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阿四,你养鱼呢?

    小太监愁眉苦脸的回了膳房, 钱公公一看他的样子心里一咯噔,坏了!问了情况后又亲自带着几大盒吃食走了一趟,可惜连落霞阁的院门都没进去。

    馨瑶利落的给了膳房一个下马威, 不过她也没打算真饿着自己。陈起鹏气喘吁吁的呈上刚刚去外面买的烤羊排, 还带着热乎劲儿。

    她先尝了一口萝卜羊肉汤,唔……味道鲜美, 口感醇香,然后就对着那外焦里嫩的烤羊排使劲。一口羊排一口汤, 馨瑶默默的想:陈起鹏要出府, 张起麟肯定是知道的,要么就是他还没告诉四爷, 要么就是这个狗男人装不知道。

    那李氏抢了她今晚的关东煮,一定会进给四爷, 再花言巧语撇清馨瑶的贡献, 好得四爷的夸奖。

    馨瑶恶狠狠的从羊排上撕下一大块肉,告诫自己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李氏不是想借孩子邀宠么?她抢过来就是了!

    关东煮算什么?她会弄的吃食还多着呢!

    …………

    第二日李氏早起理事,眉眼间娇艳媚人,显然心情十分不错。她今年三十了, 有的庄户人家在这个年纪都要准备娶儿媳妇了, 她自然也要为两个儿子好好打算一番。

    昨晚四爷颇为喜欢那碗新式的锅子, 李氏在心里冷笑, 这钮祜禄氏不过就是平日装的像个小白兔一般, 靠这些小手段勾着四爷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己有子有女又有多年的情分?男人嘛,都是贪新鲜的。

    听说落霞阁对膳房赔罪的人连院门都没开,钮祜禄氏这乖巧无害的兔子皮不就披不住了么?

    再说, 不过是些吃食而已,有钱有权哪里弄不到!

    “春兰,让膳房再做一份昨晚的锅子。”这锅子好是好,就是太清淡了一些,李氏挑了几样四爷以前爱吃的东西叮嘱一番,打算中午去书房送个饭。

    马上出正月了,弘昀去上书房的事情也该定下来了。

    到时候别说什么钮祜禄氏,就是福晋也要被她狠狠压一头。

    她心里得意极了,看账本的进度也快很多,刚到午时,她就带着食盒去了内书房。

    今日天气不好,乌云盖顶,天地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冷冽的寒风时不时夹杂着细密的雪花,一会儿怕是就要下大雪了。

    李氏已经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了,刚从宫里搬出来时来过两回,那时的四爷还很年轻,向往风花雪月、红袖添香的文人雅士的生活情趣,她也是春风得意,风华正茂的年纪。

    一转眼她都徐娘半老了,真心是什么也很久没想起来过了。她自嘲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发髻,让苏培盛进去通报。

    儿子才是她最重要的筹码,以后的倚靠。

    “爷,侧福晋在书房外求见,说是给爷送了膳食来。”

    四爷停笔皱眉,慢慢收起桌上的纸张,才说道:“请进来。”

    李氏进来后看见四爷端坐在书案后,神情自然的把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盈盈的走到他身后,柔声说:“爷辛苦了,妾身给爷按按肩膀吧?”

    不等四爷回应,她就自顾自上手了,而且附带了头部按摩,柔荑覆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确实舒服很多。

    不过……胤禛突然想起李氏上次给自己按摩是为了弘昀的事,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他睁开眼睛,反手握住李氏的腕子,语气温和:“辛苦你了。”

    李氏自觉开端气氛良好,笑的更加温婉:“都是妾的分内事,怎么当得起辛苦二字?”

    她拿过食盒,把里面的大海碗拿出来,道:“妾身看四爷喜爱这吃法,怕爷忙的顾不过来吃饭,因此特意送了过来。”

    胤禛看着这碗山寨的关东煮,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与昨晚那一份清淡又显得温馨的锅子不同,这一碗加了一些切成薄片的羊肉和牛肉丸子,原本清亮澄净的汤底带着一层油花。

    他前几日因陪蒙古王公连着吃了好些荤腥大肉,是以钮祜禄氏做的素锅子才得了他的眼,现在看到这份,反而有点反胃了。

    而且……昨晚那份明显就是给落霞阁准备的,李氏非说是膳房进献的新花样,自己也没拆穿她,不想竟然越发过分。

    胤禛知道后院争宠闹出些小风波是难免的,但是李氏这做法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他随口夸了两句:“你有心了,不过你好好打理府里就是,这种小事就不必费心费力了。”

    随后又聊了几句府里上下的情况,就是不动筷子。

    李氏没法,只得尽力将话题往弘昀的方向上带:“妾身前几日收到了五爷府里刘佳氏的帖子,请去看戏,今日又推迟了,说是趁着弘昇去上书房读书前,先陪他去庄子上玩一圈。眼见的就要开春了,咱们弘昀……”

    李氏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眼波流转间,含情脉脉的望着四爷。

    胤禛手指点着大理石桌面,暗自思考。现在朝堂局势不明,隐隐带着上书房的气氛也诡异起来。去年初弘晖就跟他说过,太子的长子弘晳和大阿哥家的嫡长子弘昱就像是隐藏的两个山头,明里暗里的较劲。

    弘昀显然还不如弘晖聪明得体,况且身子那么弱,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李氏在等他回答,书房里一时静默下来。苏培盛看着等在外面着急要进去的黄鹂,掂量了一下形势,决定赌一次,反正输了他也不赔。

    他轻轻站在屏风外,低声说:“爷,钮祜禄氏的丫鬟黄鹂请求觐见。”

    “……”胤禛无语,他的内书房就这么没有尊严么?怎么谁都能来?不过……想必是钮祜禄氏有事吧,“进来。”

    黄鹂低眉敛目进来行礼,然后敷衍的朝李氏一蹲,直接跟四爷道:“回主子爷,我家格格备了一桌席面,请主子爷赏脸。”

    李氏心里憋气,这钮祜禄氏怕不是天生来跟她作对的,她前脚来,后脚就有个丫鬟跟着!

    “放肆!”她管着府里内务,教训个小丫鬟也算分内事,因此立起黛眉,娇声呵斥:“书房重地,岂是一个小丫鬟想来就来的?”

    然后转向四爷,忧心忡忡的说道:“钮祜禄氏这性子太天真单纯了些。”

    上眼药本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可惜四爷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黄鹂听了李氏的话,眼睛里闪动着不甘心的光芒,她咬咬牙,辩解道:“昨日膳房误了格格的晚膳,弄得我们格格连今日的早点都没心情吃,才想请主子爷去看看的。”

    胤禛:“……?”小格格连饭都不吃了?那肯定很严重啊。

    他站起身,对李氏说:“皇上现今去了汤泉行宫,一切等下个月圣驾回銮再说,你有空还是多看顾着些弘昀的身子。”

    这就是要撵她回去的意思了。

    李氏气的手抖,还是得保持自己得体的姿态,扭着腰肢福身告退。

    胤禛也出了书房往落霞阁走去,路上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苏培盛知道自己这把赌对了,主子爷的心暂时偏向落霞阁这边,因此他也乐得卖个好,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而且是偏向馨瑶的说法。

    “钮祜禄格格傍晚让人出府采买吃食的,膳房后来才送去的。”

    “……”小格格一定很伤心,这么想的,胤禛就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他就听到馨瑶的声音:“……红鲤的脸还没消肿么?这一巴掌打的真够重的,唉……多送点过去,让红鲤和白鹭好好养着吧!”

