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抱红狐
尽管苏斯舅舅的推理听起来像模像样，但熟悉他的将雪和将梅都知道不可尽信。
不过，当个祝福语听听还是好的。
这个国家的冬天并没有国内那么冷，将雪捧起还热乎的红茶尝了一口，发现是自己喜欢的味儿，忙拿起空杯子倒了浅浅一杯，给萧珞寒送过去。
狗太子昨晚不仅烧书，还把望梅轩的仆从遣散了，只留下勉强够撑三日的物资与水，萧珞寒“搬家”时虽然没把皇帝送来的东西一起搬了，但见识过皇帝的恶心之处后，她连对方的茶叶也不愿碰一片。
将雪知道她其实很喜欢茶，身体好了就会试着去品一品，喝多却要醉茶，于是只给她倒了一点点，免得她见了好茶要“贪杯”。
萧珞寒很快就写了反馈，表示不管是糕点还是茶水，处处都合她口味。
正因为吃得颇为舒心，她又犯难了：【苏斯舅舅可否喜欢书画？】
将雪一看就明白，萧珞寒这是想报答苏斯舅舅的下午茶，奈何现在身边已经没有礼物拿得出手了，只有手写手绘的书法和画作。
她想了想，问苏斯舅舅：“大颍皇帝赏赐的物资，您介意吗？我记得有茶叶、名贵药材、香薰、瓷器、布匹……”
没等她报完，苏斯舅舅就爽快地点了头：“你甚至可以告诉她，舅舅这边是垃圾堆，狗太子狗皇帝给的那些晦气东西，舅舅照收不拒。”
于是赏赐的物资就全部搬进了苏斯舅舅的仓库。
“虽然都是全新的东西，没法当古董卖，但品质都是皇家特供，耐用又好用。”苏斯舅舅的笑容好似沐浴了暖风一般灿烂，“你再告诉她，这份大礼舅舅满意，足够‘交学费’了，让她千万别烦恼。”
等大家都吃完下午茶，苏斯舅舅带她们来到自己的室内健身房。
健身房一分为二，一边是健身器械和各种冷兵器，另一边则是个小型靶场。
“这个房间暂时不用。”苏斯舅舅直接绕到小型靶场，“本来想模拟一下东宫的场景，但阿雪应该没去过东宫吧？今晚要不要跟萧凌寒商量一下？”
“她既然不许你们去东宫，肯定是去过，并且知道里面有什么，那就让她只告诉你，我们模拟实战如果想提高成功率，还是尽可能要还原即时场景。”
将雪忙点头：“我今晚入梦的时候问问！”
她其实能理解红狐长姐的顾虑。
有的事停留在猜测阶段，只会让知情者尚且心怀希冀，一旦证据确凿，这份希冀被抹杀，重大打击之下，说不定真会影响到计划。
但如果这份影响是增强胜算的，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讲清楚、问明白。
得了她的承诺，苏斯舅舅指向人形靶后方的大块幕布。
“我一般会先通过朋友送的AR游戏，模拟具体场景。”他说，“如果身边有懂行的友人，就可以在外边指挥，及时纠正；没有的话，就录制下来复盘，很方便。”
“AR里可以无限次使用弹药，枪支也不会磨损，但现实里不行。”他从储物柜里拿出AR设备，“不过，你既然是在梦里教那位小公主，先记住使用AR的感觉也行。”
将雪接过AR设备，忽然明白了方案上某一条的意思。
进入实战教学环节之前，她得先熟悉枪的用法-
黄昏时分，正准备拆桶面的萧珞寒收到了将雪的投喂。
【是老姐做的奶油蘑菇意面！】
【你要喝饮料吗？有鲜橙汁和椰汁。】
意面已经奶香足够浓郁了，萧珞寒稍作犹豫，还是要了橙汁。
那个国度的室温正好，果汁捧在手里也不觉得冰凉。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果汁，趁热把意面吃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投喂”次数多了，她明显感觉到将雪她们对于食物的量把控得更为精准，既不会不够吃，也不会浪费。
吃饱喝足，她挽起衣袖，认真洗净餐具和玻璃杯，用帕子擦干再还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点上一盘香，燃起炭盆，捧着将雪刚刚送来的枪械资料坐过去烤火，浏览完一张，就往盆中丢一张。
最初祭祀鬼神的那些炭火、香薰，她还保留着，也仍记着祭祀流程，只是不晓得这么做能不能让长姐看到资料。
若能够，这便是她为北寥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有意义的事。
自古以来，在位帝王要是太过荒唐，自有贤能野心家取而代之，要是能因此将北寥的沉疴拔除，或许母亲也不必继续在冷宫度日了吧？
一沓资料在炭盆中皆化成灰烬，萧珞寒又拨了拨，确认没有任何残留后，直接熄灭了炭火，开门通风。
石竹教导她的，她不会忘。
也不晓得石竹如今到哪里了，又是否也牢记她的嘱咐，不管听到什么事，都要好好为自己活下去。
临睡前，她将日记摆在床头柜上，把电棍压在枕旁垫被底下，顺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这还是昨晚将雪提醒的，她怕狗太子这么一闹腾，又会有宫女来面前作威作福，哪怕只给她们瞧瞧电火花，吓唬出去也好。
再者，这电棍也是时候取出来了。
如今前路既明，萧珞寒睡得反而更为踏实，她清楚自己在这种时候更该稳住心神、留存更多体力-
将雪坐了大半天飞机，又学了大半天枪，还接了苏斯舅舅的委托，日有所思，入梦之后果然没有先去往萧珞寒的心象幻景，而是落入了熟悉的漆黑。
她最开始来到这的时候，还挺怕的，但现在她知道这里有红狐长姐，胆子也就越发大起来。
“红狐长姐——折梅公主殿下——萧凌寒大姐姐——”她对着漆黑，拖长音喊了三种称呼。
红狐应声现身，但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口中衔着的一卷纸抛给她。
将雪赶紧接住，当着红狐的面展开——果然是东宫的区域分布图！
其中又以寝殿最为详细，桌椅、柜台、灯架、床铺、面盆、屏风……每一处陈设摆放都标注在图中。
但将雪浏览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跟萧凌寒尸体相关的标注，或者任何藏尸区域的暗示。
……是她们都猜错了吗？
不对，如果东宫什么都没有，红狐长姐没必要一再拦着她们，那就只能是藏在连红狐长姐也不清楚的地方了。
将雪抬头，正想确认一下猜测，红狐却朝她扑来，一口叼在她的后衣领上。
她只觉后颈皮一紧，随后自己的视线高度就变了，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心象幻景的望梅轩中。
她见萧珞寒投来惊讶的目光，下一瞬，后颈上紧巴巴的感觉就放松了，但同一时刻，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后背扫过。
“长姐别走！”
将雪刚在软坐垫上站定，就看到萧珞寒扭身扑向要跑的红狐。
红狐竟没逃，而是任由她搂着自己，就这么静静待了大约半分钟，才变成一朵梅花，从萧珞寒怀里飞走，悠悠飘出窗外。
将雪全程没去打扰姐妹俩，只是把一直护着的东宫区域分布图放在地上，用猫爪慢慢展开——被红狐叼后衣领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大白猫。
“我跟红狐长姐要来了图，明天就画给苏斯舅舅看。”
等萧珞寒平静下来之后，她才轻声说，“今天只学了枪的用法，苏斯舅舅让我们先练熟了枪，再进入实战。现在有了这份分布图，我想明天他应该就会立即安排实战课程了。”
听完她的话，萧珞寒慢慢回到桌旁，顺路将她和分布图一起抱起。
“就在这里练？”她问。
“对，毕竟到时候的场地应该是室内……虽然室外情况也有考虑过，但练基础还是先从室内开始。”将雪左顾右盼，指了个还没“装修”的区域，“去那边吧，我把枪和靶子都变一下。”
萧珞寒就抱她过去了，脑中却仍想着红狐的事。
看着将雪变回人形，幻化出两把手枪，又摆好靶子，她思来想去，忍不住开口：“长姐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将雪讶然转头。
“先前虽也是红狐模样，但给我的感觉像一阵风。”萧珞寒斟酌措辞，“倒有些像……最初那会儿，我梦中的那个我，或是你梦中的你。”
“不可察觉也不可碰触吗？”将雪听懂了，“比起实体，更像魂灵？”
“是，可现在的长姐仿佛活过来一样。”萧珞寒继续说，“我抱她时，像是抱着你——皮毛柔软、温暖，甚至能感受到呼吸时身体的轻微起伏，心口也有心跳……”
她顿了顿，“我不知这是因为我想要抱到这样鲜活的长姐，还是……还是长姐当真寻到了增强力量的方式。”
将雪听前半句话时正想附和，但听完“还是”的内容后，她也皱了眉。
她从谢析桐那里听说过，根据谢家懂玄学长辈的记载，有些很强大的怨灵，是靠吞噬其他死灵来壮大自身力量。
——“她的长姐可是一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促成这场穿越的执念深重之人啊。”
有了猜测与联想，她就不免想到苏斯舅舅下午的感慨。
不过，她们此刻只能看到所谓的“结果”，了解既然有局限，倒是不必以最坏的可能性去揣测。
不等她开口，就听萧珞寒说：“还是先学枪吧，虽然夜晚很长，可我最近总睡不踏实，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梦。”
将雪也担心这个，忙用力点头，拿起一把手枪：“我马上教你！”
第52章 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许是因为每一份关于枪的资料都认认真真浏览过，即便有看不明白之处，萧珞寒也记下了不少理论。
如今被将雪一教，她要不了多久便能上手，开始对着靶子尝试了。
“你学得好快啊！”将雪毫不吝啬地夸赞，“苏斯舅舅今天忍了又忍，才没当着老姐和阿析的面数落我。”
都是第一次接触枪，小珞可比她从容多了，她还是先通过AR设备的体验，才勉强熟练起来。
就这，她握着真枪还总怕不小心走火，把自己或者苏斯舅舅误伤了。
“你不可妄自菲薄。”萧珞寒却放下枪，特意转向她，“我认定此事必做，且必定要成功，故而心中没有半点顾虑。你与我不同，你这样才对。”
她认为正因为长在和平年代，不用担心战争或者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将雪才会如此纯粹地畏惧这种会夺人性命的武器。
这种纯粹是极其难得的，她却已经遗失了它，便很羡慕将雪。
将雪一愣，回过神后用力摇头：“这没有‘对不对’的区分。”
她知道萧珞寒又在想什么，但她不觉得萧珞寒要为此感到内疚。
“哪怕是法律，也建立在保护正常公民的权益上，你身在战乱时代，面对的又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呃，随性残害生命的暴戾太子。”
“他是杀害你长姐和北寥将士的元凶，就在不久前还要杀了你——如果没有石竹也没有我，你就要在仆从们的注视下，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更不用说，昨晚他还逼着你选了一条实则也是死路的‘活路’！我都不敢想象，要是那时你稍微犹豫一下，或者流露出恐惧，他是不是就会在毒酒、白绫和炭火里三选一，当晚就立即送你上路啊？！”
“这样的人，杀不足惜。如果连这都是‘错’，那我就不明白什么才叫‘对’和‘正义’了！”
一番话，倒是说得萧珞寒怔住了。
但她从第一句话就听出来，将雪是在为自己说话。
将雪不希望她被杀太子这件事绊住，从此深陷梦魇，就算真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要一遍遍叩问自己“这么做当真对吗”。
毕竟……她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若无意外，必定也是最后一次。
她正想附和将雪，却被少女满脸惶恐地推到靶子前：“快快快！先练上！免得不小心出梦了！”
“睡不踏实容易出梦”其实是萧珞寒编来转移话题的谎话，倒是让她用上了。
她便认认真真练了下去，把将雪强调的细节与技巧都努力落实。
“明天我让苏斯舅舅把模拟练习时没出错的视频导出来，你用手机看，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感觉梦应该要结束了，将雪匆匆搁下这话。
她本以为自己也要醒来，谁知闭眼睁眼，却发现自己到了真正的望梅轩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她还等着一大早就给苏斯舅舅画东宫区域分布图，顿时有点着急。
红狐长姐故意把她留下来了？为什么？
难道是要出什么事吗？
她忐忑地思考着，随后就听见一声低低的闷哼从床上传来。
萧珞寒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乏力、酸痛无比，且出了许多汗。
