪很少因为上课睡觉被罚站，就算知道政治老师和蔼，不计较，只是为了叫醒自己才这么做，哪怕现在立即坐下也没关系，她依然羞愧地点了点头，决定站个十分钟再坐——反正她在最后一排，站着也影响不到别人。
脑子逐渐清醒，她边听讲解，边回忆起刚才那个短暂的梦。
自己对“排练占据午休”这件事的怨念，居然已经大到去梦里抓三公主来顶替别人了啊！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她期望三公主看一遍就会跳，三公主分分钟实现她的心愿，否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真如梦里的丹袁媛所说，她抓了个“大冤种”来！
将雪的庆幸，只维持到她下课之后打开日记。
【“假设三”疑似成立，我们在排练梦中双向交互。】
看完这句话，将雪完全清醒的脑子宕机了。
所以说，刚才的梦是交互梦？她真把三公主抓来排练了？！
梦里她对三公主的语气那么不客气，结果三公主不仅答应了她的请求，还跟着伴奏跳完了群舞部分！
回过神，将雪立马滑跪：【对不起！排练的事把我急到了，做梦都是赶紧找人替了“划水怪”……】
要不是丹袁媛懒得再从零教人，她跟谢析桐是真想把人换了，耽误大家的午休时间啊！
【无妨，我还是头一回和这么多同龄姑娘共舞，多谢你的梦。】
毛笔字却并不在意，且笔画飞扬，看样子三公主是真的很开心。
将雪又开始心疼她了，她现在知道三公主身体自小就差，哪怕古代真有姑娘们凑一块儿起舞的机会，三公主恐怕也只是个观众。
【你在梦里累吗？】她问。
【不累，做什么动作都很轻松。】
【那……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交互梦，我带你去体验体验别的吧！】将雪连忙承诺。
这次是她困得松懈了，下一回再在梦里见到三公主，她一定要好好跟对方打招呼！
不过，前几天她们还在讨论要怎么做才能在梦中双向交互，怎么这么快就成功了？
非要找个缘由的话，只能是三公主突然对她敞开心扉了。
可她们这几天的聊天记录风平浪静，除了对日常琐事的碎碎念，就是报平安。
萧珞寒承诺双休再给她看自己的过往，她就乖乖等着，到现在都没收到笔记本呢！
将雪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三公主过往有没有写完，想了想，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如果下回你发现我在梦里的状态很……做梦，就提醒我一声，不然你只能跟着我的思路瞎跑了！】
她今天做梦能突发奇想拉着三公主去排练，下回指不定会灵光一现，带着三公主爬到校外那座钟楼上喂鸽子。
做梦就是这样，光怪陆离的，不能用常规逻辑去推测其发展。
【好，不过就算跟你瞎跑，也颇为有趣。】
三公主的回答看得将雪心中一暖，她忍不住打开手机备忘录，真的开始为“下一次做梦带三公主去哪里”做规划了。
就算老姐担心过，频繁接触她们这边的美好事物，会让三公主越发认清现实的黑暗，她还是打算以三公主的真实心情作为参考依据。
更何况，梦里的交互又一次悄悄升级了，说明她们之间的“联系”正在加深，老姐最希望看到的“奇迹”，说不定真有一日能实现呢！-
将雪到点继续听课，萧珞寒则打开了记载自己过往的笔记本，目光停留在特意写得又细又小的那行话上。
——【若可以，我想去往你的世界。】
她们之间的“联系”，似乎比将雪的假设还要奇妙。
跨时空交流也快进行大半个月了，在她写下去往异世的心愿之前，每一个梦都是单向，现下却因为她的邪念，成了双向交互。
她思考了很久，也没能得出答案，恰见石竹进来送吃食，忙让她把书架上崭新的政治课本拿过来。
将雪送来这套课本时，就告诉过她，如果需要精神力量，可以去书中找寻。
她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下去，最终，注意力停留在“唯心主义”那一章。
“意识是世界的本原，意识决定物质。”
“客观事物乃至整个世界，都依赖于人的主观精神。”
仔细研读完这些话，又将“唯心主义”的分类和定义从头到尾看了数遍，萧珞寒勉勉强强明白了一件事。
她们的想法……或者说，心愿与执念，会具象化且影响到梦境。
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意识似乎在这种具象化中，占据了更大的领域。
当她想要向将雪、向那个世界靠近，梦境里的无形枷锁就会打开一点。
起先是看客，后来“升级”成单方面交互。
再是现在，变成了双向交互。
