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房门被重重地在眼前关上, 留下一声低钝的闷响。
让被关在外面的黎白榆怔了好一会儿。
他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刚黎白榆的双臂都被反剪在了身后,此时瘦白的腕骨上已经浮现出了明显的握痕,整圈而色艳。
宛若一道镣铐。
黎白榆还下意识地向后伸手, 去按了按自己的大腿根——那个方才被Alpha单手抬抱起来的部位。
指尖才刚碰到软处, 他就停了动作。
然后缓缓地收回了手。
……有点疼。
应该是也被掐红了。
Beta站在那里, 沉默了好半天。
门内门外尽皆悄静到寂然, 只有室外瓢泼的雨声仍在敲打窗面。
过了片刻,黎白榆才默默抬手, 轻轻地挠了挠自己的侧颊。
所以,Alpha是太讨厌他跟来……才上手把他赶开的吗?
把自己抱起来, 也是因为想将他扔远点?
黎白榆还尝试用自己仍带着红痕的手腕比划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刚刚严野客抱他的姿势很像是在扔杠铃。
可能Alpha最终还是保留了一点情面,没有把他扔抛, 最终改成了推开。
看来,对方是真的很讨厌有人贴近碰触……?
尤其是易感期期间。
黎白榆知道Alpha的易感期表现主要分为两种, 一种是情热求偶,会按着伴侣使劲标记。
另一种则是反常粘人,会抱着伴侣使劲撒娇。
但严野客的表现, 好像哪种都不符合。
他是推开伴侣, 使劲想隔离。
这种情形究竟算是Alpha排斥所有人, 还是仅限于自己这伴侣一个人……
Beta顾自忖度着, 恰在此刻, 略显昏暗的室内忽然空静了一瞬。
黎白榆这时才察觉, 方才一直混杂在雨声里的轻微“滴滴”音终于停了。
温度表就挂在一旁的墙上,黎白榆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代表室内信息素浓度的灯仍然亮着。
只不过从方才滴响时的危险红色, 变成了此时告诫用的黄色小灯。
这种室内的温度表一般都带有检测湿度、信息素浓度之类的基本功能。
虽然不一定有多么精准,毕竟只是日常家用。
但能让家用仪表都发出持续的警告声——想来方才室内的信息素确实浓郁到惊人。
即使黎白榆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也堪堪能设想出情况的可怕。
也好在是他。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的A、B或O在这里,场面可能会更混乱吧。
黎白榆之前在实验室就曾不止一次地处过紧急状况,这时倒也并没有多么惊慌。
他只是在想。
刚刚Alpha进房,并没有拿抑制剂。
那对方现在要怎么度过?
黎白榆转了转手腕,稍微纾解了一下腕间的跳痛,旋即便去翻找了一下家庭药箱。
他要找抑制剂喷雾和口服片。
常用的抑制剂类药品分为两种,一种是长效药物,需要注射使用。
另一种则是短效药品,例如喷雾或口服药片。
短效药物一般只有几十分钟的效用,最多不超过一小时。
但它们使用方便,往往可以在突发状况下应急。
如果是情热期稳定的AO,只需要在出现预兆时及时注射,就可以安稳度过,无需其他药品。
但如果易感期或发.情期时间不固定,又或是突发紊乱,那就可以先使用短效药物,等稍微平复后,再自行注射抑制剂。
黎白榆并不清楚严野客家中有没有准备短效药品,因为之前男人的易感期始终都很稳定。
说起来……Alpha这次的提前也挺突然的。
黎白榆边找边这样想着。
他还在想,如果家里真的没准备,自己就得出门去买了。
因为黎白榆的手机还在卧室里,没拿出来,这时也没办法叫外卖。
也不知道门锁会不会再次故障……
幸好黎白榆还是在药箱中找到了短效抑制剂,口服和喷雾都有。
看起来,这个家当真准备得十分周全。
黎白榆看了看客卧的门,最终选择了口服片。
他拆出其中一板,将药片从房门下方的细缝中推了进去。
推进去后,黎白榆还屈指轻轻叩了叩门,简明地提醒了一下。
“门下面有抑制剂。”
房门内并没有声响回应,黎白榆也没有意外,先给对方留出了安静休息的空间。
等到又过了一刻钟,黎白榆准备好了所有东西,才重新去敲了敲客卧的门。
他浅浅呼了口气,轻声问。
“需要帮忙吗?”
倒不是黎白榆没有听严野客的话,不想离远一点。只是因为黎白榆知道,现在Alpha的情况明显不对。
不仅易感期的时间骤然提前,严野客的体温也是异样的冷冰。
黎白榆没有信息素感知能力,但刚才被Alpha箍住时却察觉到了鲜明的霜寒,那就只能是对方的体温所带来的警告和威慑。
或许这几日以来,严野客的体温一直偏低,都和他意外提前的易感期有关。
这样想着,黎白榆心底其实还有一个猜测——就是这件事的顺序,也可能是相反的。
也可能不是易感期导致严野客体温低,而是Alpha这些天心情不好,体温偏凉,才提前诱生了易感期。
那这不就是自己惹出的问题吗?
黎白榆小小地反省了一下。
也许他应该更注意,少去碰到对方的。
虽然实情未明,但这些猜测也让黎白榆更无法不管不顾地扔下Alpha。
“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波动,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也许可以帮下忙。”
黎白榆隔着房门缓声解释。
“我戴了手套,不会直接碰到你的。”
要知道,他不仅是Beta,还是个信息素失嗅的Beta。
即使不提其它,黎白榆本来也是处这种紧急情况的最佳人选。
卧室内还是没有回音,黎白榆等了一会儿,又思索了一下。
他尝试着问。
“至少让我帮你把隐形摘掉,可以吗?”
易感期的Alpha会处于激素代谢的失衡状态,容易诱生出垂体下丘脑和身体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
从而使得眼部的血管扩张,眼压往往会比平时增高,眼球也格外容易充血。
对常人来说或许不算严重,往往只是有些佩戴不适。
但对本就有眼部旧疾的严野客来说,影响却可能会更大。
“你的眼睛,在易感期最好不要带隐形。”
黎白榆劝道。
门内依然没有人声回答,过了片刻,才有一声轻轻的弹响。
“啪嗒”。
黎白榆听出那是房门反锁被打开的声音。
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看起来,Alpha已经把短效抑制药顺利地服用下去了。
“那我进来了。”
黎白榆提醒了一声,他拿好手中的简易药盒,又等了几秒,见没什么异状后,才慢慢推门入内。
客卧里光线昏沉,几乎看不到一步之外的情形。
暗色翻涌,如滚墨深浓。
室外还在下雨,卧室窗外又有树影荫庇,此时房内比客厅更暗,始终没能有什么光线映照进来。
门边并没有人,似乎Alpha已经重新走回了屋内。
黎白榆试着朝房间深处看了一眼,却暂时没能寻到对方的身影。
只有雨声沉闷依旧。
黎白榆停了停,便依循记忆,朝窗边走了过去。
他没有试图开启光源,给自己照明,反而先去摸到了窗帘。
——他把自己起床时拉开的帘布又给拉上了。
虽然这样让室内本就暗涩的光影愈发难辨,但黎白榆还惦念着Alpha那受过伤的眼睛。
骤雨中不时仍有落雷电闪,等到待会把隐形取下,要是再被光蜇伤视野就不好了。
人的视觉系统有暗适应调节,从窗边走回来,黎白榆对室内的昏暗也看得更清晰了一分。
他终于寻到了严野客的身影。
Alpha没有在床上,反而坐在沙发里,正沉默地半靠在椅背中。
黎白榆又走近几步,看到的细节又多了一些。
他这时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方才几次敲门,对方始终都没有出声。
——严野客居然给自己带了止咬器。
不是那种嘴套式的铁制条状笼,而是直接堵嘴的金属口枷。
黎白榆之前也不止一次地见过旁人戴止咬笼,虽然原则上来说,易感期的Alpha都不适合外出,但易感期毕竟会持续三到五天,这期间要是真的撞上什么重要会议、考试或者讲演,肯定也还是需要露面。
有些Alpha的情况不甚稳定,就会在打完抑制剂后,再给自己加一个止咬器。
黎白榆之前的实验室里就有Alpha这样戴,他还记得衣明诀吐槽过,说人又不是真的狗,没有犬类那种筒状的吻部,戴这种套嘴式的笼子真的能有用吗,绝大部分的效果都拿来耍帅了吧。
衣明诀似乎还说过,现在骚包的Alpha多了,有的情侣还会专门戴止咬笼出街,当造型用,把路人的目光也当成他们Play的一部分。
黎白榆毕竟不是AO,也没想过找Alpha谈恋爱,对这种事就关注甚少。
但哪怕他了解不多,也看得出此时严野客的状态和骚包或者耍帅毫无关联。
男人戴的绝非是那种主要起造型作用的止咬器。他的口枷直接入嘴,下半张脸都被冷硬的金属所遮覆,更显得本就寒峻的脸庞廓线凌厉。
不知是不是严野客的体温依旧偏低,连带那暗银色的金属都染上了无可忽略的霜冷寒意。
让黎白榆莫名地,又在这肃色紧迫的间隙,联想到了前几天翻看朋友圈时,有同学近来正热衷在追的一种类型。
似乎叫什么……
覆面系。
想归想,黎白榆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耽搁。
他打开简易药盒,又在自己的手套外加戴了一层用酒精喷雾消毒过的一次性手套,做无菌处,随后才拿起了同样消毒过外层的隐形眼镜盒。
严野客的每一幅日抛盒中都配有隐形眼镜取摘器,虽然他平时用不上,只拿手就可以戴,但若是旁人帮忙,这种取摘器却必不可少。
黎白榆记得自己当时设计调整瞳片盒,为的就是应对类似意外。
今天还当真发挥了作用。
室内依然没有光源,但此时窗外的雨势慢慢减缓,天光也比之前明朗了一些。
正好能让黎白榆帮忙。
Beta走过去,他的手很稳,也当真依言没有去触碰对方,只轻轻提醒了一声。
“向上看,尽量不要闭眼。”
其实就算他没提醒,Alpha也始终在抬眸。
光线清晰了一点,黎白榆更能确定对方的状态。
严野客一直在看着他,没有任何视线避让,灼然到近乎紧盯。
缓缓将那薄软的隐形瞳片摘下来时,黎白榆更是毫无遮挡——
直接望见了那腥然的血色翻涌。
他心下蹙眉,有点担心是不是易感期的问题影响到了严野客的眼睛。
但黎白榆的手上动作依然没停顿,又轻缓利落地帮Alpha摘去另一只医用软瞳片。
因为光线不佳,他离得和严野客很近,近到耳膜边全然是Alpha的冷沉低喘。
严野客的气息偏重,一听便知状态压抑,想来很不好受。
黎白榆了然,自觉地抬高了一点。
主动拉远了和Alpha之间的距离。
也是这时,他感觉到严野客瞳中的血红似乎更重了一分。
黎白榆更加快了本就流利的动作,好在Alpha的反应还算配合。
原本担心的拒绝和排斥也没有出现,严野客非但没有因为取摘器的碰触而不适闭眼,反而一瞬不眨,冷如磐石。
只拿那双殷赤的瞳眸,将人霜然紧盯。
黎白榆腕骨微沉,手腕间还带着隐约的深痕。他终于将另一只瞳片也取下,这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旋即,青年礼貌地拉开了距离,想让Alpha轻松一点。
他因此,他并没有看到,那一瞬更无遮挡的血色腥红。
光线昏晦,Beta的身形正模糊地倒映在严野客的眼瞳。
若是能再明朗一分,黎白榆或许能察觉,那血色掀腾,仿若将他严实地坠锁入牢笼。
哪怕不甚明晓,Beta也该会被提醒着联想到,严野客在社交平台所用的那副头像——
无边浓郁的黑红,吞裹着一颗浅蓝金色星星。
但此时黎白榆已经站直了身形,并且习惯性地把取下的瞳片顺手收好,不留下杂物。
他的注意力还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
在沉默未动的男人身侧,黎白榆发现了自己的睡衣。
黎白榆可以确定那是自己的睡衣,因为他起床后才把它脱下不久。
此时它正和枕头一起,一左一右地放在严野客的双手旁边。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件睡衣好像还些许地变了形。
黎白榆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
的确变形了。
而且这回,睡衣前襟的扣子也是真的不见了。
大概是被刚刚进房的男人给撕扯弄坏的。
这就是Alpha在易感期的破坏欲吗?
黎白榆想。
不太能控制好力度。或者,是不想碰触别人,干脆拿衣服发泄一下。
Beta习惯性地思维发散,也一如既往地没耽误正事,他收好瞳片盒,帮人把被子抱了一床到沙发上之后,还拿出了注射用的长效抑制剂。
看了看针管,黎白榆贴心地询问。
“抑制剂需要我帮忙打吗?”
他说完这话,就听到了一点轻微的吱咯作响。
是那种金属摩擦时会发出的冰凉冷音。
黎白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严野客的口枷,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会让Alpha不舒服。
但还没等他看清,面前的男人倏然起身,抬掌直接握住了黎白榆的衣领。
然后就把他拎了出去。
黎白榆抓了抓发尖,也听懂了。
看来是不用他帮忙打抑制剂了。
等到被拎出客卧,房门又于眼前被再度关闭,黎白榆才偏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接着他就发现,易感期的Alpha确实手劲很夸张。
因为他的衣领也变形了。
看样子,严野客确实是在强忍。
黎白榆没有再打扰他,准备让Alpha先安静地平复一下。
能睡一会儿就更好了。
易感期本就比平时更需要多休息。
刚才黎白榆还顺手把自己的手机带了出来,他看了眼时间,现在也才不到九点。
窗外的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已经减弱了许多,天色也更亮了一分。
黎白榆便去了厨厅,准备去煮点东西。
倒不是他自己想吃,而是易感期的Alpha需要补充体力。
他可以做点有营养的菜品,等严野客休息好之后,饿了来吃。
为此,黎白榆还专程去搜了下菜谱,看易感期的男性Alpha适合吃什么。
菜谱很多,黎白榆一一记下。
葱姜生蚝,韭菜海参,爆炒腰花,板栗炖鸡,红烧甲鱼。
看起来选择多样,但这些菜品却都有着同一个问题。
要处鲜肉类。
黎白榆有点挠头。
他实在不太会处活物,最多只经手过小白鼠。
以往Beta自己吃肉食基本都吃成品速食,但也不多,因为他对部分食物添加剂也容易过敏。
因为肉吃得少,所以之前才会有些蛋白质缺失。
于是黎白榆更常用的处方式,也像是那次补充蛋白质——把鸡胸肉榨汁。
生蚝和海参榨汁后会熟吗?