这种难受她倒是并不陌生，立即用手背碰了碰额头，果然烫起来了。
前天夜里既保暖又吃药，昨天一整日平安度完，她当自己身体好了，应无事，谁知今早还是没躲过。
“你怎么了？”
她听见了将雪的声音，“该不会是着凉了？！”
将雪记得自己体质还差的时候，遇上季节性流感，也经常遭遇“延后感冒”的情况。
倒也不是很严重的事，但坏在跟关键时期撞上了！
更别说萧珞寒现在是一个人住，也难怪到了出梦的时间，红狐长姐却要将她留下来。
将雪先去找感冒冲剂，又拿来笔墨，让萧珞寒先告诉那边一声——有了上回的突然“昏厥”，她睡觉的时候，将梅会守着日记看。
“就说我暂时留在这照顾你，再让送点好消化的食物来。”将雪说，“对了，水和烧热水的用具在哪里？”
萧珞寒给她指了方向，说了方法，将雪跑出去找到地方，盯着无人看守的灶台直皱眉，干脆回来让她再给日记添一笔，请姐姐烧几壶热水过来。
“感冒需要多喝水，你擦身和敷额头降温要用热水，想泡速食也得冲热水，冬天洗小件衣服不能用冷水，要掺热的……”将雪把要做的事念叨了一遍，随口问，“你的毛巾和脸盆、澡桶放在哪了？”
她虽然从没伺候过生病的人，但经常被程姐和家人这么照顾，也时不时会问——毕竟大学要是不小心考得远了，程姐来去不方便，她可能就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这种生活技能还是尽早学会为好。
萧珞寒只觉身体和脸颊都热乎乎的，也不晓得是因为发热才如此，还是出于别的缘由，但她依然乖乖向将雪指明各种用具放的位置。
将雪抱着装了毛巾的木盆、木桶回来的时候，盛满热水的小壶已经放在日记上了。
她立即泡了两包感冒冲剂，又往萧珞寒常用的茶杯中倒了半杯水，放着晾凉，随后往木盆里加热水，再到外面井里打来冷水，开始调节水温。
“换洗的衣服呢？”她问完，想了想，又试探着说，“要不要穿我的衣服？更保暖，行动也会方便一点。”
她的行李箱大，程姐收拾的时候直接装了三套完整的冬装，从内衣裤到毛衣、羽绒外套应有尽有，而且都压缩好了，应该能送过来。
这下萧珞寒彻底明白自己的脸热是怎么回事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刻意避开将雪的目光，轻轻应了声好。
等衣服送到，将雪才开始为萧珞寒擦身。
可能因为急着采取措施，避免高烧，她看着少女光洁的背脊，只有一个念头：瘦。
好瘦啊！毛巾擦过去，感觉全是骨头。
她不免心疼起来，用力擦了一遍背，忍不住说：“回头我请岐医生好好给你看看，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好歹要长点肉……”
擦完后背，前面她实在不好意思了，就把毛巾在偏热的温水里洗了洗，拧半干递给萧珞寒：“那个……前面你自己来。”
虽然大家都是女孩子，但有些地方还是不方便碰的。
屋里没有暖气，考虑到就算是屏风也阻隔不了多少漏进来的风，将雪想了想，趁着自己还是入梦的状态，试着飘过去搬运比人还高的书架。
还真被她搬动了！
有了书架，风被挡住不少，她再放下床帐，这才松了口气。
正好萧珞寒擦完了身子，将雪立即把自己的衣服展开递过去。
她们的身形尺寸确实差不多，只是萧珞寒偏瘦，穿着看起来松垮垮的，不过对于有热度的病人而言，反而还是宽松点更舒适。
萧珞寒只觉很淡的香味迅速把自己包裹住了。
是洗衣液的薰衣草香，但也是将雪身上的味道，闻着很安心。
在将雪的帮助下，她一件一件套上陌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衣服，因着不熟悉，穿衣动作显得略有些笨拙。
她不好意思地悄悄瞥了眼将雪，可将雪什么也没说，只是细心地为她整理细节，捏着衣领和衣袖，把一整条袖子拉顺，不让褶皱叠在一起，又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下翻了一圈，露出一截脖颈。
“棉毛裤这个是正面，保暖裤是这样……”
看出她的尴尬，将雪很耐心地讲解了一遍，再把衣物塞入被窝，解释：“这是程姐教我的，用被窝余温烘热了，穿的时候会更舒服。”
该做的措施都做完了，正好那边也送了热粥过来，是皮蛋瘦肉粥，皮蛋、肉末和青菜都细细切得很碎，一看就知道是将梅熬的。
守着萧珞寒把一碗粥吃完，将雪才闭上眼睛，让意识离开梦境。
她一醒来，迅速从苏斯舅舅的客房大床上爬起，洗漱穿衣后，叼着片涂了果酱的吐司，就冲进苏斯舅舅的书房找画笔了。
“这么心急，看来是萧凌寒有回应了。”苏斯舅舅端着热牛奶和培根煎蛋三明治进来，身后还跟着将梅和谢析桐。
“她给了我东宫的区域分布图，包括寝殿的。”将雪努力回想细节，笔尖落在A4纸上，几乎不带停顿，“但哪里都没有标注尸体，我本来以为是我们猜错了，往最坏的方向想了……”
她把推测跟两位家人和好友都说了一遍。
“嗯……那么模拟阶段还是需要把假人放出来。”苏斯舅舅说，“以我对‘中式恐怖’的了解和理解，如果狗太子真的藏了尸体，到那天应该会把人扶到椅子上坐正，甚至还会给尸体穿上嫁衣。”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温和而平静，但在场三人都变了脸色。
“总之还是让那位小公主做好心理准备吧。”苏斯舅舅推了推眼镜，绿眼睛里透出寒芒，“同为男性，我还是习惯以最坏的可能性去揣测这种人渣的心思。”
他很快就带走了将雪绘制的东宫区域分布图，先一步去健身房模拟情景了。
见将雪默默喝着牛奶，眼神飘忽，将梅关切问：“是不是在梦里也消耗了精力？要再休息一会儿么？”
“没有没有，红狐长姐好像在保护我，不管我入梦做了多少事，都没觉得累。”将雪摇头，垂眸看着杯中牛奶，“我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既想赶紧快进到‘大婚日’，又希望时间再拖得长一点，至少、至少让小珞先痊愈了……”
谢析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尽力啦，剩下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更何况，还有我们和红狐长姐帮忙呢！”
第53章 大婚日
还在北寥时，萧珞寒倒是见识过二哥娶妻的场面。
太子纳妃，使者将礼送入女家，占八字、择吉日良辰，婚前太子拜帝，待吉日，出宫迎亲，入宫大宴宾客，黄昏后方入洞房，揭红盖、饮合卺，共赴巫山。
较早的时候，萧珞寒还向在宫中待久的石竹请教过大颍太子娶妻妾的流程，比对北寥，差别倒是不大。
但或许是因为她将被纳为妾室，又或者这场大婚本就无足轻重，真正到了狗太子所说的“大婚日”，望梅轩只来了寥寥宫女，捧着嫁衣与胭脂水粉，为她梳妆打扮。
萧珞寒耳朵尖，即便坐在屋内，关着房门，她也能听见宫女们在外头低声说话：
“和亲公主不是受鬼神庇佑吗？怎的大婚当日整座望梅轩如此冷清？”
“许是她得罪了鬼神，听闻小南公公说，殿下那夜烧书除邪祟后，鬼神大怒，一夜之间收走了所有赠礼！”
“不仅如此，她还染了风寒，只怕……没几日可活。”
“真是晦气！苦了我们殿下！”
“……”
各种各样的猜测与传闻，如同编故事一般讲得头头是道。
身为当事人的萧珞寒内心毫无波动，就当听个乐子。
昨晚她便进行了最后一次“搬家”，将留下的御寒物资、毛衣外套连同电棍一并还了过去。
考虑到进入东宫之前，可能还会被搜身，与将雪她们商量后，萧珞寒决定只随身携带仅她一人能看见的日记本，不管是电棍还是枪，都等时机到了的时候，再通过暗号告知将雪送来，打狗太子一个出其不意。
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头顶也佩上沉重的首饰，担心脂粉藏剧毒，萧珞寒婉拒了宫女的上妆，等她们皆退出去，再打开母亲留给她的胭脂，慢慢地打扮起来，将病容一一遮掩于脂粉底下。
将雪通过梦境到来的时候，她刚描完眉，正准备抿丹砂纸。
“口红还是用我们那边的吧！”将雪忙指向日记，话音刚落，一支崭新的口红就出现，被她拿起，“以后这就是你专用的，可以先熟悉起来。”
她悬开口红盖，先为萧珞寒的下唇轻轻点涂，再用圆头刷和扁头刷慢慢晕开、修饰，增添气色。
萧珞寒乖乖坐着，只觉小刷子在唇上轻轻扫着，心中莫名“毛茸茸”的。
她们此刻挨得很近，都能听见彼此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三天时间到底太赶，哪怕苏斯舅舅尽心尽力模拟各种情况、付诸实践，将雪一入梦就开始教学，但实战有且只有一次机会，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我、我先去东宫看看情况？”
画完唇色，将雪还是没忍住，“这都当天了，红狐长姐应该不至于再阻拦吧？我高考之前还能再看看考场呢！”
“你且去，不必担心我。”萧珞寒小心收拾好口红和小刷子，放到日记上送回另一个世界，“太子既然要我去了东宫再死，在那之前，无人会为难我。”
听她如此坦然谈“死”，将雪多少有点难受，离开之前，还俯身抱了抱她：“我会一直待在这里陪你，直到把你接回家去！”-
将雪一出门，就见红狐蹲在门口，像是早已等候。
“我要去东宫踩点。”她边往外飘，边对红狐说，“今天黄昏就要成婚，狗太子哪怕真要布置什么陷阱，也放得差不多了吧？”
红狐一如既往不说话，只是在她前头引路。
将雪本以为要走过曲曲折折的宫中大小道，谁知走着走着，身旁场景逐渐虚化，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
不同于冷冷清清的望梅轩，狗太子的东宫今天倒是张灯结彩，给她的感觉不像要纳妾室，反而是娶正妃。
她狠狠呸了一口才进门，跟着红狐穿过人群，直奔寝殿方向。
然而此时的寝殿却上了锁，起码有七八个高大的侍卫把守着！
将雪就皱起了眉头，绕着寝殿找了一圈，还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也从里边锁上了！
“您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吗？”她随口问红狐。
“应是我的尸首。”
清冷平静的女声响起时，将雪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大颍宫中有一种术法，似是巫术一脉，可拘魂阻鬼。”红狐继续说，“我只能知晓尸首大致在何处，却无法接近，除去‘头七’，也无法离此地太远。”
将雪震惊极了，怕待在这儿有损萧凌寒的魂体，赶紧飘出东宫。
“那、那要怎么做，才能让您解脱？”她心疼地问。
红狐摇头，在她身旁蹲下，“那一战中，亡故的将士有些已经往生去了，但执念重的，便留在了战场上，徘徊不去，亦不能对活人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北寥向大颍低头，怨气慢慢就积了起来。”
“我便同他们说，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即可先杀大颍太子，再为将家军的将领托梦，让我北寥有神兵火器可锻，以一敌百、反败为胜。”
“他们本就是我麾下战将，宁死不降大颍，那一趟走下来，我已吞噬了无数自愿献祭的魂魄与怨灵。既已承诺他们，自当先实现我等共同的夙愿，再谈解脱。”
将雪越听越吃惊。
红狐长姐的现状，居然和谢析桐的推测完全相反！
她能将醒着的自己拽入梦，并不是透支力量，而是通过吞噬亡魂获得了更多力量。
也难怪萧珞寒抱完红狐之后，会觉得长姐好像忽然有了活力，不再像一个灵魂，更似活人入梦。
但拥有这种特殊的力量，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红狐长姐说得隐晦，她却听明白了——不实现亡魂们的愿望，便无法被超度，也无法转世投胎。
……或许就像萧珞寒之前猜测的那样，萧凌寒自愿成了一只“地缚灵”，在活人看不见的领域，一点一点为大颍织就灭亡之网。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你不必怜悯，只管带小珞走。”看出她的情绪，红狐说，“上天已足够眷顾我，不然我也该是万千怨灵的一员。”
她话音落下，便消失了踪影，周围场景再转变，不多时，就把将雪送回了望梅轩院里的老梅树下。
“我于北寥，还有诸多因果。”
“不过，我早已将魂灵寄托于梅枝，纵使几十年，花开不谢。”
将雪怔怔地扶着面前的老梅树，抿了抿唇，转头飘向屋子。
不管红狐长姐究竟做了什么选择，萧珞寒身为她最重要、最疼爱的妹妹，理应对此知情-
听罢长姐的选择，萧珞寒沉默了很久。
“若是长姐，我一点也不意外。”她喃喃，“先皇后向来将她作男儿养育，一并教导家国事。长姐从军，信不过男子是真，想要保家卫国，也是她毕生夙愿。”