    胤禛也是没想到,他帮她调|教丫鬟选的不是时候,一下子少了一半。

    他加重脚步进得屋来,馨瑶就笑盈盈的迎出来,一点也看不出难过的样子。胤禛仔细看了她一眼,敏锐的发现她嘴角起了一小块溃疡,只不过抹了药,被口脂盖起来了。

    胤禛心里有点心疼,肯定是气的不行才上火的,他问:“我听说你早上没吃东西?”

    馨瑶尴尬的一笑,有点心虚。

    昨晚烤羊排吃的太多了,虚火旺盛,今早只简单喝了一碗米汤。不过想到李氏在生气,她就高兴了。她挽着四爷的胳膊笑的娇俏,轻快的说:“爷来陪我,我就有胃口了。”

    胤禛点着她的鼻子,颇为无奈:“正好我也饿了。”

    馨瑶拉着胤禛来到东次间的暖阁,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吃。”

    黄鹂带着人陆陆续续把东西搬上来,胤禛新奇的看着这口锅:“这倒是第一次见。”

    “那当然,这可是我今天特意找府里的工匠做的。”

    冬天最适合吃的是什么?答案当然是火锅。不过昨晚的烤羊排伤害太大,馨瑶现在暂时不能吃辣,于是想到了鸳鸯锅。

    老北京一直有吃火锅的习惯,不过一般都是铜锅清汤。馨瑶昨晚让陈起鹏去跟工匠描述了一番鸳鸯锅的造型,没想到今天上午就拿到成品,圆口浅底的铜锅中镶着一道波浪形的铜隔板,类似太极八卦的分割线。

    胤禛看着食材基本和羊蝎子涮锅差不多,只是这锅子的造型颇为怪异,便猜测道:“是用了两种汤底?”

    “爷真聪明!”馨瑶眨着眼睛赶忙点头。

    “……爷用你夸奖?”

    黄鹂拿过两个壶,分别注入锅中,一边是奶白色的清汤,一边是红艳艳的红汤,红白相间,好似腊梅白雪相映成趣,煞是清丽。

    馨瑶便说:“这清汤和以前吃的差不多,乃是用猪骨和老鸭熬制的,这红汤就不一样了,是川渝那边的吃法,在牛骨高汤的基础上加入牛油、豆瓣酱、豆豉、冰糖、辣椒末、姜末、花椒等掉料,再佐以绍酒、醪糟汁,调制出来的。用来涮锅,那真是麻辣鲜香,让人上瘾。”

    胤禛一脸质疑的望着红汤,一看就很重口好吧!不过他本来就是陪小格格的,便让侍膳太监都退下了。

    铜锅底部燃着昂贵的银丝碳,汤底冒泡后,馨瑶拿着一双细长的竹筷子,把切成薄片的嫩羔羊肉片放进红汤里,把菌菇和嫩白菜叶子扔进白汤里。

    炕边上摆着一个小高几,上面放着麻酱、香油、韭菜花、葱花香菜、盐糖酱油等调料,她拿出两个小碗,问四爷:“爷想放什么呢?”

    胤禛还是第一次看馨瑶这么积极的忙来忙去,上次再高兴也不过是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哪像这回居然真的自己亲自动手的?小格格这肯定是委屈的狠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你觉得哪个好呢?”

    馨瑶一听,凝眉细细思索,那表情严肃的仿佛在考虑民生经济一样。胤禛不由得暗笑,不过想想也是,她能有什么大事呢?吃的开心就是小格格最大的事情了。

    馨瑶带着一颗安利的心,经过慎重思考,决定给四爷尝尝两种不同的口味。

    一碗舀上大半用温水泻开的芝麻酱,加入一点白糖、香油、花生碎以及葱花,另一碗则是以酱汁为主,酱油、米醋、韭菜花、加入几个小米椒碎,最后点上一滴香油,一碗醇厚香甜,一碗咸鲜香辣。

    因是要吃火锅,馨瑶特意换了一件黛蓝的深色袍子,卸下一应钗环耳坠手镯戒指,只别了一朵嫩黄的绢花。胤禛脱了靴子,半靠在引枕上,看着小格格摆弄调料的样子,颇有些‘素手做羹汤’的温馨。

    馨瑶调好后把两碗都摆在他面前,把涮好的肉放到碟子里,期待的看着他。

    胤禛回过神来,一样尝了一口,赞道:“这红汤到不如我想象中的油腻,配着这酱汁倒也清爽,不过芝麻酱这碗更能解辣。爷果然没看错人,还是你会吃。”

    馨瑶听了这话十分开心,卖安利成功说明她技术高超好吧!得意的忘了形,她轻轻念叨着:“那是,花样还多着呢!”

    胤禛哈哈大笑,轻轻掐着她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那爷就等着了。”

    明明午时刚过,天色却有些暗淡,馨瑶一转头,发现外面飘起了大雪,柳絮一般纷纷扬扬。

    窗外寒风呼啸,银装素裹,室内温暖如春,笑语嫣然。馨瑶笑着说:“我倒想起白乐天的一首诗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胤禛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印象里小格格成天就是吃吃喝喝,基本就没见她写过字,看的也都是话本子游记之类的杂书,他一直以为钮祜禄一族军功起家,不会教女人汉学的。

    他轻轻拍拍桌子,略带豪情的说:“好,就为你听过这首诗,就当浮一大白!苏培盛,去拿酒来!”

    馨瑶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道:瞧不起谁呢,我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出身好吧!我还考过了英语四级呢!

    胤禛其实很喜欢喝酒,但是好酒误事,而且他十分瞧不上喝的烂醉如泥、神志不清那种样子,因此平日里十分克制,也很少在后院女人面前饮酒。

    今日却是实在的心情舒畅,苏培盛取来一壶竹叶青,给四爷倒了一小盅,那强烈的酒曲香气就冒了出来,馨瑶感慨:“好香啊。”

    这是烈酒,馨瑶自然不能喝,苏培盛机灵,道:“奴才一同取了一壶‘洞庭春色’过来,正适合格格。”

    哦,就是上次她喝过的那个柑橘果酒!

    她举起盛着果酒的小瓷酒盅,清亮的眼眸笑着看向四爷,说道:“妾身祝爷前程似锦,夙愿得偿。”说完就一饮而尽,还晃动手腕,展示自己的小酒盅空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格格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于是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有当侠女的潜质。”

    “练功很苦的,妾身还是负责吃吃喝喝好了。”

    馨瑶夹起一个鱼丸送入口中,百分百新鲜鱼肉手工制作,不含任何添加剂,鲜嫩爽滑,Q弹劲道,配合着下肚的果酒,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爷就知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馨瑶赶紧给四爷夹了一筷子蘑菇,催促着道:“爷快尝尝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爷还记得抄书的事情,你昨天写了么?”