黎白榆认真考虑了一下。
应该会吧?都变成糊糊了。
说不定还更好消化。
这么一想,黎白榆又振奋起来,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Alpha的易感期大厨师。
他立刻给菜摊摊主打去了电话,询问今天可不可以送菜上门。
之前严野客说过,这个摊主还经营一家海产店,所以在鲜肉方面,黎白榆也把需求一起报给了对方。
生蚝,海参,腰子,甲鱼。
听完这些食材,电话对面诡异地幽幽沉默了片刻。
“这些有吗?”黎白榆问。
“……有。”摊主服务很到位,“我们马上给您送来,一小时之内。”
黎白榆弯了弯眼睛:“谢谢。”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并不知道自己点的这些食材会引发什么样的惊天猜测。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要是真的被同一个人同一餐吃了,会补出什么样的龙精虎猛。
黎白榆只是非常高效地,先行去准备了其他配菜。
冰箱里还有葱、姜、韭菜森*晚*整*和板栗,都很新鲜,虽然量不大,但一顿肯定够吃了。
韭菜之类的都是净菜,也不需要洗,黎白榆只把板栗剥了剥就完成了。
他看了看时间,离一小时还早,于是便打算先把韭菜搞熟。
这样等下,就可以把熟菜直接加进生蚝和海参糊糊里。
黎白榆非常有信心,他记得自己在学校很少炒菜,是因为宿舍的厨房没明火,炉灶太小。
现在回国了,用明火炒肯定没问题,还会很香。
黎白榆记得有个中文词专门可以形容这种香味。
叫“锅气”。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好像和Beta的设想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严野客家用的厨具太好,黎白榆确实看到了锅气,就是这气稍微有点大。
还从淡淡的白色,逐渐变成了浓郁的黑。
黎白榆渐渐有些手忙脚乱,他在厨房里感觉比在实验室中要棘手得多。
他发现锅里原本绿色的蔬菜也很快被染黑了,不仅没有增添香味,反而更像是样本污染。
锅气变得越来越浓,弥漫来开,让周遭视野都逐渐有些模糊。
就在黎白榆不知要怎么进行下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微哑的磁声。
“开抽油烟机。”
黎白榆怔了一下,回头,身侧已经伸来了一只手,直接把炉灶的火给关了。
下一秒,“滴”的一声轻响,闲置其上的抽油烟机终于启动,开始将厨厅内弥散的气烟强力吸收。
男人把按开抽油烟机的手收回去之后,黎白榆才反应过来。
“……你醒了?”
把自己反锁在客卧里的严野客,居然出来了。
Alpha没有说话,只握住黎白榆的上臂,把他从厨厅拉了出去。
天色已然大亮,厨房外的视野要清晰得多。
黎白榆看到严野客神色漠然,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异状。
男人唇间的止咬器已经被摘掉了,连颈侧分明的青筋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搏然凸跳。
只除了他抓握的力度依然有些重。
还有那双仍无遮掩的血瞳。
扫了一眼黎白榆腕间的红痕,严野客沉默一瞬,把捉人的手也放开了。
黎白榆并没有留意,他还在看严野客的眼睛——此时Alpha摘了平日惯用的薄边眼镜,换了一副墨色的遮光镜。
遮光镜上有标识,黎白榆认了出来,这应该也属于医用,是特种的功能镜。
“有感觉好些吗?”
黎白榆问。
严野客凝眸看他。
隔着墨色镜片,Alpha的目光难被辨觉。
于是便更加赤.裸。
他在紧盯,在审视,在估量黎白榆有没有不安、闪躲、顾虑和退避。
有没有……被突来的意外勾出阴影。
但并无此事。
黎白榆一切如常。
……就连厨艺也如常。
厨厅中飘传过来一点未散的焦糊味,严野客反手将门带上。
“打过针了。”
他沉淡道。
如果忽略那一抹无法掩去的喑哑,Alpha的声调都没了异状。
注入体内的强劲抑制剂已经在慢慢发挥作用,把咆哮的、汹涌的疯狂死死地压塞回去。
不再允许那贪念的过火,撕破这眼前的平和。
或许是连日来黎白榆都陪在他身畔,严野客的偏激执意的确有所好转。
让他甚至可以维系此刻的表面平静,而不是把黎白榆立时扑按——
像上次那般、像无数次在荒唐夜梦中想的那样。
咬住他,分秒都不可能放开。
“那……”
面前的Beta刚要开口,玄关的门铃突然响了。
“啊,是食材送过来了。”
黎白榆恍然,转身。
“我去拿。”
严野客少见地没有代劳。
遮光镜架在高挺鼻梁上,男人神色莫测,齿列很轻地磨咬了一下。
啧。
就算好转了,见黎白榆在自己面前走开,还是会烦。
烦躁很难压下从背后钳握住侧腰覆上他的欲.念。
门外送来的果然是刚刚预订的食材,这次黎白榆也顺利打开了门。
他签收了食材,正要付款,却见身后走过来的男人已经拿出了皮夹,从里面抽出现金,按面单上的价格付给了送货员。
“要了什么?”Alpha哑声问。
“生蚝,海参,腰花,甲鱼。”黎白榆又把食材复述了一遍,还道,“我付就好,现金找零也不一定方便。”
“……”
严野客沉默了一秒,才道。
“你想吃这些?”
“是给你准备的,”黎白榆忙解释,“我看菜谱说给易感期的Alpha吃这些会比较好。”
隔着墨镜,Beta感觉对方似乎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需要外力帮协。”
“?”
黎白榆一时没听懂:“什么?”
严野客没有让送货员找零,反而又抽出两张百元钞,挟在长指间递给对方。
“去把厨房清下。”
送货员接过钞票,利落地套上鞋套,去了厨房。
黎白榆怔怔地看着人进去,没想到现在的送菜小哥还提供这种服务。
这家菜摊运营……还真是全能啊。
他目送对方的背影,这时才听到身旁的Alpha又开口。
“我易感期不吃东西。”
黎白榆回神抬眸,又意外。
“什么都不吃吗?”
严野客抬指勾了下自己的衣领,似乎是嫌领口有些束缚。
“吃了更烦。”
火泄不出去,吃东西增加体力,更难压制过盛的精力。
黎白榆听了仍有些诧异。
他知道长效抑制剂中会同时含有一些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但那毕竟只是最基础的供能。
绝大多数Alpha在易感期还是会吃东西,甚至比平日吃得更多。
除了补充精力,也是为了满足同样因激素而高涨的口腹之欲。
没想到严野客会这么……冷淡。
Beta心想,不仅性,对方似乎对各方面都没什么欲.望。
他似乎确实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激素影响的人。
也是这时,黎白榆又听沉默了片刻的Alpha道。
“只有一样,我会在易感期想吃。”
黎白榆好奇:“什么?”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
严野客看了他一眼,有墨镜隔档,男人的视线依旧难以明测。
“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是很大很复杂的菜色吗,还要痊愈了之后才能做?
黎白榆虽然还有好奇,但见对方不欲多讲,便也没有追问。
他还想起自己刚刚有件事没问完。
“所以你易感期是真的提前了一个月?”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墙面上的温度表。
那里虽然没有滴响,但是代表信息素浓度的黄灯仍在亮。
Alpha似乎还在持续散溢着过量的信息素。
“有知道原因吗?”黎白榆小心地问。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影响了什么。
严野客却默然,片刻后才道。
“不清楚。”
男人抬手,长指轻按了下额角。
压抑已久的浅淡疲色似乎这时才从他的眉梢眼廓缓缓浮现出来。
“先去休息下吧?”
黎白榆难免有些牵念。
看样子,高浓度Alpha的易感期确实不容易度过。
严野客目光未敛,又凝视了他片刻,才低应。
“嗯。”
“别做饭了,”Alpha还道,“之前的卤牛肉还没吃完。”
黎白榆乖乖点头:“好。我中午热了吃。”
他其实还想说,问对方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易感期提前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严野客毕竟之前一直很稳定,现在骤然紊乱了时间,还是查一查更放心。
不过Alpha现在可能更需要先休息——黎白榆这样想着,却听严野客的手机响了起来。
男人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似是沉吟了一瞬,才将电话接起。
他回应也很简短,没听多久就把电话挂了。
接完,严野客才道:“我出去一趟。”
黎白榆微讶:“有事?”
这个时候外出?
“我提前注射的抑制剂被档案自动记录了,”男人用微沙的嗓音扼要解释,“时间差太多,医生让我去检查。”
黎白榆松口气:“还是能查一下最好。”
他也准备和严野客一同出门:“我陪你去吧。”
严野客却按下了他:“你在家休息,先把伤养好。”
易感期的Alpha声音哑涩,却比本就强势的平日更为果决。
黎白榆顿了顿,最终也没好在这时和对方争执。
他只把严野客送出了门。
门锁的故障似乎已经好了,这次黎白榆开门也没有受阻。
等送Alpha离开后,黎白榆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先沿着别墅四面转了一圈。
雨已经停了,天空渐渐放晴,庭院的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
只是,意料之中的。
他并没有看到那道白色的瘦幼身影。
小白猫不在。
虽然不知道小猫会在哪里躲雨。
但估计是等四下都无人时,它才会进来。
黎白榆想着,又把四面的围墙都依次看了一圈。
他想找找小白猫钻进来的墙洞,但不知是不是位置太隐蔽,这个也同样没能寻到。
草地还是湿的,黎白榆也不好真的走进去踩踏绿植。
逛了一周无果后,他便准备先回去了。
不过……
离开前,黎白榆站在别墅后侧,抬眼望了望这座独栋小楼,若有所思。
他之前并没有在这个视角细看过整栋别墅,这次绕过一圈,却不知为何——
“总觉得,这栋房子……是不是有一层地下室?”
黎白榆自言自语地低喃了一句。
记忆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影像在隐隐浮动。
他是不是,还在这地下室里待过?
只是那些回忆到底太过含混,黎白榆并没能辨别出详情。
他刚才看过四面各处,也没有找到可能会有的地下室入口。
或许是……记混了?
黎白榆屈指轻敲了敲自己前额,却还是没能具体想清。
他也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住过地下室了。
想了好久,进展也不多。黎白榆便没有强求,只准备之后这段时间在附近多转转。
他回了房间,先去看了一眼厨房。
清此处的送货员早已经离开,黎白榆再进去时,厨厅已经整洁一新,连送来的食材都被分门别类地放进了生鲜和冷冻区内。
黎白榆其实还对明火炉灶很有兴趣,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下次再来试验。
Beta先去了客卧,准备把房间收拾一下。
房间内并不算乱,只除了黎白榆的睡衣和枕头被搬挪到了沙发上。
还有几件他的衣服也被从衣柜里取了出来,同样堆在沙发中。
许是Alpha方才出来得匆忙,这些衣服尚未被收起。而且——
黎白榆翻了翻衣服,又偏头看了看自己颈后微微变形的衣领。
看起来,严野客似乎有在易感期破坏衣服的习惯。
沙发上这些,包括黎白榆身上这件,都被拽得有些许变形或者损坏。
这会是对方在易感期的唯一欲.望吗?
Beta想。
不喜欢别人碰,也不欲吃东西。
只是会撕几件衣服。
似乎有点小众,但也不能说怪,毕竟,Alpha们在易感期总会丛生出各种过激的癖好。
更夸张的举动也多得是。
而且,这些衣服大多还是严野客买给他的。
想撕就撕吧,发泄出来最重要。
黎白榆先收好了衣服,准备等哪天有空一起送去裁缝铺修一修。
接着,他又把桌上的杂物清了一下。
注射完的抑制剂空瓶和针管都被扔在了垃圾桶中,黎白榆拿了手套,习惯性地把这些医用垃圾特殊分类。
但等包裹针管时,他却意外发现,针头上仍残存有星点的血迹。
还留有一些半透明的凝固体。
这是……
黎白榆愕然。
这是直接将抑制剂往腺体注射了吗?
黎白榆的研究涉及信息素,所以他清晰记得,高浓度信息素的结晶体为半透明状。
可是易感期的Alpha注射抑制剂,本该是向四肢或腹部的皮下注射的。
怎么会直接扎入腺体?
饶是黎白榆不做科研,他也清楚这个常识——Alpha和Omega的颈后腺体敏感至极,非常脆弱。
腺体的痛觉神经尤为发达,这是一种进化过程中的规避和保护,能提醒AO及时防护。
所以哪有人……会直接往自己腺体扎针的?
Alpha这样做太危险了。
黎白榆皱了皱眉。
幸好对方此时已经去了医院,希望检查结果能将问题查明。
黎白榆把针管收好,准备等严野客回来之后再细问一番。
完客卧,回到客厅,黎白榆就看见,室内温度表上还亮着黄灯。
这个空间内过于浓郁的信息素,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
客厅之前就已经通了风,但似乎收效不明显。
黎白榆看了眼时间,便准备去找一下能消除信息素气味的室内喷雾。
虽然他感知不到,但如果等下严野客回来,再被自己的信息素气息呛到也不好。
客厅的储藏柜内并没有存放消除喷雾,不过因为了解此处的准备有多么周全,黎白榆也没有着急叫外卖。
他起身去了一趟储物间。
说是储物间,但其实这个房间的空间非常足,甚至和宽敞挑高的客厅都差不多。
黎白榆记得严野客说过,家里的日用品储备都放在这边,他便来这翻找了一下。
储物间大的确有好处,能放得下非常多东西。
黎白榆开了几个柜子,就又对这栋别墅的充足储备有了全新的认知。
连……嗯,连安全套都有满满一柜子。
还真是万全无遗、财大气粗啊。
黎白榆又对“储藏间内肯定有祛味喷雾”这件事更确信了一分。
但此时,房间太大的不利也显现了出来。
Beta一连开了十好几个柜子,都没找到喷雾瓶。
黎白榆继续翻看,依次拉开。找着找着,他便遇到了一个上锁的柜子。
前面也有几个上锁的小橱柜,黎白榆都自觉避开了,但眼前这个柜子很大,看起来像极了前面那些批量存放同种物品的空间。
而且,这个柜子还是六位的密码锁。
六位的密码,黎白榆太手熟了,他下意识地就去拨弄了一下。
011109。
巧的是,柜子居然还当真被打开了。
黎白榆愣了下,所以这是自己之前设的密码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密码本就是严野客的生日,或许对方也习惯使用这串数字。
他的脑海中还在思考要不要打开,偏偏这时,柜门已经被自动弹开。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又让黎白榆怔了怔。
柜子里存放的并不是祛味喷雾,而是一些零散的私人用品。
如果是严野客的东西,黎白榆肯定会立刻关上,等人回来之后再向他说明道歉。
但灯光投落进柜子里,那些用品被看得愈加分明。
这居然都是黎白榆的东西。
Beta伸手去翻了翻,钢笔,参会名牌,纪念照,便签……
无论署名还是笔记,这些确实都清清楚楚。
全是黎白榆的。
这是……自己之前放在这里的吗?
