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进来念念。”
“褚休?”
褚休刚进了书院迎面就遇上熟人, 笑着扬手跟他打招呼,“裴景。”
裴景手里撑着把伞,瞧见褚休单手抬高斗笠跟他说话, 连忙快走两步上前,将伞罩在两人头上。
裴景知道褚休家境一般为人又特别节俭, 否则不会靠这身枣红色的冬袍度过几个冬季,也就没问他出门为何不拿伞,只腼腆笑着说:
“你这回去一趟当真快活,三五日才想起来要回来, 我还当你不回书院直接在家过年了。”
像褚休这样的举人身份,早就不受书院对学子的约束跟规矩, 他要是想回家备考春闱, 书院也不会阻拦劝留, 只不过跟家里比起来,还得是书院的氛围更适合看书, 也让人静心。
他觉得褚休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才一直留在书院里。
“还是要回来的, ”褚休解开肩上蓑衣,抖抖雪, 直白感慨,“冬天日头短, 留在家里天天点灯燃蜡的,太费钱。”
在书院里就不一样了,书院里提供油灯蜡烛,褚休从天黑看到天亮也不用心疼钱的事情。
裴景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讪讪着竟不知怎么接话。他家境优渥,可能会因买宅买马皱过眉头, 但绝不会因为一夜多点几根蜡烛多费几盏油灯而心疼。
他小心翼翼观察褚休神色,想道声抱歉又怕这话说出口气氛更尴尬。
裴景本就比褚休矮上半头,握着伞时手臂尽量上抬撑起来,如今一低头,手臂跟着往下,伞面都盖到褚休头顶压着她束起来的头发了。
“我来吧。”褚休将斗笠蓑衣夹在另一边的胳肢窝下,伸手将竹制伞柄从裴景手里拿过来,单手虚握伞柄将伞稍微往上一颠,伞面重新撑高。
褚休动作自然,裴景却呼吸轻颤,眸光闪烁两下又从褚休紧实的小臂上别开视线。
褚休一心看路,话题接着刚才的继续聊,“我也是家里头有事,最近没办法回书院,这不今天抽空回来跟老师说一声。”
裴景抬眼,见话题再次续上,心里松了口气,试探着说,“我…我们在书院里对你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听着,是挺麻烦的。”
“你们也听说了?”褚休警惕起来,眯起眼睛看裴景,“不会‘我不行’的事情都传到书院里头了吧?!”
早知道不贫嘴乱说了。
裴景耳朵微热,笑着摇头,“倒也不全是,自然这个也有所耳闻。咳,主要是听说你被俏寡妇们缠上了,要硬拉你回去拜堂成亲,说是怕错过你这根前途无量的状元苗子。”
裴景侧头看褚休,目光一时间的确很难从褚休那张明艳的脸上移开,“连县太爷都想掺和你那榜下捉婿的热闹,所以我们都在猜测你是不是躲着这些,才从书院回了家。”
褚休点头,“我大嫂那天来找我,的确是因为这事。”
“你也别太苦恼,”裴景跟褚休并肩往前走,眼见着前方就快到夫子们备课时待着的学堂,裴景攥紧绣着金线的衣袖说,“我有一计可帮你度过眼前困难。”
褚休现在已经度过了麻烦,不过她好奇斯斯文文的裴景能出什么主意帮自己,“哦?你说说。”
裴景深呼吸,不看褚休只看眼前几步的白雪地面,“你知道的,我有一个模样相同个头也几乎相同的孪生妹妹,你要是想躲避那些乌七八糟的亲事,我妹妹兴许愿意同你做戏,等以后你考完春闱解了眼前的麻烦,再寻个理由推了这门亲就是。”
裴景有个妹妹的事情褚休知道,甚至不少人还见过,并且打趣裴景跟他妹妹长得的确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丝毫不差,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怀疑两人是一人。
不过也都是些玩笑话罢了,裴景听完都只是笑笑,还配合着说,“那我妹妹听见要不高兴了,怀疑你们骂她矮。”
裴景的个头属实不算高,但听说男人成亲后个子还会往上窜一窜,裴景将来还是有长高的可能。见裴景自揭短处,同窗们哪里还会再闹他,反倒是扭过头开始给他支招怎么才能长高。
褚休听完脚步停下,正面对着裴景,郑重的喊了声,“裴兄。”
裴景呼吸屏住,紧张的眼睛发直,看了褚休一眼又赶紧别开,“啊?”
褚休把伞放下,退后半步,双手抱拳,朝裴景正儿八经的鞠了一躬,“裴兄大义!竟愿意舍妹捞我!”
裴景被他给整不会了,一时间扶他不是,不扶也不是,哭笑不得,“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谁让咱俩感情好一块儿念了三五年的书,而且我妹妹也不是不愿意。”
他慌乱的解释,“我经常,经常在我妹妹面前说你好话,夸你好看有学识有尊重人,品行跟德行都很好,她一听说你遇到麻烦立马就同意帮你。这不,不也是权宜之计吗。”
褚休都感动了,双手搭在裴景肩上,“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
裴景眼睛一亮,“你答应娶我妹妹了?”
褚休缓缓摇头,“不。”
裴景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哦。”
裴景扯了扯嘴角,“为何?我那胞妹跟我长得一样,你是不是,没瞧上啊。”
“自然不是,”褚休已经弯腰从地上将伞捡起来,撑在两人头上,有些得意,“我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我有媳妇了。”
裴景怔怔的看着褚休,人傻在原地,脚步都忘了迈,就这么落在伞跟褚休后面,雪花飘进眼睛里。
“我娶妻你怎么高兴傻了?”褚休折返回来。
裴景木讷的摇头,好半天才从褚休刚才的话里缓过神,难以置信,“你,你成亲娶妻了?”
怎么可能,这才几天时间,说媒下聘三书六礼的流程都来不及走,怎么就拜堂成亲有了媳妇呢。
裴景笑着摇头,“这话你拿来骗骗外头行,我又不会往外说。”
“我当真娶妻了,”褚休揉着胸口,里头装了个水做的姑娘,两人也才亲热过,“她叫于念,特别好看。今日她跟我一同来的书院,现在就在外头早茶铺子里坐着呢,你要是不信,等我取了书跟夫子告了假,带你出去见见你嫂子。”
他们这个年纪称兄道弟你爹我父的一顿乱叫,但要是真比起年纪,褚休比裴景大了半个月,所以裴景得喊她媳妇叫“嫂子”。
裴景望着褚休,见褚休说话时眼睛都是弯的,眼底光泽比雪明亮,就知道褚休没有说谎。
裴景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喉咙进了风似的干的发紧,一句话“恭喜”都说不出来。
“到了,”褚休将伞递给裴景,自己拎起斗笠往都上一戴,边往前走边扭身说,“等我啊,我回头带你见见她。”
褚休因成亲的事情跟夫子告了假,又从斋舍里收拾两件贴身的换洗衣服以及自己要看的书本,零零散散的堆积成一个包袱。
从斋舍出来到书院门口,一路上都有人跟褚休说话打招呼。褚休恨不得将自己已经成亲娶妻的事情写个榜文昭告天下,谁问她她都笑盈盈的说起自己刚娶的新娘子,彻底绝了外面的那些念想。
她眉眼舒展语气带笑,温和明媚的像是冬日里的太阳,走到哪里哪里明亮。
裴景跟在褚休身侧,只觉得对方说得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在绝了她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褚休错觉,总感觉本来就话少安静的裴景,今日情绪好像不佳,跟在她身边低沉的如同这头顶的天气。
不过裴景向来内敛腼腆,平时就不多话,跟其他人也维持着基本的疏离,就算对她也没有多亲近,褚休只是看了眼裴景,特别体贴的没有多问。
“这儿。”出了书院门,褚休朝斜对面的于念招手。
裴景顺着褚休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一位跟褚休一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姑娘坐在早茶铺子里,闻声缓慢转身看过来。
那姑娘身段极好,细腰长腿薄肩,饶是背影都会让人多看几眼,尤其是她葱白的手指缓缓往上掀起斗笠,逐渐露出那张漂亮到让人抽气惊艳的脸蛋。
如同燥热盛夏碧清的池子里开出来的荷花,清新好看,既不俗魅也不寡淡,望过来时水润润的眸子里藏着些青涩的怯意。她小步往前走两步又忽然折返回去,将自己坐过的长凳抱起来像其他凳子一样放在桌面上。
收好凳子,她才继续走过来,文静的站在褚休身边甚至往他身后躲了躲,只露半张脸出来,模样我见犹怜。
不管是比身段还是比容貌,她…她“妹妹”都比不过。
于念小跑过来,手指握着褚休的小臂,越过她的肩头去看裴景。是个斯文秀气个头不高的小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
“这是我同窗好友,也是书院里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裴景,”褚休去牵于念的手,跟她介绍,摸到一手冰凉后,不由两手拢住轻轻揉搓,“手怎么这么凉。”
当着外人的面,于念不好意思,手试探着往外抽。
褚休笑道:“又不是旁人。”
她扭头,“裴景,我媳妇于念,快喊嫂子下次请你吃糖。”
来之前褚休还想着买点喜糖分发一下,来之后被小巷子一打岔,什么都忘了。
裴景回神,局促的收回自己不该多看的目光,双手相贴,行了个同辈礼,语气里满是歉意,“抱歉,嫂、嫂子。”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不管于情于理,都不该这么打量褚休的娘子,不礼貌不规矩很轻浮。只是最后两个字喊出口时,实在是有些艰难。
于念看褚休,褚休得意的将自己媳妇往前一推,展示自家珍宝,“好看吧?娶到她我赚大了。”
这话于念不敢认,后背努力往褚休怀里缩,正好被她抱了个满怀,撞在她胸口。
褚休闷哼一声,于念慌忙扭过身低头往那里看,伸手轻轻抚了两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旁人还在,脸烧的通红,连忙收起手脚,规矩老实的站在褚休身边开始装木头。
在裴景眼里,两人其实不管是抱还是贴,都是大大方方的触到就松开,可她们眼神间的对视,却比举止更亲密。
“我俩还要买些东西急着回去,免得雪越下越大天黑路难走,等有时间再跟你坐下细说,”褚休跟裴景挥手,“不过,多谢啦。”
虽然用不到,但裴家妹妹愿意帮她度过困境,褚休就很感激,心里也记下了裴景的这份情。
裴景往前追了两步,“这伞你们拿着呢?”