    “好好为什么要说这个,再说妾身哭给你看啦!”

    …………

    胤禛觉得小格格喝酒之后,双颊更像红苹果了,诱的人想咬一口,说话的语气也更加软糯糯的。不过渐渐的,他就有些后悔了。

    这一顿吃了半下午才把锅子撤下去,重新上了两样凉菜来佐酒。

    即使是果酒,喝多了也有危险,馨瑶现在脑子就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左手拄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桃腮,右手拿着筷子,在凉拌菜心的盘子里挑挑拣拣,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我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呢?我一个好好的花朵,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胤禛原本还笑着看小格格喝的微醺,粉面通红的撒娇弄痴,可现在……所谓酒后吐真言,他慢慢放下酒杯,眯着眼睛,声音异常的冷清:“这里不好么?”

    他明明对她那么好!

    “不好!”馨瑶赶紧胡乱的摇头,却越摇越晕,只得继续撑着小脑袋,眉头紧紧皱着:“阿四,你为什么那么多小老婆。”

    阿四,你为什么那么多小老婆。

    胤禛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种问题,连‘阿四’这个称呼都让他忽略了。仔细想想,小格格好像一直都是顺从而天真的,永远都是那副娇憨的样子,仿佛每天吃什么就是最大的难题了。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藏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倒不知你原来是个小醋精。”

    “小醋精?醋精……”馨瑶思考了一下才想明白,失落的说:“是啊,我也是你的小老婆。”

    那语气,在胤禛听来简直委屈极了。

    胤禛喜欢小格格,觉得她纯真可爱,和她相处轻松自在,可从来也没想过有人能取代乌拉那拉氏正妻的地位,即使李氏管着家也够不上。

    他提醒自己,小格格只是喝醉了。

    若是馨瑶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摇晃着他的衣服大喊‘你清醒一点!’她是为了想当他大老婆么?她是觉得莫名其妙给人家当个金丝雀一样的宠物很委屈好不好!她是想回原来的地方好不好!

    醉醺醺的馨瑶想到这个就心里难受,她给自己和四爷倒满酒,举着小盅看向四爷,发现他没动静,不满的嚷嚷:“阿四,你干啥呢?”

    在屏风外伺候的黄鹂听见这句话,有点紧张的朝里面张望,格格这明显是喝醉了,不小心冲撞到主子爷可怎么办,不过看到旁边的苏培盛低着头悄无声息的站着,一副没长眼睛和耳朵的样子,黄鹂也只得老老实实的。

    屋里的胤禛现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跟喝醉的小格格一般见识,他捏着酒盅举到半空,馨瑶就开开心心的砰的一下撞上去,嘴里还叫着:“干杯!”

    这一撞能撒出去半杯,胤禛放下酒杯,用帕子擦手,馨瑶丝毫不知,豪放的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她身体前倾看向胤禛,发现他酒杯里还剩半杯酒,十分不满。

    “阿四,你养鱼呢?快喝啊!”

    “……???”

    小格格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胤禛终于忍无可忍,把炕桌推到一边,伸手抓住馨瑶白皙的腕子,一把抱到自己怀里,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小屁股上。

    “看你再敢胡言乱语。”

    “嘤,阿四你打我。”馨瑶双手搂上胤禛的脖子,委委屈屈的哭诉:“我不和你好了,我要回家。”

    “看来十遍《女戒》还是太少了。”胤禛啪的一声又打了一巴掌,可手感实在太好,打完他忍不住揉了几下。

    “阿四,我想回家,这里不好玩,我想回家啊嘤……”

    馨瑶靠在胤禛的肩头,不停的嘟嘟囔囔,眼角还闪着盈盈的泪光。小格格说话时呵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还带着果酒的醇香甘甜,吹得他身体不停的涌出一股子躁动。

    ……一定是气的!

    他一把抱着小格格起身往外走,馨瑶迷迷糊糊的问他:“阿四,你去哪儿?”

    “爷带你回家。”今天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你家在哪!

    胤禛把她抱到床上,欺身压住,刚准备恶狠狠的拽她的裙子,小格格又靠上来搂住他的脖子,脸贴的极近,馨瑶那水灵灵的杏眼带着些慵懒媚人的神情,语气认真:“阿四,你真好看。”

    “……”胤禛这一天不知被调戏了多少回,竟然也有点习惯了,他微微一愣,然后回过神来扯下裙子,道:“现在才想起来说好话?晚了!”

    “是真的!”馨瑶嘟着嘴,絮絮叨叨:“虽然曾经我也怀疑自己眼睛瞎了,可阿四,你真的挺帅的。”

    “我都是凭良心说的!”像是怕他不信,馨瑶还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放,要给他看看她的‘良心’。

    这女人就是疯了。

    不过倒是主动的很。

    外面天气晦暗,风雪交加,落霞阁里春情融融。小格格抱着他不停的唤他‘阿四’,一声一声,支离破碎,勾的他心头直冒火。

    后来小格格的嗓子都哑了,呜呜咽咽的发不出声音,他抱着她淡淡的问:“还想回家么?”

    彼时馨瑶已经有些醒酒了,可惜已经累的快虚脱,迷朦间脑海里只有三个字:狗男人。

    …………

    李氏中午从内书房回来后就脸色铁青,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东院里静悄悄的,生怕触了霉头。

    她一边翻着府里的账册,一边在心里扎钮祜禄氏和福晋的小人。看着看着她发现一笔账目不对,就对春兰说:“让钱永青给我滚过来!”

    钱永青就是内膳房的总管钱公公。

    春兰瞥了一眼外面的风雪天气,不想出门,但是主子有吩咐她只得答应。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就被李氏看在眼里,她正一肚子邪火,当即就摔了手边的茶碗,冷声说:“怎么?不想出门?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一个奴才罢了,主子让你去顶刀子你也得去!”

    春兰跪在地上磕头,她知道李氏是在指桑骂槐,格格对于侧福晋来说也是奴才,可她只能受着。

    不一会儿钱公公来了,前襟都被打湿了也不敢收拾,赶紧打千请安。

    李氏只在气急的时候跟身边的人发脾气,平时在外面还是尽量维持着温婉的人设,是以她只是拉下脸,显出威严的气势,点点这一页的账册,问道:“这一笔银子是怎么回事?!”

    钱永青躬身向前瞄了一眼,心里一阵哀嚎。

    “回侧福晋的话,这是预备给落霞阁起小厨房的开销,一共一大两小三个灶眼,食材物件都从我们内膳房出。”

    落霞阁,又是落霞阁!李氏差点想破口大骂,好容易用最后那点理智给生生忍住了。

    “我知道了,”李氏的声音冷冽漠然,“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方便动工修灶台,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吧。”

    这个小贱人!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招数,引得四爷答应她那么多要求,连李氏自己都是生了弘昐请立侧福晋之后才有的这个特权。

    钮祜禄氏这个小贱人凭什么!连个孩子都没有,她倒要看看能横行到几时!

    打发走了钱永青,已经是晚膳时间。李氏气了一天,没什么胃口,只要了粥和几样小菜。

    秋菊提膳时,小葵花就一直跟在她后面,等到她掀开门口的棉布帘子时,小葵花瞅准机会一个俯冲,就进了李氏的屋子。

    屋里的丫鬟只见一道白影恍惚而过,吓得一阵低呼。李氏听见后不耐烦的问:“怎么回事?”