黎白榆想了想,没太回忆起详情。
诸如参会证件之类的东西,上面都有详细信息,的确能让他回想起一些记忆。
可是Beta连冗长且专业的会议主题都想起来了,却始终没能想起这些东西是自己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不过黎白榆记得严野客的确说过,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诸多行李都放在了这栋房子里。
或许是带回来后,暂时收放在了储物间里。
黎白榆最近几天都在用熟悉的东西找回忆,见状便又把柜子仔细翻了翻。
里面还有一些手套、发绳之类的物品。
即使没有署名,但一看也不可能是严野客用的。
翻到柜子下层,黎白榆还看到了一个药盒。
“阿立帕明片……?”
他有点疑惑。
怎么会有这种药?
黎白榆记得这药是一种精神类药物,主要用于治疗偏执、强迫症和躁狂。
他随手拿手机搜了一下,网上的结果跟他想的差不多。
但网络各种信息鱼龙混杂,现在浏览器又喜欢用AI作答,消息来源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
有了上次查色素痣险些查出患癌的教训,黎白榆便把药盒拍了一下,发给了衣明诀。
衣明诀的主攻方向正是精神药物药及药物设计。
照片刚发过去,衣明诀的聊天框就有了新回复。
【衣明诀:?】
【衣明诀:这是谁的药?】
Omega显然还没睡,而以他的性格,在问过黎白榆方便后,就直接把语音打了过来。
“不会真让我乌鸦嘴说中了吧?”
衣明诀明显很惊讶。
“你身边真的有偏执狂出现了?”
“没有,”黎白榆解释,“只是翻到了一盒药,想问问你它是治什么的。”
“阿立帕明主要是用来治疗偏执症和强迫症的,而且算是比较中后期阶段的药了,不是患症初期能服用的。”
衣明诀还有点不放心。
“真的不是什么变态缠上你了吗?”
“药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用的。”
黎白榆说。
他心想,而且最大可能,还是自己的柜子。
“我在药品成分里还看到了海立芬,这是不是一种激素类成分?”
如果黎白榆的记忆没出错,这似乎还是一种只能由Beta服用的激素。
“是啊,”衣明诀果然道,“海立芬会对信息素有攻击作用,所以Alpha和Omega需要避免服用。”
黎白榆问:“所以这个阿立帕明片是Beta版本?”
听起来更像是自己用的了。
“也不一定,”衣明诀说,“因为各国对海立芬的规定剂量不同,像国内的话,就是药物中但凡含有海立芬,都不能给AO使用。”
“但欧盟的标准不一样,那边的药,只要海立芬的成分不超过10微克,AO也是能服用的。”
黎白榆翻了翻药盒,这个药确实是进口药,但上面额外贴了中文注释,就不太清楚是在哪里开的了。
电话那边的Omega提醒:“阿立帕明在各国都是处方药,必须开处方才能拿,你要不要找找药盒旁边有没有处方?上面应该有写更详细的信息。”
黎白榆刚才已经翻过,药盒四周并没有其他东西。
不过,他想了想,便上手把药盒拆开了。
药盒从外观看还没有被拆封,但它外面并没有塑封,而是用的不干胶。
不干胶贴条可以重新利用,黎白榆把药盒打开,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叠好的纸质处方单。
“有。”
细碎的纸片摩擦声透过听筒传递到另一边,Omega也在屏息期待。
“上面写了什么?”
“……”
黎白榆拿着处方单,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
“我……没看懂。”
他把处方单拍了照片,给衣明诀发了过去。
看完,衣明诀也沉默了。
“……这是中文吗,还是英语啊?”
黎白榆知道有些医生字迹比较草,而且开处方时会有业内约定俗成的简写,比如一个圈代表什么意思,三个圈又代表什么药剂。
但能潦草到像这张单子一样的写法……他就确实没能看懂了。
“这连语种都认不出来啊!”
衣明诀在电话那边揪头发。
“不行,你等我问问我师姐师兄,还有我妈,我妈在国内当了三十年医生,我让她也看看能不能认清。”
Omega不肯轻言认输,势必要把黎白榆的这个忙给帮了。
“你放心——患者名字都在上面写着呢,肯定能有医生认得出!”
第16章
016
结束了和衣明诀的通话, 黎白榆不由开始深思。
虽然暂时没能看懂处方上的字迹,但他却越来越觉得……
这大概率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黎白榆又垂眸扫视了一眼橱柜,虽然起初他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些不是急用品的东西回来, 还专程放在储物间的柜子里——
但这也可能只是为了留些纪念。
无论怎么说, 这个柜子里肯定都是他的东西。
阿立帕明片的药盒放得靠下, 最下面那层虽然没有上层区域摆放得那般精细, 但都在同一个柜子里,很大几率也是黎白榆自己用的。
Beta这样默默忖度着, 一边又收好了柜子,继续开始翻找祛味喷雾。
除了方才这盒很可能仅限Beta服用的偏执症治疗药物, 黎白榆还在思考上次麻医生的说法。
医生说,许多临床案例的情感丧失是因为遭遇了不好的事,对精神形成了过大的冲击或阴影。
那假设, 自己也有这种情况的话……他的阴影又可能会是什么?
其实黎白榆之前就有些隐约的发现,而这次Alpha意外提前的易感期, 更让他觉得明显。
从醒来后,黎白榆就感觉。
自己对其他人的情绪似乎非常寡淡。
可以说是社恐,或者也可以说成是内向, 黎白榆当然并没有觉得这种事不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一无二性格。
但当这种“寡淡”持续发生在本该最亲密的人之间时, 他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了。
醒来这些天, 最精心关照黎白榆的人, 正是他的男友严野客。
但黎白榆对自己的男朋友有关切, 有担心,却很难说是源于爱恋。
更多反而像是……回报?
黎白榆仔细揣度了一下自己对严野客的感情。
其实自醒来之后他就有这种感受——他感谢男人的照顾,记好了要怎样报答, 牵念Alpha曾经受伤的眼睛。
但这好像和黎白榆给找来问询的同门或同学们讲解,似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殊异不同。
黎白榆之前觉得自己可能受到了失忆和情绪缺失的影响,或者他天生性格如此。
对任何人都没有热切的期待、长久的执念。
可现在他又发现。
自己甚至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需求。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黎白榆这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可能不清楚。
无论AO还是B,都是会有日常的生需求,会渴望伴侣的牵手、怀抱和深拥。
——哪怕Beta,也一样如此。
但黎白榆却没有。
这次严野客突然提前了易感期,一向沉稳克制的情绪比平日有了明显外露。
但黎白榆却没能被他牵带影响。
哪怕被自己的Alpha男友这么明显地疏离、拒绝、推开、厌嫌。
黎白榆依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没有生出本该会有的难过、伤心。
Beta冷静地设想着,假如从现在的情况向前反推,自己情绪如此寡淡,对最亲密的人都没有执念。
——那他失忆之前,是一直如此,还是截然相反?
如果是相同的话,或许情况还好说。但如果是相反的话……
那就是他的执念太强,情绪太激烈了?
黎白榆又回想了一遍麻医生的话。
所以惹得自己情绪缺失的阴影,可能是求而不得……不被爱吗?
边想边翻过了四个橱柜,黎白榆终于找到了祛味喷雾。
他从成排的喷雾套装中拆出一瓶,好储物间,拿去客厅,用喷雾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
用完半瓶喷雾之后,室内温度表的黄色指示灯终于暗了下去。
黎白榆继续留着敞开的窗户通风,又去了客卧。
虽然严野客今天回来基本不可能再进黎白榆的房间,但以防万一,Beta还是清了下味道,喷完了剩下的半瓶。
想到Alpha清早的易感期反应格外强烈,却又如此地排斥碰触。
黎白榆连带对两人的情侣关系,都生出了一点动摇。
严野客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的吗?
***
收拾完客卧,忙碌了小半天的黎白榆也生出了几分疲惫。
他的右臂又有一些隐隐作痛,似乎是伤口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
黎白榆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右臂一直缠着雪白的医用绷带,上次复查时也曾经拆开,不过为了促进愈合,里面还粘着拟肤贴布,估计要等拆线时才能彻底去除所有防护。
而此刻,绷带的下侧,青年瘦白的腕骨上,还带着未能消褪的握痕。
想到当时Alpha冷凉的体温,黎白榆抬手在红痕上轻轻贴了贴。
也不知道易感期的男人意外地碰他这一下,严野客自己又会难受多久。
因为着实有些倦怠,黎白榆也没再去做别的体力活动。
他只去把存放严野客日抛盒的恒温箱检查了一下。
成排的隐形盒整整齐齐地存放在恒温箱里,严野客早上戴的就是今天的那副日抛。
但他应该是起床后刚戴上,就因为意外来临的易感期,又被黎白榆帮忙摘掉了。
此时恒温冰箱里的瞳片数量虽然还有不少,但使用顺序却很可能需要新的调整。
严野客每副医用瞳片的药物成分并不相同,而是根据他本人的状态和吸收情况,会有周期性的变更。
而由于今天,他的易感期突然提前,这些含药瞳片的佩戴顺序自然也需要改变。
黎白榆大致翻看了一遍,就发现有两种浓度偏低的瞳片数量不足。
他尝试将瞳片顺序重新排列了一下,但还是没配出特别合适的使用方案。
易感期的身体本来就容易波动起伏,要是再影响到Alpha的旧伤眼疾就不好了。
想了想,黎白榆就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段信息。
科研相关的记忆,黎白榆虽然恢复得很顺利,但毕竟涉及如此精细的眼部用药。
诸如具体的药物成分和配比数值,再加上严野客本人的个体指标,这些数据黎白榆还是想确认一下,会更稳妥。
正好实验室有个同为国人的师妹昨天刚问过他问题,黎白榆便给人发了条消息。
麻烦对方到实验室后,去自己的桌子那边翻查一下历史日记。
对这些数据,黎白榆之前应该都有详细的记录保存。
因为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配的药,黎白榆就把定制瞳片的相关数据发给了师妹,让对方在某个日期区间中翻找一下。
消息发过去,师妹并没有立刻回复。
黎白榆也没着急,知道那边时间不早了,只说请对方这两天有空帮自己查一下就可以。
发完消息,黎白榆顺便搜了搜附近。
他想看看在粤城能不能联系一个相关领域的实验室,帮严野客把缺少的瞳片做出来。
不过,才搜了十几分钟,黎白榆还在粗略评估本地实验室条件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居然是关茴打来的。
“老师?”
黎白榆有些意外,以为对方突然打来,是有什么学术任务。
“您找我?”
“白榆,你刚刚是不是给晓琳发消息了?”
关茴提起的,却是黎白榆刚发给师妹的信息。
她解释了一下,原来刚才下一届的师妹师弟们在开组会。晓琳师妹当时在投屏,黎白榆的消息框弹出来,正好被小导看到了。
“那个瞳片是严野客的吧?”
关茴似乎对这个数据很眼熟,直接认了出来。
黎白榆略感意外:“对。”
他没想到导师对自己男朋友的瞳片这么了解。
“你要这些信息做什么?他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关茴问。
黎白榆斟酌了一下,没把易感期这么隐私的事随意外泄,只道。
“没什么问题,就是我想根据近来状态,帮他优化下使用顺序,所以需要看下具体成分。”
“行,”关茴说,“你要的数据我这儿有,我报给你。”
她很快念了一长串详细的数值。
黎白榆边记边思索。
所以,是他给严野客做定制隐形的时候,关老师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吗?
只是,等报完数据,关茴还说了一句。
“严野客的瞳片就麻烦你了,自从他换了你配制的新瞳片,情况就稳定多了。”
这下,黎白榆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口吻不太对。
怎么好像不是自己借用实验室设备给男朋友配药……
反而像是导师在为了严野客而感谢自己?
Beta沉默了几秒,试探着问道。
“他是您——”
“是我外甥呀。”关茴笑道。
“……”
这个答案全然出乎了黎白榆的意料。
又仿佛,本就在情之中。
原来——
似乎是因为黎白榆沉默了太久,电话那边,关茴还问了一句。
“怎么了,白榆?”
黎白榆很轻地吞咽了一下,清瘦的喉结在白皙的颈间微微滑动。
“没什么,”他平稳着声线,轻声回答说,“是我记错了……还以为他是您的侄子。”
“哎呀,都差不多嘛,”关茴笑道,“这种堂表亲戚的称呼本来就难记。”
“反正瞳片的事是辛苦你了。”
老师还有关心:“对了,严野客把你招待得怎么样?这两天你们出去玩了吗?”