——自始至终，变化最大的是她。
反而是将雪稳稳地站在另一端，只要她生出“需要”的念头，将雪仿佛永远会向她伸出手。
可，为什么会是她和将雪呢？
她们之间，除却日记这一跨时空媒介，莫非还有另外的“联系”吗？-
将雪并不知道萧珞寒衍生出去想了这么多，又一节课结束后，她等来萧珞寒的报平安，就迫不及待叫住来灌水的谢析桐，说交互梦的事。
正好下节是自由活动的体育课，谢析桐边操作直饮水机，边饶有兴趣地听细节。
“外援啊，我之前倒是没想过呢。”她若有所思，随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三公主应该是赶不上了，除非她今晚就穿过来，并且一夜恢复健康。你要是真想换人，我负责说服外援，你去劝媛媛。”
“你哪有外援？”将雪投去怀疑的目光，“而且马上就要初审了，不然你以为媛媛为什么不肯换人！”
下周三就是初审，她们真没时间跟新人磨合了！
“跟三公主一样，看一遍就能学会，不仅能配合其他舞者，必要时还可引导大家的人……”谢析桐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家不就有现成的嘛！”
将雪一愣，静下心来想想，初审之前，老姐居然还真有假期！
老姐习惯把年假攒着，等年假快到期的时候，再一口气休个一礼拜放松身心。
不过这事儿她还没跟好友提过，谢析桐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加油哦。”她不抱希望地说，“我可不敢劝老姐放着假期不休息，过来陪我们胡闹。”
说归说，谢析桐去打羽毛球的时候，将雪忍不住给萧珞寒讲进展：【我和阿析还是决定换人，那个梦给了她‘找外援’的灵感，只不过她要找的外援对象，是我姐。】
【说实话，我还挺希望跟老姐一起登台演出。毕竟是高中最后一次机会，目前对我来说，还是有点纪念意义的。】
【哪怕跟老姐换一下，她来独舞，我去群舞，也可以的。】
萧珞寒那边没应。
【不过我姐未必会答应。】将雪继续写，【她难得休长假，按照以往的惯例，休假期间，她都不会多管闲事。】
【倘若这便是你的心愿，我来帮忙。】
萧珞寒的话出乎她的意料，【我也想在这具有纪念意义的舞台下，再看姐姐舞一次剑。】
第29章 三公主真穿过来啦？！
当晚，将雪一回出租房，就吸溜着程姐煮的汤面给老姐打视频电话。
好歹是自家老姐，就算再怕，她也不能把劝说的压力全给谢析桐呀！
“我们元旦文艺汇演报上去的节目缺人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需要个群舞的，或者一个独舞的。”
“那个总出错的人自己走了？”将梅问。
“没，嗐，说来话长。”将雪叹了口气，“她看似‘学不会’，实际上是根本不往心里去！加上我们都被耽误了午休时间，所以还是决定在初审前换人。”
“今天我跟阿析找她说开了，她说只要能找到人替，自己也不是不能让位，找不到大不了一切照常。”
“她要是真学得慢，我们都能理解，心思倾向于划水才是最头疼的……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报名这么积极的人，到了练习阶段反而一口一个‘重在参与’敷衍了事。”
将梅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打算阴谋论发散开去，顺着话继续：“嗯，这种集体活动一看诉求，二看态度。如果你们也都是‘重在参与’，那只在初审舞台上亮亮相、留个纪念视频就够了。”
“既然现在观念出现了分歧，另一方的想法很可能会拖累集体，那就要尽快做出调整。”
“对，我们的目标是上元旦文艺汇演舞台，所以节目质量必须过初审。”将雪点头，“你也知道，阿析和媛媛都习惯在午休刷题的，为了这个愿望，她们都把时间腾出来了。”
她顿了顿，“不过，那个同学确实跟着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样的调整会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优化掉不合适的人选，不用抱太多愧疚。”将梅正色道，“她选择划水‘摆烂’的时候，也不见得考虑过你们的时间和情绪。”
“更何况，你们的排练总时长不算短，下周都要初审了，她却还是这个态度，谁知道临近表演时间，又会出什么岔子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见妹妹陷入思考，将梅主动提起：“你希望我去群舞，还是独舞？”