    丫鬟只好据实禀报,并猜测道:“奴婢并没有看仔细,只觉得像是只鸟。”

    李氏一想,这满府里不就钮祜禄氏那只鹦鹉飞来飞去么?于是她恶狠狠的说:“给我抓!抓到有赏!”

    秋菊只好安抚李氏道:“主子,这鸟飞不出去的,您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还是先用膳吧。”

    说着把食盒里的两样粥并几样点心小菜一一摆了出来,李氏恹恹的用勺子搅动粥碗,听着外面抓鸟的动静。

    小葵花是个护主心极强的小孩子,这种鹦鹉本就是‘伴侣式外交’,只认一只鸟、一个人,它已经把馨瑶当做了那个唯一,因此今天就是来给主人报仇的。

    看见李氏在吃饭,它机灵的小脑袋一转,躲避着来扑它的丫鬟太监,从房梁上一路滑到李氏头顶,落到李氏面前的小八仙桌上。

    李氏看着它从天而降,差点被吓得心肌梗塞,一时呆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小葵花迈着内八字走到她的粥碗边,撅起它的小屁股,像是蹲马桶一般,排泄了一通鸟屎。

    她这下是真的心肌梗塞了。

    “啊啊啊!!!”看着舒爽的展翅飞翔的鹦鹉,李氏几乎精神崩溃,惊声尖叫道:“还不快给我抓住这个小畜生!我要一根根拔了它的毛,活活摔死!”

    东院的正屋一时间鸡飞狗跳,丫鬟太监齐齐出动。

    可惜这正屋太气派,屋顶很高,小葵花滑翔在房梁附近,眼见守门的人都跑进来抓鸟,它笔直而下,落在门槛旁边,用爪子费力的抓住厚实的棉门帘,掀开一条缝,然后溜了。

    只剩李氏在这里怄的快吐血。

    “春兰!秋菊!还不快拿走,你们也要气死我么!”李氏捂着胸口,脸色涨的紫红,指着刚刚摆上的晚膳,“还有这个!把桌子也给我砸了!我再也不想看见它!”

    她一定要把钮祜禄氏踩在脚底下不可!

    …………

    馨瑶一直昏睡到晚膳时分才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酸涩,动也不想动,嘤咛一声翻个身,发现狗男人不在身边,抬头朝外看去,发现他正好整以暇的在外间榻上看书。

    她摊在床上,慢慢回忆下午发生的事情,就两个字:后悔。

    酒精害人呐!

    越是模模糊糊回想起一些片段,她越是不想面对四爷,可现在晚膳时分她又饿得很。权衡再三,还是饿肚子比较难受,只好硬着头皮爬起来。

    “醒了?”胤禛听到动静抬头,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幸好黄鹂匆匆赶来给她解围,她乖巧的一笑,又是那副甜美的模样,轻声道:“妾身先去梳洗。”

    磨磨蹭蹭了好久,馨瑶才鼓足勇气出来,晚膳已经摆好了。她打定主意这几天少说话,是以默默跟着四爷下楼就坐。

    中午吃了锅子又喝了酒,晚上这顿就比较清淡,馨瑶一勺勺舀着冬瓜丸子汤,头低的快拱进碗里了。

    胤禛看着她那小怂包的样子,轻笑出声,戏谑的问:“我记得下午时分对面还坐着一个豪爽的侠女,怎么现在又如此扭捏?”

    “爷,妾身错了。”馨瑶放下汤匙,非常诚恳的认错。

    “不必,爷觉得你还是叫‘阿四’叫的更顺口些。”胤禛一本正经。

    馨瑶心里吐槽狗男人太小心眼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勾着四爷的袖子,嘟着嘴小声辩解:“酒后胡言乱语怎么能作数呢?四爷是君子,当然是有容人的雅量啦……”

    “哼,巧言令色。”他反手抓住那只作怪的小手,板起脸训斥:“不成想你胆子竟然这样大,以后再敢这么胡说八道,看爷怎么收拾你!”

    馨瑶曲起手指挠一挠他的手掌心,调皮的半吐舌头,脆生生的说:“妾身一定谨记在身。”

    “今晚就开始抄《女戒》。”胤禛看小格格直起身子似乎有话反驳,又瞪了她一眼。

    馨瑶只要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说:“知道啦……”

    饭后四爷拉着她来到书房,亲自选了一杆翠玉狼毫湖笔塞到她手里,盯着她抄书。馨瑶简直是欲哭无泪,原身就只上过一年学,认识常用字能看账本子而已,而馨瑶上辈子只在小时候上过书法特长班,十岁之后就没碰过毛笔。

    可想而知写出来的字有多丑。

    胤禛看着这歪歪扭扭跟蜈蚣一样的字体,简直是不忍直视。他怎么就能因为她会念两首诗就误会她小格格有文化呢?

    “……够了。”看着那翠玉笔写出这种字,他认为是对笔的一种亵渎。

    馨瑶以为四爷被她的字丑哭,放弃了改造她的想法,仰起头眼含期待的看着他:“不用抄了?”

    胤禛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做梦。”

    他翻出文徵明的小楷字帖,给她换了一支普通湖笔,道:“一天五张大字。”

    “……???”

    是人么?她是来给他当小老婆的,不是当他的学生来写作业的!

    情势比人强,在四爷的威压之下,馨瑶只好参加这个强制性黑心书法课,刚写了两张就觉得手腕酸痛。

    她放下笔,悄悄的揉捏手腕,四爷瞥见后吐糟道:“也太娇气了点。”

    “今天体力劳动过多。”馨瑶嘟着嘴,不甘示弱。

    四爷被她的话一噎,反问:“那你想试试更多么?”

    “……”不了不了,不跟狗男人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被人盯着写完了五张大字,馨瑶觉得简直腰酸背痛。四爷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教她,后背要挺直,手腕要悬空。等她摊在榻上休息的时候,心里只有一句话: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小葵花溜溜达达的进来,像是凯旋的将军一般,迈着内八字走到她身边,叽叽喳喳的把刚刚的壮举说来表功。

    馨瑶跟听故事一样,先是惊呼,随后知道小葵花竟然往李氏的粥碗里拉了一通,直接笑倒在榻上,笑的四爷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摸摸小葵花因得意而抖开的羽冠,认真的对它进行了一番表扬,尤其褒奖了在敌军阵中冲杀的行为,美得小葵花直扑腾翅膀。

    不过在最后,馨瑶还是严肃的说道:“下次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万一被人抓住怎么办?我都来不及救你!以后不许那么大胆了,听见没?”

    虽然知道李氏吃瘪她是很高兴啦,尤其搅和的李氏吃不了晚饭,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不过要是跟小葵花的安危比起来,李氏那点子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至少她今天把四爷抢过来就够李氏难受一阵的了。

    馨瑶悄悄看向被当做工具人的四爷,他正在练字,一笔一划,极尽认真。他也是怕她以后喝多了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才这样对她,而不是单纯感觉被冒犯所以生气的吧?