那抹耀眼的鲜红，终是披上战甲、提起银枪，从容步入自己选定的结局。
而她唯一的私心，恐怕只分给了看着长大的、病弱的小妹。
将雪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既然长姐能保我离开此世，我仍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良久，她听萧珞寒开口。
将雪眸光微变——这件事在此之前就提过一次。
她知道萧珞寒要做什么，现在后路安定，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了，换成她，她也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帮上红狐长姐-
黄昏时分终于到来。
梦外的将梅、谢析桐和苏斯舅舅守在昏睡一整天的将雪身旁，提前准备好了食物和急救箱。
三双眼睛都紧盯着日记，只要看到明显的胭脂划痕，就把电棍和枪按照暗号依次送过去。
梦中的望梅轩外，迎亲喜轿已经停在门口，涌进来的仆从早早地清出一条道，在漫天飞雪中铺开一条红毯。
萧珞寒已经戴上了红盖头，在将雪的陪伴下踱出门。
经过老梅树时，她抬起头，隔着红纱最后望了一眼。
长姐说，她已将魂灵寄托于梅枝，此时此刻，她也定在注视着自己吧。
“吉时已到！新嫁娘速速上轿！”负责婚事流程的太监在门口高喊。
收回视线，萧珞寒稍稍加快了脚下步伐。
重感冒并未痊愈，她走得稍急，便要掩口咳嗽，不管在谁看来，都是一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嫁衣、首饰太沉重，她上轿时，感觉重心不稳，正要扶住车门，就被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后背。
把她平安送进轿子，将雪后一步上去，站在她面前。
轿内空间狭窄，她们一站一坐，无声等待。
行到半路，将雪忽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拉，转头就见萧珞寒已经腾出来一半空位，纤细的手搭在上面，示意她也坐下。
觉得这样应该能让她安心，将雪没客气，坐过去和她挤在一起。
分明是该严肃到底的一整天，此时此刻，她却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但她觉得，自己至少该为萧珞寒高兴——今晚之后，小珞就能来到自己的世界，彻底脱离封建社会的苦海，从此自由自在。
她正这么想着，搁在膝上的手忽然被握住。
覆来的手很小，也瘦，因寒冬和生病而冰凉。
将雪下意识把*自己温暖的手焐了过去，希望这样能让萧珞寒舒服一点。
从望梅轩到东宫的路并不长，她们并没有握着彼此太久，就感觉到晃晃荡荡的轿子停了下来。
没有唢呐喜乐，也没有花瓣鞭炮，仍是之前那个太监，扯着嗓子依照流程高喊：“新嫁娘下轿！送入洞房！”
仿佛赴一场鸿门宴，但她们皆知死者将是谁。
第54章 穿越时空
刚下喜轿，将雪就看见了狗太子。
“大喜”的日子，这狗太子倒也穿得喜庆，大红底、蟒和祥云纹样皆用金丝绣成，头顶也戴着红黄二色的发冠。
按照大颍宫中习俗，纳妾室没有太多讲究，狗太子本来也怀着别的心思，就更不讲究了。
“跟上来罢。”他丢下话，自顾自大步往寝宫方向走去。
萧珞寒还戴着红盖头，看不见路，可周围没有一个人过来扶！
将雪总觉得狗太子还在拿“鬼神之力”为难萧珞寒，但都到最关键一步了，她们都懒得跟将死之人计较，就让他再嚣张片刻。
于是她向萧珞寒伸出手，牵着她紧紧跟在狗太子身后。
将雪边跟随，边忍不住左顾右盼，观察周围的侍卫分布。
越往寝殿方向走，越静寂，静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不是东宫到处都挂着红绸，她真要以为自己进鬼宅了。
等真正到了寝殿前，她发现早上那些把守的侍卫全不见了踪影。
……狗太子就这么自信？还是说，接下来她们要看到的场面，是万万不能被外人看到的禁忌？
不管是哪个原因，将雪都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她余光里闪入一抹艳丽的色彩。
红狐站到了她们身旁，与她对上了视线。
将雪忽地放松下来——就算红狐长姐被邪术阻拦，无法进入寝殿，但只要知道她在，她们就都能心安。
“红狐长姐陪着我们呢！”她立即温声告知萧珞寒。
萧珞寒一怔，随后微微点头，捏紧了一直揣在袖中的日记本。
狗太子走得快，已经进了寝殿，只给她留了带缝的大门。
将雪正要上前推门，却被萧珞寒拦住：“我自己来。”
她将门轻轻推开，唯恐惊扰了什么。
檀香。
十分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隔着红纱，她感觉屋内有不少烛光在摇曳。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是合卺酒的气味。
“……果然！”她听见将雪的声音传来，发着颤，“舅舅的猜测……”
话没说完，她便知道将雪看见什么了。
“自己摘了吧，还要孤动手吗？”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太子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似乎十分愉悦。
轻叹一口气，萧珞寒单手摘下了红盖头。
她先看到了将雪的后背——少女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整个人都在大口呼吸，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坚定地站在那里，不让自己看到前方究竟有什么。
而后是遍布视野的红烛，从桌上到地面，燃成一片，闪烁不止，仿佛在举行某种诡异的仪式一般。
萧珞寒没上前，而是沉声道：“我长姐尸首下落不明，果然是殿下藏了。”
“哈……是鬼神告诉了你答案？真没意思啊！”太子的语气顿时遗憾了起来，“本来孤还想看看姐妹相认时，你会有何种惊恐的神情，结果却这般平淡！可见你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折梅公主临死前，还念叨着你的闺名呢！”
他越是企图字字诛心，萧珞寒就越是冷静。
真正的长姐，此刻正维系着两个世界的“联系”，且守在殿外，只等她了结夙愿，便将她送出去。
她抬手搭在将雪胳膊上，轻拍两下，示意她不必阻拦，随后从容走上前，视线落在了坐在太子对面的“女人”身上。
长姐一身与她式样一般无二的嫁衣，双手放于膝上，双眼紧闭、神情安详，静静地靠坐在檀木椅上。
但萧珞寒一眼就看到，她眉心和颈部璇玑穴各钉入一枚银色，应该就是所谓的“拘魂”之物。
打量罢，她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喉中却是一阵发紧，忙掩口，剧烈咳嗽时，只觉铁锈般的腥甜充斥着整个口腔。
即便早已做足了准备，但真正看到为国战死的长姐变成这副模样，萧珞寒依旧没能止住翻涌的心绪。
“小珞！！”将雪慌忙扶住她，为她拍背顺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沾染斑斑血迹的日记本封面上。
“哈哈！孤还以为你有多冷静，没想到只是看几眼的工夫，就心神俱损了！”她听见狗太子抚掌大笑，“可别忘了！这便是你的选择——你自己的选择！”
……红烛。
萧珞寒便想起那一夜放于盘中的四样物件。
代表毒酒的酒杯，代表自缢的白绫，代表窒息而死或者火烧望梅轩的银丝炭，以及……她认为代表着死于“洞房花烛夜”的红烛。
当时她选了红烛，到了“大婚日”，狗太子当真给她看了满地红烛。
她拭了拭唇边血迹，吐出一口浊气，走到长姐的尸体面前，俯身抱了抱她，随后跪倒下去。
与此同时，她藏着胭脂的指甲在日记最后一页用力划过！
“好了，见识长过了，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她听见狗太子轻笑，余光瞥见他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走向自己，“你最依赖的鬼神，此刻就在这里看着吧？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救不了，祂就这么看着你们姐妹在这洞房团聚吧！”
闻言，萧珞寒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
——“苏斯舅舅说，那种性格的人渣，心理阴暗得很，真到了要杀你的时候，反而会更想看着你一点一点死去！”
——“所以，你一定要防备他突然冲上来掐脖子！”
她沉着地将已经落在手中的电棍打开，调到最大功率。
眼见着狗太子的手就要伸向自己，她握紧了电棍。
下一瞬，她听见瓶罐砸中人的闷响！随后是太子的怒喝！
“无能邪祟！净会使下作手段！”
就是现在！
趁着狗太子捂住后脑勺转头的刹那，萧珞寒猛然跃起！
像一只灵活的猫，她悄无声息地扑了过去，眸中寒光闪烁，电棍精准无比地打在了太子颈部！
“滋滋！！”
“呃！！”
如同苏斯舅舅方案里推测的那样，在强力电流的电击下，对她毫无防备的太子应声倒地。
但她并没有松懈，赶上去又是一抽，仍抽在颈部，继而是太阳穴、双眼、鼻梁……全是最薄弱的部位，是苏斯舅舅特意在人体图上标注的。
许是长姐冥冥之中的保佑，这一刻，她仿佛生出了无边的力气与勇气，直到太子只剩下了生理性的抽搐，才放下电棍，不忘在日记上再度划下一道胭脂痕。
砸了狗太子一瓷罐就呆住的将雪回过神，赶紧上前：“我、我来拿电棍！我可以的！”
萧珞寒却摇头：“请帮我把门闩放上，不能让侍卫那么快过来！”
将雪“哎哎”应着去做了，放上门闩还嫌不够，又把附近的柜子、桌台全部推过来，将殿门死死堵住。
她忙完回来，萧珞寒已经拿到了苏斯舅舅提前装好消音器的枪，正在检查子弹。
双手虽颤抖不止，萧珞寒检查的动作并不慢，待一切准备就绪，便举枪对准太子眉心。
“砰！”
那是最致命的一枪，一声被削弱的闷响过后，子弹已在太子眉心留下一个血洞。
但萧珞寒并未就此停手，紧接着朝心口与膻中的位置连开两枪。
“他、他已经、已经死了吗？”将雪颤声问，“我不是阿析，我、我看不见灵魂的……”
萧珞寒没有应，只是将枪塞进日记，随后晃着身体，再次走向长姐的尸体。
她用尽全力，把长姐从椅子上搬下来，放到那满地红烛里去。
可就在萧凌寒躺到地上的瞬间，她眼前一黑，也跟着倒了下去。
慌得将雪大喊她的名字，正要搀扶她起来，却听她虚弱地说：“帮我……”
帮我，安葬了长姐。
将雪难过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咬着唇点头，当着她的面，先去翻找出柜中的布匹和纸张，放置在各处，再把萧珞寒搬到椅子上坐好，最后用红烛把可燃物一一点着。
她点到第三堆纸张时，火光开始吞噬萧凌寒的尸身，烟已经弥漫。
“快走！”
一道红影突然现身于室内，在火光和滚滚浓烟里化作一人：“不要做无谓的事！快跟我走！”
“红狐长姐！”将雪又惊又喜，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您怎么——”
但她清楚，此刻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忙背起已经耗尽体力的萧珞寒，紧随其后。
萧珞寒的意识已经半模糊了，她只觉浑身又疼又热，呼吸也受阻碍，但她还惦念着日记，紧紧将它捏着。
她隐隐感觉到，将雪正背着自己，在一条漆黑的通道中穿行。
她仿佛看到了长姐，长姐并非戎装，而是如同记忆中那样身着一袭红衣，不远不近地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回头，为她们引路。
“太子死后，拘束于我身的巫术随之而解，方才我已亲手打碎了他的魂魄。”
像是隔着一堵墙，长姐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待送走你们，我便去赶上石竹，与她一道回北寥。”
真好……有长姐护送，石竹……石竹应当能……
她念头还没落下，忽觉指间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幅度并不大，可它……像是希望自己“松开”……
于是她松开了手。
视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真的看到了长姐走在前头，而自己和将雪都珍视的那本日记，此刻正飘悬在半空，一页页翻动。
再一眨眼，它竟燃烧起来！