“嗯……”
黎白榆又吞咽了一次,感觉喉咙微微有些干涩。
“挺好的,我在这里待得很开心。”
关茴又拉着他聊了几句,叮嘱黎白榆也看顾好自己的身体之后,才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黎白榆抬手,用指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眼角。
他现在才清楚。
原来,Alpha是受了长辈的嘱托,才来照顾自己。
原来导师会对严野客放心,并不是因为两人的恋爱关系。
这件事其实也早有端倪,只不过黎白森*晚*整*榆自己入了误区,没有朝正确的方向去联想。
严野客的瞳片被黎白榆帮忙配药,他又收到小姨的吩咐,自然不会把意外受伤还失了忆的Beta丢下不管。
他本人是极度严谨沉稳的性格,行事周全到不会有任何差错。
这样的男人,会如此周密地照顾黎白榆,其实再正常不过。
甚至可能都与所谓的感情无关。
更难像黎白榆误解的那样……以为两人真心相印,爱恋很深。
甚至听方才小导聊天时的语气,黎白榆都隐约觉得。
或许,老师可能根本都不知道两人在恋爱的事。
不然,应该也不会用“辛苦”、“招待”之类如此客气的词吧。
那这样说,严谨负责的Alpha,却大概率没有把他们两人的关系,告诉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姨——
这会是什么原因?
黎白榆正专注想着,又见到手机里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消息还恰好是他正在想的人发来的。
【严野客A:中午记得把牛肉切薄片(窄于1cm),和冷藏室的饭团一起,微波炉[热饭]模式加热五分钟再吃。】
黎白榆怔了怔,微垂的长睫被落地窗外洒入的日光,映照出愈发灿亮的薄金色。
Alpha易感期的异样尚未平复,独自前去医院做检查,却还没忘记提醒他吃午餐。
严野客的这般周全,更让人觉得他面寒心暖,责任心十足。
男人的性格使然,受了嘱托就一定会负责到底,想来也不会随意掺杂个人喜恶。
黎白榆慢慢揉了揉鼻尖,心想。
就算没有自己帮忙定制瞳片的事,譬如关茴老师的其他学生来到粤城,严学长也一定会好生招待吧。
再加上自己之前在储物间发现精神类药物后的猜测,黎白榆越想越觉得,两人之前的感情可能根本没有自己误以为的那么深厚。
或许就连他们的情侣关系,都另有隐情。
可是严野客这样的Alpha……会非自愿地开始一段恋爱关系吗?
问题又回到了黎白榆曾经几度回想、却始终没有进展的那件事上——
他和严野客为什么会在一起?
黎白榆想起自己这么询问Alpha时,对方曾看着他,说。
希望这件事由黎白榆自己回想起来。
当时黎白榆并没有察觉——他对与人当面相处、察言观色方面,与自身的其他能力相比,的确有所欠缺。
但现在再回想起来,却让黎白榆总感觉。
那时严野客漠淡的神情,薄凉的声线。
或许隐藏其间……正有一种责备的意味。
就像是。
明明是黎白榆添了麻烦,他自己却忘干净了。
Beta慢慢垂头,默默把脸低下去,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额角。
他把自己埋进了膝盖里,低而轻长地呼了口气。
天啊。
不会吧……
难道真的是自己失忆前感情过激、执念太深……
所以才强行开始了这段关系?
第17章
017
黎白榆为那盒偏执症的治疗药物, 和很可能偏执的自己,淡淡地发愁了一上午,到底还是听话地去把午餐给吃了。
一个是因为他的胃确实有些脆弱,没必要这时候再闹出什么问题, 给负责任的Alpha添堵。
再一个则是……那个卤牛肉确实很好吃。
黎白榆出院后这些天, 他们吃的很多顿饭都是严野客自己做的, 而不是从外面买来的熟食或半成品。
这样亲手做饭其实会比较耗费时间和精力, 但Alpha坚执如此,说现在休假, 本来也不急。
黎白榆之前还很偶然地想过,对方这样举止, 会不会也和其性格有关。
比如习惯有着什么比较强势的掌控欲。
毕竟,严野客是个Alpha。
还是个年轻凌厉、信息素浓度非常高的Alpha。
但现在黎白榆才明白,严野客大概率是听小姨关茴讲过, 自己这个学生的肠胃太脆皮,吃东西很容易消化不良, 才专程为他选菜做饭。
免得将Beta照看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为自己之前对严野客的揣测,黎白榆就更心有愧疚了。
他吃着咸鲜味浓的牛肉, 和米香十足的饭团,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糊糊, 送给Alpha以表达感谢和歉意呢?
严野客的检查似乎耗时比较久, 等到他人回来时, 都已经临近傍晚。
只是Alpha的易感期症状, 似乎还没有彻底舒缓。严野客到家,黎白榆听到了声音提前去开门,就见走进来望见他的Alpha, 颈侧青筋又明显地突跳了几下。
“还是会不舒服吗?”
黎白榆问。
仍然带着遮光墨镜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侧身,偏头将外套脱下。
直到拖鞋都换好之后,Alpha才终于喑声开口。
“还好。”
黎白榆观察了他一下,确认Alpha没有更多不适的异状,才接着问道。
“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两人走去客厅,始终没摘去眼镜的严野客淡声道。
“过几天会出结果。”
黎白榆的步伐比对方稍微落后了一点,他还稍稍歪头,去看了一下Alpha颈后的腺体。
这样直白地去看,其实稍微有一点冒犯,所以黎白榆之前并没有这般做过。
但他还记着严野客清早打抑制剂时直接注射入腺体的事,心中仍有些担虑。
腺体的位置在后颈第七颈椎棘突的下侧,严野客今天并没有穿高领,不过从颈后微微露出的一点皮肤来看,黎白榆却发现。
从医院回来的Alpha已经贴上了隔离贴。
他自然也没能看到详情。
黎白榆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
“你今天注射抑制剂,是扎进腺体里了吗?”他又抬头去看了看严野客的表情,“怎么没选择皮下注射?”
Alpha走向沙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似乎并没有想到黎白榆会这么问。
停了片刻,直到在沙发上坐下,严野客才开口。
“早上不舒服。”
男人的嗓音还有一点微哑,不知道是易感期的冲击未褪,还是由于白日奔波的疲惫。
他还缓缓抬手,捏了捏自己冷峻挺立的鼻梁。
“想尽快克制,停止失控。”
黎白榆倒是很能解对方的回答。像严野客这种Alpha,肯定很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
他不容易受激素影响,大概也不愿意被激素所操纵。
“这次是意外提前,”黎白榆道,“下次有征兆的话,还是提前一些打吧,更稳妥一点。”
“直接往腺体注射,虽然起效会更快,不过风险还是会有点大。”
他又去帮严野客倒了杯温水,安抚了几句,也没有再多问。
虽然还有一肚子的感情和情侣关系的疑问,但黎白榆只想着这种事等严野客易感期结束了再细聊,也不急。
黄昏短暂,天边已经进入了日落之后的蓝调时刻。
劳累了一个白天,黎白榆刚想问对方要不要回房休息下,却见严野客说。
“我去做鸡。”
说着,男人还直接起身,朝庭院走去。
“……?”黎白榆怔了下,“你晚上想吃这个吗?”
他记得对方说过,易感期不喜欢吃东西。
本以为是白天检查时医生叮嘱了什么,才让Alpha改变了主意。
但严野客却道。
“之前说了,庆祝你复查顺利。”
严野客把走地鸡带回来的时候的确说过,等黎白榆复查完斩了吃。
只是因为黎白榆昨天喝补剂,又撞上了突如其来的易感期,才几度推迟了这一餐。
黎白榆听了这回答,更加惊诧,匆忙想拦:“今天就不要做了……!庆祝餐也不差这几天。”
他不想让严野客在这种时候还要忙。
“等你检查结果顺利出来,再一起庆祝就好了。”
已经走到门边的严野客覆握住门锁,却垂了垂眼,说。
“但我要分散下精力。”
“……?”
黎白榆没太听懂:“分散精力?”
“越是易感期,我的精神会越旺盛。”Alpha淡漠道。
男人寒峻深邃的眉廓冷淡,神情无澜。除了一点微哑的尾音,却是很难看出他正处于强行压抑的易感期。
“各种工作也会做得更多。因为不分散精力,会不舒服。”
严野客本来就是个范例般典型的高精力工作狂。
“而且我易感期睡眠少,效率高,工作量也会相应地需要增加到更强。”
“……?”
黎白榆有一点想抓头发。
还能这样?
眼前的男人属实和寻常Alpha不一样。
不管Omega还是Alpha,情热期总会虚弱、涣散、心神动摇,专注力难以集中。
没想到还有像严野客这样,直接当成双倍经验加成的奖励时间来上工的。
“那也可以做点别的?”
黎白榆尝试提议。
真的要在这时候斩鸡,好像有些太辛苦了。
严野客却说:“体力劳动效果更佳。”
他还淡声道。
“而且我想喝点汤。”
Alpha都这样讲了,黎白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陪严野客一起去了庭院。
如男人自己所说,易感期的确没有影响他的工作能力。
至少黎白榆看见,严野客抓鸡的过程属实非常地迅速利落。
从栅栏中捉了一只走地鸡回房,两人进了厨厅,黎白榆原本还想帮忙。
做鸡需要备菜处之类的,应该还有挺多步骤。
但还单手捏着一双鸡翅膀的Alpha却拒绝了他。
这只走地鸡确实养得很好,在严野客的手上也还很有活力,尽管身子动不了,可锐利的尖嘴还在一下下地再向前空啄,两只长长的爪子尖也相当锋利。
处活鸡的过程,其实远比剖解虾蟹要更有冲击力。
不管斩杀、除毛,还是放血,都不是平日少有下厨的人能轻易目睹承受的。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Alpha的神色和声线都没什么温度。
“我自己来。”
黎白榆记着对方到底还是在易感期,猜想这时候的严主厨八成也不想见别人在旁边碍事,看了会更心烦。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很配合地离开了厨厅。
恰好白天联系过的几个实验室有了回音,黎白榆就先去和对方细谈了一下,准备至少把严野客这个月的医用瞳片调整好。
详谈暂告一段落时,青年恰好也听到了Alpha在叫他:“黎白榆。”
“过来。”
“来了!”
他放下手机,朝厨厅走过去,这时,室内飘散开来的香气已经非常浓郁了。
黎白榆忍不住吸了吸皙秀的鼻尖。
好香。
厨厅里,严野客站在汤盅旁,刚舀了一匙鸡汤。
见人走进来,Alpha略一偏头,向他示意。
“尝一下咸淡。”
“好。”
黎白榆伸手,正要把汤匙接过来,严野客却沉下腕骨,避开了他的动作。
男人没把汤匙给他,直接抬手送到了他的唇边。
“吹过了。”
黎白榆微怔,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不过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Beta便就着严野客的手,把舀出来的鸡汤喝了。
严野客的手很稳,站得和黎白榆也很近。
还戴着遮光眼镜的男人比平日更为神情难测,看不清眉目面色。
有墨色的镜片相隔,视线的真实温度也没有映燃在被盯凝的Beta身上。
黎白榆在专心品尝,但汤匙才一入口,他就明显地顿了一下。
“淡吗?”
严野客低声问。
黎白榆的动作有点慢缓,似乎花了点时间才把鸡汤喝下去。
他还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开口,摇头。
“不会,刚刚好。”
青年抬手用手背擦了下唇,他的唇软,被白皙的手背蹭按出一点柔软的陷痕。
他也没抬眼,清冽的蓝眼睛被软金色的长睫遮覆了大半,有一点像在避开严野客的视线,只低着头问。
“我现在端过去吗?”
严野客垂眸看他,长指点了下旁边。
“拿那个。”
汤盅很烫,但旁边的餐筷很好拿。
Beta胡乱点点头,两只手端拿起碗筷就径直走了。
出了厨厅,黎白榆的嘴角下撇,这时才收不住地把掩藏半晌的真实情绪表露了出来。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会这么好喝?
怎么会有这么鲜的汤,这么靓的鸡?!
黎白榆心底难以抑制地涌出了一股的绝望。
他怀疑自己已经不用去问对方,因为现在就摸到了真相。
——他不会就是因为Alpha做鸡太靓,才强迫了对方和自己在一起的吧……!
黎白榆上午还在想自己对人的情绪太过寡淡,总是没有起伏和期待。
现在却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难以消退的执念。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上午翻到的那个药盒是不是真的还没被打开吃过。
尝过了这么鲜的鸡,他居然还能不吃药就能忘掉吗!
当然,为了沙姜鸡吃.精神类药物的话只是个有点冷的玩笑。但黎白榆对今天的晚餐,却是实打实的真心喜欢。
严野客傍晚只斩了一只鸡,却呈上了两种做法——
新鲜的鸡肉薄薄片好,和橙黄嫩色的虫草花一起,铺在已经整齐垫好的一层鲜翠胜瓜片上,放入蒸笼,做桑拿鸡。
其余剁好的带肉鸡骨、关节一类,则和五指毛桃、党参、白百合等汤料一起,炖了一盅老火靓汤。
用蒸汽蒸熟的桑拿鸡分外鲜美,吃不出一丁点鸡肉常见的柴,送入口中甚至还带一些鲜嫩的脆感。
虫草花为鲜斩的鸡肉去了腥,又和胜瓜片一起吸浸了嫩鸡的鲜汁,吃起来完全不输刚刚斩切的鲜鸡本身。
至于那盅老火鸡汤……
黎白榆已经完全不想评价了。
他怕自己如果不克制一点,强行分散精力的话,就很可能会和易感期的Alpha一样。
太想把整颗心都投送给靓汤了QAQ
整顿晚餐,黎白榆的话都非常少,一直在埋头吃饭,甚至没怎么抬头去看餐桌对面。
桌对面的严野客也盛了碗鸡汤。
他不吃食物,汤水倒还可以浅尝一点。
而在Alpha开口,问之后另一只走地鸡是想吃白切鸡还是沙姜鸡的时候,黎白榆的动作又明显地顿了一下。
他的指尖有很轻的一下微颤,勺中鸡汤都洒出了一点,不小心滴在了自己的腿上。
好在汤已经不算烫,黎白榆也没在意,心不在焉地擦了擦,又闷头吃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回答。
“听你的吧。”
严野客看他一眼:“那做白切鸡,再加一份沙姜蘸汁。”
黎白榆垂着脸,只管点头。
吃完饭,黎白榆又闷着头去收拾了餐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期间,他还不时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还是严野客提醒他,Beta才想起自己腿上滴到了鸡汤。
收拾完,他就先去洗了个澡。
这次黎白榆进浴室,严野客罕见地没拿电脑,也没有戴耳机。
独自坐在客厅里的Alpha抬手,慢缓地揉了下额角。
此时室内已经换成了夜灯,昏淡的光线中,男人廓线俊冷的面容半明半昧,愈发晦暗不清。
严野客今天的情况不好,如果再像往常一样戴耳机听人沐浴,他担心自己会遏抑不住。
真的会直接去把那单薄无用的浴室门给踹了。
恰在此时,桌上倏然有薄光亮起。
“嗡。”
很轻的提示音传来,Alpha抬眼,望见了一台屏幕亮起的手机。
那不是严野客的,而是刚刚收拾餐桌的Beta忘在客厅里的。
“嗡。”
又是一声。
黎白榆的手机平时接收消息都是静音弹窗,此刻却突然有了震动。
这只可能是单独设置的。
沙发上的高大身廓起身,走到桌旁。
黎白榆的手机有锁屏,但并没有设置强隐私,所以此时,跳出的消息提示也没有被隐藏,而是直接显示出了内容。
恰逢第三声震动响起。
薄凉的手机白光中,面无表情的Alpha垂眸,将带有特殊震动提示的新消息一览无遗。
【蔺Lin:?】
【蔺Lin:什么叫“终于想起我心中真正的白月光了”?】
【蔺Lin:你说的是谁?】
第18章
018
黎白榆洗完澡, 就发现自己忘了拿干发巾。
他现在的头发偏长,已经垂到了肩后,即使洗完立刻去用吹风机,也需要先把发尖的水滴擦干。
在浴室内找了一圈, 黎白榆确定干发巾的确不在这里, 就简单裹了下浴巾, 开门出去拿。
一开门, 他却被吓了一跳。
“你……?!”