“不用不用,”褚休将蓑衣披上,“我俩有这个。”
跟文雅的伞比起来,有时候蓑衣更质朴好用,至少不担心撑着时起风刮飞。
“糖葫芦好吃吗?”褚休侧头垂眸跟于念说话。
于念笑着点头。
裴景站在书院门口,双手捧着收拢的伞,望向前方披着相同蓑衣斗笠的两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如果,如果她没选择这条路,是不是能跟褚休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她要是没选择这条路,连跟褚休并肩同窗甚至连认识褚休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说褚休不是梁山伯,而她,也非祝英台。 。
从书院离开后,于念似有所感,扭头往后看了两次。
见褚休看过来,于念抿唇扯出笑,缓慢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握紧两人牵着的手。
来之前,褚休心里列了清单,要买什么她都跟于念提前细数过,如今到了杂货铺对着单子挨个采买付钱就行。
“猪油不买了,大嫂说她昨天炼油存了满满一罐子,回头分咱们半罐,但是咱们得买个罐子。”褚休挑了个圆滚的白瓷罐,又挑了个耐脏的黑棕罐,一手一个捧起来给于念看。
于念毫不犹豫,伸手抱着白瓷罐。
褚休,“掌柜的,这个要白的。”
挑了罐子,又买了盐。基本调味的,她们吃的最多的也就是盐了,像其他的极少用到也就不会浪费钱去买。
最近在家里需要看书,蜡烛跟灯油也得买些。
还有大嫂交代的黑线自然不能忘。
“算算一共多少。”褚休从袖筒里掏出钱袋子。
掌柜的拿起柜台上的算盘,先是前后晃动,“哗啦”一声,才噼啪拨动。
褚休跟于念听见动静默契的对视一眼,妻妻俩齐齐红了耳朵,眼神都不好意思再碰上,显然因为“算珠”想到了别的。
掌柜的,“这个算你三文,这个贵些,十文。”
零零总总加起来,外带买了个装东西的竹篮,一共花了差不多五钱。
这么多东西才五钱,于念看自己的包袱,里头轻飘飘的两身衣服就花了一两六钱。
于念心疼的抱紧包袱。虽说退了衣服,钱也许能拿回来,但这是褚休给她买的,她心里又特别喜欢。
于念慢吞吞背对着褚休,掩耳盗铃似的,好像只要她看不见褚休付钱,心里的肉疼感就会减轻几分。
就这一次,下次她肯定不买新衣服了。
两人背对而站,男貌女更貌,虽气质不俗,但衣着朴素布料廉价,可小娘子怀里抱着的包袱瞧着又像是料子,而且买的还是这些分家用的物件。掌柜视线在褚休跟于念身上溜达一圈,估摸的差不多了,笑着朝褚休招招手。
褚休疑惑的看着他,“?”
掌柜的见她靠近,半个身子先往柜台台面上压了压,单手遮唇压低声音,“刚成亲没两天?”
褚休扭头看了眼于念,于念正好奇的盯着老虎形状的尿壶看,虽感兴趣但双手老实的抱着包袱没乱碰乱摸。
褚休收回目光,低头小声跟掌柜的交流,“这么明显吗?”
“是有些,反正我们这个年纪的夫妻,看一眼是不会红了脸的,两看相厌的翻白眼倒是有可能,”掌柜的说,“我这儿最近进了些新东西,你们刚成亲肯定不熟悉,如果那方面…嗯的话,可以试试这个。”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个小白罐,莹白的颜色,掀开盖子里头是碧绿的膏体,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
褚休见掌柜的点头,指腹轻轻从膏体上抹了一下,润滑如油,轻轻捻捻就出水。
哪怕掌柜的没细说,褚休瞬间就知道这个东西用在哪里。
不愧是杂货铺子啊,什么都卖。
“我俩看一眼就脸红,还能用得到这个?”褚休笑着摇头看掌柜,“您老这眼神还得练啊。”
能脸红就说明夜里很契合,要是不契合,那肯定只剩尴尬了。
掌柜的笑褚休年轻,“你再搓搓手指。”
刚才还清凉舒适的触感,竟慢慢热乎起来,不至于火辣,但却带着热意跟躁感!
褚休这才惊奇的抬脸看掌柜,“!”
“一两。”掌柜的老神在在,笑得狡诈。
褚休,“……”
一些东西让人先试再买不是没有道理的。
褚休硬着头皮掏出一两银,压低声音咬着牙问,“玉做的吗,这么贵。”
“上好药材做的所以贵,市面上也有便宜的,但用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好,”掌柜的惦着到手的碎银,抬起下巴,“年轻人,我这眼神老辣着呢。”
一眼就能瞧出来谁会买这玩意,所以只对郎君说,绝口不对他那抱着包袱的娘子提。
看出来了。
褚休默默拱手,心里彻底服气。
她将东西收进袖筒里,整理好衣袖才转身喊于念,“回去了。”
于念见褚休过来,伸手对她指了指那个状似趴在地上昂着头张着大口朝上的老虎铜壶,眼睛亮亮的,用手比划提起水壶浇花的动作。
她以为是城里人浇花用的水壶。
褚休抿唇别脸笑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她倒不是笑话于念不认识尿壶,而是笑自家娘子比划的时候格外认真有趣。
于念疑惑的看褚休。
褚休笑够了,微微侧身,唇贴在于念耳边说,“这不是浇花的,用‘花’浇它还差不多。”
于念反应一会儿,不知道是羞臊还是尴尬,整张脸爆红,一眼不敢再看,闷头伸手拉着褚休快步出了杂货铺子。
闹出这么个笑话,丢了这么大的人,于念脸上的热意好半天才散去。她想起什么,又低头拉起褚休的手指看,皱着鼻子轻轻嗅上面的味道。
“这个,”褚休看于念,眼神飘忽,袖子里似乎沉甸甸的,“回去再告诉你。”
她不说于念也没办法细问,只得放弃。
褚休数了数银钱,见还剩下些,又带着于念去买了三包相同的糕点,“不在城里吃了,不然回去路难走。”
如今看时辰已经午后,雪天驴车走不快,等她们回到村里天差不多都黑了。
于念本来正好奇的四处看,县城主街两边各种铺子,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虽说雪天没什么生意,但这股子热闹新鲜劲已经够于念看了。
听见褚休开口,于念便收回目光朝她点头。
褚休见于念扭脸回来的时候,眼底连半分迟疑跟遗憾都没有,心头一软。
她单手提篮子,另只手牵着于念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亏欠,“今日天不好又忙着买东西都没能带你到处逛逛,害你白跟着我挨冻跑这一趟。”
于念立马摇头。
她已经很满足了。坐了驴车进过城门,买了新衣服还吃了糖葫芦,甚至见到了褚休的朋友以及认识了模样好看的尿壶,于念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她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尤其是哪怕大雪天,褚休说带她出门就带她出门。
于念握紧褚休的手指,望向她时眼眸清亮如春日阳光下的湖泊。
褚休这才相信于念是真高兴,毕竟两人初见时,于念眼底黑沉沉的,是一团化不开的腐朽死气,“等天好逢集街上人更多,我再带你来玩一趟。”
两人到茶馆门口,褚休找到驴车,将篮子放在车上,示意于念等她一下顺带着看东西,她进去叫褚大叔。
于念站在驴子旁边,伸手试着摸了摸驴背。
驴子拴在旁边的棚子边缘,身上虽然没有雪,但皮毛略潮。
于念忽然就想到自己早上洗了粉垫子,跟昨天洗了晾在外面没收的红垫子!