片片飞灰化作灰色的蛾子，一只接着一只升上天空，去往谁也不知尽头的地方。
萧珞寒下意识要去抓那些飞灰——那是将雪的日记！是将雪上高中以来全部的重要回忆！
但她伸出的手很快就被将雪用力握住。
“如果那就是‘代价’，我愿意的！”将雪对她说，“我愿意用一本日记，去换你的自由与未来！”
倒不如说，只用她们付出这样简单的代价，已是上天眷顾。
待日记燃尽，一点光亮出现在前方，逐渐扩大。
将雪看清了！只要穿过光圈，就能带着萧珞寒回到姐姐她们身边！
“将雪。”
听见呼唤，将雪下意识回头。
萧凌寒停在了她身后，笑得温和又洒脱。
但她分明从那双眼眸里，看出了满溢的不舍与遗憾。
“回去之后，莫要忘了给我添水。”
话音落下，萧凌寒的身形散去，化作无数红梅，朝她们离去的方向飞远，应是去追赶还在路上的石竹了。
将雪站在原地，目送她直到彻底看不见，才转过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光圈。
“我们也该回家了，小珞。大家都在等着你！”
第55章 我不是，我没有！
“嗯，那条路确实有点堵，你别着急，我们这边也准备了药。”
萧珞寒一睁开眼，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与长姐模样颇为相似的长发女人正在打电话，在她身旁，一位好奇的姑娘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
对上目光后，姑娘还对她眨了眨眼睛，把手背贴了过来。
萧珞寒认出了她，一动不动，任她微凉的手轻贴于自己额头，试了试温度。
“还烧着，得量个体温看看要不要用退烧药。”试完体温，谢析桐没收回手，而是晃起萧珞寒身边的人，“喂，快醒醒！你的小珞已经穿越过来啦！”
萧珞寒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将雪被谢析桐晃得“呃呜”连声，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反而是问自己的：“你感觉怎样？你刚才都咳血了！得赶紧吃药！”
“怎么就咳血了？！”
将雪一句话把将梅也招了过来，“先漱漱口，等岐医生到了让她看看，不行就送医院检查！”
“岐医生也来了？！”将雪震惊，“她元旦不是向来休假吗？”
“这是一早就和她谈好的。”将梅边解释，边给岐医生发消息，“跟小珞相关的事，她非常乐意参与。小珞的身份证明，当时也委托她去想办法了。”
将雪一愣，后知后觉想起很久以前偷听到的话：
——“行，要是她真能过来，我第一时间去找人帮忙。”
——“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可是比医学奇迹更有意思的事情，你就当我私心作祟吧。”
原来老姐和岐医生那时候说的是这个事啊！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想下床帮忙，结果四肢酸得不行，倒也不是累，只是酸软。
“你这是吓的。”烧水回来的苏斯舅舅正好听到将雪的描述，把水壶放在门口，“大概还得做几天噩梦，是正常现象。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严重点的还要有ptsd，你算症状轻，一会儿让岐医生开点安神药吃吃。”
就算对于将雪而言，杀太子是在梦里发生的事，但她确确实实近距离目睹了狗太子的惨死，并且在萧珞寒动手之前，她也亲手砸了狗太子一瓷罐，把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苏斯舅舅本想进来瞧瞧自己的新“外甥女”，却被将梅拦在门口：“小珞需要休息！”
实际上休息只是一方面，她们都发现穿越过来的萧珞寒身上只有一件素色亵衣，新嫁娘该有的嫁衣和首饰全不见了踪影，妆容倒是还在。
萧珞寒已经被将雪努力扶了起来，此时正披着衣服靠在床头板上，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乎乎的淡盐水。
“许是知道我不喜狗太子的东西，长姐便将它们全收走了。”面对大家的困惑，她轻声解释，“也好，不然又该让苏斯舅舅收垃圾了。”
狗太子已死，她既到了新的世界，也该往前看。
二十分钟后，岐医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听完将梅报的体温，她坐下来就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才开始看舌苔、照眼睛，最后是搭脉。
“你这病跟二小姐以前一样，只是拖了那么多年没好好用药，所以看着才吓人。”收回手，岐医生并不意外地说，“不过，最近就先把感冒给治了吧，调养得慢慢来。”
她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缓解感冒症状的中成药，娴熟地写好用量贴上，“常用消炎药得先做皮试看看你过不过敏，今晚就吃这些副作用小的，明天我再来给你测。”
“多谢您。”萧珞寒坐着对她行了礼，看向将雪，“将雪从梦里出来之后，状态一度欠佳，可否劳烦您给她也瞧瞧？”
岐医生对她是笑着应下，但转向将雪时，那眼神简直是满含谴责。
将雪：……
她真想大呼“我不是我没有”，除了竭尽全力帮助小珞，她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啊！
但当着萧珞寒的面，她不想跟岐医生谈这种事，干脆面无表情地岔开话题：“苏斯舅舅说我是吓的。”
知道她们穿越过来之前经历了很多，岐医生尽快给她也看了看，开完安神药就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叮嘱其他人，让她们今晚先好好休息。
将雪已经睡了一整天，除了饿、身上还酸着，倒是一点也不累。
她坐在床边的小餐桌旁，吃着将梅做给自己的牛肉清汤面，对萧珞寒说：“你睡吧，我守着你，感觉不舒服就跟我说。”
为了这趟跨时空的营救不出岔子，将雪直接跟学校请了假，元旦三天假期结束之后，她还有四天可以陪着萧珞寒养好感冒，以及适应新世界。
反正这学期接下来最重要的也就是一场期末考，重头戏全在四月的最终次选考和六月的高考，只要她自己的复习进度赶得上就行。
萧珞寒应了声，却是静静看着她。
她在思考，此刻若提报恩的事，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将雪说不定会用“你先养病”当理由，但那并不是她想要听见的回应……
“你有话想跟我讲。”
她念头未落，就听见将雪笃定地说，“想讲就讲好啦，我跟老姐和阿析有时候也有不敢讲的话，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多大事，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但不等萧珞寒开口，她又忙补充：“当然，你认为还没到时候的话，就不用讲，这个全看你，千万不要为了迎合我勉强自己啊！”
性格需要磨合，她也没想让萧珞寒完全抛弃原本的性格，像自己一样有话就说。
更何况，萧珞寒是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救来的，俗话说“恩重压死人”，她不希望这份恩情成为桎梏，反而限制了这个姑娘。
……话虽这么说，她看着萧珞寒愣了愣，朝自己浅浅笑了笑，又听她应了声“好”，就再无下文，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懊悔的。
像极了初识那会儿送人词典的感觉！
所以，小珞究竟想跟她说什么啊？！
一整晚，萧珞寒安然休息，将雪守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后半夜，她终于熬不住，拿起手机戳开了谢析桐的聊天框。
【雨彐：我好像错失了接近真相的机会……】
【析析不嘻嘻（高三版）：你又干什么傻事啦，让我听听～】
将雪就把事情讲了一遍。
然后就被谢析桐的各种大笑表情包花式刷屏了。
【雨彐：你倒也不用笑那么猖狂！！】
【雨彐：[猫猫揍你.gif]】
【雨彐：所以，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析析不嘻嘻（高三版）：直接揭晓答案，那多没意思呀！】
将雪：……
因为狗太子，她现在对“谜语人”有点过敏。
但她知道自家闺蜜从小就这个脾气，加上本来也是因为自己想不明白，又非得琢磨出个结果，才要抓个熟人听牢骚话，见状她也不问了。
等等就等等吧，反正已经到了和平安全的世界，小珞想找个合适时机再讲，就随她好了-
梦境之中，萧珞寒又回到了自己的“心象幻景”里。
一切陈设都没变过，就连将雪留下的痕迹也在原处，并没有因为她的穿越时空而消失。
唯一变的，只有窗外。
那外头原本是萧珞寒期望看到的景象，如今却变成了一座城池的远景。
但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北寥的都城。
是长姐变动了她的心象幻景吗？她是不是……是不是能在这里再与长姐见面？
心念一动，她忍不住走到窗旁。
只见远景骤然拉大，光线明灭变了又变，最终一切都停了下来。
她惊讶地看见了石竹，石竹正跪在她的母亲面前，而母亲手中捏着她的信纸，俯身似乎要让石竹起来。
画面再转，她看到长姐的姨母——先皇后的妹妹将母亲和石竹一并带离冷宫。
……离开了冷宫，她们要去哪里？
她这么想着，便见景象换到了将家的宅邸内。
母亲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正肃着脸和长姐的姨母对坐交谈，石竹也换了将家仆从的衣裳，站在母亲身旁，静静聆听。
萧珞寒听不见她们说话，不过，只是看母亲和石竹的衣着，以及她们的气色，她便知事情应当是好起来了。
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又试着轻轻唤了声“长姐”。
既无人应答，也无红狐出现，但下一瞬，窗外的景象再度更改。
她看到了一把步枪靠在墙上，继而看见一排排靶子立在太阳底下。
步枪是将雪那份资料上的模样，当看到长姐的姨母托着那把步枪，对准靶子准备射击时，萧珞寒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长姐的托梦进展得也很顺利。
她想了想，还是在幻景里研了墨，铺开纸张，向长姐留言。
【长姐，见字如晤。
我已抵达了将雪的世界，她与她的家人、挚友、随行医生皆待我好，你只管安心。
我现下的烦恼，唯剩报恩之法。不过我也清楚，此事不应着急，更该顺其自然，便只管先在那里生活、适应新环境。
愿长姐亦早日得偿所愿。】
她刚写完最后一笔，纸张就被一阵风吹起，悠悠飘向窗外，自行化作一只海东青，潇潇洒洒飞上天穹。
萧珞寒从这个梦中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早。
轻微的呼吸声从床头传来，她转过脸，只见将雪正趴在床沿，歪着身子睡得正沉。
即便房间内有暖空调，冻不着，萧珞寒也不希望她这么将就着睡，忙掀开被子，下床去搀扶她，试图把她搬到床上休息。
将雪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热源，忍不住贴了过去，不知不觉间，整个人挂在上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睁开眼。
……她觉得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是趴在床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却和萧珞寒一个被窝，还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人家身上啊？！
第56章 吾好梦中抱人
赶在老姐推门进来前，将雪立即撒开手，像只虾一样迅速“弓”到床里侧去了，几乎贴着墙，生怕被误会。
将梅一到床边，看到自家妹妹脸红得跟只熟透的虾一样，大概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尴尬事，也不点破，只是问她们：“今天感觉怎么样？要下楼吃东西，还是在床上吃？”
“我下楼！”将雪巴不得赶紧逃离这里，麻溜地绕过萧珞寒下了床，抓起梳子开始扎头发。
萧珞寒也想下床，却被将梅先用体温枪测了额温：“……还有低烧，你再躺一天也行。”
“我给她端饭去！”将雪丢下话就跑，头绳都是路上再绑的。