明亮安静的卧室中,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严野客毫无征兆地进来了。
还就坐在他清晨靠过的沙发上。
黎白榆怔了怔:“你怎么坐在这么亮的地方?”
他问的却不是男人为何过来, 而是对方怎么没避避光。
严野客似乎也没想到他最先在意问出口的居然是这个,沉默了一瞬, 才道。
“有墨镜。”
说着,Alpha又抬手,将掌心里握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你手机, 忘在客厅了。”
黎白榆这时才想起自己没拿手机:“啊。”
他走过去,伸手把东西接过来:“谢谢。”
青年完全没察觉为什么对方没把手机放在面前茶几上, 而是直接抬手递给他。
他就这样只裹着雪白浴巾,如人所愿地走近了。
黎白榆还习惯性地分心给了严野客的眼睛,发现此时恰是个颇为少见的视角——因为两人一站一坐, 比Alpha矮了小半头的黎白榆第一次从这个俯视的角度看严野客。
他其实并没有直接看到Alpha的眼眸, 虽然遮光眼镜不可能贴着眼睛, 从上方一定能看到镜片之后。
但严野客的眉骨高挺, 人又坐在顶灯之下。眉廓投射的阴影过分鲜明, 将他那双殊异的眼瞳都遮覆在了一片沉沉的暗影之下。
更显得男人眉目幽冷。
这是天生自带墨镜啊。
黎白榆心想。
他想得太专注, 并没察觉随着自己的靠近,Alpha的气息都更沉喑了一分。
青年的视角,也看不到此时严野客颈侧微微鼓胀的青筋, 蜿蜒而起,色调冷得有多么分明。
黎白榆只在伸手接过手机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和上身都还是光.裸的。
他出来得太匆急,单只在腰腹间随意裹了下浴巾。
这样衣衫不整立于人前似乎着实有点没礼貌,黎白榆匆匆将干发巾拿好。
“我先去把头发弄干。”
Beta转身重回浴室,自然也暴露出了自己整个的背脊。
他人清瘦却非骨节嶙峋,脊背的骨骼舒展纤细,薄薄肩胛如蝶展翼,晶莹的水珠顺着雪白的肌滑淌向下,在顶灯之下更透出了如薄瓷如冷釉的清润之感。
如霜洁雪色。
太适合落印上独属的痕迹。
尤其是那线条骤然收窄的腰际,更勾惹人抬掌去握。
要深掐入虎口掌心里,才可掳获丁点安心。
黎白榆没顾得上和人多聊,就进了浴室,他草草擦了下滴水,便换上睡衣去吹头发。
吹头发时,他才发现,自己还顺手把刚接过的手机给带进来了。
青年习惯性地扫了眼锁屏提示,就瞥见了蔺空山发来的新消息。
反正吹风机已经被支架固定,两只手都空闲着,黎白榆还顺便回复了几条信息。
吹完头发出来,已经又过去了十多分钟。
不过黎白榆意外发现,Alpha居然还在。
严野客站得离浴室门更近,已经走到了黎白榆的床边。
他身前的床边柜上放着刚拿来的药,是黎白榆每晚饭后半小时要吃的。
药盒旁边有水杯,男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杯牛奶。
“把药吃了。”
Alpha面色无波,淡然周全一如他连日来的照看。
“加杯牛奶,一起补钙。”
复查的确显示黎白榆有些缺钙,麻医生也说了他平时可以吃点钙片。
“好。”
黎白榆应声走过去。
他已经换上了睡衣,大半肌肤都被布料相隔。不过走得离严野客近了,黎白榆还是感觉到了一点沁骨的凉意。
是从易感期的Alpha身上传来的。
在这略显潮热的夏夜,这种冰感其实并不吓人,反而会很舒服。
更不要说,黎白榆自己原本就贪凉。
好想靠上去贴一下。
Beta默默在心里想。
感觉会是个好心仪、很大只的冰丝抱枕。
但黎白榆又不能真的去碰对方,因为他知道Alpha很不喜欢这样。
所以黎白榆的动作也很小心,从严野客手中接过牛奶杯的时候,都很谨慎地没有碰触到男人的手指。
药都已经被按剂量取出放好了,让人拿起来就可以直接服用。
黎白榆端水杯喝药的时候,就站在旁边的严野客也没有离开。
甚至没有退后半步,将两人靠近了的距离拉远一点。
事实上Alpha非但不可能离远,还在透过墨色镜片的遮挡,肆无忌惮地眈眈盯视着眼前人。
严野客不是不想被碰到,相反,他其实非常想伸手。
捏握住黎白榆的腰侧……或者下颌。
强行把人拉过来。
如果不是现在易感期,无法百分之百地精准控制自己的力度。
严野客早在Beta围着浴巾出来的那一秒就会这么做了。
易感期之前几天的碰触就已经让严野客察觉了不对劲,黎白榆对他的影响太过显著,这两天他都在尽量压抑。
不是不喜欢被影响的感觉——虽然严野客在Alpha中的确另类,信息素浓度出奇地高,偏又厌恶被激素所操纵。
但被黎白榆影响的感觉却不一样。
很愉悦。
严野客不想再度弄伤了Beta,所以才没有伸手去碰。只垂眸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端水,低头,将所有药喝下去。
又看着Beta放下水杯,将要去拿那杯特意准备的睡前牛奶。
“诶……?”
黎白榆刚一伸手,勾在指间的发圈却不小心掉了出去。
他忙伸手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
发圈刚好掉进了乳白的牛奶杯里。
“不好意思……”
黎白榆下意识地道歉,想把发圈捞出来,不过身旁淡然惯了的男人已经伸手,把牛奶杯拿了过去。
Alpha替他捞起了发圈,还替他去将奶渍冲洗了干净,杯里的牛奶自然也不能喝了。
“我去换一杯。”
“我自己去就——”
黎白榆这样说着,面前的Alpha却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而恰在此时,黎白榆放在一旁的手机还又轻轻地嗡震了一下。
“你的手机,洗澡时收到了消息。”
严野客忽然开口。
在牛奶杯的这点意外插曲之后,男人突然提起了刚才的事。
没有继续缄默地等下去。
“有人问你,想起的真正白月光是谁。”
Alpha表面无事,直接挑明了来问。
他并不是受了刺激,再等耐不及。相反,严野客此时非常冷静。
他只是性地认为。
这么问,会潜移默化地让黎白榆觉得,自己的手机并没被监控。
“……白月光?”
而黎白榆被问得怔了一下,清冽的神色略有茫然。
接着,他就解锁了手机,把刚才的聊天框调了出来,将屏幕亮给了严野客看。
“是这个吗?”
Beta的态度,却出奇地纯粹,坦然。
屏幕上,两人的聊天记录一览无余。
【蔺Lin:你说的是谁?】
【黎Li:是桑拿鸡。】
【黎Li:和五指毛桃靓鸡汤!】
【蔺Lin:……?】
【蔺Lin:所以,不是人吗】
【黎Li:白月光就非得是人吗?】
【黎Li:[撇嘴]】
【黎Li:大半夜想它想得要流眼泪,还不算吗[可怜]?】
最下面一条,正是刚刚让手机轻震的最新未读。
【蔺Lin:[戳脸]从嘴角流下来的眼泪,是吧?】
黎白榆拿着手机,好让Alpha能把对话记录看完,坦荡得没有一点遮掩。
他还诚心地夸赞说。
“今晚你做的鸡,真的很好吃。”
好吃到黎白榆才刚刚结束这餐,就又控制不住地开始了想念。
但他又怕易感期未过的严野客这几天真的再为自己去忙碌操劳,所以才没和Alpha本人讲。
黎白榆不由暗自反省。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渣男。
一个渣Beta。
——对男朋友的记忆感情找不回,却偏偏这么馋严野客的身子。
嗯,馋Alpha身子的意思是指,既喜欢凉冰冰,又喜欢他的技术。
这种话也很难对严野客讲,怕本来就多了麻烦的他会更不悦。
想着,黎白榆悄悄观察了一下严野客的神色。
男人依然是那张亘古难化的冰山脸。
但冷脸之下,严野客的确心有不虞。
哪怕知晓了白月光的真正答案不是人,严野客依然没觉得好多少。
因为黎白榆居然会把这种事跟别人说。
包括Beta聊天时的语气,都不像是平日一贯的内向沉敛。
察觉青年的视线,严野客状若无意地开口。
“你给他设了特别提醒?”
虽然聊天对象的名字只有一个“蔺”字,但严野客知道他是谁。
蔺空山,粤城人,25岁。目前在申城上班,黎白榆的朋友,也是黎白榆唯一会主动聊这种私事的人。
还是个Alpha。
虽然蔺空山常年待在国内,但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很亲近,让严野客不可能注意不到他。
就连两人的微信id,都取得如此碍眼地相似。
当初得知蔺空山突然和另一个年轻Alpha男人结婚时,严野客着实松了口气。
但是才没两天,严野客又得知。
黎白榆有男朋友了。
……
啧。这种事,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让严野客清晰察觉自己的情绪跌宕波澜。
而在这时,黎白榆还回答说:“对,是我失忆前设置的。”
严野客:“……”
这个答案似乎让他的冰块脸更沉寒了。
不过没等Beta察觉,严野客已经再度开口,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给我设的?”
这些天两人多是当面交谈,严野客其实没听到自己的消息响起过震动提醒。
但他问了就是想先发制人。
把疑问变成已经有答案的既定事实,这样就算没给男朋友单独设置,之后也会补上。
不过出乎他所想,Beta的回答却是。
“出院后设置的。”
严野客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嗯。”
但其实黎白榆多看了他一眼,还在想。
Alpha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想让他把这种设置取消。
不过想了想,黎白榆还是先解释道。
“发消息的人,是我很小就认识的好友。”
说是哥哥也没问题,蔺空山比他大两岁,虽然失忆后丢失了许多相处旧事,但黎白榆还是天然地对他有一种亲近感。
总觉得自己受了对方很多照顾。
只是失忆的事,黎白榆也暂时还没有和对方细说。因为蔺空山已经工作,还刚去到一家新公司,平日一直都很忙。
他最近好像还去新加坡度蜜月了,目前也尚未回国。
“我能回想起空山哥,是因为看到了他之前在朋友圈发的,我们两个人的照片。”
那是一次黎白榆假期回国,两人一起在粤城休息用餐的日常记录。
黎白榆并没有见过自己和其他人的单独合影,大概是自己一直都很少和人主动拍照。
他还想起自己之前就问过。
他和严野客两个人也没有合照。
从出院后的相处来看,两个人都不是日常爱拍照的性格。
谈恋爱三个月没照片,应该也正常。
只是因为白天的事,黎白榆又忍不住会想。
也可能两人的情侣关系并非自愿,所以才没有留下照片……
结果这时,他却听严野客开口。
“我们什么时候能有?”
Alpha问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件格外随意的小事。
黎白榆听得微怔,下意识道:“随时都可以呀。”
确实也该拍一张,他反应过来。
也好让关茴老师放心。
“现在要拍吗?”黎白榆问。
他问完又想起来,Alpha还处在易感期。
“啊……要不还是等等先过了易感期?”
现在或许会显得状态不算好,有的Alpha会介意。
“或者等白天亮一点,我们出门时再拍?”