她忘了!
早上洗了垫子急着出门,就将粉垫子搭在里屋窗棂上晾晒,全然忘了昨日的那个红垫子!
今天没有太阳,刚洗的粉垫子肯定湿的滴水,红垫子挂在外面忘了收,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于念懊恼的咬唇。
那今晚怎么办,大冬天的被褥可不是说洗就能洗的,要是湿了以后怎么睡。 。
褚休跟褚大叔从茶馆里出来,褚休就见于念貌似心不在焉,她疑惑的看了两眼于念,伸手托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上车。
褚休从篮子里掏出一包糕点,“叔,这份带回去留你跟我婶儿尝尝。”
她买三包,一包留于念吃,一包给大嫂,剩下这包自然是给特意在雪天等她俩回村的褚大叔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拉你们回去还能图你东西?”褚大叔将那包糕点往外推,“你这不是拿叔当外人了吗,别说是你,就是邻村不认识的今天找我进城,这样的天气我都得等他一起回去。”
“我自然知道,就因为知道才没拿你当外人,”褚休示意篮子里,“你瞧瞧,我还给我大嫂带了一包。”
褚大叔拗不过,只得收下,满脸笑意,小心将糕点收好,扭头看于念,“那回头有空来家里吃包子,你婶儿包的一手好包子。”
“好嘞。”褚休手撑车板动作轻盈的跳上车。
回去是背风走,褚休跟于念并肩坐,见于念双手抄袖都捂不热手指,褚休干脆拉开衣襟,捞了于念的两只手塞进自己衣服里面揣着,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我给你捂捂。”
于念眼睛都圆了,手放在褚休衣襟里半分都不敢乱动。
她算是知道新婚那晚楚楚撩衣服要用肚皮给她捂手的动作是跟谁学的。
褚休没多想,只是给于念暖手,顺带着跟褚大叔说话,“我进茶馆的时候听了两耳朵,怎么觉得今日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当朝的事情。”
这可不是能乱说,要是前朝的事儿,不管怎么编排都没事,可当朝的事情,万一触到官府底线,是要被拷进去关几天的。
褚大叔笑她,“一看你就少进茶馆听书,这都讲好几回了。只是说来也有意思,明明来来回回说书的都只有姓廖的那一个,但每次说的都不太一样。”
褚大叔稍微扭头偏脸,余光似乎往后看,于念吓得连忙缩起手臂往褚休膝盖上趴,脑袋埋在斗笠下面,人跟小鸟似的依偎着躲在褚休怀里。
褚休垂眸看于念,捣乱的用手指点了点她近在咫尺的脸颊。
于念,“……”
褚大叔,“前几回我听的时候,还能听到武秀长公主带兵先奇袭大战才获胜,今儿个再听,书里只提奇袭不提人名了。要不是我听的次数多,还真发现不了问题。”
武秀是封号,寓意长公主虽是女子,但会武又不失秀慧。
褚大叔只当褚休好奇,嘴上依旧在说茶馆里听来的新奇事儿,于念却抬脸看了眼褚休。
“我马上要进京考春闱,其中有一场叫策论,所以对朝堂政局变化稍微敏锐些,”褚休隔着衣服拍拍于念的手背,语气轻松,“我就是好奇怎么茶馆里开始说当今朝廷的事了。”
于念听不懂这些,云里雾里的看着褚休。也是直到此刻,于念对褚休举人的身份才恍惚有股实质感。她抿了抿微凉的唇,眼神闪烁着垂下头。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褚休拎着篮子带着于念先去大嫂家。
瞧见妻妻两人回来,楚楚小鸡出笼般从灶房里冲出来,声音脆甜的喊,“小叔叔小婶婶~”
她张开双臂,褚休蹲下来单手抱她。
楚楚坐在褚休臂弯里,却朝着于念伸出手,将掌心里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她。
于念疑惑的伸手接过来,揭开外层的布,才发现里头包着的是颗滚烫的鸡蛋。
“娘说小婶婶手凉肯定用得到,”楚楚嘿嘿笑,邀功说,“是楚楚帮小婶婶拿着的。”
她教于念,“等鸡蛋不热了,就把它吃掉。”
于念愣怔怔捧着鸡蛋,眼眶微热,双手慢慢将鸡蛋拢在掌心里,热意透过手心直达心底,滚烫一片。
她朝楚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试图让楚楚感受到她的高兴。
“那我替小婶婶谢谢咱楚楚了。”褚休抬手捏捏楚楚脑袋上的两个揪,又将手掌搭在于念脑袋上揉了一把。
“回来啦,”周氏松了口气,“冻坏了吧,快先喝碗热粥吃点饭,谁能想到今年冬天这头一场雪一下就是一天。”
褚刚也从灶房出来,伸手将褚休拎着的竹篮子接过来,暂时放进灶房里,“快吃饭。”
周氏睨楚楚,“秀秀你快把她放下,让她把那剩饭底子吃完。”
楚楚这才不情不愿从褚休身上滑下来,默默的鼓起脸颊进灶房吃饭。
天冷,灶房锅底烧着柴,细细的小火煨着饭,里头暖融融的,所以饭都在灶房里围着案板吃。
今晚喝的是白菜咸粥,里头放了碎肉丁。褚钢昨日带回来的猪肉,到今天也吃的差不多了。于念小口喝粥,心里酸涩又柔软。
寻常人家谁有条件天天吃肉喝粥,大多数是窝头配咸菜,就算得了块猪肉,那也会趁着现在天冷薰成腊肉或者灌成肉肠慢慢吃,根本不会一连几顿吃完。
可她嫁进来后,褚家这两天又是肉菜又是饺子又是肉粥的,于念不觉得以大嫂周氏的性子是个铺张浪费存不住粮的人,那只能是怕委屈了她,所以将好东西换着花样都做给她吃。
于念低头,眼睛被碗里热气熏着,染上湿意。
她这几日吃的,比前面十几年吃的都好都饱。
“小婶婶,楚楚教你翻花绳。”楚楚搬着小木墩,挨着于念腿边坐,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绳子,两只小胖手扯着就要表演给于念看。
楚楚可看不出自家小婶婶闷头在想什么,她是得了小叔叔的眼神示意,过来跟小婶婶玩的。
小婶婶温温柔柔的长得又特别好看,楚楚也很稀罕挨着她。
于念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也不能跟楚楚说话,只得捧着碗扭过身,边吃饭边安静的看楚楚翻花绳,必要时,她的手还会被楚楚拉过去扯着其中一条线。
玩着玩着,于念脑子里全是怎么翻绳,其他的都忘了。
一大一小坐在那里吃着吃着就玩了起来,周氏笑得无奈,摇着头小声跟褚休说,“两个小孩。”
褚休捏着勺子反手指自己,嘴里东西没咽完,含糊着问,“我呢?”