    是关心她的吧?

    她默默走到书案旁边给他研磨,胤禛收完最后一笔,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揉着她的手腕问:“不是说手疼?”

    “爷给我揉一揉就不疼了。”她娇声靠在四爷怀里想:这男人虽然狗,可好歹是她无可奈何的饭票,要是能有一份真心和尊重,对她也是一种慰藉。

    胤禛把她抱了个满怀,想了想说道:“就算讨好爷,每天五张大字也不能变。”

    “……”

    “练字可以怡情养性,以后若是有人给你下帖子,你这一笔字怎么拿出去见人?”

    等小格格成了侧福晋,要交际的地方还多着呢。

    馨瑶实在受不了他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好好的温馨气氛都破坏没了,她伸出如玉般的食指,贴在他的嘴唇上,嗔怪道:“我知道爷是为我好,不要再唠叨啦!”

    胤禛握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堵在他嘴上的手指,咬的她麻酥酥的,才轻笑道:“小没良心的。”

    馨瑶回想这两天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小葵花的所作所为,怕是彻底惹恼了李氏,以后一定会来找她打击报复,她想想就觉得烦,因而暗搓搓的问道:“爷……明天还来么?”

    她怕李氏明天就去找四爷告黑状,虽然她相信四爷肯定不会黑白不分,可眼前人毕竟是个大猪蹄子,要是李氏祭出白莲花绝招,让四爷头脑一热呢?馨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留住四爷一段时间,等她的小厨房建好了,她至少能安全点。

    四爷想起她下午那悖逆的问题,打趣道:“怎么?害怕爷去找别人?”

    馨瑶没法解释,只能一头扎在四爷怀里,任由他误会,好歹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胤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拍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小狐狸尾巴终于是露出来了,果然是个小醋精。”

    第36章 第 36 章 生活不易,瑶瑶叹气

    第二日一早寅时正刻, 胤禛在苏培盛的轻唤下准时起床。他跟往常一样让人服侍着轻身起床去洗漱,等回来想穿外衣时,却发现小格格坐在床上, 睡眼朦胧。

    “今儿可稀奇了。”胤禛有些意外, 随口打趣她。

    馨瑶心里装着事情,因此睡得就稍微警醒些, 苏培盛说话时她就悠悠转醒了,等听到四爷洗漱的声音, 她终于挣扎着, 咬牙坐了起来。

    她第一次这么早起床,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 本能的扶着床边站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到四爷身边。

    胤禛刚伸出胳膊让黄鹂穿上长袍, 衣襟还没扣上。见馨瑶过来, 黄鹂她们还以为格格今日终于贤惠了一把,要服侍四爷穿衣, 因此懂事的退到一边。

    胤禛好奇的看着她,想知道小格格想干什么,结果馨瑶拽着他的衣角, 仰着头问:“你今天要去哪儿?”

    胤禛朝苏培盛使了一个眼神, 苏公公立马领着人退出去, 小小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胤禛捏着馨瑶的脸说:“你话可不是你该问的。”

    连福晋都不会随意打听他的行踪呢, 更何况是一个小格格,虽然他挺喜欢她的。

    馨瑶这边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她心里就是想不能给李氏告黑状的机会,得缠着四爷直到小厨房弄好, 把这落霞阁搞成自己的基地。这样就算李氏要对付她,她大不了关起门来过日子,反正吃喝不愁。

    她倚在四爷胸口,凭着本能撒娇,声音软糯:“昨天不是说好,今天还要陪我么?”

    胤禛很顺手的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带着一丝得意的说:“爷就知道。”

    小格格果然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这不就是恨不得时时粘着他?

    他假装正经的说:“爷知道你的心意,可府里也不止你一个人啊?”

    馨瑶有点醒盹了,她知道四爷这是又误会她吃醋。可…爸1四八一流9流散…她也不能一巴掌打醒四爷,对他吼道:你这个大猪蹄子别做梦了!

    唉,生活不易,瑶瑶叹气。

    她只好低下头,扯着他的衣角轻声嘟囔:“我不管,你答应我的。”

    被自己看重的女人这般惦记,饶是胤禛心里也有点飘飘然,他看着小格格这副难舍的模样,想一想今日的安排,只好抱着她说:“爷中午来陪你用膳。”

    得到了四爷承诺的馨瑶本来想滚回床上继续睡,可刚利用完就抛开有点不厚道,她只好直起身子,帮四爷扣衣襟。

    系上腰带后,就该往腰带上挂荷包香囊玉佩等小物件,这个馨瑶就傻眼了,说实话她从来也没留心看过四爷平日的穿戴。

    胤禛从一旁的托盘里指了几个,馨瑶听话的一一挂好,他感慨道:“爷还从来没从你这里收到过针线。”

    这个时代最能表达女人对丈夫和子女关心的,就是各种针线活了,小到荷包、汗巾,大到成套的衣服、绣画,什么都能做。

    可馨瑶是什么人?别说她没这门手艺,就是有她也不会干的,十字绣她都嫌累好不好?

    因此她只能装死不说话。

    胤禛也没强求,似乎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用过早点就出门了。

    馨瑶又补了回笼觉才正式起床,刚吃过早点想研究一下新的娱乐游戏,黄鹂就神情古怪的进来禀告:“格格,侧福晋那边的春兰来请,说是要格格去侧福晋那里见客。”

    “……?”馨瑶纳闷,李氏这是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她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外人呢,连福晋都从来都叫她招待客人,李氏就更没怀什么好心思了。

    “我能不去么?”

    黄鹂泄气的说:“恐怕不行。这回来的是钮祜禄氏一等公夫人。”

    馨瑶脑袋转了几圈才知道黄鹂说的是谁,更加泄气的说:“给我更衣。”

    这钮祜禄氏当然不是馨瑶的亲戚,而是孝昭皇后那一支,康熙初年四大顾命大臣之一、一等公遏必隆的嫡出幼子,阿灵阿的夫人,也就是——四爷的亲姨母,德妃的亲妹妹。

    从身份上算是馨瑶的主子加长辈了,不由得她不去。

    馨瑶换上一身隆重的见客礼服,烦躁的只把花盆底踩得哒哒直响,往东院而去。

    钮祜禄夫人乌雅氏今年不过三十五六岁,生的面容姣好,是个端庄华美的贵妇。她今天是来替丈夫阿灵阿为朝堂之事来探探口风的,不巧福晋抱恙,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她只好来这里看看孩子。不想李氏说府里来了新人,要让她见见。

    李氏笑语嫣然的陪坐在一旁,见馨瑶来了,还亲切的朝她招招手,仿佛她们之间关系很亲近一样,给她引见:“这是四爷的姨母,钮祜禄氏一等公夫人,说起来你们还是本家。”

    馨瑶还是第一次见李氏这白莲花的表演,心里啧啧称奇,她就没这份本事了,再加上有些紧张,笑的很勉强,福身道:“夫人万安。”

    李氏偷偷观察乌雅氏的表情,发觉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心里有点得意。

    这两支钮祜禄氏虽然祖上有亲,但在满洲贵族圈子里的地位可是云泥之别,孝昭皇后这一支对馨瑶这边一直娶汉军旗女子十分不满,因此从不来往,李氏就是要挑拨的乌雅氏对馨瑶不满,最好能以长辈的身份狠狠训斥一番。

    乌雅氏看馨瑶生的貌美娇俏,直如一朵艳丽的杏花,想起之前这支远亲到处给女儿走门路,就先给馨瑶打上了个‘狐狸精’的标签。

    她神色有些淡淡的,问道:“是谁家的女儿?”