Alpha却说:“不用。”
严野客直接拿出了手机,将照相机掉转到了前置摄像。
黎白榆见状,也依言走到了对方的镜头中。
因为这样合照是自拍,需要两个人离得近一点,才能把他们都拍进来。
黎白榆还在想怎么能让Alpha避免不适,对方却直接从身后贴了过来。
咔嚓。
屏幕一下轻闪,镜头将此刻的两人共同定格。
照片里,黎白榆站得靠前,抬眸带点微怔地看着镜头,被身后抬手的男人贴得很近。
宛若正被Alpha从背后拥在怀中。
似乎是为了避免有闭眼或意外,男人还森*晚*整*拍了不止一张。
等拍完之后,Alpha才重新拿起了牛奶杯。
“我去倒牛奶。”
严野客离开了客卧,还顺手帮人带上了门。
关门之后,他一秒没停,单手拿着手机,直接把刚才的合照改成了壁纸。
又利落地将其余的几张分别换成了聊天壁纸和朋友圈背景。
随后,严野客才把这些照片发给了当值助。
让人去冲洗影印。
紧接着,他还把合照一张不少地同样保存进了那个命名为Li的加密文件夹里。
这还是文件夹中的第一次合照。
不过,里面存的单人照片数量却早有不少。
做完这一切,严野客才收好手机,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盒。
可微波的牛奶杯被重新倒满,拿去加热。
微波炉旋转的轻微声响中,严野客的目光默然落下了一旁。
那个刚刚被他重新拿出的药瓶上。
白色的药瓶已经被拆去了包装,其上也没有任何能分辨的标签。
只有撕去的封口代表它已经被开封。倒出的一颗药丸上,还用很精巧的字体凿刻着两个小字。
安神。
白色的药丸很小一颗,且入水即溶,又因为味道很淡,放进牛奶中更是难以被分辨出来。
药丸外层并没有裹糖衣,融化后也不会发甜。
它不可能被喝下的人察觉发现。严野客早已细密无遗地了解过黎白榆的所有喜好,甚至精细到了解这药对Beta会什么时候起效。
二十分钟就足够。
让Beta安稳沉眠。
牛奶尚在加温,药丸还没有被放进去。
手机屏幕亮起来,严野客扫过一眼。
是特助发来的消息。工作汇报。
严野客白天已经做过检查,特助自然知道他易感期提前的事,上交的公事汇报也尽可能地谨慎小心。
不是因为这时候的老板会易怒暴躁,而是易感期的老板会要求更高。
事项条、工作效率……各类举止,都需要比本就忙碌的平日更提高一等。
因为上司易感期给开的加班费也是最高等级,所以助组更没法怠慢轻心。
而收到消息的Alpha眉目冷淡,握着手机单手点按,很快给出了回复,下达了新指令。
对其他Alpha而言,满脑子都是实操动作片的易感期。
却当真丝毫没有影响严野客的判断。
他对黎白榆说的也是实话,易感期的自己会精力更加旺盛。
平日里严野客就对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感兴趣,高强度工作也只是因为高精力。
Alpha特有的强悍体力让他精力过盛,但日程被填满之后依然难以满足。
只有黎白榆让他有兴趣。
会让他有满足感,和旺盛的探究欲。
易感期的情况只会比平日更甚,所以假如黎白榆香甜地沉睡一晚。
严野客今晚就有事可做。
可以把过量的精力消耗一点。
“叮!”
一道清脆的声响,提示牛奶已经加热好了。
严野客抬手,把牛奶杯拿了出来。
他又抬眸,睄了一眼白色药丸,伸手把那个药瓶慢慢拧紧。
而在此时,已经回复完消息的手机又亮了。
这次是通话,白天的医生打来的。
严野客不喜欢接电话,但为了实时沟通,他最终还是接起了这次通话。
“严董。”
电话那边的医生询问道。
“您回去之后有出现什么明显不适吗?”
严野客的目光仍落在那枚药丸上,他镜片之后的红眸微眯,似在忖量。
“没有。”
牛奶就在他的手边,刚热好的杯口冒着一点薄薄的雾气。
看着很容易就能将投入其中的东西迅速融化。
说话的同时,Alpha慢慢伸手,将雪白药丸捏入手中。
他的指节和牛奶杯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下一秒。
严野客动了。
他最终还是转了方向,把药丸扔进了下水口。
一声闷响,白色的药丸顺着管道消失不见。
算了。
黎白榆复查后就在吃新药,药物混合后的成分测定还没出来,假如今晚共同服用,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副作用。
哪怕可能性极低,或许只有万分之一。
严野客也不愿意拿黎白榆去冒险。
他刚扔掉药,就听电话里医生道。
“那就好。您上次提取信息素后,情况就不太稳定,现在尽量还是刺激为好。”
“我们基本上也可以确定,您易感期提前的原因与此有关。”
严野客漫应了一声,还在面无表情地想。
今晚大概率可能无法半夜去客卧将人偷抱了。
早知道,还是预先拿件睡衣出来。
至少看监控时,可以碰到些实物。
等下还要去送牛奶,严野客正冷静地盘算着要找什么合的借口拿黎白榆的睡衣,又听到医生解释。
“除了提取信息素时,腺体受到了损伤,您的易感期提前也和近日的兴奋有关。”
“您正和那位Beta先生住在一起,对吧?他的存在可能激发了您的求偶欲.望,导致这种欲.望比较强烈……”
医生说着,又道。
“当然,这也不全是坏事,虽然您的易感期提前了,但检查结果还显示,您的腺体损伤有明显好转。”
“可能是因为求偶导致信息素兴奋的缘故,腺体也被刺激到开始了自我修补……”
严野客:“……。”
Alpha面无波澜地抬手,屈指缓缓地蹭了蹭自己的下颌。
所以。
还是该多多刺激?
只用睡衣不够?
***
客卧。
黎白榆又拿了根干燥的发绳,扎好了肩后垂散的金发,
他拿着手机,刚跟远在狮城的蔺空山聊了几句,就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王司超A:哈喽,黎美人】
【王司超A:李哥托我来问一下】
黎白榆并不记得这个王司超是谁,也没想起谁是他说的李哥。
换了新手机之后,两人并没有过聊天记录。再看备注上加着Alpha的性别后缀,两人之前大概也不算熟。
黎白榆没能回想起有用的信息,就点开对方的朋友圈,看了一眼。
他发现对方也是北美斯坦福的在读学生,朋友圈里还有商学院的照片,似乎是金融学博士生的仪式活动。
恰在此时,对面发来的新消息又弹了出来。
【你怎么把他给拉黑了呀?】
【你们吵架了吗?】
第19章
019
……吵架?
拉黑?
黎白榆一头雾水, 对这个所谓的“李哥”依然毫无头绪。
这是谁?跟失忆前的自己交集很多吗?
黎白榆可以确认这不是自己同系或同课题组的学生,至少两人在学业相关肯定没有过交集,不然他早就该回想起对方了。
看着对话框里的询问,黎白榆略一思忖, 问。
【你说的是?】
对面好像愣了下。
【王司超A:诶?】
【王司超A:李哥, 李景煦】
【王司超A:真吵架了呀[捂脸]?你们不是关系一直很好吗?】
看到这个名字, 黎白榆依然没想起来。
他斟酌了一会儿, 旁敲侧击。
【黎Li:请问拉黑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前些天手机丢了,现在还没找回来。】
【王司超A:哦哦, 就在最近】
【王司超A:李哥说你回国后一直没回他信息,这几天换到微信找你, 发现你把他微信拉黑了】
【黎Li:他还在哪里给我发过消息?】
他的手机就是回国后丢的,没回消息倒也正常。
【王司超A:我问下】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说。
【王司超A:在iMessage】
黎白榆屈指蹭了蹭下颌。
啊……这好像有点难办了。
虽然iMessage是品牌手机自带的短信功能, 有网络就能发,但黎白榆并没有开启短信的云同步。
所以他现在的新手机上, 也是没有过往的短信记录的。
而且在补办了电话卡的当天,因为有垃圾短信发进来,黎白榆还在严野客的建议下, 把“仅接受联系人的短信”功能给打开了。
他去短信里看了一眼, 果然没有看到这位李景煦的消息。
不知是对方没再发消息过来, 还是这位在手机联系人中也被删除了。
这来龙去脉略微有些长, 黎白榆本就不太擅长交际, 正犹豫要怎么编辑解释, 就看到等了一会儿的对面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王司超A:李哥想问,如果是误会的话,可以把他加回来吗?】
这个黎白榆没太犹豫, 想了想就回道。
【好。】
虽然不记得这位李景煦是谁,但黎白榆仔细想过,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并没有明显的不安或违和感。
而且他的手机确实丢了,后续虽然有根据定位之类信息去找,却一直没能找回。
这件事,说不定真的是误会,或是手机丢失后被他人操作。
加回来聊一下也没什么。
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对方好像是仅有的一个被删掉的人。
至少这两天,黎白榆并没有听其他联系人说过类似的事。
也可能其他被误删掉的人还没发现?
黎白榆正想着,对面已经把名片推了过来。
李景煦的头像是个挺有电影感的篮球框,看起来确实是位很典型的男大生。
因为是被黎白榆这边拉黑的,加好友自然也需要黎白榆来操作。
Beta抬手拨弄了一下额前长长了的浅金刘海,低眸看着屏幕,发去了好友申请。
才刚发完,黎白榆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请进。”
严野客端着牛奶走了进来,似乎是瞥见他还在捧着手机聊天,微拧了下眉梢,嗓音薄淡。
“不早了。”
“嗯,”黎白榆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男人的话却打断了他:“我说的是你。”
Alpha走了过来,把牛奶递到了黎白榆面前。
“休养期间,少看手机,多休息。”
似乎和黎白榆一样很懂得礼貌和避嫌,严野客并没有不客气地直接往Beta手机屏幕上看。
黎白榆随着男人的走近而渐渐抬头,自下方仰起脸,看向对方。
他接过牛奶,也应声:“好。”
被进来的男朋友一分心,黎白榆就暂时先放下了手机。
他还问:“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快了。”
严野客看着人将牛奶送到唇边,看那本就淡软的唇被白汁染得更润。
他喉结随着回答而轻动,声音说得很沉稳。
“等消耗完多余精力。”
黎白榆长而直的睫毛眨了眨,好奇:“要怎么消耗?”
易感期,总不能再去举铁健身了。
引发激素波动的话,容易会有风险。
严野客垂眸盯望着他,却没回答。?
黎白榆又眨了眨眼,旋即才醒悟了一点。
他从Alpha的睇视中自觉地读出了催促,于是加快速度、老老实实地仰头把整杯牛奶给喝完了。
果然,等他喝完,身前人才收回了一点方才的视线,
男人再开口,嗓音也平淡。
“看分析报表。”
“……啊,”黎白榆张了张嘴巴,“原来这样。”
跟他看文献放松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正准备收拾牛奶杯,手中的杯子却直接被人接了过去。
严野客的体温还是很凉,指腹带一点微糙的薄茧,像裹着薄霜的冰,轻轻擦过黎白榆的指节。
黎白榆怔了怔,旋即就感觉自己又被那霜凉轻蹭了一下。
Alpha拿走了他的杯子,又在他掌心中放了个东西。
“漱下口。”
黎白榆的注意力被那不知从哪拿出的一小杯漱口水吸引,依言漱完了口。
接着,他就见严野客把牛奶和漱口杯都拿走,去了客卧卫生间的洗手池,爽利地冲洗干净了。
始终慢了一拍的黎白榆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明明是Alpha的易感期,对方还这么悉心地照顾自己。
感觉明明应该自己这么照顾对方才对……如果对方不反感的话。
这样想着,黎白榆也跟了过去,站到了卫生间门边。
因此Beta并没有留意到,被他放在床边桌上的手机屏幕静静亮了起来。
其实黎白榆原本还想着今晚新加好友的事,但从卫生间出来,严野客又问起了关于瞳片的事。
两人详细聊了一下医用隐形和易感期注意事项的相关。
等到聊完,也不算太晚,黎白榆却掩唇打起了呵欠。
他困了。
算算时间,这个点,晚上吃的药大概也该发挥药效了。
黎白榆便没有多想,和Alpha道了晚安,就先休息了。
只是这个夜晚,黎白榆还是没怎么睡好。
或许麻医生新开的药物中,的确有成分会让他不适应。
黎白榆早早睡下,却没能睡沉。
虽然这一晚没有像昨天那样在凌晨醒来,但黎白榆的意识一直浮浮沉沉,始终没能彻底深眠。
迷迷糊糊间,他还隐约感觉到了旁边似乎有人。
唔……?
原本应该是个鬼压床似的恐怖故事,但梦境的发展却很快变了方向。
黎白榆并没有感觉到想动不能动的僵硬,反而察觉出了一点身体被压住的模糊触感。
不算重的压覆并没有引起多少不适,睡梦中,黎白榆甚至还模糊分辨出,自己的脚踝好像被隔着被子捏住了。
隐约地,眉眼发梢都拂来微凉的气息,像是被渐次笼罩的夜雾徐徐吞裹。
在这宁静温缓的夏夜,悄然泛生沁人的凉感。
黎白榆睡得昏沉,始终没能睁开双眼。朦胧间,他的意识也浮浮晕散。
只生出了一个还算清晰的念头。
脚踝和眼梢……都有点凉凉的。
那两颗痣,可能真的都变红了吧……
等意识真正能凝聚时,已经到了清早。
今天晨间的天气也很好,并不像昨天那样沉暗。
黎白榆清晨醒来,不由回想起了没能睡沉的昨晚。
其实夜里的详情,等睁眼醒后就已经被忘掉了大半。
但剩下的一星半点,却还是很……很劲爆。
很冷艳。
Beta愣愣地,抬手很慢地拨了拨自己睡得翘起的发尾。
那股眉梢眼角的凉意不可能有错,几乎就直白地写着Alpha的名字。
所以昨晚,是——
他迟疑,颇有点心不在焉,垂散的柔软长发被自己拨弄得更乱了一点。
是春.梦吗?
潜意识里,自己对男朋友已经喜欢到了这种程度?
黎白榆深思。
以至于会有渴求的欲.念?
明明情热期的,也不可能是自己这个Beta。
黎白榆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洗漱。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睡衣、被子、床铺……都好好的,踝骨那边也没有变红。
或许痣的颜色可能有一点变化……但顶多就一点。
黎白榆自己用手擦它还会红呢。
到了洗手台边,黎白榆抬眼,才突然愣了一下。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不过不是颜色好像艳了一点的眼下痣,而是嘴巴。
黎白榆鼓圆了一点脸颊,把嘴巴在镜中更多地显露出来,好方便查看。
他发现,唇瓣真的被自己咬得有点红。
还真是心底隐藏极深……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渴望吗?
直到黎白榆刷牙的时候,都感觉下唇还有点痛。
“嘶……唔。”
镜中刚扎起长发的美丽Beta嘴角向下弯了弯,有点郁闷。
他馋严野客的话,干嘛把自己咬得这么用力啊。
还能做梦梦得把自己嘴巴都咬疼了。
黎白榆不由得想起之前衣明诀和他讲,说三个月前得知他恋爱时,联合实验室好多人都惊讶且伤心。
还有人啧啧赞叹,调侃说,大家都知道黎白榆的“榆”,是榆木疙瘩的那个榆。
对一应示好,他向来是来者都拒。
没想到这回,木头却开窍了。
回想起这个说法,黎白榆的思维不由也被带偏了一点。
所以现在自己是榆木开花,思.春了吗?
想到严野客,黎白榆又忍不住觉得似乎有道。
毕竟。
谁能抵挡粤城夏日里的霜凉冰块的呢?