“你是人精,”周氏弯腰去拎竹篮子,“买罐子了吧,我洗洗罐子擦干净,给你俩分半罐猪油。”
褚休指着篮子里的黑线,“线买了,还有那包糕点是你们的。”
“我看见了,”周氏把糕点拿出来放一边,就看见下面压着的不少蜡烛,纳闷道,“你买这么些蜡做什么。”
褚休,“自然是留着晚上看书用。”
不然还能用来干什么。
“娶了这么好看的媳妇你晚上不睡觉,你还点蜡看书?书能比她好看?”周氏见鬼似的,扭过头上下看褚休,“这才成亲几天啊你就虚了。”
褚休,“……”
褚休满肚子的反驳被一嘴的饭堵住。
周氏,“要不你哥泡的那个枸杞,你拿点回去?”
褚休咽下饭,看了眼于念,“……不用了吧。”
万一喝完了劲头更盛,于念被弄的哭上一夜第二天眼睛非肿不可,那可怎么见人。
“我的意思是少点蜡看书,熬坏了眼睛。”周氏找到罐子去装猪油。
“我有分寸,”褚休仰头将碗里剩饭喝完,见楚楚碗里还剩点,瞪了她一眼,只能把碗拿过来用勺子三两口扒拉完,“大嫂,你还记得我那个木桶放哪儿了吗。”
村里正经人家谁洗澡泡桶里洗啊,一是不舍得浪费柴烧那么多水,二是谁讲究这些费工夫的事情,都是弄盆水擦擦已经算是干净了,何况这般冷的天,五六日洗一次澡都算勤快。
偏偏褚休就有个木桶,城里木匠铺子关门时东西便宜了卖,正值盛夏,褚休不能跟村里小伙子一样下河洗澡,便买个桶回家自己泡,假装在河里游泳,也绝了旁人喊她下河的麻烦。
木桶不算小,可也不算大,勉强能盛下两个瘦子面对面坐着。
“就在你屋里放杂货的那屋,”周氏说完,懂了褚休的意思,路过她时手臂轻轻在她背上杵了一下,“仔细再冻着。”
褚休红了耳朵,笑着端碗去洗,“我知道,这不是省水吗。”
周氏信她个鬼。
吃完饭褚休带着于念回自己院里。
于念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看昨天晾晒在院子里麻绳上的红垫子。
鸡已经进圈,旁边的绳子上却空空如也。
意识到她在找什么,褚休边摸出火折子点了根蜡烛,边跟于念说,“我早上收起来了,就晾在桌子边,你没瞧见?”
于念还真没注意。
推开堂屋的门,褚休用蜡烛上的火苗点亮两盏油灯,顺势把蜡烛吹灭。
屋里有了微弱光亮,于念也就看见搭在长条板凳上的红垫子,她上前伸手摸了摸,好像干了,但摸着又凉冰冰的,分不清是不是还潮着。
褚休端起油灯看过来,于念抬头视线就跟她对上,兀的红了脸羞了眼。
褚休去对面放杂物的屋里找木桶,“别急,先烧水洗澡。”
细柴是先前周氏跟褚刚捡的,木块则是花一文钱买的。
褚休从院里提了两桶水进来,一口大锅满满的水,水面几乎跟锅口齐平,看的于念目瞪口呆。
这得费多少柴啊。
于念心道她虽是简单擦擦就行,可褚休说不定要好好细细,心里也就了然。
她坐在灶台前烧火,想起什么* ,小跑进堂屋,将长凳上的红垫子拿过来,边烧火边抖开垫子双臂拎着在灶前翻面蒸烤。
等水烧的差不多的时候,红垫子已经被烤的滚热,水汽彻底蒸干,摸着都是暖融融的热意。
于念垫子刚搭在腿上,就瞧见褚休拎来一个大桶,就这么大大咧咧放在灶房里。
于念茫然,“?”
跟清冷昏黑的堂屋比起来,灶房刚烧了水,热气铺面灶肚子里火光明亮,不知道比外头暖和多少。而且她们还没开灶做饭,灶房里只有柴木的味道,没有半点油气粘腻感。
木桶往靠近门的地方放,离柴堆远些。
褚休边掀开锅盖舀热水,边一本正经的说,“天冷,一起洗。”
于念看看冒着热气的桶,再看看褚休卷起来的衣袖露出来的清瘦修长小臂,脸不知道是灶底火光映的还是自己羞的,红里透着些黄。
木桶中盛了半锅热水,又兑了半桶凉水,褚休弯腰伸手搅拌两下,水温虽热但不烫皮,刚好。
于念站在桶边扭扭捏捏,眼睛不止一次看向灶台边上放着的那盏油灯。
刚才还觉得这盏油灯光线昏暗灯芯火苗烧的不够旺盛,比不得锅底的火。可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油灯太亮了,被它照着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于念双后攥着衣襟,也知道不能吹了油灯,毕竟摸黑洗澡容易磕着。
她只能默默转过身,背对着油灯跟褚休,将衣带解开,再搭到旁边的木墩上。
褚休的衣服压着她的衣服,外袍压外袍,里衣压里衣,裹布压肚兜。几乎她一件褚休一件,还没洗呢,于念就觉得躁了。
最后还是褚休脱的快,长腿一迈先进了桶里,往下一蹲,原本半桶的水水面瞬间往上浮动,淹没到她心口下面。
所以等于念转过身的时候,褚休已经蹲在桶中等她,视线也跟着望过来。
顶着她的目光,于念紧张局促,两只手往上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里,捂了两团雪白,黑色又要漏出来,“……”
看不够,根本看不够。
褚休朝于念伸出湿漉漉的手指,“进来念念。”
第18章 “亲我一下,我就喂你。”
这是褚休第一次这么喊她, 念念两个字叠叫本来就够亲昵,再被褚休用轻柔低缓的嗓音唤出来,更多了让人脸红心热的暧昧。
于念原先就紧张害羞, 现在更是头都不敢抬,试探着伸出一只手, 指尖搭在褚休的掌心里,被她湿漉漉的手指包裹住,由她牵着,抬腿跨进木桶中。
灶台上的那盏油灯新添的灯油挑的灯芯, 这会儿火苗往上窜,烧的正旺。
灯光映在于念珠白的皮肤上, 如同在她肩头披了层轻柔的纱, 肌肤光泽莹润似玉。
那柔光笼着完美的曲线, 在门板上拉出一道凹凸有致的修长身影。
只是光影,就够撩人。
于念抬脚单腿跨进桶里。
蚌一般的开合间, 露出软**隙。
她羞的不行, 手不知道往哪里遮, 进了木桶里立马将自己的身子埋进水中,脑袋低着不愿意抬起来。
到底是才成亲没几天。
桶里挤了两个人, 水位漫到锁骨下方,水面几乎与桶沿持平。
褚休笑盈盈将于念圈了个满怀, 手搭在于念腰上,“我以后就叫你念念行吗,还是喊你媳妇?”
今天出去一趟,褚休在外人面前介绍于念时已经说过无数次的“我媳妇”, 可正儿八经对着于念的耳边喊媳妇,却是头回。
于念耳朵都要烧着了, 耳朵被褚休呼出来的热气吹的发痒。如同羽毛尖尖在心尖上剐蹭,呼吸发紧的时候,另张嘴也在收缩。
“媳妇。”
“念念。”
褚休手顺着于念的腰腹往上。
雪白滚圆像是年后十五锅里煮的汤圆,被水托浮,一半在水下一半飘在水上,若即若离又若隐若现的白晃的褚休眼里只剩白上那点红。
褚休左边亲一口喊“媳妇”,右边咬一下叫“念念”。
褚休问于念,“你喜欢哪个?”
于念,“……”
如果问的不是称呼,那她哪个都不喜欢。
就算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到像褚休这样爱不释手的揉搓抓捏。
于念被迫靠在桶壁上,双手没处搭放,只得虚握着褚休的手臂,臊红了脸抿住了唇,眼里都水润润的。
“我都喜欢。”不需要于念回答,褚休自问自答。
她先是低头看手里的雪白,又抬眼望于念,亮晶晶的眸光跟她对视,直白的夸赞,“你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不止是脸好看,你哪哪都好看,就连……”
她说着说着,不给于念半分反应的机会,右手掌心就盖在了花上。
意识到褚休可能要说什么,于念立马双手捂住褚休的嘴巴,睁圆了眼睛看她!
那字眼烫耳朵!