    没人让馨瑶坐,她只好端正的站在那里,答:“家父正是旗内从五品讳凌柱。”

    “哦,原来如此。”乌雅氏端起茶碗,显然态度冷淡,不想再说。

    李氏此时笑着插嘴:“姨母不知道,钮祜禄氏平日里乖巧天真,颇得四爷和福晋的喜爱,连园子里的小院也拨给她住了。”

    馨瑶一翻白眼,心道李氏这就开始了,抓不到四爷,居然找外人来告状,亏这女人想得出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态度恭谨:“妾身不过是想着主子爷的身体,于吃食一道上多费些心思罢了,当不起侧福晋的夸赞。”说完她还腼腆的笑笑,好似全然没听出李氏的用意。

    李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乌雅氏面色缓和了些,她说:“你能这样想没错,好好服侍主子就是你的本分,对福晋、侧福晋也要恭敬有加,切记不能恃宠生娇。”

    馨瑶又行了一个福礼,面上愈加恭谨,脆声道:“妾身定谨记夫人的教导。”

    起身时她瞥见李氏又想要说话,趁着乌雅氏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她大着胆子,语气天真的说:“妾身前几日新做了一种锅子,本是想进献给四爷的,后来听说爷晚上去侧福晋这里,便巴巴的送来了。”

    说完还朝乌雅氏娇憨的一笑,她可没有靠这个来争宠哦。

    李氏没想到在搬弄是非上居然遇到了对手,她又不能说那锅子是她丫鬟抢过来的,只好勉强的说:“是有这么回事。”

    白白的给馨瑶刷了个好名声。

    馨瑶看乌雅氏没有面露不快,便继续道:“那锅子清淡暖心,做法简单,不单单是四爷,就连侧福晋吃了也能美容养颜的。”

    “哦?”乌雅氏主动出声,虽说她这个年纪都快当婆婆了,可女人哪有不爱美的。这东西就跟传销一样,看馨瑶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见她那玉肌雪肤连毛孔都瞧不见,心里不由自主先信了一分。

    说到吃那是馨瑶的强项,她认真的把关东煮的食谱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讲解道:“这底汤既有家禽又有干贝鲍鱼等海物,效果一点也不比燕窝鱼翅差,且熬制时那些浮沫油腥都是撇干净了的,绝对不会让人过胖。”

    乌雅氏听了果然觉得有理,当即指着下首的交椅说:“坐吧,你这孩子有心了。”

    馨瑶站了半天终于能歇歇脚,赶紧谢恩落座,接着说:“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妾身也没什么本事,不过就是想一家子都长命百岁罢了。”

    乌雅氏开了笑脸,转头对李氏道:“果然是个好孩子。”

    李氏一看乌雅氏居然开始和钮祜禄氏讨论起‘吃猪蹄到底能不能美容’这种话题来,心里怄的要死,她叫钮祜禄氏来是想看她被训斥的,不是让她来抱大腿的!

    是以她找了个机会插进去,对馨瑶半开玩笑道:“没想到你竟有这本事,怪不得主子爷总愿意去呢,以后妹妹也常来我这里坐坐。”

    咦?这是说她扒着四爷不放?在长辈面前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李氏也是怒火中烧失了智,果然乌雅氏有点不满,但她对李氏印象一向不错,因此只是劝她说:“这些东西说起来,不过是消遣,我们做女子的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我刚刚看弘昀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些,不如你也想想怎么给他好好补一补才是。”

    李氏这些日子一直谋求让弘昀去上书房读书而不得,这下子被戳中了肺管子,心里难受的紧,也默默闭了嘴。

    就在这时,丫鬟来报:“主子爷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 爷这不是来了?

    胤禛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眼神扫过馨瑶略有些诧异,他微微一躬身,算是给乌雅氏行礼:“姨母安好。”

    乌雅氏见到胤禛, 眼神里有些热切, 她姐姐德妃和这个外甥相处的不咸不淡,乌雅氏只好偶尔从中调解, 毕竟十四阿哥还小,乌雅一族的兴衰还是要靠四阿哥才对。

    “我来瞧瞧弘昀, 不想李氏叫了这个孩子来, ”乌雅氏指着馨瑶,“就多聊了几句, 这丫头倒是懂得些吃食上的讲究,更难得是恭顺。”

    胤禛莞尔一笑, 点点头, 没多说话。

    去年皇上亲自御书“崇先裕后”的匾额让十阿哥送了过来,今年刚开年就提拔李光地当了文渊阁大学士, 正式封阁拜相,他猜测姨母是替阿灵阿那个老纨绔来探口风,好决定要不要站在老八身后, 但他偏要装作不知道, 继续扮他的闲人居士。

    乌雅氏看他不接话便知道了他的态度, 也没有多留, 寒暄几句就告辞而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李氏温和的一笑,对钮祜禄氏道:“我想着你好歹也是姨母的本家,就让你出来见见,今日辛苦你了, 快回去歇着吧。”

    既跟四爷解释了叫馨瑶来的原因,又光明正大的撵人。

    馨瑶磨磨蹭蹭的起身,微微鼓起脸颊看向,仿佛无声的控诉:不是说好了中午陪我吃饭么?

    她这一走,李氏肯定要开始演电视剧了。

    胤禛感受到小格格幽怨的眼神,感到好笑,他轻咳一声,对馨瑶说:“那你先回去吧。”

    本尊发了话,馨瑶也没办法,她在心里大骂四爷:说话不算数的大猪蹄子!然后气鼓鼓的回了落霞阁。

    胤禛先去看了弘昀,细心的点评了一番他写的大字,然后摸着他的脑袋说:“弘昀告诉阿玛,想去上书房读书么?”

    弘昀赶紧点头,大声说:“弘昀想去!”

    “上书房很累很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难得有休息日,弘昀为什么想去?”

    弘昀想了一下,如实说道:“额娘说上书房好,所以弘昀想去!”