姐妹俩的反应让萧珞寒有点懵，她下意识垂眸行礼：“往后要多叨扰你们了。”
“不用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多礼数。”将梅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又软又细的发丝，缺了些光泽，得好好养着才行。
萧珞寒应了声，而后就没了话语。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和长姐十分相像，却又并非长姐的梅姐姐相处。
若真是长姐在这里，她反而会说很多很多话。
不过，不管梅姐姐问什么，她都认真答了。
有什么喜好、忌讳，以后想穿的常用服装，希望留着怎样的发型，以及……要单独住一间屋，还是和将雪住一起。
“若将雪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与她一起。”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她答得毫不犹豫，并且私心略去了一个字。
将梅注意到了，但她没有就此追问，只是点头：“那等将雪回来，我再跟她确认一下。”
年轻人的感情，往往懵懂又朦胧，很多时候，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只要不耽误人生大事，任由她们自己去探索就好。
于是将雪端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个安排。
要是放在早些时候，她一点想法都没有，绝对听完就应了——跟另一个自己住一起，她的就是小珞的，能有什么不愿意？
但屡次体验过“酥麻”之后，她就有点担心了，生怕自己又像刚才那样，睡得迷迷糊糊结果“吾好梦中抱人”。
“这……我得单独跟小珞聊聊。”她轻咳一声，放下自己的早饭，把萧珞寒那份递过去，“苏斯舅舅这边的早饭比较特别，你尝尝吃不吃得惯。”
等房门关上，确认将梅走远，将雪凝视萧珞寒片刻，决定……先吃饭！
小珞好不容易才逃离了泥潭，在新世界的第一顿早饭一定要好好吃！
她们一个靠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各自捧着燕麦牛奶粥喝，时不时吃一片烤得松软的芝士吐司。
直到萧珞寒放下碗，不再碰吐司，将雪才支棱起来。
“先说好，我是愿意和你一起住的，但我实在好奇一件事，忍不住想要问问你。”她说，“你本来就是尊贵的公主，到了我们这个在乎个人需求的世界，完全可以要求单独一个房间住。”
“而且我们家也足够大，客房平时不住人，稍微收拾一下、请人装修装修，就是一个很好的房间了。”她顿了顿，“你……不用为了报恩之类的理由，就勉强自己跟我挤一挤。你现在是自由的，不用想着欠我或者欠我们，我们都是发自内心对你伸出援手，本来就不求回报。”
萧珞寒认真听完，轻声反问：“若我也是发自内心想和你住一起呢？”
不等将雪作答，她放软声音解释道：“我初来乍到，内心惶恐，若能待在最熟悉的人身边，得她指引，想来应该能够尽快适应环境。”
这话将雪完全没法反驳，她自己就是个喜欢待在熟悉的“舒适区”的人，即便放假的时候会天南地北旅行，但最后总归是更爱待在最熟悉的家里，看着身旁最熟悉的人们。
她被萧珞寒说服了，但转念就想起刚刚发生过的尴尬事。
“但是，呃……我这个人睡相很奇怪的。”她摩挲着碗底，努力斟酌措辞，“你刚才……应该也感受过了吧？”
她拿早饭的路上想了又想，觉得当时的情况应该是，醒来的小珞怕她趴着睡觉会着凉，想要把她搬上床，结果被她当暖手的东西抱住了。
小珞心地善良，不好意思又或者不忍心唤醒她，于是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睡到醒来。
……反正，那会儿她睡死了，也没做梦，真就只是摸到热源凑过去了而已。
“不奇怪。”萧珞寒知道她要讲什么，笑着摇头，“很可爱，我只当被猫抱着睡了。”
将雪：……
她内心一半震惊，一半是难以言说的淡淡失落。
“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一起住。”她闷声说，“不过我的房间很乱的，回去之后咱们得一起收拾一下，你也要把自己的东西慢慢添起来。”
见萧珞寒认真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收走了粥碗和空盘，“我去去就回，咱们先列个采购清单。”
小珞穿越前，她三番两次问她喜好，总被她搪塞过去，避之不提，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小珞也该慢慢畅想未来了-
将雪下楼的时候，苏斯舅舅正准备启动洗碗机，见状大步走过来，把她们的碗盘也一起塞了进去。
谢析桐还在食品柜旁纠结该带什么东西在飞机上吃，她是下午一点的飞机，只多请了一天假，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顺便也帮将雪做做笔记，让她少落下点复习进度。
“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小珞第一次坐飞机的模样了。”她边遗憾，边拿了三个蓝莓果酱蛋挞、两只“恰巴塔”，最后还顺走了一串带着水珠的新鲜葡萄。
苏斯舅舅也遗憾：“要是元旦也有七天假期就好了，我还能再多见识见识‘阴阳眼’！”
“您可放过阿析吧！”将雪没好气地反驳，“我还不知道您！要是阿析真有七天假，您绝对会把她带到墓地去看‘脏东西’！那谢家老太太可得骂死我和我姐了！”
“这不是没有七天假期。”苏斯舅舅悠悠说，“再者，阿析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她要是不愿意去，我也绝不会威逼利诱。”
谢析桐也举手：“我其实有点想看看吸血鬼和幽灵到底存不存在……”
“你俩可住嘴吧！”将雪头疼地截住话。
她只是下楼放个碗，见这儿没自己事，赶紧回楼上去，途中还到舅舅书房顺来了纸笔，给萧珞寒写购物清单用。
萧珞寒确实是有想法的，但她还没看过将雪的房间，也不知道布局调整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两个人都满意，将雪回来后，她便先问了这事。
“我房间你随便动，就算是想把单人床改成双层的都行。”将雪倒是都不介意，“我适应能力很强的！”
她把纸笔塞给萧珞寒，打开手机，让程姐现拍了一段自己的卧室和书房，等萧珞寒看完，再点开购物软件。
“你先写着，想到什么写什么，我去给你搜，有看中的直接买，都不喜欢的话，你画下来，我找人定做去。”
除了房间摆设，小珞的衣服和日用品，将雪也打算这么办。
萧珞寒养病需躺一整天，什么事都用不着她做，她就认认真真挑选好了自己目前能想到的必需品。
并且在将雪付款的时候，记下了那个不算小的数额。
中午饭后，岐医生带了做皮试的用品过来，给萧珞寒试了目前国内效果最好的抗生素。
萧珞寒倒是不怕针，她所在的古代世界，治疗时施针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但在针扎到皮肤上之前，她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双手从身后捂上了。
“你捂她眼睛干什么唷？”她听见岐医生没好气地问，“当小珞是你吗？看到针就要晕？”
萧珞寒正想笑，针就扎到了皮肤上，虽然不怎么疼，但冰凉的液体注入皮下的感觉令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是病人啊！我照顾病人而已！”她又听见将雪理直气壮反驳。
“是吗，那你也让我扎一扎？安神针。”
“不要！我睡得很踏实，不信你问小珞！”
于是萧珞寒笑着回答：“是，阿雪确实睡得踏实。”
原来将雪怕针，倒是……更可爱了。
皮试结果很快出来，所幸她对这种抗生素不过敏，岐医生又对她进行了一番检查，这才把药开给她，看着她吃下。
“虽然你身体底子不算好，但年轻人嘛，恢复得快。”岐医生收拾起医药箱，“不过，以后就别再做这种事了。”
她能明白古人总有傲骨与倔强，但她是长在和平世界的医生，总归觉得命比什么都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岐医生走了，萧珞寒吃完感冒药，没一会儿就犯困，困了便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药物的副作用，没过敏就是正常。”将雪正捏着洗脸巾给她擦脸，把自己觉得还没卸干净的眉妆又擦了擦，“你困了就睡，到了饭点我喊你。”
萧珞寒应了声好，侧身闭上眼睛。
但没多久，她就睁眼转过来，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想*抱抱。”
将雪生怕睡觉的时候摸着热源就在无意间抱她了，她其实也有这个担心。
毕竟穿越之前，就真的发生过这种事情，虽然那时将雪是大白猫的模样，但她到底是抱了她。
谁知这话把将雪难住了。
“……我现在就出门买抱枕还来得及吗？”她咂了咂嘴，“舅舅是独居，喜欢简约风格，家里没有存这种东西。”
不等萧珞寒回答，她继续出主意：“你……要是真想抱什么，要不然、要不然……我去把夏天的毯子找出来，团起来你抱着？”
她说得吞吞吐吐，萧珞寒简直以为她要问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抱自己，回过神时，感觉心里原本还动弹了一下的小鹿死了。
也罢，现下人在舅舅家暂住，毯子就毯子吧。
第57章 若以后跟将雪成婚……
将雪向苏斯舅舅要毯子的时候，遭到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
坚持独身主义的舅舅，倒是喜欢把别人的爱情曲折当连续剧看，尤其爱好“拉扯期”。
他看破不说破，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找出毯子。
“国内的情况舅舅不清楚，但这里的富人家姑娘最喜欢抱等身抱枕睡。”苏斯舅舅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更有讲究的，还会找画师画自己喜欢的人的三视图，做成等身抱枕大偶。”
将雪：……？
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舅舅跟自己提这个有什么深意，但还是礼貌地应了句：“我回头问问小珞，她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
至于舅舅的话，就当听个奇闻异事吧。
目送她抱着毯子远去，苏斯舅舅长长叹了口气。
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这年轻人是真不领会啊！
卷成临时抱枕的毛绒毯子，就这样进了萧珞寒的怀里。
“对了，我房间里有玩偶，也有抱枕，你上午应该已经看到了吧？”将雪趁机提起，“你有没有别的想法？有的话，现在下单还来得及，明天送到家让程姐洗一洗，等我们回家，你就可以抱着它睡觉了。”
“……暂时没有，多谢你。”萧珞寒微微蜷起身体，搂着“毛毯抱枕”，带着淡淡的失落合上眼睛。
实际上是有的，只不过，那只乖极了的大猫咪恐怕唯有入梦才可抱。
也许是因着感冒药的副作用，这回她不曾入梦，一觉醒来，发现窗外的天已经暗下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岐医生开的药很有效，感冒带来的咽痛和浑身酸软无力都消退了不少，萧珞寒就打算下床走走。
在“大婚日”的前一晚，她便把将雪的衣服还了回去，如今这套衣服又被将雪全部拿出来，一件件摊开放到萧珞寒身边。
“程姐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衣服都买了，已经洗清爽烘干收在卧室里，在这儿先将就一下吧。”将雪把一双今天新洗的新袜子摆在了床尾，“你自己先穿着，有困难喊我。”
说完，她搬着椅子走到窗边，背对萧珞寒坐下，拿出手机。
她看似在争分夺秒记背文科考点，实际上心思已经飘远。
以后她们既然要住在一起，日常脱穿衣服肯定也是在卧室里。
需要给小珞买个屏风吗？之前大家在舞蹈教室换演出服的时候，小珞就一直盯着地面，还会脸红。
古代女子大都含蓄，就算她们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跨时空笔友，将雪觉得自己也应该多注意这方面。