***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完的黎白榆走出客卧,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严野客。
Alpha照旧是衣着严整,衬衫立挺,还端了杯咖啡,正对着笔记本在看。
除了还带着那副墨色的遮光镜,他看起来和平日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更让旁人难看出是在过易感期。
黎白榆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温度表,发现上面的信息素浓度检测灯果然没亮。
看来四十八小时的长效抑制剂还在起效。
Beta松了口气,收回视线,并没有察觉,那盏指示灯其实并不是没亮。
只是隔一会儿,才会颤颤巍巍地闪一下。
黄得不明显。
很难被发现。
而Alpha见黎白榆出来,抬眸扫过,镜片后的眉峰似乎蹙了蹙。
“没睡好?”他问。
黎白榆抬指揉了下眼睛,声线还带着未褪的软哑:“有点……”
他昨夜确实睡得不太好,今天就没什么精神。
不过Beta也解释了。
“应该还是那个补铁剂的问题,这两天吃了都有点不舒服……我等下发消息问问麻医生。”
说着,黎白榆就去了客厅另一边,饮水机前去接水。
严野客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盯锁着那个纤瘦颀长的背影。
对方的姿态举止,与宁然平静的前几日无差。
男人还端着咖啡杯,长指很轻地捻了下微泛冷凝的瓷白杯壁。
看起来,Beta自己就直接把由都找好补全了。
完全没察觉昨晚的异样。
而黎白榆等吃过早饭,拿手机给麻医生发消息的时候,才察觉。
……他完全把昨晚加了一个好友的事给忘了。
点开对话框,对面发来打招呼的消息显示在21:02。
而黎白榆记得王司超给自己发名片时,都已经九点了。
看来是他发送了好友申请之后,对面立刻就通过了。
可惜后来黎白榆忘记回复,直接就去睡了。现在对话框里就只有对面独自发送的消息。
【李景煦A:我是李景煦】
【李景煦A:终于联系到你了,白榆,你怎么样?】
【李景煦A:为什么微信把我拉黑了,iMessage也一直未读?】
【李景煦A:手机丢失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里?】
似乎是很急切,对面昨晚一连发送了多条询问。
直到十一点多,对面始终没有等到回答,才又发了一条。
【李景煦A:休息了吗?晚安。】
而今早刚刚七点,对方又发了一条。
【李景煦A:早,白榆,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都无需细看,就知道对方一直在等。
黎白榆不由生出了些许愧疚。
他先解释了一句,又翻上去看对方的问题,准备逐一回复。
【黎Li:抱歉,昨晚睡着了。】
不过,这条消息才刚发出去,对面就立刻发来了回音。
【李景煦A:没关系,你休息好了就好。】
他似乎就在等回音,而且看起来,这位Alpha同学好像还相当有礼貌。
昨晚黎白榆看王司超的朋友圈,就见他提到过李景煦,说李哥是自己同届同专业的同学。
黎白榆也没有立刻一股脑全信,他习惯性地去学校官网查了一下。
官网有在校生的信息查询。不过,等黎白榆刚点开商学院的主页网址,他就直接看到了李景煦的名字。
那是个题图照片,拍的是金融专业的一次论坛活动。
照片右下角标明了姓名注释,李景煦作为其中唯一的华裔面孔,和其他人一同出镜,而且还站在算是主导地位的中间位置。
他的面容也英气俊朗,是各国审美中都很英俊的那种长相,一看就是相当出色的佼佼者。
即使在斯坦福商学院那种人才辈出、大佬云集的地方,依然如此出众。
这样的同校同学,似乎也没什么由会故意来骗自己。
黎白榆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算坏,又继续解释。
【黎Li:上周我的手机丢失了,没能找回,没及时回复,不好意思。】
他的消息才刚发出去,对面也发来了一条。
【李景煦A:你现在方便视频通话吗?】
黎白榆顿了顿,有点抱歉。
【黎Li:不好意思,可能不太方便。】
客厅里的Alpha似乎也没有休息好,今天眼睛虹膜的血色丁点未减。
刚刚回房前,黎白榆特意叮嘱对方闭目休息一会儿,他自己也准备回卧室小憩一下。
严野客答应了他,如果这时候打电话,很可能会吵到客厅里的Alpha。
【黎Li:你可以发语音,我听就好。】
不过对面并没有直接发语音,还是用了更方便读阅的文字消息。
【李景煦A:好,没事。你现在在哪里?】
【黎Li:在粤城。】
黎白榆其实不太确定他问的是具体地址还是什么,保险起见,就回了个城市。
他还去对方的朋友圈看了看。
李景煦并没有对他设限,朋友圈也没有设置短时间可见。
黎白榆果然看到了商学院的活动照片,还有对方参加斯坦福同乡会、留学生联谊的活动照片。
看起来,这还是位很会社交的风云人物。
不过这些同乡和联谊会的大合照中,并没有黎白榆的身影。
他也没意外。
自己一向很少参加这种聚会。
但朋友圈向下翻,黎白榆的指尖动作却停了一下。
咦。
他看到了一张仅有两人的合影。
那居然是黎白榆和李景煦的照片。
看模样,还是近照。
黎白榆意外更甚,所以……他之前和李景煦真的关系不错?
可他却还是没能回忆起对方的相关事宜。
那边,李景煦还在发消息。
黎白榆便收敛了心神,准备和对方多聊几句。
他和蔺空山也是因为聊天聊及过去,黎白榆回想起了高中时自己跑去蔺空山那边上自习,所以才找回了和对方的记忆。
说不定现在再聊聊,也能谈到触发回忆的事情。
顺便地,黎白榆还给蔺空山发了条消息。
他看到李景煦也是25岁,三人年龄相仿,又都是粤城人,说不定出国留学前就认识。
不过这个时间,空山哥肯定在忙,不会很快回复。
黎白榆给他发完消息,便切回了李景煦的聊天框。
【李景煦A:你去了粤城?我一直在港城找你,没有找到。】
黎白榆有点疑惑。
【黎Li:为什么去港城?】
【李景煦A:你家不是在港城吗?】
【李景煦A:我去了你家,没有见到人,也没有见到你的父母。】
黎白榆反应了过来。
对家庭的事,他不欲多言,只说。
【黎Li:我没回父母那边。】
对面却发来了一个很大的问号。
【李景煦A:[问号]】
【李景煦A: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黎白榆刚想回,却又看到。
【李景煦A:你安全吗?现在有没有其他人跟着你?】?
黎白榆觉得这话说得好像有点怪。
【黎Li:什么意思?】
对面似乎删删改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李景煦A:你好多天没有消息,白榆,之前不会这样的,我有点担心你】
【李景煦A:我们聊天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吗?现在旁边有没有其他人在看你的屏幕?】
黎白榆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谨慎地没有立刻直接回。
什么意思,李景煦觉得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是独自在对话聊天?
不过黎白榆没回,对面却又发来了新消息。
【李景煦A:我现在飞粤城,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中午的,我们见面聊吧,可以吗?】
黎白榆还有些迟疑,试探着问了一句。
【黎Li:在哪里?粤城塔?】
粤城塔是粤城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也是人流量非常大的公共场合。
假如对方心里有鬼,估计很难会同意在这种地方见面。
没想到,对面却直接答应了,几乎没有一秒犹豫。
【李景煦A:可以。】
那他应该没有恶意……黎白榆想,至少做不了什么明目张胆的坏事。
对面紧接着还问。
【什么时候?】
【黎Li:后天下午你方便吗?】
黎白榆后天恰好要出门,帮同门师妹去粤城塔旁边的商场买个东西,听说是什么限量的徽章,还只能线下到店才能买。
他会突然想到并提起粤城塔,也是因为这件事。
对方明天飞的话,后天下午本来就很赶,黎白榆也没有把时间定得太死。
但李景煦似乎更着急,立刻发来的时间是想约明晚,见他说了后天,才把自己发的那条撤回了
【李景煦A:听你的,看你方便。】
聊到这儿,基本谈得差不多,黎白榆又接到了麻医生的电话,就没有和李景煦再继续。
麻医生打电话来是因为看到了黎白榆早上发的消息,说他可能确实对补铁剂的成分敏感,让他先把新药停一天试试看。
黎白榆应下来,和医生聊完,才有时间再去李景煦的朋友圈细看。
究竟为什么会拉黑对方,直到此时,他仍是没有回想起来。
黎白榆去看了那张两人的合影,照片是李景煦拿着手机拍的,而黎白榆则是侧脸,没有抬头,似乎正在看面前桌上的东西。
Beta还仔细辨认了一下,看这里是不是哪个实验室或者自习室,有没有眼熟的布景。
但似乎并没有。
而且照片的主体就是两个人,露出的背景内容本身也很少。
这张朋友圈的下面有几个共同好友点赞,但黎白榆点进去,就发现这些好友都只是斯坦福的同学,并没有熟到可以去直接问关系的地步。
下面还有一条留言,是王司超发的:帅上加帅[点赞][点赞][庆祝][庆祝]
黎白榆也想过,会不会是两人不熟,李景煦未经同意,贸然发了自己的照片,所以才被自己拉黑了。
可是这照片是三个月前发的,也不至于等到最近才突然拉黑。
黎白榆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记忆已经有明显复苏,一些课题中接触过的同学,还有蔺空山这样的亲友,都能被他大致回忆起来。
如果李景煦真的跟他关系很好,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印象?
不过Beta转念一想,有严野客这个例子在前,也不好说。
至少他对自己失忆前和严野客的相处,是一点都没回忆起来的。
思忖到这儿,黎白榆又想。
不然可以去找严野客问一下?
既然两人都是斯坦福商学院,还是学金融的留学生。
说不定真的可能认识。
这样想着,黎白榆也没有立刻行动。
他还等了好一会儿,确认Alpha即使闭目休息,也歇缓够了之后,才轻声地推开了客卧的门。
这两天,他深刻地意识到了易感期的Alpha有多么煎熬。
而对严野客,黎白榆更是感觉自己基本没看到他在休息。
此时男人也没有睡着,而是拿着显示有指数曲线的平板,在圈画着什么。
听到黎白榆问起自己疑惑,刚放下平板的严野客皱了皱眉,墨色镜片后的眉廓似有不悦。
“李景煦?”
“他又找你了?”
“我……”黎白榆顿了顿,换了个词,“我们认识他?”
他感觉Alpha对此事似乎没有特别意外,还像是早有所知。
严野客果然也冷着一张俊脸,回答了他。
“他是你的追求者,确切说,是纠缠者。”
“……”
黎白榆愣了。
……啊?
而不远处,沙发上的Alpha沉眉肃色,声线漠寒,似乎这人的出现非常不应该。
“他对你死缠烂打,之前骚扰你很久了。”
“怎么又发来了消息,他不是已经被你拉黑了么?”
第20章
020
黎白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死缠烂打……才被拉黑了?
“他偷拍了你的照片。”
像是知道黎白榆的疑惑, 严野客直接给出了更具体的解答。
“还喜欢对你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显得你们关系很近似的。”
“实际上,你和他根本不熟。”
说这话的Alpha神色不虞,但也没有失却平日的沉着。
再加上他一贯周谨严肃的性格, 此时斩钉截铁的语气, 便更森*晚*整*容易让人取信。
很难认为是诋毁和偏颇。
而Beta听着, 再回想刚刚自己和李景煦的聊天……
被严野客说的, 黎白榆都觉得刚才那对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李景煦的确有些欲言又止,询问的语气也不直接, 像是在有意隐藏着什么。
黎白榆也还不能确定,这是由于对方心有顾虑, 还是因为两人当真不熟。
而以黎白榆的性格,像“你以前不会这样”之类的话,李景煦对他说, 又似乎的确有些……越界。
就好像,两人的关系不止于同校的同学。
不过对严野客的话, 黎白榆也还存有些疑惑。
“他这样做了……很长时间吗?”
Beta有点纳闷。
按说,如果对方真的很不礼貌,自己应该很早就和他切断了联系才对。
严野客抬眸看他, 即使隔着墨色镜片, 黎白榆也读出了对方神情中冷冰冰的不满。
“很长。”
“那……”
黎白榆刚想问, 就听Alpha接着道。
“将近三个月了。”
这个时间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没等黎白榆细想, 严野客已经解答了他没问出口的疑惑。
“你之前容忍他, 是因为你们在同乡会参加活动。现场做饭, 李景煦抽到了你做的菜,吃完之后,他腹泻了。”
“…………”
黎白榆没忍住, 默默摸了摸鼻尖。
好……好吧。
可能他还是老问题,没能做熟。
是活动现场没有榨汁机吗?
黎白榆还在认真回忆自己在同乡会上做了什么,怎么没选择最拿手的菜式,就又听严野客说。
“但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你忍让是因为你有礼貌、涵养好,可他腹泻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不领情。”
平日里本就少有温度的Alpha此时神色更为沉郁,让人一眼可见他的不虞。
“像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容忍,他浪费了你的时间,还浪费了你做饭所花的精力和心意。”
黎白榆:“……”
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听起来,好像就差说李景煦腹泻也是他自己的错了。
黎白榆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又想到这段时间相处中,严野客对食物的态度一直如此认真,还时常坚持亲自下厨。
Alpha也说过,喜欢看黎白榆吃饭很香的模样。
这么想,严野客会讨厌不捧场的客人……似乎也正常。
而且之前,Alpha也这样表示过。
黎白榆想起,他和对方讲自己的拿手菜“意大利面夹热狗”时,提起过自己曾把这个菜做给同学吃,让同学吃得有些不舒服。
那时,严野客也认为是对方不会欣赏,还建议他下次别给人做了。
“他这次找你说了什么?”严野客问。
知道了Alpha讨厌李景煦的原因,黎白榆也自觉地避开了食物的话题,解释说。
“他说他去港城找我了,没见到我,想来粤城和我见个面。”
Beta把两人对话大致描述了一下,说得虽然简略,但和严野客方才看到的实时记录都一样。
这让Alpha镜片之后的眸中血色终于稍稍平缓了一分。
黎白榆信任他。
会想着和他商量,来一起去解决问题。
这个认知,让严野客闷躁难平的易感期都短暂地宁和了一瞬。
所以此时,他也选择了最恰宜的方式,表现得很尊重且冷静,没有替对方擅作主张。
“你想去见他?”