湿漉漉的掌心往下滴着水,褚休眉眼弯弯,亲了下于念的掌心,小声说她,“怎么比我这个读书人还古板。”
于念像是掉进锅里的白汤圆,褚休是把硕大的勺子,今夜挤在桶中,无处躲藏。
吻从耳后往下,一路到了脖颈,褚休心里有分寸,吻痕只凝在于念的锁骨以下,往上可能会露出来的部分洁白如新雪,没有半分多余痕迹。
她小狗玩雪,贪婪的在所到之处皆留下印记。路过雪丘到达红峰,更是用舌戏珠闷头不抬脸。
桶里的水本来就不算太烫,于念刚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水温蛰皮并不难耐,可现在木桶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桶里的水随着波动变得越来越烫。
热意从内燃烧,最后显现在皮肤上。
于念白皙清丽脸蛋在烛光下,如同被晚霞映照着的池里荷花,染上艳丽妖冶的潮红色,唇瓣饱满红润带着水光。
她跪坐在桶里,微微昂着脸,双手环在褚休腰上,无意识的收拢抱紧她的腰肢。
褚休低头看她,手掌贴抚着于念的侧脸另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下唇瓣上来回摩挲。
烛光下,于念长睫煽动,眼底神色越发迷离,主动抿唇抿住了她的拇指。
“好吃吗?”
褚休低声问。
于念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办法回答,只是难耐的将掌心在她后腰处揉来揉去。
她粉莲开在水里,纯情又妩媚,清丽又魅惑,又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散发着馥郁的香甜。
褚休忍不住低头吻她。 。
等桶里的水凉的差不多了,褚休总算放过于念,她伸手捞起旁边桶里的瓢,舀了勺里头滚烫的热水,避开两人的身体贴着桶壁慢慢倒进桶里。
加了几瓢热水,桶中温度再次上来。
于念像朵被蹂躏过的荷花似的,耷拉在桶边,半分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被揉的皱巴巴的,眼睫不知是哭的还是水汽蒸的,湿漉漉一缕一缕粘在一起,脸上还有水痕。
刚才上下晃到最厉害的时候,于念恨不得张嘴说“慢一点”。
可褚休真慢下来,她又自己攀着褚休的双肩要求快一些。
慢了磨心,快了磨肉,怎么样都难耐又痛快。
于念这会儿跪坐在桶里,愣怔怔看着褚休加水。亏得她是哑巴,她要是能说话,刚才哭的时候肯定忍不住求饶,一场闹腾下来,嗓子都要哑了。
如今人虽消停,但那股劲儿还没缓过去,以至于热水加进来后,热意在腿下流动时,于念都以为是自己又出来了。
“还在回味呢?”褚休胳膊环着于念的脑袋,跪直了伸手去解于念发髻上的发带,低头看了眼于念。
于念本来昂脸看她,听到这话立马红着张脸低下头,额头正好抵在褚休胸口上,唇瓣似乎从那里蹭过,因为正在帮她解发带的褚休忽然动作顿住了。
褚休眨巴眼睛,“还想吃?”
于念,“……”
简单的两个字把刚回神的于念重新拉回到刚才的场景里。
手指混着水进进出出,除了水声哗啦,于念似乎还听到推挤进去时的“啵”声。褚休拇指指腹就揉在算珠上,食指并拢中指往下喂,无赖的在她耳边说,“亲我一下,我就喂你。”
“念念,想吃吗,亲我一下,亲我脸颊。”
于念像条饿极了的鱼,迫不及待的想咬饵,可褚休坏心眼的钓着她,非要在这时候讨吻。她忍无可忍,亲在了褚休的嘴上,堵住了她满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下流”话。
说她下流,她用词又不算粗鄙,说她文雅,她每个字都跟个火星子似的,掉哪儿燃哪儿,把她这堆柴烧的火热旺盛。
褚休慢条斯理解开于念的发带,故意逗她,“那你是想吃左秀秀呢,还是右秀秀啊。”
于念抬手捂褚休的嘴,都想开口求她了。
新娘脸皮薄,可她脸皮越薄,褚休就越想欺负她。
褚休,“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免得你下面哭完上面哭。”
于念,“……”
褚休笑着给于念将头发散下来,舀水帮她先洗头。
草木灰里混着墨香茶气,搓揉出来的味道清新好闻。于念眼睛亮亮的,新奇的捧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闻。
“我自己弄的,好闻吗?”褚休问。
于念重重点头。
褚休开心起来,双手捧着于念的脸颊亲了下她额头,亲的很存粹,“就你懂我,我大嫂边用我这草木灰还边说我瞎折腾。”
姑娘家,怎么会不喜欢头发上香香的呢。褚休没办法穿衣裙,便在头发上不过火的小小折腾一下。
于念昂脸看褚休。
初见时她只觉得从没见过褚休这般明媚如光挺拔坦荡的少年,现在泡在一个桶里,她才越发觉得褚休怎么看都是个姑娘。
定是不得不的原因才逼着她散了发髻束起长发,从女子装成男子。
于念手搭在褚休肩上,手指轻摁她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褚休茫然惊喜的侧眸看于念,“嗯?”
于念脸又热起来,佯装忙碌的,低头拧自己的头发。
褚休却一把将于念捞过来,低头亲她肩头,“念念,我又馋了。”
褚休手指这会儿一直在木桶外面,离开了水变得冰凉,往下探的时候,于念都打着哆嗦。
蚌口似乎还存有刚才的记忆,记得是什么轻柔的撬开它喂了进去,如今毫不费力,混着水就滑到里面。
因为进的太容易,导致于念没脸跟褚休对视。
这样不认生,会让于念觉得馋的不是褚休,是她。
等于念帮褚休洗完头发,两人仔细搓洗一遍身子,就裹着衣服从桶里跨出来。
跟刚才进桶时比起来,于念动作明显不自然很多。
长发难干,要不是今日烧了水,褚休不可能带着于念夜里洗头。
她往锅里又兑了几勺水,在锅底塞了柴,火烧起来,两人穿着厚衣服坐在灶前蒸烤头发。
等头发蒸干,于念已经靠在褚休肩上睡着了。
面前的火暖烘烘的,身上又带着跟褚休相同的香气,于念从没觉得心底这么踏实过,脑袋往褚休肩上一靠就闭上眼睛,她想的是闭眼歇歇,谁知烤火烤的太舒服,人往褚休膝盖上一趴,就这么睡在她腿上。
今日出门折腾了一天,晚上在桶里又不止两次,于念睡的很快。
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带着暖乎乎的热意,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甜香。褚休没忍住低头亲她一口,于念迷迷糊糊唔了一声,似乎在回应她。
“没事没事,睡吧。”褚休不打算叫醒她,只从旁边动作小小的从捡了几个红薯土豆扔到灶底灰烬中,用烧火棍戳着红薯土豆埋在冒着火星子的柴灰中。
等火灭了土豆红薯捂一捂,扒拉出来就能吃,味道香甜不输街上卖的。
褚休拍拍手上的灰,手抚在于念的肩头,垂眸看于念卷长橘红的眼睫,眼底焦距分散,心里盘算起事情。
茶馆里的廖先生能在县城中公然谈论当朝的事,并不是他胆子大,而是朝中有人默许或是授意他们这么做,像廖先生这样的说书人,定是听到了风声才敢如此。
年后就要进京考春闱,褚休对这些不得不敏锐点。也正是因为考春闱,褚休对朝政也有所了解,据她所知,武秀长公主秋末刚上了折子,说是希望能在科考条例彻底完善之前,允许女子进学堂读书。
这才多久,女子入学的事情还没半点动静,她自己的功绩就要被人淡化了。
“怎么醒了?”褚休正想着呢,膝头忽然动了动,于念双手撑着她的膝盖坐了起来。
于念揉着眼打个哈欠,好奇的拧着眉头皱着鼻子四处嗅。
褚休脑子里一脑门的政事,于念都扯着她的衣襟往她身上嗅了,她恍然回神抽了口凉气。
褚休立马用烧火棍往灶底掏,“我刚想事情去了,忘了这个。”
小孩掌心大小的红薯土豆从灰烬里扒拉出来,已经黑黢黢的像块炭了。红薯外皮烧的碳化,传出些许糊味,于念是闻到味道才醒。
于念盯着红薯看,突然抿唇笑了起来,双手搭在膝头歪着脑袋看褚休,水汪汪的眼里亮亮的。
她还以为她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褚休红着脸低头给她剥红薯,“还行没糊。”
谁知道时间过的那么快,褚休以为她才琢磨了一会儿,但实际上可能都坐那儿半个时辰了。
于念晚饭吃的很饱,但洗完澡消耗了肚子里的粥,醒来正好饿了。如今吃了红薯土豆,人都清醒不少。
褚休将灶房里收拾了,又把热水盛进水壶里,端着油灯提到屋里桌上。
于念跟在褚休身后,怀里抱着她先前蒸干的红垫子。
今晚定是用不到了,于念打算将它收到床头的木箱里。
“念念,明天是咱们成亲第三天。”褚休想起什么,扭头看于念。
于念疑惑的望着她,目露不解。
第三天又怎么了?