更何况……她现在多少有点心虚。
但当她点开购物软件，真开始找屏风了，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自以为是。
既然都有过命交情了，想在她们的房间里添置什么东西，就不能只是自己单方面一拍脑袋、一时兴起了。
小珞自己是怎么想的、介不介意，她都还没问，反而依然在下意识根据刻板印象安排。
这会儿她又想起来了：列清单的时候，她确实没见小珞写需要屏风。
于是她开口：“小珞，你要不要买个屏风放咱们的卧室里？”
萧珞寒穿毛衣的手微微一顿，但只是一瞬，她就继续从容地穿过两袖，最后把脑袋从高领里套过去。
要是不买屏风，平时她换衣服，将雪会这么背过身，而她也必定要背过身。
除非她说清楚，她们是年龄相仿的同性，用不着这么避讳。
但如果不背过身，她觉得自己看将雪换衣服时，可能真的要脸红，继而被对方担心与追问，然而她还不想那么早就提这个——将雪还有学业在身，她的精力应当全部放在学业上。
那若是买了屏风呢？
稍作斟酌，她点了头：“好。”
将雪立马就切回屏风的商品浏览界面，等她换好衣服，就把手机递给她，让她来挑选。
萧珞寒划了很久的屏幕，最后挑中了日式的屏风。
从顶上到底下，一大半是白布格子，只有最底下是不透光的深棕色木板。
古色古香，最重要的是，隔着那白布，只要有光，便能隐约看到屏风之后的身影。
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弯弯绕绕的将雪，接过手机看到她选中的屏风时，脑子里反而飘出了“果然如此”。
这确实是小珞会喜欢的风格。
她就愉快地下单了，萧珞寒则下了床，坐在临时用来梳妆的桌前，慢慢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不论男女，甚至如今男人留长发，反而是稀奇的——就连苏斯舅舅留齐肩发，都会被戏称为“艺术家”。
萧珞寒自幼敬重母亲，但母亲也并未教导过她此道，哪怕她看书的时候见了相关的，拿去问询，母亲也只说：“毕竟人人如此，若要不被欺辱，便少做异类。”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应当并不讲究此事。
“长姐……梅姐姐问过我，想要怎么打理头发。”她边娴熟地挽发，边对将雪说，“我当时还未想好，现下觉得找人修一修也不错。”
她在这里要做很多事，也想去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走走、看看，不管是锻炼身体、学习还是旅行，头发若是太长太长，打理起来就要耽误时间。
但她又很爱惜自己的长发，若太短了也不好。所幸这个世界有不少女子专职打理发型，到时候大可与对方多多交流想法。
“岐医生倒是有个……呃，多年老友，很擅长打理偏古式的日常发型，还会做指甲呢！”将雪说，“回国之后，我请她给你们介绍介绍？”
她差点就顺口把“老相好”三个字说出来了，生怕岐医生到时候知道了又该瞪她。
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等萧珞寒打理完长发，她们下楼的时候，苏斯舅舅已经把菜肴摆了满桌。
考虑到萧珞寒用不惯刀叉，他甚至体贴地准备了一桌国内的菜，不过口味清淡的、咸辣的都有——将雪喜欢吃辣，但凡辣的，哪怕只是小吃店里的辣椒，她都要尝一尝。
将雪默默给早就上飞机了的谢析桐拍了一张照片，估摸着等她落地了，应该会给自己发一堆嗷嗷大叫的表情包。
萧珞寒谨记石竹之前教导过的“食辣之法”，先吃清淡的把肚子垫饱了，再稍稍夹一点麻婆豆腐，和白米饭一起吃。
但只尝了一小口，她就觉得自己吃辣的功力完全不行。
她夹得太快，将雪也不知道她居然会去尝麻婆豆腐，毫无准备地吃自己碗里的，最后还是将梅发现了异样。
“舅舅烧的麻婆豆腐很正宗，你喉咙还发炎，暂时别碰！”她慌忙阻止，“漱漱口吧，我去给你拿牛奶。”
牛奶和豆奶都是“解辣神器”，萧珞寒喝下去之后，感觉好了不少。
但她还是向那碗鲜香的麻婆豆腐投去了遗憾与渴望交织的目光。
“没事儿！等身体调养好了，吃辣可以慢慢学的！”将雪看出来了，赶紧安慰她，“我姐本来是清淡口味，有一次去川蜀地区出差小半个月，回来没点重口的下饭菜，还吃不香呢！”
话音刚落，她就被将梅剐了一眼。
苏斯舅舅放下果汁，笑起来：“希望下回小珞再来的时候，也能好好品尝舅舅的拿手绝活。”
“下回再来”。
萧珞寒便知道，他已经将自己认作真亲戚了。
果然晚饭临近吃完的时候，将梅开口：“小珞的身份，岐医生已经办妥了，不过暂时得挂在您名下，没有学历，只有‘建议居家休养’之类的病历。”
国内外倒是都有这种案例，有些孩子先天不足，又或残疾，没办法跟正常人一样上学，就会向国家提出申请，走的是另一套升学流程。
但萧珞寒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虽然说清楚之后在国内登记落户也不是不行，可十七年的空白期对外解释起来太麻烦，搞不好还要弄得惊动什么部门，不如搞个“海外亲戚”身份更方便。
她们都希望小珞在这里能够先风平浪静过日子，至于以后，到时候让熟悉新世界的小珞自己拿主意。
萧珞寒已经吃饱了，将梅她们讲话时，她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大家都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她能感受到。
晚饭后，将雪给萧珞寒裹上围巾、戴好毛线帽，领她去周边散步。
她们没走多远，就听见马蹄声赶上来。
苏斯舅舅去遛他心爱的“马儿子”了，经过她们的时候，那马还“咴咴”叫了声，像是在打招呼。
“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喊舅舅‘爱马斯’。”
等舅舅和马远去，将雪给萧珞寒科普起来，“但他是真心疼爱这匹从小养大的马，当儿子养的。”
“我记得有些up主会把猫狗当女儿、儿子养。”萧珞寒说。
“对的，舅舅差不多也是这样。”将雪笑着点头。
萧珞寒没接话，而是想远去了。
她就想到，这样很好，若是以后自己跟将雪成婚，不要孩子，养只猫作伴也好。
所幸这里的天黑得快，也黑得深邃，她注意到自己的脸烫起来的时候，将雪不仅毫无察觉，还在抬头看星星。
“我还有个‘天文望远镜’来着。”她说，“在我们家房顶的阁楼里放着，天特别晴朗的时候，我会把它推出去看星星。”
萧珞寒思索了几秒：“观星卜卦么？”
她记得北寥皇宫里就有司天监，夜观天象以定大事。
“可能阿析会这么干吧，但我只是看看而已。”将雪却说，“大概……就像赏花那样？”
她一提赏花，萧珞寒就明白了，继而想起望梅轩中那棵老梅树。
“我过去爱赏梅，如今也会试一试‘赏星’。”她说。
将雪倒是想起了红狐长姐最后那番话，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有点期待梅苞开花了。”
要是梅苞开花之后一直不凋谢，应该就应了红狐长姐那句话吧？
——“我早已将魂灵寄托于梅枝，纵使几十年，花开不谢。”
第58章 她心虚又心安理得地抱着她
夜晚雾气重，将雪不敢让萧珞寒在外面多待，大概逛了半个小时，就拉着她回去了。
但回房间之后，她也没闲着，先给萧珞寒介绍了洗漱用品的用法，再把水龙头和洗澡的喷头都打开给她示范了一下。
“国内跟这里的款式稍微有点区别，但原理是一样的。”她关上水龙头，“你可以用这里的毛巾和牙膏牙杯，都是一次性的，等咱们走了，舅舅就会丢掉。回国之后，你有自己专属的毛巾，我让程姐多装了个毛巾架。”
程姐简直是万能的，什么都懂一点。
“牙膏的话，我用薄荷味的……”她又打开了购物软件。
但萧珞寒觉得没必要再“买买买”了，忙说：“我用你家库存的就好。”
她还指着手机转移了话题：“以后没了日记，我能用手机跟你联络么？”
“你瞧我这记性！”将雪拍了拍脑袋，去背包里翻找，拿出了萧珞寒用过的备用手机，“我把它也带来了！”
这还是将雪第一次亲手把它交给萧珞寒，此前都是通过日记本送去。
“设置都没变过，不过现在你已经过来了，身份证也办好，那所有软件的账号都可以注册起来了！”将雪兴奋地说，“你试试，我看着。”
萧珞寒点了点头，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去设置里把字体调回了简体。
将雪惊愕地“诶？”了声。
“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合该尽快习得这个世界的语言。”萧珞寒解释，“不能识全，就多看多写。你下载的那些作品，我还没补完。”
将雪想过她早晚有一天会开始主动学简体字，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积极，这才刚穿越过来呢！
她高兴了一小会儿，又开始难过愧疚。
到底是她亲手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人啊！
小珞又那么聪慧，很清楚要是跟不上新世界的节奏，说不定就要被时代淘汰掉。
她想告诉她，用不着那么心急，自己会养着她，老姐和两位妈咪也喜欢她，她待在这个家里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将雪也明白，这样说并不会让小珞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小珞已经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了，从记事起就是。
和亲前住在冷宫，贵为公主，却总被大环境磋磨。
和亲后的日子更不必说，差点要丢了命！
于是萧珞寒正在研究怎么注册wx账号，就被将雪用力抱住了。
抱得她整个人都懵了，一转头，便看到将雪歪靠在自己肩头。
“……这是怎么了？”她不知所措地问。
“心疼你。”将雪小声说，“本来还想着，你过来就能有自由自在的好日子了，却忘了你的性格没办法闲下来。”
她虽然还是学生，但已经通过各种作品和长辈们的经历知道，有些人是闲不下来的。
不敢闲，不敢休息，像是生怕自己一停下，就会顷刻间失去所有。
但要是去问她们为什么不敢停歇，又会有人露出茫然的神情，只知道自己总归是忙着的时候，心里更踏实些。
萧珞寒一怔，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阿雪当真心善。”
她想劝将雪别那么心疼，便和其他人一样用了昵称唤她。
“但阿雪也莫要忘了，我是自愿选择如此。”她放柔声音，“你的世界很好，正因它好，我才想要尽快融入，和你们一起接触更多人，做更多事。”
“那你千万不要累到自己！”将雪趁机强调，“你身体弱，先以养病为主，这期间慢慢地接触新事物就好了，太过上心也伤神的。”
“嗯，我知晓。”萧珞寒笑了笑，稍作犹豫，还是伸出手，效仿将梅揉自己脑袋那样，也揉了揉将雪的头发，“绝不会累着自己。”
将雪被她揉得心里又开始发酥了，赶紧松开她，生硬地岔开话题：“那、那你继续注册吧，注册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加你好友。”
她就坐在旁边，看着萧珞寒慢慢地注册了wx号。
到起名的时候，萧珞寒想了想，只写了个“玉”进去。
“珞”太贵重，“缀玉”有附庸之意，她最不喜欢“寒”冬月，又不敢提“雪”，“梅”则打算永藏心底思念，便只用这简简单单一字。
见她盯着空白的头像框陷入沉思，将雪本打算把自己存的古风图片发给她，让她挑挑，萧珞寒却已经熟练地点开相册，找到了她之前拍的梅苞。
这是石竹当时折来的梅苞，狗太子那夜过来震慑的时候，跟花瓶一起被砸到了地上，后来萧珞寒搬家的时候，将它也一并托付给了将雪。
而将雪把它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之后，就用备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上的梅苞刚移到新花瓶里不久，还显得有点萎靡，但萧珞寒依然把它设作了wx头像。
——这便是现在的她了。
将雪迅速加了她好友，又教她怎么开启和关闭加好友的类型，随后带着她继续研究其他软件的注册方法。
不知不觉就是两三小时过去，睡了大半天的萧珞寒，吃完感冒药依然精神很好，但将雪已经犯起困了。
“一会儿你自己玩就行，不用管我。”将雪打着哈欠去卫生间，“我不怕吵。”
萧珞寒应了声，顺手就把手机静音了。
考虑到她也要洗漱，将雪回来之后主动爬到里侧去，本来已经抱着毛毯卷贴好了墙、闭上了眼，结果没一会儿又惶恐地坐起来了。
“我只拿了一条毯子！”她惊恐万分地看向怀中毯子，“我抱了它，你怎么办？”
比这更可怕的是，要是自己不抱毯子，留给小珞抱，大半夜又把小珞抱了怎么办？！