不过即使如此,Alpha也不忘委婉地提醒,不动声色地暗示。
“他之前也约过你见面,你没答应。”
黎白榆果然表现出了一点犹豫。
考虑之后,Beta才道:“我还是想去见一下。”
说不定可以回想起一些事。
“反正后天本来也要去粤城塔,我可以在附近找个地方和他见面,如果不愉快的话,就直接回来。”
严野客垂眸,捏着咖啡杯柄的指骨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面上,他依然未有波澜。
“好。”
Alpha的声线也沉稳淡然。
“后天我陪你去。”
黎白榆略有迟疑:“后天……你还在易感期。”
“外出的话,可以吗?”
虽然易感期不是不能外出,但肯定会有不便。
尽管严野客昨天出门去检查,没有戴止咬器。但他可是注射了长效抑制剂,还带了隔离贴。
对Alpha来说,隔离贴的异物感原本就难以忽视,在易感期贴上,只会更为束缚且不适。
严野客却直接道:“可以。”
他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昨天外出,惹得多少随行人员和当值助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易感期的Alpha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只会对自己标记的伴侣百依百顺——这是社会共识。
而像严野客这种信息素浓度这么高、身体素质又这么强的Alpha,临时外出,需要考虑的问题和风险就更多。
下属们既担心他的身体,又担心本就威压甚重的顶头上司,在突然提前的易感期会更难应对。
也担心信息素浓度过高的严野客外出,会影响沿途的其他AO,引发计划外的骚动。
但严野客的平静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易感期,不可能失控。
他说:“有抑制剂。”
提到这个,黎白榆又不禁提醒。
“那这次不要再从腺体注射了。”
Alpha也淡然应了:“嗯。”
虽然他的目光并不像应声的平稳,漆深的镜片之后反而又有瞳膜血色的无声翻涌。
透过暗色的眼镜,严野客紧盯着自己视野中唯一的多彩与生动。
——他担心我。
这个认知,足以让严野客在灼燥的易感期心生愉悦。
连遇到的不应该出现的闲杂人等,也没那么极端地碍眼了。
***
当晚,黎白榆按麻医生所说,暂时停了新药。
严野客又给他端来了牛奶。
不过这次,牛奶里也没加多余的东西。
严野客还是准备等新药尝试的效果稳定了再说。
是夜,更深人静,万籁无声。
客卧的房门被Alpha悄无声息地推开时,卧室里的人也早已经安稳地睡着很久了。
一片昏晦的暗色中,严野客望向了床上的修长身影。
无光的环境,他终于不再用戴遮光镜。
血色瞳膜中的情绪也没有了丁点隐藏。
黎白榆今晚看起来的确比昨日睡得好,想来是因为那款被停用的新药。
出院后,黎白榆服用的这些药都是身为知名三甲的粤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开的,严野客原本暂时没打算插手。
因为医院与药物这类事宜,与黎白榆的研究领域相关。
插手太多,很可能会被他看出端倪。
三甲公立医院更容易被失忆的Beta取信,而公立医院,也意味着不可能像专人投资的私立医疗那样特意陪着演戏。
这种前提之下,情况越顺势自然越好。
强加干涉,很容易显得刻意。
不过现在,Beta已经被新药造成了不适,严野客也没再耽搁。
他直接差人去实施了行动。
明天,会有一款更适宜黎白榆的、效果更好的补铁新药剂,被按正规流程推荐到麻医生那里。
换药之后,黎白榆也不会再被影响休息了。
Alpha缓缓走到床边,昏暗的黑沉中,严野客的视野却反而比有光的环境更优越。
他站在床侧,无声地凝视着安睡的青年。
那冰冷的血瞳,如蛰伏的凶兽。
于夜色中再无遮饰。
虽然之前的严野客从无体会,更始终认为,易感期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也有了破例。
前些夜晚,严野客只凭入睡后的卧室监控,还能暂且将自己的心绪稳定。
但此时,他却更渴望靠近。
尤其在昨天步入易感期之后。
来客卧之前,严野客刚打了第二针长效抑制剂。
虽然距离第一针间隔其实还不够两天,这针已经提前了几小时。但眼下,Alpha却还能感受到体内血气的翻涌,欲色的叫嚣。
他盯看着黎白榆,黑暗中,Beta身形清瘦,廓线纤秀。
过长的睫毛显映出淡色的晕影,有着诱人去碰的薄软。
像什么细嫩的、过分美丽的绒绒翎羽。
严野客抬手,缓缓把被青年团抱在怀里的夏凉被抽拽出小半,披盖在黎白榆的身上。
他夜入黎白榆的卧室,没有其他意思。
主要是来给Beta盖好被子。
免得着凉。
只是黎白榆自己贪凉,会主动往冷源这里贴靠。
严野客才刚把手臂碰近对方怀中,为他胸前的薄被,就被睡梦中无意侧身的Beta所压碰到。
严野客无可奈何地被抱住了。
他毫无办法,只能顺势俯身,被迫靠近了对方。
严野客也没想去亲Beta,不愿去做打扰黎白榆好眠的事。
但他的嘴巴想。
易感期的Alpha,原来真的会被波动的激素影响到身体各个器官的举止。
昨夜的影响更显著一分,严野客的唇擅作主张去行动时,还不小心让睡梦中的黎白榆咬到了自己的下唇。
今天白日里看Beta说话,似乎他有时还会牵扯到微疼。
所以今晚严野客更慎重了一分,即使唇贴得极近,也先让自己微凉的指节去蹭贴了贴。
只是想试试Beta的唇还会不会痛,嘴巴干不干。
需不需要润一下。
但似是察觉到了凉感,阖目安睡的青年却主动偏头,贴上了严野客的指尖。
两人的距离原本就极近,轻浅触碰的半个指尖没能遮挡,反而让贴靠过来的Beta,半覆上了严野客的唇。
“…………”
暗夜之中,血色无声翻涌。
严野客极缓地起伏了一下胸膛,比之前所有任何时候都庆幸——易感期的自己会体温明显转凉。
不然,以Alpha性别的普遍体质,他不确保自己现在会不会直接把黎白榆烫到。
灼然地,硬.炽地……将人硌醒。
直到黎白榆的前额蹭到严野客微垂的硬乱发丝,被蹭痒到似的挪开了唇,夜幕中绷滞许久的Alpha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低头,追着退后挪开一点的沉睡Beta,尖齿轻磨。
——咬住了对方白皙颈间的衣领。
严野客叼衔着Beta,笔挺的鼻梁贴抵着怀中人的颈侧,肌肤过分碰蹭,甚至能感知到青年动脉血管的轻微搏跳。
他贴得太近了,也太紧,所以也能清晰嗅闻到对方的味道。
清冷淡渺的薄薄气息。
……好香。
不是信息素的。
是独属于黎白榆自己的香气。
严野客听到耳畔的长声,如狠锤重鼓,万丈惊涛。如远山钟鸣。
久邈难息。
直到最后,他才将将意识到。
——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Alpha早已欺身而上,将眼前之人覆在身下,用自己的身形锁笼住他。
白榆。意为星辰。
严野客深深地把这颗星子困在了自己的胸腔里。
刚打的那针长效抑制剂很可能有问题——Alpha冷静至极地思考着。
不然怎么会一丁点效果都没有。
反而只让他勃然。
严野客极缓地吸了口气,却在这时,听到一点细碎呓语。
“唔……”
他瞬间止住了动作与身形。
却见怀中的Beta,还是困倦地、半醒着睁开了眼眸。
那双清澈的如海双眸,就这样映出了极近之处,严野客的身影。
……
……
气氛有如胶凝,Alpha的身形倏然悬停。
但预想中的可能并没有发生,半睁开眼睛的青年并没有露出讶然惊疑的神情,只是困倦地重新闭眼,摸索着,抬手拍了拍严野客。
安抚似的,给男人轻轻顺背。
接着,Beta又偏头半埋进了蓬松的软枕里。
他手臂还抱着严野客,就这样重新睡着了。
Beta再度睡去的床铺恢复了静谧的安宁。而直到此时,严野客才无声吐息。
将屏住凝滞太久的一口气息从薄冷的胸腔中吐出。
他被怀中人抱着,血液中的疯狂似乎也被惬意安抚,无形地削减了半分叫嚣。
可是转瞬,惊天的涛浪瞬息成冰,凝结出澜尖利刃如此锋利且森冷。
为什么夜半醒来的黎白榆会这样熟练,有哄人的经验?
他这么抱过谁?半夜安抚地拍哄过谁?
……李景煦吗?
严野客尖利的犬齿轻磨。誓要等明天,几个小时后,就让那个不可能在本周离港的碍眼男人更多添点麻烦。
他的视线于夜幕中下落,至怀中,看着安眠的Beta,冷厉的眉廓又稍稍缓和下来。
没关系。
以后不会有任何其他人。
只有严野客。
不可能再有人来碍事了。
***
黎白榆睡了一夜好觉,还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抱到了一个非常心仪的冰棍抱枕,又凉又冰,手感尤为舒服。
就像抱回了自己留在北美的冰皮馒头似的,弹弹的,硬硬的,内胆填充得很扎实。
为了抱得更称心,黎白榆还主动伸手,努力把它拍得蓬松。
但一觉醒来,黎白榆还在回味凉凉触感,睁眼却发现,自己怀里其实没抱什么东西。
他有点怅然所失。
更怀念自己没拿回来的馒头抱枕了。
怀念归怀念,Beta也没有耽搁起床后的正事。
这两天来,黎白榆都没闲着——研究和调试瞳片,帮找上来询问的同学解答问题,给小导修改润色一下论文主图。
顺便还在观察和照看易感期的严野客。
或者,也可能是……被照顾。
被照顾,应该也算是安抚易感期Alpha情绪的方式之一吧。
黎白榆只能暂时先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潜移默化地把这件事当成所当然。黎白榆已经考虑好,等严野客的易感期结束,就和对方开诚布公。
好好聊一聊两人的关系。
虽然关茴老师人真的很好,也很关照自己……但也没必要因此去委屈严野客。
黎白榆甚至有点担心,自己现在欠下对方的报答清单,都很难在短时间内还完了。
毕竟……他的伤还没完全恢复,体力计划都还尚且没能提上日程。
另一边,在即将要去粤城塔见李景煦的前一天,黎白榆还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李景煦的声线和他长相很相符,是那种非常阳光朗润的磁性男声。
听起来就更像典范似的校内楷模、学生会长了。
只不过李景煦的语气破有些焦灼和懊恼,他也非常抱歉,问见面时间能不能退后一点。
因为他从港城过来,入关时出了点问题,目前还暂时无法入境。
黎白榆倒没怎么在意,对对方接连的致歉也只说了没关系。
最后,两人见面的约定又推后了两天。
黎白榆是真的没介意,因为他恰巧起了些疹子,不外出更方便。
出院后这些天,黎白榆的肠胃都没再出问题,也没再吃相关的药物,比起之前在学校时好转了许多。
但最近几天,因为吃严野客亲手斩的靓鸡,黎白榆还是没忍住,明显多吃了一些。
没办法。
无论是鸡肉,靓汤,甚至是之后用鸡汤下出来的云吞面……都太好吃了。
鲜得都快要把舌头给馋掉了。
于是黎白榆就稍微有一点积食,自己吃了个消食片。
但可能是消食片的成分和他正在吃的药有冲突,黎白榆的手肘和小臂起了几片红疹,需要抹药。
这时候,见面推后两天,对他来说也是更便宜的好事。
但得知李景煦的电话之后,拿着药膏给黎白榆抹药的严野客却明显语气更为冷淡。
他对这个男A的批判不挑时间,也不遗余力。
“连个自己承诺的约定都做不到。”
“这种人就是出尔反尔,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不可交。”
黎白榆听得眨了眨眼。
感觉严主厨好像真的因为没领情不捧场……对李景煦的印象格外差。
差得甚至有点针对。
而因为之前的补铁剂确认影响睡眠,原定的去粤城塔这天,黎白榆又去了一趟医院,拿新换的药剂。
严野客原本要跟着一起去,但他毕竟在易感期,黎白榆最终还是把人劝着留在了家。
反正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去了一院,黎白榆拿到麻医生提前给他开好的新药,还准备顺便去换一下右臂伤口的贴布。
因为他的红疹蔓延到了绷带的下方,抹药后,药膏不小心蹭到了绷带里面,把贴布也给染上了。
不知道会不会渗进贴布内层,影响药性。
麻医生正好在忙,给黎白榆换贴布的是一位值班护士。
不巧的是,等剪掉绷带,又把贴布撕开之后,护士还被临时找来的护士长叫走了,她只能抱歉地让黎白榆先等一会儿。
黎白榆原本也不急,闻言便应下来,在诊疗室等人回来。
不过,让他真正在意的,却是自己右臂上的那道伤势。
失忆醒来之后,他的右臂就已经缠上了绷带。今天还是黎白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处伤口。
让他意外的是,这伤势比原本预想中的更严重一些,而且——
“怎么看起来……不像擦撞伤?”
黎白榆自言自语,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右臂腕间的伤。
那是一道窄而长的伤口,从右上斜拉下来,横贯了小臂,形成了一道略显狰狞的“一”字。
这并不像是车祸外,反而更像是……
黎白榆怔了怔,抬起左手浅浅比划了一下,用他最习惯的着力方式和发力位置——
这分明。
……分明是他自己割腕的痕迹?
走廊里人声混杂,交谈不停,更显得此时的诊疗室内阒静无声。
黎白榆被这突然的意外发现所惊怔,不过他的思绪依然非常冷静,很快更细致地观察了这处奇怪的伤势。
他看到已经明显愈合的伤口并不齐平,最长的伤势两侧还有浅淡的擦伤,似乎是被反复割磨而导致的痕迹。
看起来,就像是割腕的工具很钝。
反复着力许多次,才终于将腕间的皮肤割开。
而且割腕并不会一直流血,血液拥有自凝能力,但黎白榆看到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泡水感染之类的迹象。
说明倘若他真的割腕,也没有把手臂放入水中,让血液无法凝固地持续外流。
也就是说,自己这么做的时候,就知道是很难因此而丧命的。
黎白榆不由推测。
所以……自己在失忆前。
是可能用了割腕的方式——去解决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