将雪正在想后续，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嗦面条的动作都顿住了。
她原本还打算说服不了老姐的时候，把三公主的“帮助”拿出来用一用，结果直接跳过这一步了？
“你们的初审正好在我年假期间。”将梅不紧不慢地解释，“元旦汇演那天我也有假，本来就打算过来看表演，拍点你的照片和视频给妈妈们看。”
吃完最后一口面，将雪忍不住问：“是不是阿析已经跟你说过什么了？”
不然怎么能答应这么快？老姐的长假可是很宝贵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的私心么？”将梅反问。
是私心更好！
将雪十分清楚，相比软磨硬泡恳求后勉强答应，主动揽活的老姐办事效率才是最高、最积极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生怕老姐反悔，她赶紧应下，“你来的话，我就去群舞补人了。原版视频那些大开大合的动作，我是很想保留的，但身体不允许，换你刚刚好！”
至于群舞的动作，她排练时旁观都看会了，只需要配合练习增加熟练度就行。
正好三公主也想看老姐的剑舞，干脆给她安排最高的质量！
挂断视频通话，将雪浸下碗筷，先给谢析桐和丹袁媛发消息报了进度，再打开日记。
【和老姐谈妥啦！她答应独舞了，到时候给你看视频！】
三公主向来早睡早起，将雪留完言就把日记摊开放床头，这样明早起来一睁眼，就能看到三公主的回复啦-
萧珞寒今早出门的时候，感觉天更冷了。
但她还是裹紧了披风，贴好暖宫贴，戴上绣有绒球的毛线帽和围巾，全副武装去院子里练习太极剑。
长姐生前常说，适当外出走走、锻炼，是有益于身体的，哪怕寒冬腊月也不例外，觉得冷了就回屋，如此反复尝试，身体会慢慢适应环境。
而她也想适应环境，如果自己的身体能够在寒风中活动自如，等到开春入夏，她或许就可以和将雪姐妹一起想法子，带着石竹从宫中逃出去。
院中本来还会有下人走动，自那次“鬼神显灵”发生后，除了石竹，所有被派来望梅轩的仆从，都对她彻底敬而远之。
这样也好，她乐得清静。
今日天晴，她挥动伸缩剑起舞时，习惯地看向头顶梅树。
早梅已经开了些，但非常少，香气也非常淡，且都在高枝，不然还能折下几枝送给将雪闻闻。
舞了一阵剑，她瞥见石竹经过，想起她曾折梅苞送给自己，干脆踮起脚，去够距离自己最近的梅苞。
养梅苞也好，养着养着便开了，满屋香。
“您这是做什么？！”
萧珞寒本想独自悄悄把事办成，谁知石竹眼尖，见状慌忙丢下手中活赶过来。
一听她说要给鬼神送梅苞，石竹立即捋起袖子，“我来放落枝条！”
萧珞寒惊讶于她的细心，石竹似乎很清楚自己想要亲手折梅枝，帮忙的时候，只是把枝条拉到她能轻松够上的地方。
她郑重道了谢，小心折下三条不长不短的连枝梅苞，回屋用尖叫瓶子稍微喷了点水，包在干净的白帕中，打开书册。
也是这时，她看到了将雪的留言。
萧珞寒其实已经看过将雪姐姐剑舞独舞的视频了，就在那次误触相册之后。
但她依然提笔回了个“好”字，将连枝梅苞放于书册上，目送它们消失。
还在赖床的将雪被一缕熟悉的淡香唤醒，她呢喃着“殿下”，揉着眼睛循味看去。
摊开在床头柜的日记本上，静静躺着三枝还没绽放的梅花苞。
她又惊又喜，挣扎着蹬开被子，披了件外套就去找瓶子装它们。
结果她上哪儿都找不到闲置的空瓶，最后只好迅速刷完牙，荡干净玻璃牙杯，把梅苞摆在了里头。
“今天记得买个小花瓶来！辛苦啦！”出门前，她特意吩咐程姐。
程姐没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花瓶，但送她去学校后，还是买了个花瓶回家。
洗新花瓶时，她才注意到放在牙杯里的花苞，随手就把它们盛入新花瓶，摆到将雪卧室里阳光最好的桌台上-
将雪今天提前十分钟到了排练的舞蹈教室。
一进门，她就看到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自家老姐。
将梅正在低头回消息，手边的方凳上放着一把伸缩剑，余光瞥见将雪进来，她头也不抬地把剑递了过去。
“怎么来这么早？”将雪接过剑，在她身旁坐下，从宽敞的校服口袋里拿出一袋刚买的三明治，“午饭吃了没？垫垫？”
“垫过了，你自己留着当午后点心吧。”将梅说。
将雪一听就知道她没吃，坚持把三明治塞到她手里，板起脸：“我们的训练强度可是很高的！”
将梅无奈地笑了笑，拎过来当着她的面撕开，大口大口*咀嚼。
等待其他学生到来期间，将雪去了趟厕所。
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舞蹈教室门口杵着个熟悉的人。