褚休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三日回门。”
于念愣在原地,脸上原本红润的血色慢慢都褪了下去。
褚休从袖筒里翻出小白瓶,打开盖子给于念嗅了嗅,“喏,你路上问的味道就是这个,掌柜的说是药做的,所以贵,咱们明天再用。”
今晚于念喷了好几次,再多就要虚了。
褚休还没馋到一口吃成胖子。
她刚伸手要把小白瓶收起来,手腕就被于念握住了。
于念抿着唇,低头将红垫子抖开铺在床上。
褚休,“?”
于念慢慢解开衣衫,眼睛钩子似的往上撩了一下,红着脸,慢慢圈起腿躺到了床上。
褚休愣住了,握着小白瓶进退两难,“你,你,多了明天走路可能会疼。”
于念眼睫煽动,遮住眼底神色。那就不走路,正好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褚家。
褚休还想再劝两句,比如“细水长流”,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于念轻咬下唇,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缓慢屈起膝盖分开了双腿。
第19章 “啵。”
褚休眼睛都看直了。
两人刚洗完澡身上还热乎着, 加上洗完就坐在灶台前面烤火,里裤都没穿,只在外面套了空荡荡的棉裤, 上身是肚兜外面直接穿棉袄。
如今腰侧衣带扯开,衣襟大敞, 棉袄自身带着重量顺着腰两侧滑落,露出于念那件洗到发白的藏青色肚兜。
于念棉裤脱掉,两条雪白修长的腿缓慢屈起,脚背弓起, 脚尖点着床单上,轻咬下唇, 侧眸朝床边的褚休看过去。
褚休没有半分犹豫迟疑, 将小白瓶塞到枕头下面, 小狗接骨头似的嗷呜着就冲于念欢快的扑了过去。
褚休将于念摁在床上,顺势把两边的床帐落下来。
光线被遮挡的七七八八, 床帐里昏暗一片。
深色帐布隔绝了油灯光亮, 于念不动声色的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眼睫不自然的煽动, 振翅欲飞的黑色蝴蝶般轻颤,别看姿势勾人, 但用尽了于念的羞耻心,脚趾头抓紧床单恨不得拧成麻花。
她的心思跟身下被拧皱的床单没什么区别, 拧巴挣扎,原因无外乎两个字——
回门。
好在褚休态度热情没冷下她,不然于念今晚能羞耻到钻到床底缝隙里,半夜睡醒都要懊恼后悔唾弃自己淫/荡不知羞。
床帐里, 褚休虚压着于念,跨坐俯趴在她身上, 笑盈盈亲吻于念额头,哼哼得意,“是不是特别喜欢我,才想变着花样给我?”
于念本来揣在胸口里的心因为大胆奔放的勾/引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结果褚休才开口她的脸又烧了起来,心却踏踏实实落回原处。
于念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伸手捂褚休的嘴,甚至觉得褚休喜欢在床上直白的说这些话挺好的。
她将手指暗示性的搭在褚休腰上,抬眼看她。
褚休俯身亲过来。
跟木桶里的吻不同,褚休亲的很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亲她的脸颊鼻尖跟下巴,哪怕是在唇瓣上也没多做纠缠,只蜻蜓点水的掠过。
于念本来就累了,要不是想缠着褚休给自己找个明日不用出门的借口,根本不会主动撩拨她再来一次,如今见褚休细细碎碎吻着自己的脸颊脖颈轻柔又耐心,并非是贪图她身子直接做那事,于念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
许是是褚休吻的太温柔,于念心头酸涩闷堵,缓慢抬手反抱住褚休的后背,微微躬身,将脸埋在褚休颈窝里。
她可能是上辈子天天给人当牛做狗,这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好的褚休跟大嫂一家三口。
跟成亲后的日子比起来,于念丝毫不愿意回想在于家的那些年,偶尔扭头偷偷往过去窥看一眼,她依旧会因那黑暗阴冷提心吊胆的日子感到绝望。
褚休索性跪坐着直起身带着于念坐起来,单手环着于念的腰,另只手五指做耙在于念圆润的后脑勺轻轻梳发,“我刚才说明天是咱们成亲的第三天,按着规矩应该回门。”
褚休这话说完就感觉到于念手臂微微收紧,胸前两团压迫贴的更为紧实,挤的褚休胸口闷闷的。
“……但是,”褚休假装没察觉到于念的异样,深呼吸缓声说,“明天又是个好日子,适合开灶生火,所以咱们就先不回门了吧。”
于念一愣,手松开褚休,从褚休怀里昂起脸抬眼看她。
帐子里的光线暗暗的,但褚休的眼睛清亮温暖。
于念鼻头都酸了,抿紧唇眼眶发热,差点哭出来。
褚休双手贴着于念的脸,拇指在她脸上轻蹭,没抹到水痕才笑着说,“以后等你想回去了咱们再回去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咱们就不回去,反正你现在是我褚家的媳妇,谁也不能逼你回去。”
褚休拍拍自己胸口,笑盈盈,语气轻快,“有我呢。”
于念咬紧下唇,水润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她自然不要回去,那是个火坑,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于念重重点头,双手捧着褚休的脸,直腰往前探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啵”的声,很是响亮。
刚才没勾起褚休的火,现在亲完褚休直接烧起来。
她手往于念怀里摸,于念更是配合的低头将碍事的棉袄脱掉,只剩一个肚兜,褚休大喜,只是还没等她掀开肚兜亲过去,于念就单手扯过旁边的被褥双手拢在身前,往后一躺准备睡了。
褚休,“?”
褚休,“??”
褚休茫然的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白嫩蚌肉一样的媳妇把自己裹成蚕准备睡觉,“???”
不是,话本子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不应该先交心再交身吗,妻妻畅聊完彼此交心,然后接下来的鱼水之欢才更敏感销魂达到身心交融的地步。
褚休,“……”
褚休不死心,伸手戳于念后腰,刚才都躺成那样了,现在裹起来是不是忒见外了些。
她怎么能这样呢。
于念扭头看一眼褚休,眼睛弯弯,然后顶着褚休幽怨的眼神闭上眼睛示意睡觉。
褚休,“念念。”
念念不理她,把脸都埋被褥里了。
褚休只得下床吹了油灯,再上床盖被躺平。
你说说,刚才于念都躺成那样扭成那样了,她非要跟于念交什么心呢!不该两腿一掰先交吗。现在好了,交完心于念踏实了,两眼闭上就是睡。
褚休叹息着侧身躺,伸手捞起旁边的滑嫩媳妇,手搭在她肚兜上,脸埋在她秀发里,轻轻亲了下于念的头发,“我就摸摸,睡吧。”
于念这夜睡的很踏实香甜。她身上头发上被褥上全是褚休的味道,被褚休的气息包裹,于念人跟绽放的荷花似的舒展开,轻飘飘的,似乎腿都小狗撒尿姿势翘起来。
翘起来?
直到熟悉的感觉进入,于念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褚休撩开于念肩上的乌发亲吻她雪白的肩背,瞧见于念醒了丝毫不心虚,“鸡都叫了,天马上就亮了。”
于念,“?”
于念刚睡醒有些懵,没懂褚休话里的意思,直到褚休拇指指腹剐蹭算珠的速度加快,于念的呼吸都跟着急促,才明白褚休话里的深意:
天快亮了,要快点。
于念,“……”
于念本以为自己昨晚就被榨干了,谁知道歇了一夜,又湿湿滑滑。她单手捂脸,脑袋试图躲进被子里。
视觉被蒙蔽感官就更明显。
麻麻的地方不知道被褚休涂抹了什么,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等这股劲儿过去,又火热起来。
于念如同空中随风舞动的叶,在褚休手里拧成了麻花,最后哭着扭头咬她下唇,哼哼唧唧的往床头挪。
最后就变成她脑袋顶着床头的木箱,彻底连躲的地方都没了。
到后来,于念只觉得脑袋空空,人像是躺在棉花上,身体绵软,连擦洗都是褚休扯掉她的肚兜擦的。
于念歪头看,眼皮红红肿肿,眼里湿润脸颊潮红,“?”