萧珞寒：……
她其实想笑，所幸绷住了，温声说：“你抱就好，晚上我不需要它了。”
将雪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这个点苏斯舅舅已经睡了，她不好意思去翻舅舅的柜子，纠结再三，最后选择相信萧珞寒，抱着毛毯面向墙，试图入睡。
她困得很，毛毯又很柔软，好抱，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听到她的呼吸声均匀起来，萧珞寒慢慢地放下了手机，悄悄看过去。
将雪睡得很踏实，至少这几次，她是没见过她皱着眉睡觉的，但她自己会。
不仅皱眉，还要蜷缩身体。
她就这么看了将雪很久很久，先是坐着看，而后也躺了下去，凑近了看。
于梦里，她见过许多次动来动去的、活泼的将雪，也十分喜欢她身上的活力。
但现下这样安静的将雪，她瞧着也高兴。
高兴之余，忍不住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看着将雪那段雪白的颈项时，心里莫名会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好像有一只猫儿伸着爪子挠啊挠。
……很怪，但更怪的是，她并不排斥。
她想了想，还是熄了灯，就这样躺着静静地听将雪呼吸。
没灯就看不见了。
将雪告诉过她，在昏暗的地方看手机，眼睛容易坏，她就把手机也熄屏放到床头柜上，跟将雪的手机摆在一起。
然后数着她一声声的呼吸，酝酿起睡意。
她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何时睡过去的，只隐约感觉自己也抱到了很柔软的东西。
柔软、温暖，毛茸茸的，还有呼吸。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应是抱着某只人形大猫咪了，就算知道这样不对，可她很贪恋这种安心感，便一边在心中道歉，一边把脸也贴了过去。
后半夜，将雪硬生生被她抱醒了。
都不用转身确认，她就知道肯定是小珞又把自己当猫抱了。
但小珞抱着她睡得好沉啊，还发出了一听就很安心的呼吸声，将雪只犹豫了几秒，相当干脆地重新闭上眼睛。
小珞刚来，能吃好睡好就是最好的。
别的么……到时候再说、再改，都来得及。
二人相安无事睡到早上。
萧珞寒在习惯的时间苏醒，睁眼发现自己正紧抱着将雪，下意识想松手。
但在松手前，她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将雪还没醒。
已经放开的五指又放了回去，她心虚又心安理得地继续抱着她。
结果因为太心安，不知不觉多睡了个回笼觉。
于是将雪醒来的时候，发现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还没挪动。
“……”偏偏她又是内急醒的，有点不好意思叫醒萧珞寒，思来想去，先把毛毯卷丢到床尾，再利用毛毯卷腾出来的空间“扭”出萧珞寒的怀抱。
她并不知道，萧珞寒回笼觉睡得浅，自己丢毛毯卷的时候，她其实已经醒了。
只是仍装睡，不敢睁眼，怕她尴尬。
待到将雪上完厕所洗了手回来，她才悠悠睁开眼，掩口打着呵欠向她问好。
将雪安心了，萧珞寒也开心。
可更衣的时候，她们又不约而同想到以后。
“还是准备两个抱枕吧。”将雪想，“不然小珞醒来发现她抱了我，肯定会尴尬的。”
“每日都要这么伪装么？”萧珞寒想，“应当伪装到几时才好坦白？将雪也是个敏锐的，时间一长，她定会察觉，继而找我谈话。”
可她偏偏打心底喜欢抱着她睡觉。
但……这是现下能说的吗？
萧珞寒觉得不能，便只是继续做手头事。
她向将雪请教了电动牙刷的用法，在她看来，此物远比舅舅这边的一次性牙刷更能洁齿。
一来二去，“抱着睡”的事就被她们抛在脑后。
各怀心思的二人洗漱完，下楼吃了早饭，又出去散步、晒太阳。
冬日里的太阳，晒一晒养人。
“回国之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太阳了，我看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都要降温。”将雪伸着懒腰说，“这里的气候比国内温暖，冬天倒是很适合来。”
“我们是几时的机票？”萧珞寒问，“我已经差不多好了，能坐飞机。”
“明早十点，不延误的话，到家刚好四点。”将雪答，“你想去周边逛逛吗？买点当地特产什么的。”
“不必，下回吧。”萧珞寒摇头，“我再多休息休息，争取巩固一下。”
她是真怕自己坐飞机身体出状况，又要让将雪她们担心。
将雪眨了眨眼，忽然拉起她的手：“那我们去摘点‘庄园特产’吧！你拿着小筐看我摘就好！”
她领着萧珞寒，兴高采烈地扎进了舅舅的葡萄园。
第59章 想和你一起上学
苏斯舅舅家四季都有葡萄，具体是怎么栽培的、用了什么技术，将雪并不知道，但她记得上一回来探望舅舅时，他就说过“园子里的葡萄随便摘”。
这次也是，甚至连谢析桐这位外人都摘走了一串成色非常好的葡萄。
新鲜葡萄放不了多久，将雪想的是其他的用途。
比如做成小珞也能喝的葡萄汁，或者拜托程姐处理成蜜饯，还能用烤箱烘成葡萄干，既当零食，也当配料。
她边在心里安排葡萄们的归宿，边用剪刀采摘。
萧珞寒捧着小筐跟在她身旁，稍作观察，就知道她眼力好，摘下的全是看起来成色就不错的好葡萄。
但将雪也不是完全自信，有几串葡萄就让她陷入了犹豫，没有立即摘下，而是先弄了一颗结在上面的葡萄尝尝。
“虽然一整串也有不一样的，但毕竟长在一起，味道相差不到哪里去。”她解释完，手里的葡萄已经去好了皮，“尝尝？”
萧珞寒正要腾出手接，那水灵灵的葡萄却已经递到了她唇边。
“谢谢。”她没推辞，低头轻轻咬住。
温湿的柔软在将雪指上一蹭，只是一瞬间的接触，蹭得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但她回过神后，赶紧用大拇指遮住对方留下的一点点痕迹，迅速抹开，省得小珞见了尴尬。
只是那一瞬间荡开的涟漪仍然在心底摇晃。
走向后面的葡萄串时，她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在发飘。
所幸发飘归发飘，她心态很稳，最后还是满满当当装了一整筐优质葡萄。
萧珞寒也现剥了几颗尝，酸甜又水足，不管怎么处理，想必都很美味。
她们就带着这筐葡萄回了住处。
正在给马喂苹果的苏斯舅舅一见这份“大丰收”就笑了：“阿雪啊，暑假要是没事儿，带小珞来舅舅这帮忙摘葡萄酿酒，舅舅给你们发双倍工钱！”
“好嘞！”将雪一口应下，等进了屋才对萧珞寒说，“这是客套话，不是必须执行的约定。”
担心萧珞寒不理解，她又补充：“舅舅心血来潮的时候，顺口就会问，我当时高兴，也会顺口承诺。但到时候的事还是到时候再说，大家都清楚的。”
日子虽然每天都平平常常过，但计划肯定赶不上变化，有时是意外，有时是突发奇想，更有工作和校方的临时安排把人绊住。
“家里其他人说话也一样，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才会一再强调，相处的时候，你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继续解释。
萧珞寒想了想，也对她应下——至于到时候究竟该如何面对新的家人，等见了面再考虑也不急。
苏斯舅舅的厨房里，处理新鲜葡萄的工具一应俱全，将雪把葡萄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归了类，榨汁的榨汁，送烤箱的送烤箱，做蜜饯的留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专门留给萧珞寒自行处理的。
榨汁机和烤箱启动时，萧珞寒就坐在那边盯着自己那份葡萄。
“我想将它们做成奶茶那样的混合饮品。”片刻，她说，“有这种饮品的配方么？葡萄又该如何处理？”
“有，当然有。”将雪洗了手，给她搜相关视频，“有些视频带配方，有些不带，你如果更喜欢看纯图文的，就去另一个软件搜索。”
办公休息期间的将梅一下楼，就看见两个姑娘凑在一起，手边摆着砧板、水果刀、捣碎棒和雪克杯，一大杯紫莹莹的葡萄汁已经过滤干净了，和挂着水珠的柠檬摆在一处，静待取用。
她没过去打扰她们兴致十足的交流，只是随手拍下照片，给两位妈咪一人发了一张。
【Sword：相处融洽。】
不仅相处融洽，她们分工的时候也互相揽活、相互照顾。
将女士只回了个大拇指，薇女士倒是很高兴。
【采薇：[猫猫捧爱心.gif]】
【采薇：两个宝宝都好乖！】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萧珞寒。
制作饮料的过程中，需要出力气的活都被将雪包了，萧珞寒负责捏葡萄、切柠檬片，以及控制果汁、冰块、柠檬片、汽水之类的用量。
最终做出来的冰果汁汽水也是将雪喝了，萧珞寒主动表示自己身体不好，喝冰饮伤胃。
“那我得跟岐医生求得勤快一点。”将雪捧着冰凉的玻璃杯感慨，“今天的葡萄汽水真好喝，你不喝好可惜！”
“不着急，以后总有机会。”萧珞寒浅浅一笑，把今天的制作感想和过程都记录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备忘录着实是个好东西，她是寻常人，只比旁人多看了几年书，就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架不住要学的事物太多，还是记下来最好。
看她打开了备忘录，将雪才想起来，应该还有些猜测没告诉她。
不过那些猜测至今都没有确凿证据，哪怕能说出具体的想法，也不足以成为真相。
还是只看结果好了，结果是好的就行。
要是萧珞寒真开始好奇了，那就等她问起来再想办法-
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今晚两个人都早早地洗漱躺下了。
但将雪睡不着，她在想自己上学之后，萧珞寒又该待在哪里。
空位的话，她身边倒是有一个，而她同桌本人如无大事基本不会来校了，只是不清楚思灵允不允许非本校生旁听。
这是她完全没了解过的领域，思来想去，只好找老姐讨论。
【Sword：将女士今天已经问过思灵校方了，只是来听课的话，跟任课老师报备一下就行，但“旁听生”没有资格参加考试。】
像萧珞寒这种情况，按照目前国内的规则，只能参加面向社会人士的高考，并且在此之前，还要去相关机构获得高中学历的资格认证。
【Sword：不过，你还是先问问小珞的打算吧。校园也算个小社会，如果她暂时不想接触那么多人，可以先待在家里。】
将雪转头就跟萧珞寒说了。
萧珞寒正在翻阅向苏斯舅舅借来的全英文小说，手机开着翻译软件，遇到不会的单词就查。
因着自幼体弱多病，她长年待在屋里，所做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其次是绘画，不知不觉对文字养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而将雪所考虑的事情，她也事先想过几回，听完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不会麻烦到你，我希望跟你一起上学、听课。”
她并非不懂社交，只是受身份和身体限制，除却母亲、长姐与先皇后，以及宫中仆从、太监们，基本没什么社交机会。
校园虽也是“小社会”，但至少思灵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们目标一致，且除了学习，很少需要关注别的事情，就算“入职”学生会或者社团，坐到首领的位置，到了高三也要卸任，相对来说是个纯粹而适合过渡的环境。
“当然不会麻烦到我！”将雪立即支棱起来，“那你稍微迟一天再上学，我得把旁边的空桌子腾出来。同桌出国之后，我一直把那里当仓库呢！”
“无妨，我可以和你一起理。”萧珞寒说，“卧室、书房可理，课桌自然也行。”
将雪就没话说了。
她其实很想让小珞一来就在干干净净的地方学习，可既然小珞更愿意帮忙，她就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
毕竟对于小珞而言，这恐怕也是“报恩”的一环，没准这种琐事多做做，小珞也能提前完成她所坚持的“报恩”。
“行，那到时候稍微早点去学校。”于是她应下，随后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上学日的晚上你想睡哪里？”
“出租房的房租一直交到高考那个月，我平时习惯睡在那里，这样的话早上可以多赖会儿床。缺点是各方面肯定不如家里舒适，而且床也小……”