听见脚步声，萧珞寒下意识抬眸望去。
将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沾了水的手揉了揉眼睛，甚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疼！这应该不是在做梦！
可她既然是清醒的，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三公主啊？
“将雪。”她听萧珞寒叫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在梦里。”
将雪：……
这倒是她刚嘱咐过三公主的话，如果交互梦的时候发现她的状态沉浸在梦里，就提醒她。
所以，怎么个事儿呢？
“我没在梦里。”她先笃定地反驳了三公主，“但你可能是在梦里来到我这边了，就跟我那次到你那边一样。”
不等萧珞寒回应，她就拉着她往教室走，让老姐试试能不能看见三公主。
……拉不动。
将雪诧异回头，只见萧珞寒皱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
应该是跟她上回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梦里想让自己跑动，双脚就跟灌铅一样沉重，抬不起。
她想了想，借用谢析桐的提议：“要是走不动，就用飘的吧？”
萧珞寒怔了怔，随后闭起了眼睛，像是在努力想象飘起来的情形。
差不多快到午休开始时间，排练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了。
将雪有意往边上让了让，如她料想的一样，所有人都没把目光投到萧珞寒身上，明明她一身古装那么扎眼……
她偷偷瞄了瞄萧珞寒——嗯，双脚也成功离地了，这么明显的灵异情况，居然都没人提起，三公主应该就是上回自己那种的状态了。
“走吧，里面暖和。”她拉着萧珞寒正要进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咦。
“三公主真穿过来啦？！”谢析桐捂紧了嘴巴，努力压着声音惊呼，“我昨天就随口一说……”
“你能看到她？！”将雪也震惊得不行。
二人大眼瞪小眼几秒，谢析桐朝教室里望了望，见众人都没什么反应，顿时明白过来。
“我小时候不是就跟你说过啦？我能看到‘脏东西’。”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嘛！”谢析桐摊手，目光饶有兴趣地在萧珞寒身上扫来扫去，“而且现在的‘脏东西’几乎绝迹了，就算有，也没什么威胁，除了我家懂玄学的长辈，我说给谁都没意义。”
“三公主可不是‘脏东西’！”将雪护短地将萧珞寒挡在身后，“她只是在梦里到了这边，就跟我救她那次一样。”
见好友的视线移到萧珞寒悬空的双脚上，她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你教的吗？走不动路，就用飘的！”
第30章 耳朵泛起浅粉
“阿飘”萧珞寒被将雪牵着手，飘进了舞蹈教室。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暖意拂面，目光四下一扫，停留在角落的白色柜子上。
那应当就是“空调”吧？这个世界的人习惯靠它来消暑、取暖，将它称作“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心中这么想着，她的目光却从空调上移开，落于人群之中最显眼的那位女子身上。
那人正低头认真看着手机，独舞剑舞那段音乐从中传出，想来她是在温习自己的动作。
萧珞寒怔怔地看着她。
想要上前，想要抱抱她，想要和她说些什么。
可她偏偏清楚地知晓——那不是长姐，只是与长姐相像的，将雪的姐姐。
“你在那儿坐下吧。”挪完方凳的将雪走过来悄悄对她说，“待会儿休息，我怕她们坐着你。”
萧珞寒回过神，浅笑着应了声“好”，去将雪指的位置坐下，静静旁观。
即便多了个“看不见的观众”，节目的排练依然照常进行。
她看着将雪提着伸缩剑走入人群，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梦中的自己。
“真不用看视频了？”她听放视频的姑娘问。
“不用，我已经看会了。”她又见将雪自信地答，“直接来一遍吧。”
少女收放自如地挥动伸缩剑，略显臃肿的校服并未影响她的动作，只是效果瞧着有些滑稽，但细节全都到位。
她明明只是第一次跳这部分，却表现得比其他人更熟练。
“绝了！根本不用磨合！”