褚休,“一看就不是你的,旧了就不穿,咱们穿新的。”
藏青色的肚兜款式老旧,打眼看就知道不是于念喜欢的颜色。
于念顿了顿,刚才被闹醒的那点脾气彻底没了,手指往前伸,圆润的指尖贴在了褚休腿上抠了抠,抿唇朝她笑。
等两人收拾好,天已经大亮。 。
周氏听闻两人今天就要开灶生火自己做饭,还楞了楞,“这么突然?”
“本来也没想这么突然,”褚休扭头看了眼跟楚楚玩耍的于念,眨巴眼睛,“但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周氏半信半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本老黄历。
褚休接过来低头翻看。
十一月二十九。
忌:
上梁、修造,……作灶。
“怎么样,上头怎么说?”周氏撩起围裙擦手,低头看了眼黄历又抬头看褚休。
全家就她一个读书人,也就她最识字有学问。
褚休合上黄历,“它说事在人为。”
“?”周氏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她见褚休非要占着今天的时间开灶生火,也没阻拦,“那你们今天还回门吗?”
周氏这话说完,本来蹲在地上跟楚楚翻花绳的于念耳朵都竖起来,全神贯注听着这边。
周氏注意到了,立马扬声说道:“你瞧瞧这日子不是赶巧了吗,生火开灶请灶神那可是大事,不能马虎敷衍了。要我说秀秀你俩就别出门了,昨个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天才放晴,路上肯定不好走,先哪儿都别去了,就请灶神吧。”
于念又悄悄把耳朵收回去,抿唇笑盈盈跟楚楚翻绳子。
褚休夹着黄历,朝周氏拱手,无声说话,‘不愧是您啊。’
周氏斜眼看褚休翻了个白眼,松了一大口气。她怎么就忘了于念的于家花五两银子卖出去的闺女,出嫁那天于家门上连个喜字都没贴,说是嫁出去不如说是卖了,于念怎么可能跟正常出嫁的闺女那样盼着回门,躲都躲不及呢。
“行,吃完饭我去吆喝一声,正好家里还剩点红枣,待会儿煮了茶出来分一分。”周氏转身去忙。
褚休拿着黄历蹲在于念身边,笑着伸手在她耳垂上捏了捏。
于念还没说话呢,楚楚先护了起来。楚楚伸手扒拉褚休的手,白团子脸蛋皱起来,“小叔叔不准欺负小婶婶!娘说冬天耳朵硬,捏了会疼!”
于念眉眼弯弯,抿唇跟着点头,和楚楚一起鼓起脸颊用眼神谴责褚休。
褚休,“……我错了。”
褚休双手捏自己耳朵,认错态度相当真诚。
楚楚这才收回主持正义的小手,继续跟于念翻花绳,奶声奶气低声凑头跟于念说,“小婶婶你别怕,我小叔叔就是这样手欠,我凶她一句就好了,以后她就不会欺负你了。”
欺负嘛……
于念看褚休,褚休捏着耳朵仰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瞧她这样,估计还是要欺负自己的。
于念伸手摸摸楚楚脸颊,朝她露出笑,以示感激。
楚楚也很开心,骄傲的挺起小胸脯,“以后她不听话我替你凶她!”
于念笑的肩膀轻颤,连连点头。
褚休抱着黄历默默起身进堂屋,进了门就开始喊,“褚刚你倒是管管你闺女!”
正在烧锅的褚大哥,“……”
造孽啊。
吃完早饭,褚休跟于念开始准备分家起灶迎灶神的事情。
分家起灶在村里算个大事,虽说不用摆酒做席,但新锅开火后,是要请邻里来喝杯茶。
喝了茶,褚休跟褚刚周氏虽是分成两个小家家,却依旧是褚家村的一份子,喝了茶一个村就是一家人。往后不管在村里怎么闹都行,只要对外人或是出了村,姓褚的就得拧成一根绳。
除了起灶,今日也算是村里人正儿八经见见于念,认认褚休媳妇的脸。
第20章 “馋的流水。”
“这就是褚休媳妇啊, 我家那口子说得果然没错,长得就是水灵,跟朵荷花一样, ”褚大婶挎了竹篮子拉着于念的手臂将人转着圈看了一遍,“这身桃粉色也太衬你了, 粉白粉白的。”
于念昨天买的肚兜洗了没干,没有穿,但衣裙套在外面不需要过水免得洗皱了料子,加上今日要见人, 于念想了想,索性将桃粉色的新衣裙穿了出来。
可她到底低估了褚休在村里的讨喜程度, 也低估了褚大婶的自来熟和热情。这会儿被褚大婶亲昵的拉着, 整个人僵直站住, 眼神求助的看向周氏。
褚休在西间画灶神呢,周氏带着于念在外头招待乡里。
周氏的意思是于念嫁到了褚家村, 总不能这辈子都藏在屋里不跟村里人打照面, 总要出来见见的。
对上于念的眼神, 周氏介绍,“这是你婶儿, 你跟褚休昨天去县城坐的就是她家的驴车。”
于念立马记起来了,是褚大叔的媳妇。她朝褚大婶笑笑。
“啧啧啧, 笑起来更好看了。拜堂那天褚休宝贝着呢,拦在门口不让我们凑近了看,今儿个可算是见着了,”褚大婶夸完于念就给周氏使眼色, 走过来拐了下周氏手臂,低声说, “你这弟妹模样真好看,跟咱家褚休郎才女貌的特别般配。”
褚大婶说完好话,又笑着道:“就是性子稍微腼腆了点,怎么瞧着都不爱说话,这样容易吃亏。”
村里婆婆都喜欢稍微泼辣点的儿媳妇,这样对内立的起来对外也不会受委屈。
周氏怕于念听了这话难受,立马抬眼嗔褚大婶,“她才嫁进来几天,认生,再说了她在咱村能吃什么亏,我就不说了,这不还有她婶子你吗,她就是不说话你能不护着她?”
“那自然得护着,”褚大婶挺起厚实的背,语气理所应当,“谁要欺负咱褚休媳妇,我不得撕了她!”