    “……?”这是他儿子吧?胤禛一瞬间有点怀疑,弘昀自小身子弱一些,又是侧室所生,不需要出头露面,是以李氏拿他当命根子一样,性子竟然养成这样。

    这样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上书房那复杂关系的……也罢,弘昀若是能像五弟一样敦厚,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他有些遗憾的拍拍弘昀的肩膀,走了出去。

    回到东院的正堂,李氏正在那里等着,两人闲聊了两句府里的庶务以及与各府的人情往来,李氏正想留四爷用膳,顺便哭诉一下钮祜禄氏那只鹦鹉无法无天的恶行,没想到四爷先提了。

    “刚刚看见钮祜禄氏我才想起来,小厨房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李氏听了心里嫉恨,只好拿出之前那套话应付四爷:“妾身想着现在还天寒地冻的,不宜动工起灶,因此想等着开春。”

    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小格格天冷乱跑才要弄小厨房的,李氏这个借口显然不合格,因此四爷说:“不过几个灶台而已,又不是破土上梁的大事,不必如此谨慎,还是尽快吧。”

    …………

    馨瑶气哼哼的回了落霞阁,刚坐下还没调整好心态,小红鲤就很没眼色的来问她用膳的事情。这一下她心气儿更不顺了,想着四爷中午肯定不会来了,不如吃点重口的,就点了一份水煮肉片。

    然后她就把这件事撇到了一边,和黄鹂商量起了她的铺盖卷。

    这个时代的被褥里塞的都是棉花,有钱人家到了冬天还会铺上柔软的动物皮子以保暖。棉花虽然软,但是到底没有弹性,睡一段时间就被压实了,只能等到有太阳的时候那出去晾晒,以期暄软些,或者就要费力的把被褥拆开,把里面的棉花拿出来重新用线弹一遍。

    现在馨瑶的生活品质渐渐好了起来,过起特权阶级拥有的享受,因此她决定搞一套羽绒被,改善一下自己的寝具。

    她让人去搜集了大量白鹅腹部柔软的鹅绒,经过清洗晾晒后填充到被子里,摸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不过,现在黄鹂抱着羽绒被跟她反应道:“格格,这被子虽然又轻又暖,可里面的绒毛总会滑落,分的不均匀,而且有时还会透过缎面跑出来。”

    馨瑶才想到现在的布匹都是手工纺织的,没有那种经过化工处理的紧实被面,皱眉思索了一阵,她便说:“不然……把棉花压实成薄薄的一层,附在被子里面的两侧,应该能挡住的吧?”

    黄鹂应声,去拿了棉花过来,馨瑶和她开始研究要怎么弄才能挡住羽绒,好一会儿才定下来。

    馨瑶一看快到午时,就让摆饭,正当中便是水煮肉片。

    这还是她告诉膳房的做法,取上好的猪里脊肉,切成薄片,加入蛋清淀粉以及盐料酒等腌渍,先把干辣椒和麻椒用油小火干炸,煸出香味后捞出,就着锅里的油爆炒豆瓣辣酱,再填上高汤,加入嫩白菜调味,铺上肉片一起熬煮,最后撒上剁碎的干辣椒和花椒,用热油那么一浇,真真是又麻又辣,鲜香扑鼻。

    馨瑶只闻味道就分泌出口水了,赶紧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全然把四爷给抛到了脑后,大猪蹄子算什么,有肉好吃么?李氏爱怎么折腾随她去,先好好吃一顿再想对策吧。

    这道水煮肉片肉嫩入味,麻辣得宜,馨瑶吃的十分痛快,不过这具身体对麻辣的承受力很脆弱,一碗饭下来她就辣的满头是汗,眼眶通红,不停的吸气来缓解辣的痛感。

    胤禛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和李氏商量完小厨房的事情后发现已经过了午时,想起自己答应小格格一起用膳,就不顾李氏楚楚可怜的挽留,赶了过来。

    结果……小格格居然自己吃上了?

    馨瑶正想再添一碗饭,就听到四爷来了,麻辣上头,她晕乎乎的起身行礼,然后把碗递给了一旁的黄鹂。

    “……”格格怕不是气傻了吧,这种时候不应该赶紧招呼四爷么?

    胤禛最近一看,小格格双眼通红,眼底一片水光潋滟,时不时还有抽气声,那小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不过就是来的晚了点,至于这么伤心么,小格格竟然喜欢他到这种程度。

    他走过去拥着她坐下,一副‘爷都懂’的样子,怜惜的说:“用膳时不要胡思乱想,仔细克化不好。”

    “……?”馨瑶一脸问号,转头去看四爷。

    那双梅花鹿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胤禛语气温和,解释道:“不过是有事耽误了一下而已,爷这不是来了?”

    “哦……”馨瑶才明白四爷误会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得知四爷居然特意赶回来,她竟然有点感动。

    虽然不舍得水煮肉片,可老板都这么顾及她的情绪,信守承诺了,她也得有所表示嘛。

    “让他们重新上一份清淡的吧。”馨瑶看向四爷,以眼神询问意见。

    胤禛看那肉片的汤里飘着油花,确实是没胃口,但他还是说:“你若喜欢就不必撤换。”

    馨瑶最后不舍得看了一眼她的美味,坚决的扭过头,道:“爷这几日不是不喜欢吃油腻的么?那日的鸳鸯锅爷就没吃几口肉。”

    更何况这水煮肉片可比那微辣版的鸳鸯锅重口多了,要是四爷发现她是单纯辣成这样的不就露馅了。

    膳房急速的上了两份热汤面和几个配菜,馨瑶陪着四爷用了小半碗才停下筷子。

    饭后胤禛拉着馨瑶去了书房,一边给她挑今天要练的字一边说:“以后不许这样,被奴才看见像什么样子。”

    馨瑶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写五张大字就惆怅,这黑心的书法练习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好了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呢?!让她摊在榻上嗑瓜子翻话本不好么?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

    这样想着,她语气就有点恹恹的,回道:“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可胤禛不依不饶,想到严肃认真的跟她谈一谈关于‘主子的威严’这个课题,小格格天天和身边的丫鬟嘻嘻哈哈,早晚是个问题。

    馨瑶被他唠叨的没办法,只好一头扎在他怀里,糯糯的说:“不是有爷在呢么?”

    这句话显然效果极好,胤禛一怔,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调侃着问:“你就准备一辈子这么样不长大?”

    “嗯。”馨瑶搂着四爷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反正钮祜禄氏一直是个格格,又没当过皇后,直接成了皇太后吃香喝辣去了,她不想学这些劳什子封建糟粕。

    胤禛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心里默默的想,要不……还是不勉强她了?就像她说的,万事有他呢。

    他放开小格格,让她做到书案后面,指着字帖说:“这个总是要学的,好好练。”

    馨瑶顿时在心里哀嚎,果然天下的老板都是一个样子,总能想出为难优秀员工的方法!

    第38章 第 38 章 关于小厨房的建设问题……

    李氏心里憋着气, 看什么都不顺眼,可四爷亲自叮嘱过落霞阁的小厨房,她又不敢不听话, 于是只能派人把缩在西后院的武氏找来。

    西后院这段时间都处于大门紧闭的状态, 但是主要针对的是郭氏,武氏可以从后门自由出入。

    武氏来了之后, 李氏热络的招待她。这武氏原就身体弱一些,小毛病不断, 这一冬天在屋子里捂的脸色越发苍白。

    “好妹妹, 你也该多出来走走,主子爷又不是禁你的足。”李氏笑呵呵的拉着她纤细的手。

    武氏自嘲的一笑, 道:“我这咳疾若是犯了,走到哪里都招人烦, 不如躲在自己屋里, 正好院子里现在安静的很,适合养病。”

    况且……就算不关院门, 四爷也很少能想起她来。

    李氏当初收服她就是因为她聪明沉稳又不是四爷喜欢的类型,用来给自己打下手刚刚好,因此也略过这个话题, 只问道:“郭氏现如今如何了?你可得费心些。”