这部分跳完，其中一名女生忍不住感慨，“我觉得我们现在就上台都没问题！”
另外几个群舞的人听了这话，也跟着附和：
“哪怕真的紧张忘了动作，还能紧急看一眼将雪呢！”
“阿雪你简直是我们的救星！！”
出错的那个同学被劝退之后就没来排练了，大家对她的划水行为心知肚明，并且怨念不轻，但还不至于在背后说小话。
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排练几遍，然后回去午睡。
“那、那我们待会儿从头再来一遍？”将雪第一遍可不敢马虎，用尽全力去抠细节，现在还有点气喘，“正好接下来是独舞环节，先看看外援的实力？”
将梅早已准备好了，闻言脱了外套站起，上身只穿一件修身的漆黑保暖衣，对丹袁媛点头示意。
独舞部分的音乐响起，她将沉重的梅花浮雕长剑出鞘，原模原样复刻视频中的舞蹈动作。
将雪的独舞剑舞就是她帮忙调整的动作，唯有对原版动作理解到一定程度，才知道该怎么改动与舞者最适配。
相比体质略差的将雪，她的身体显得有力、柔韧多了，还自发为几个关键动作增添了更适宜女性舞者展现美感的细节。
萧珞寒最开始看将梅剑舞，不免会带上些许对长姐的印象，但当将梅真正进状态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两者的区别。
倘若长姐如同一只红狐，将雪的姐姐便是一匹矫健的黑豹。
她要比长姐更内敛，会将锋芒尽数藏起，但又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刻，通过眼神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把它们释放出来。
有些不合时宜地，萧珞寒想起将雪在高二的日记里提过一句“姐姐眼神杀我”。
音乐结束，将梅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
不知从哪里先响起了掌声，随后连成一片，大家都在为强有力的外援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萧珞寒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只觉脑子有点空，眼前的画面和各种声音都在远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迷雾里，不过，现在迷雾的上方洒落了温暖的光芒。
可她却动摇起来，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伸手碰触它，而接受那些光芒的温暖与温柔，又是否意味着对过往的背叛。
“你怎么啦，殿下？”
将雪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珞寒愕然抬头，下一秒，正颤抖的双手就被握住。
“今天进度特别快，大家都已经回去了。”将雪解释，“喏，就剩下我、阿析和姐姐。要是你觉得不太舒服，就离开梦去休息，也可以跟我们讲讲，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谢析桐给教室门上锁的“咔哒”声。
“三公主哪里不舒服？”唯一看不到萧珞寒的将梅披上外套走近，蹙着眉关切地问。
被三个人认真围着，萧珞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方才那种身陷迷雾的感觉，也被这些问候的话语一句一句拂去了。
“无妨，只是想起了长姐。”但也正因此，她将心事藏得更深，“你们午后还有课业吧？不必担心我，我在附近稍微逛逛，便会回去。”
“那我陪你去逛逛吧。”将雪接过话，“这也是上次约好的。”
见妹妹拉着空气起身，将梅有些不放心，也打算跟过去，却被谢析桐拦下：“梅姐姐，我想到了新的细节，能不能麻烦你跳一遍试试呢？”
四目相对，她见谢析桐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将雪独自带着三公主出了舞蹈教室。
外头没有空调，冷风顺着走廊尽头的大窗倒灌进来。
将雪戴上校服的兜帽，紧了紧围巾，又把毛绒手套从衣兜里取出，迅速套好。
“先去个避风的地方。”
她拉着萧珞寒的手，带她爬上旋转的楼梯，走到一座阳光玻璃房前。
“哎哟，今天没开放啊。”看到门上的锁，将雪十分遗憾，“本来还想带你去里面晒太阳……等等！你能穿墙飘进去吗？”
萧珞寒乖乖尝试，但剔透的玻璃墙将她阻隔在外。