不说旁的,她馋褚休的那手好字,过年拿两个鸡蛋来跟褚休换春联,褚休二话不说给她写了一套,从挂门上的到贴门口树上的,全都有,就冲这个,褚大婶就念着褚休的好。
再说了,昨个褚休跟他媳妇出门坐她家驴车,还讲究的给了老褚一包糕点,这么讨喜懂事又秀气好看的小两口,褚大婶怎么可能不喜欢。
“瞧瞧我新包的白菜包子,侄媳妇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吃。”褚大婶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厚布,露出里面的包子,冒着热气带着香味。
包子自然不可能是纯白面包的,可哪怕混着杂面也稀罕。
周氏推推于念,“哪能嫌弃啊,你婶儿给你你就快拿着。”
于念伸手接过来,目光对上褚大婶满面的笑,她嘴巴张开又闭上,眼神微暗,握紧篮子将头低下。她脑袋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甚至连笑都不会了,握住竹篮的双手手背更是青筋外显,掌心里都出了汗。
接了人家的东西,却不张嘴道谢,于念自己都觉得没有这样的规矩,可她,她是哑巴,不会说话。
哪怕褚大婶丝毫不在意这个,甚至跟周氏说说笑笑,可于念耳朵一空,只觉得那些张张合合的嘴全在讲她。
“怎么不张嘴叫人啊。”
“连个谢谢都不会说吗。”
“咱村最有学问的褚秀才莫不是娶了个哑巴吧。”
这些臆想中的声音变成一把把刀子,在她绷紧的心弦上来回拉锯。
即便有周氏帮她周旋遮掩,于念依旧觉得自己像个蒙着轻纱的丑媳妇,只要起风一吹,纱被吹掉她的“丑”就会暴露在人前。
成亲这几日于念跟褚家人几乎“沟通无碍”,褚休更是不需要她张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以至于于念快乐舒服的都快忘了她是个哑巴。
今日人多,所有眼睛都看过来,一双双眸子含着对褚休媳妇的期待,笑盈盈等着她喊人。于念对上这些,陡然间像是从温暖的春天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寒冬,人也从云端掉到泥里。
她甚至想起来自己刚哑那年,李氏恶劣的掐着她的胳膊软肉,笑容满面的故意将她往村里人多的地方推,咬着牙细着嗓音说,“叫人啊,怎么不说话?哦,她哑巴了,以后都不能说话了。是啊,可不是可惜了这张脸吗。”
于念人都快哆嗦起来,眼神麻木又空洞,木头疙瘩一样站在周氏身边,手里还攥着竹篮子。
周氏见于念脸色不对,伸手抚了抚她绷紧的手臂,在她愣怔回神扭头看来时,动作自然的将她往西间推,“我瞧这包* 子还热乎着,快拿给褚休尝尝,她最馋这口。”
“来她婶子,我们去那边聊,别影响褚休画灶神,要是画歪了,今年可没办法给大家画了。”周氏引着人往院里去,那儿摆了几条板凳,如今都坐着说话呢。
楚楚更是端来扁竹筐,里头盛着周氏炒的南瓜子,大家边嗑边说话。
顺着周氏的力道被推走后,于念才如同溺水被救的人,人来到安静的西间,忍不住关上门背靠墙大口呼吸。
“嗯?”褚休听见动静提笔侧头看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见于念脸色不太好看,褚休放下笔走过来,伸手往她脸上贴了贴,“是不是外头太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东间留两人睡觉,堂屋吃饭待客,对面闲下来的西间被用来堆放杂物,不过西间靠窗的地方摆了张破旧的长形木桌,被擦的干干净净,边角甚至都磨的光滑,被褚休用来当书桌。
褚休有多年的画灶王爷的经验在,根本不需要从集市上花钱买,直接将成亲时没用完的红纸裁了一张,自己提笔画起来。
外头来了不少乡邻,人声逐渐嘈杂,婶婶嫂嫂们闲散下来聚在一起,有的是话说,哪怕隔着门板都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的话题无非是围着于念转,什么模样好身条好啊,多数都是夸赞。
褚休听了一圈,见于念低着头没有多余反应,多少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褚休接过于念手里的竹篮子,将篮子搁在桌上空白地方,人顺势背对桌面靠坐在桌边,两条大长腿分开往前一伸,膝盖微微屈起脚板撑地,伸手将于念拉到自己怀里,昂脸看她,“外头都在夸你呢。”
“我听到了,褚大婶说你模样好看赛西施,”褚休笑着,双手握着于念的双手,“你以后干脆不叫于念了,就叫西施念念多好。”
她的话并不能逗笑于念。
于念抿唇,垂眸望了褚休一眼,又低头别开视线。
她宁愿自己生得没那么好看,这样旁人就不会注意到她,更不会将目光都聚在她身上,然后发现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就像是漂亮的荷花,远看特别好,近看却发现花瓣上烂了一块。它立在那里不够完美,配不上脚下的这片碧清湖泊,会被人戳着脊梁指指点点,直到它羞愧的彻底腐烂掉消失在湖泊中。
于念感觉她就是那个烂荷花,褚休就是碧绿池子。门外的人如同来赏荷的人,讨论声是越发逼近池子边缘的脚步,于念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想躲起来。
“念念。”
褚休逗了好一会儿,于念都没反应,甚至连眼睛也不看她。
褚休努力跟于念对视,可不管她怎么样,于念都眼神闪躲不肯将脸扭过来。
她不能说话,如果连表现情绪的眼睛都不让人看见,那真是彻底拒绝交流了。
“我数到三。”褚休将握着于念手指的手松开搭在自己腿面上,声音平静温和,只是没再主动追寻于念的眼睛。
“你把脸转过来,不然我要生气了,”褚休说,“我生气很吓人的。”
这样下去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外头人迟迟不见于念出去,会以为两人光天化日在屋里做了什么,对于念名声不好,日后看向她的目光多少会轻浮不够尊重。
而且,褚休不希望于念养成习惯,下次再这样拒绝跟她沟通,所以直接把态度摆出来。
于念心里咯噔一声,手被放开的那一瞬,脸皮都凉了,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窜。
她不是怕褚休对她生气,她是怕今天这样的日子,那么多人,褚休要是生气了,旁人分不清错在她,指不定会说褚休使脸色,对褚休举人的名声不好。
褚休,“三。”
于念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她本能想躲,控制不住。
“二。”
褚休张口,正要数“一”的时候,于念突然捏紧身前的两只手,红着眼睛将目光转过来。
于念忐忑的看褚休,发现褚休正安安静静抬头看她。
她说她生气了,可她却是仰视着看自己,目光平和没有冷意跟怒气。
于念鼻头微酸,眼睫一颤,扁着嘴,眼里滚动的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泪珠砸在褚休抬起来的手背上。
褚休僵在原地,“别、别哭啊。”
“我错了我不该语气那么凶,也不该那么说话,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真生气,我就是想跟你说把脸转过来。”
褚休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扯着袖筒给于念擦眼泪,“你可以不高兴你可以难过,但你得让我知道,这样我才能好好哄你,你把自己缩壳里不看我,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抬头对上于念含泪看过来的眼睛,她眼底的委屈跟难受看得褚休心头一震,所有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在她眼底的水光中陡然清醒。
“我错了。”
褚休道歉,颓然靠回桌沿,低头拉着于念的手,“对不住啊念念,刚才是我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自己有大哥腿瘸的经验在,能游刃有余的跟于念相处,可今天问题出现,褚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高高在上,简直幼稚的可笑。
正常姑娘生气难受,还能不说话别开脸,可于念本来就不能说话,她发泄的方式就是别开脸不跟人对视。
而她刚才还逼于念看自己,细细想来,她跟那些逼“难受到不想说话的姑娘”说话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在强人所难。
褚休握紧于念的手指,她媳妇跟别的姑娘不太一样,她需要更多的耐心才对,也需要在往后日子里慢慢摸索怎么相处才行。
褚休低下头,于念就急了。
不怪她。
听到褚休声音里都带着浓浓歉意,于念头摇的像拨浪鼓。
于念想说自己没生气没怪褚休,可她嘴巴张开喉头被棉花堵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于念有些急,胸口都堵的闷疼。她不知道怎么跟褚休表达她的想法,只得咬着唇双手捧起褚休的脸,低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褚休的额头,见褚休没有反应,又偏头朝她脸颊亲了一口,再撤回来看褚休脸色。
她眼睛还红着,眼睫湿润,却朝褚休抿出一个好看的笑,然后摇摇头。
褚休顿住,缓慢伸手将于念重新抱回怀里,手臂收紧,低声说,“刚才的我就是个蠢货。”
于念笑着轻轻拍褚休的后背。才不是,秀秀是村里最厉害的举人。
褚休抬脸,手指擦掉于念眼尾的泪,笑着道:“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于念低头看褚休,跟着轻轻点头。
那她下次也努力不这样了。
见于念眼睛还红红的,褚休用巾子淋了凉水,叠几道轻轻覆在于念眼睛上,“我现在懂了我娘的那句话。”
于念昂脸坐在褚休的椅子上,听她说话微微将脸偏过来,以示询问。
褚休笑,“她说夫妻过日子都是要磨合的。我爹年轻的时候脾气急,话说不了三句就没了耐心,遇到点事情更是忍不住蹦起来,后来因为我娘慢慢收了性子,最后竟成了村里遇事最沉稳的人。”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好了,”褚休低头隔着巾子亲吻于念眼睛,“现在看来,咱俩磨合的还不够。”
褚休说这话的时候,没往别处想,她认真反思。可她弯腰时,一手撑桌面,一手往下自然搭在于念膝盖偏上的腿面处,惹的于念抖了一下,默默夹紧腿。
昨天木桶太硬,又在晃动时来回磨砂,做的时候过于忘情察觉不到,今天醒来才发现膝盖处轻微的疼。
本来忽略了就想不起来,但这会儿被褚休手掌搭着腿,一口一个磨,于念就想偏了。
眼看着自家媳妇的脸蛋越来越热,耳朵越来越红,褚休眨巴两下眼睛,笑了。
她低头抿于念的耳垂,牙齿轻磨软肉,“你想到哪个磨了?”
于念呼吸发紧轻轻战栗,心虚的装木头。
对于这个褚休还是相当自信,手暗示性的往于念腿心滑,声音轻轻贴着她耳廓,“我觉得我跟你这方面,磨的还挺好的,也挺深的,你也爱吃,馋的流水。”
于念,“……”
要不是蒙着眼,于念绝对忍不住伸手捂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