虽然挤一挤也能睡——那天萧珞寒变猫入梦过来的后半夜，就是变成人跟她一起睡了，但空间到底小，伸展不开，睡眠质量也许会打折扣。
“我跟你走。”认真听完利弊，萧珞寒给出选择。
不想给将雪的家人添麻烦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她不希望程姐因此多受累。
高中生早出晚归，早晚自习是两种极端，如果她跟将雪分开住，程姐还得接送两趟。
即便在穿越前就送走了石竹，也在梦中得见她平安来到母亲身边，甚至还入了先皇后的娘家做仆从，萧珞寒依然觉得愧对她。
石竹应当很希望见证她去往将雪的世界，可自己还是为了她的安全，把她送走了，并且没有事先告诉她缘由，生怕她知晓后就不走了。
她们也没有好好告别。
“你别怕给我们添麻烦呀！”猜到她的心思，将雪有些无奈，“你现在身体差，岐医生彻*底点头说可以停药之前，你最好保持自己原本的作息。”
她还记得萧珞寒平时是戌时之前休息的，也就是晚七点前，这两天生物钟乱掉是因为重感冒，白天多睡，夜里就得晚睡，回国之后肯定要调整过来。
“我和程姐的打算是，每天学校的晚饭时间，就把你接回家，或者你跟我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去。总之，你用不着跟我熬晚自修，反正晚上也没课听。”
坐直了身体，将雪凝视萧珞寒的眼睛，认真说：“唯有这件事暂时由不得你，只好抱歉啦！我很怕岐医生的。”
她态度分明强硬了许多，萧珞寒却觉得心更踏实了。
这一家人和岐医生，都是真心为她着想。她们尊重她的习惯，尽力让她一来就拥有最好的体验。
“好了好了，细节等回家再跟程姐讨论，咱们该睡觉了！”
将雪的话中断了她的思绪，下一秒，一只糖果形状的浅紫色枕头就被塞进了她怀里。
“我让舅舅特意找出来的……咳，是薇妈咪以前用的枕头，今晚我抱毛毯，你抱这个。”
萧珞寒：……
倒也不必。
第60章 你想学什么，我都教
次日九点五十五，萧珞寒坐在头等舱里，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
苏斯舅舅开车送她们来机场时，她就看到了起飞的庞然大物。
从将雪的描述、书籍和视频里了解，跟亲身体验到底是两样的，她原以为自己会平静接受，但真走完登机流程，坐到了飞机内，她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看一遍。
看出她的心思，将雪笑着说：“不着急，一会儿就要起飞了，你先坐下，等飞稳了再慢慢看。”
空乘人员已经开始检查安全带了，起飞和降落大概二十分钟内，整个机身都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这段时间禁止走动，就连行李盖也要关闭。
萧珞寒应了声，挨着她坐下，效仿她的动作把安全带扣好。
她们的头等舱位置挨在一起，转一下座椅就能面对面，“小包厢”内的舷窗共有四扇，视野还算开阔。
“我待会儿得看阿析发的笔记，PTV上也有电视剧和电影，印象里还有小游戏，你要是感兴趣，我调出来给你。”起飞前，将雪提醒。
假期剩余时间不多了，她得趁着在飞机上不能用网络的时候，赶紧把这四天落下的进度恶补一番。
萧珞寒忙说：“不必麻烦，你告诉我如何打开PTV就好，我自己慢慢探索，也颇有一番乐趣。”
事事有将雪介绍固然方便，但她想尽快养成自己探索的习惯。
毕竟有些原理是共通的，她需要大量的练习机会，去把新世界的各种原理变成自己的常识。
将雪觉得这样也行，整整五个小时的飞机，自己又要补进度，小珞自己能找到事情做，当然是最好的。
她们决定下来没多久，飞机就要起飞了。
萧珞寒还是头一回坐飞机，当机身随着滑翔开始颠簸，又随着上升让人有了失重感，甚至带来耳鸣时，她多少有点慌。
她想起还在古代世界时，母亲带她看游记，问过她一个问题：“小珞若能出门，想走陆路，还是水路？”
她也记得自己毫不犹豫地答了“陆路”。
水路必定要在大江大河上航行，万一有浪头把船打翻，或是船触礁撞沉了，一整船的人都要落水，生死难料。
就算生来被御医断定活不长，但她还是想活命，便自然而然畏惧起这种能夺人性命的出行方式。
但跟水路比起来，果然还是航空更令人恐惧。
萧珞寒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惧怕坐飞机，明明将雪姐妹俩和岐医生都在附近，不管出什么事，抬眼就能看见可靠的熟人。
“小珞。”
隔着耳鸣形成的无形隔绝，她听见将雪在叫自己，“你别怕，我们都在。”
随后放在身侧的手就被牵住了，将雪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并向她投来安抚的目光。
萧珞寒怔了怔，也是此刻，她明白自己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了。
两个世界都有个词，唤作“乐极生悲”。
她才逃离原本的泥潭，眼见着终于要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旁，开始过新生活，此时正逢人生大喜之际，当然要怕失去。
她怕极了意外，更怕意外将这些好心人夺走，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也让长姐的努力白费。
长姐将她送到这个世界，绝不是想让她再度一无所有。
眼见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要达到临界点，萧珞寒忽然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将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笔记本、一支笔，在她面前拼命晃动，而笔记本上瞧着还有字。
是了，现在她们都耳鸣着，比起大声说话，果然还是在纸上交流更方便。
定了定神，萧珞寒接过本子和笔，低头看起内容。
【你要不要听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故事啊？】
为了尊重她现在的打算，这行字全部都是简体了。
看罢，她就笑了，提笔写了个“好”字，把东西还给将雪。
将雪接过便写，没一会儿就把故事编好了。
【我还小的时候啊，第一次坐飞机，吓得直哭。】
【滑翔哭，起飞哭，看到底下的房舍、山脉田地、川河越来越小，也哭。】
【直到飞到云上，我瞧见云海了，才慢慢止住哭。】
【那真是海上风景啊！书里的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蓝天为海，每一朵云就是一座岛屿，有连成一片的，也有孤岛一座，还有零零散散的小岛。】
【喏，你看窗外！】
她有意为之，把时间卡得正好，于是萧珞寒一抬眼，就通过舷窗望见了天上的群岛。
即便是冬月，晴朗的天依旧湛蓝。
她指尖微动，却顾不上给将雪写东西，而是拿起了衣兜里的手机，解锁之后直奔相机，对着舷窗拍了几张，又觉得这样不够，干脆打开录像功能。
恐惧烟消云散，此刻她一心只想把窗外的云海记录下来，刻入第一次乘坐飞机的记忆。
将雪笑眯眯地看着她沉浸在美景里，悄悄松了口气-
头等舱另一侧，跟将梅坐在一个包厢的岐医生伸头瞧了眼对面，开始在手机备忘录里敲字。
【就这样让她们加深感情真的好吗？不告诉那孩子吗？】
将梅也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回：【小珞知道我们这里是怎样一个社会。】
但小珞还是这么做了——没有抗拒将雪的接近，也没有抗拒触碰，甚至乐在其中，只是考虑种种，并不打算现在就挑明。
年轻人的心思，不难看出，更不难猜，就是不知道将雪对此察觉到什么程度了。
【她们两个之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或许也是因此，萧凌寒才选中了阿雪。】将梅继续敲字。
【……我觉得你干脆就信苏斯先生那套说法吧，她俩是平行世界的同一个灵魂，是这两个灵魂互相吸引了，整个羁绊的建立过程，实际上是阿雪在自己救自己。】
看完岐医生的话，将梅用指甲在小桌板上轻轻叩了两下，没有立即回应。
她信“一见钟情”的戏码，但这事儿放在妹妹和小珞身上，可能就未必只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
然而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为两个世界建立“联系”的折梅公主才清楚。
【两个姑娘都快成年了，让她们自己去决定吧。只是谈恋爱的话，我认为没有必要干涉。】
【不过，如果她们真要结婚甚至生子，恐怕得麻烦你找机构做血缘相似程度的鉴定了。】
岐医生：……
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去了？！
看在工资和多年情谊的份儿上，她抽了抽眼角，还是认认真真回答：
【放心吧，都是两个世界、所处时代完全不同的人了，不至于真有血缘关系。】
【如果她们真进展到了这一步，这事当然还是包在我身上，丢给别人做，我也不放心的。】
两个人就默默把后续计划敲定了-
等耳鸣症状渐渐消去，飞机也在空中平稳了，萧珞寒解开安全带，开始一点点探索座位附近的区域。
她把能开的大小柜子都开了一遍，看完又小心翼翼关上，很快翻出一份菜单。
“午饭得在飞机上吃，你可以先想想要点什么。”将雪已经开始看阿析拍的笔记了，头也不抬地说，“对了，这家航空公司的焖饭和甜品都不错，我很多年前吃过一次，就再也没忘过，不知道这回味道变没变。”
萧珞寒展开菜单看了片刻，真的选了一份排骨焖饭，一块草莓千层。
现在是十点半，距离开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向将雪问了PTV的位置后，又开始研究里面的内容。
但缓存在PTV中的作品太多太多，看得她眼花缭乱，干脆退出去瞧瞧小游戏又有什么，结果没一会儿就盯着屏幕专注下起象棋了。
将雪看一阵子笔记，“摸鱼”瞅一眼萧珞寒，发现她是真爱下棋，甚至还自定义棋局，自己跟自己下，估摸着是过去十来年在冷宫憋出来的本事。
看得她有点心痒，忍不住说：“我陪你下一把？”
然后就被萧珞寒杀得差点当场把她推到老姐身边去——老姐就很会下象棋，围棋技艺也不错。
“母亲和长姐都教过我棋艺。”见她一副挫败的样子蔫蔫的，萧珞寒关上PTV解释道，“不过长姐并非每日都能来，所以一直都是母亲在陪我对局。”
“后来母亲教我自己同自己下棋之后，我便习惯这样了。”她回忆，“但我这个人很不服输，左手跟右手下，在左手棋盘时，便全力让左手赢，反之亦然。”
“所以跟别人下棋的时候，你也根本不会留情面。”将雪撑着下巴，满眼羡慕，“虽然输惨了，但是我还要夸一句你好厉害！这个我能学吗？”
“当然。”萧珞寒笑吟吟地点头，“你想学什么，我都教，只要我会。”
“那我也‘反之亦然’。”将雪眨了眨眼，趁此机会说，“虽然给了你那么多书，可我很少问你究竟看进去多少，又有多少困惑藏在心里。”
萧珞寒想了想，“最能看进去的，还是流行小说。其次是历史课本，再次是英文。”
“政治课本虽也有趣，但它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处处相连，我没能看懂多少。”
“……说政治课本有趣的你也挺可爱的。”将雪笑起来，“到时候我把高一的课本都翻出来给你瞧瞧，你看看自己对什么学科最感兴趣，以后就向着那方面努力。”
“这算最初的‘职业规划’么？”萧珞寒问。
“算吧？反正我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实在学不进去的学科，哪怕知道它未来对应的专业好就业，我选了也走不远。”将雪摊手，“还不如选点自己喜欢又拿手的，精益求精。”
“你可以先回忆回忆，自己擅长什么，又对什么特别执念。”
萧珞寒就陷入了思考。
见状，将雪没打扰，任由她静静地先想一想。
怎料这一想就想到了飞机即将降落。
将雪把课程进度都补完大半了，抬头看到萧珞寒还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顿时知道自己又错了。
她忙说：“你也别着急！这个事情确实需要耗费很多时间、精力去考虑和试错……”
“倘若我并无擅长，也并无执念呢？”
萧珞寒闷闷地打断了话，眸中满是迷茫。
若真要说执念，她的执念也只是活着。
活得更长些，更好些，如今这执念已经实现大半了。
但在将雪的世界，只想活着，似乎还远远不够。
将雪一愣，随后伸出手，趁机夺走了纸笔：“那就不要多想，顺其自然，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