“唔……我就猜到你跟‘阿飘’还是不一样的。”将雪摸了摸下巴，拉开玻璃房前小圆桌底下的椅子，“来，坐吧，这里中午一般不会来人打扰。”
“这里面是……”
“多肉，就是各种各样的可爱植物，叶片肉乎乎的，园艺社团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将雪答，“你要是看上了，我回头给你整一盆，多肉还是挺好养活的。”
见萧珞寒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她稍作犹豫，还是问出了心里话：“殿下在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三公主一再通过梦境来到她身边，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但也正因为穿越和交互升级的频率显著增加，将雪反而开始担心了。
将雪认为，不论友情还是爱情，感情进展都是有阶段的。
如无意外，她们之间的“进展”也该是细水长流一样，慢慢地了解彼此。
但三公主最近的进展着实让她有点想不明白了，只看日记的聊天记录，她觉得三公主的状态一如既往稳定，甚至还在变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升级跨度呢？
“不曾遇事。”萧珞寒答得不假思索，“你那次大闹一场之后，无人再打扰我清静。”
这回答听起来滴水不漏，但将雪敏锐地抓住了平静之中的一丝不安——萧珞寒垂下的眼睫在轻颤。
她在害怕什么？不敢说出口的，又是什么？
“可这份清静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对吗？”看着萧珞寒的眼睛，将雪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殿下虽然是和亲公主，但到了大颍之后就直接住进望梅轩，我并没有在梦里见过大婚的景象。”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以三公主的聪慧，应该能明白她要讲什么。
这意味着，大婚恐怕是还没发生的事件。
长姐战死于大颍和北寥的战役之中，对于三公主而言，整个大颍的立场都是敌对的。
而按照两国的约定，她要嫁给大颍太子，成为对方的枕边人。
只是想想，将雪就觉得恶心，更何况大颍太子是个什么为人，她也见识过了。
前路无疑是一条绝路，三公主始终没提及其险恶，并不代表危机就不存在了。
将雪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萧珞寒。
比如之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最近突然顿悟似的开始向自己敞开心扉。
再比如，她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又是怎样的，是想办法逃离大颍，还是……争取真正来到自己的世界。
但这些问题，她最后都没有问出口，只是离开座位，上前用力抱了抱萧珞寒。
“我会慢慢准备起来。”她将声音放柔，伏在萧珞寒耳畔，“你喜欢什么样的被褥和枕头？什么颜色？什么材质？房间陈设喜欢简洁，还是放满装饰品？或者堆满菜狗那样的可爱玩偶？”
“你能接受我们穿的衣服吗？要是不太接受，我给你量尺寸，去给你定做几套日常可以穿的古装，披风的话，我衣柜里有一些均码的，等回家了拍给你看。”
面前的少女分明没有半点攻击性，萧珞寒却因为她的这番话呼吸一滞，离少女近的那只耳朵，也不自觉地泛起浅粉。
“……问这些作什么？”她放低了声音，明知故问。
“只要你过来，我就养你呀！”将雪笑了笑，“别看我还在上学，假期给老姐打下手，还空闲的时候做家教，也是攒了不少钱的！等我高中毕业，就能找兼职……”
“你不觉得我很卑鄙吗？”
出乎意料的问题截住了将雪的话。
她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用更郑重的目光和萧珞寒对视，反问：“殿下认为自己具体是哪里卑鄙呢？”
“想要脱离一个如同泥潭般的黑暗环境，向往更能安心生活的舒适区，并借助值得信赖的力量拼命向它靠近，在我看来才是人之常情。”
“真心疼爱殿下的人，只会更盼望你早日逃出苦海，而不是用尽各种手段，假惺惺地满口仁义道德，一句句‘为你好’，却把你留在那个明明谁都清楚糟透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