    “请侧福晋放心, 有您见天的派人送东西, 院子里哪有人敢怠慢, 只是郭妹妹自己有些想不开。”

    郭氏自从上次被四爷严厉斥责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凋谢的花, 偶尔上来一股火气就使劲摔东西,尖声咒骂,可过后又重新变得萎靡不振。武氏不愿意去看她,只借口养病, 让自己的丫鬟盯着她吃补品喝安胎药。

    李氏听了,心有戚戚:“到底年轻呢,一时看不开也是有的,你多跟她说说孩子,慢慢就好了。”

    李氏现在已经有两子一女,宫里还从来没有过三十岁后还能诞育子女的妃嫔,因此郭氏生孩子总比钮祜禄氏怀孕好得多。

    “我省得。”武氏含笑答应。

    寒暄过后,李氏口含半酸的说:“咱们这位爷,是最体贴不过的,想着落霞阁离内膳房太远,就允许那儿设置一个小厨房。你也知道,我这里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因此特地来跟妹妹讨个主意。”

    武氏听了,微微一思索便说:“这是好事。”

    李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半阴不阳的说:“自然是落霞阁的好事。”

    “对侧福晋来说也是好事,”武氏淡然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主子爷看重钮祜禄氏,那侧福晋不妨看的再重些,抬的再高些,把小厨房当膳房来修,到时候爷肯定高兴。不过……到底是施土动工,冲撞到人就不好了。”

    李氏眼神一亮,立刻明白过来,笑吟吟的颔首赞道:“还是你蕙质兰心。”

    …………

    第二天李氏居然亲自跑去了落霞阁,吓得馨瑶瞌睡都没了,差点想关院门。

    李氏呼拉拉带了一大群人,摆足了侧福晋的架势,可刚进门就亲热的拉住了馨瑶的手,笑意盈盈道:“不必多礼。”

    搞得馨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悄悄抽回自己的手。落霞阁正堂明朗开阔,她请李氏到正中八仙桌旁的上座,自己在两列黄花梨圈椅中挑了个下首的位置,离得远远地。

    李氏眼睛一转,似是打趣道:“你怎么坐到那里去了,怕我打你不成。”

    怕,怕得很好么?馨瑶看看外面那二三十个短打扮的小太监,怎么看都像是来找茬打群架的。

    “妾身如何敢与侧福晋平起平坐,共享主位,还是这里合适。”馨瑶抬起头,也笑的一脸纯真。

    李氏虽然手下紧紧捏着帕子,恨不得划花馨瑶的脸,可脸上却愈加的温婉,抿着嘴浅笑:“哎呦呦,怨不得乌雅氏姨母喜欢你,说你恭顺。瞧瞧,落霞阁都给你住了,你就是坐在我这儿,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馨瑶赶紧站起来轻轻一福,露出两颗蜜糖般的小梨涡,“都是四爷怜惜罢了,这满府哪一处屋舍花木不是属于爷的呢。”

    大猪蹄子安排的,有本事你去找他撒泼啊?

    李氏口头上占不到便宜,又开始论别的,从喝着的大红袍到身后条案上摆着的玉如意,温声软语里句句带刺,馨瑶为了应付她脑细胞消耗过多,累的直想去暖炕上摊着。

    到了这会儿,李氏才切入主题:“主子爷交代要在你这里起一个小厨房,我自然是十分上心,生怕底下不长眼的奴才随意糊弄,便带着他们过来了。”

    说着就让领头的太监去查看方位、丈量尺寸。

    馨瑶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人跟上去,以防他们动什么手脚,自己则继续以不变应万变。

    不一会儿勘查的太监回来,恭敬的禀报:“回侧福晋、格格的话,已经选定在西侧倒座房旁边另搭一个屋子,再垒上灶台。”

    跟着去的陈起鹏一脸平静,表明他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不过馨瑶还是赶紧说:“这也太麻烦了些,天寒地冻的如何盖房子?就挑个现成的倒座房好了。”

    李氏一本正经的反驳:“那倒座房又矮又进深又浅,怎么能够用呢?放心,既是爷吩咐的事情,我自当好好办,你不用怕麻烦。”

    又叮嘱那太监道:“不许偷工减料,欺上瞒下,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领头的太监诺诺称是,恭敬的问馨瑶:“格格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提了,奴才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圆圆满满。”

    “不用了吧……”馨瑶发现李氏眼含鼓励的望着自己,就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侧福晋待我……真好。”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李氏笑眯眯的让太监下去干活,才面露踟躇的对馨瑶说:“不过……到底是建房动工,必定会嘈杂些,那位置离你的院门又比较近,冲撞到人就不好了,是以这段时间还是要委屈你了。”

    哦……馨瑶心里踏实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想把这里变成另一个西后院,乱的让四爷不能过来,去其他地方传播一下爱的种子。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四爷已经在这里连续宿了半个多月,的确有点风头太盛。而且她期初缠着四爷就是为了拖时间,现在小厨房正在建,她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什么损失,这个交易可以有。

    于是她眨眨眼睛,道:“四爷和福晋、侧福晋如此为妾身着想,我自然不能不懂事。”

    李氏以为她低头服软,十分满意,又闲聊了两句才告辞,留下那一院子二三十个的小太监,着手开始干活。

    馨瑶原本以为事情进展顺利,结果等要睡午觉的时候才知道厉害。

    实在是太吵了。

    砂土石料被人吆喝着抬了进来,掼在地上荡起一阵尘土。木质门窗没有什么隔音效果,馨瑶被吵的睡不着,皱着眉头来回翻身。

    伤好后的白鹭归职原位,见她这样,便在博山炉中燃起一小块安神香,然后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出来,叫来陈起鹏,低声训斥:“还有没有规矩了?!你是怎么管事的!”

    陈起鹏有苦说不出,他在这院子里本来也没什么存在感好吧,何来管事一说?就略有些委屈的嘟囔道:“白鹭姐姐,他们都是侧福晋派来的,哪个会听我的话?我早说过了,没人搭理啊!况且我本来也没管什么事。”

    白鹭养伤的时候思考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前途、关于格格的位置、关于四爷的态度,她明白这是因为四爷看重格格所以才要用她,要她想格格没想到的,做格格不方便做的。

    有了这份责任感之后,她就不如以前好说话,亲和中带着一种端重,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瞧你话说的,还敢埋怨主子不成?你是能跟各处打好关系给格格带些新鲜玩意,还是能巴结上前院消息灵通些?出府买两次东西算什么本事?”

    看着陈起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臊的还是不服,白鹭最后总结道:“他们进了落霞阁,就是你的事,你若管不了,有的是想来替你的。”

    陈起鹏听出了白鹭的威胁,赶紧堆笑讨饶,狐假虎威的去呵斥了一番,又从茶房煮了一大壶姜汤来给他们驱寒。

    这些小太监喝了口热的果然配合了不少,搬运东西没那么大声。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馨瑶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说话的嗓音更加的尖锐起来。

    这一天四爷十分忙碌,一天都在外面不知去了哪里,半夜将近亥时才披星戴月的回来,可能是累极了,直接睡在了书房,没进后院。

    又过了一天,小厨房开始往夹板墙里填灌三合土,吵也就算了,馨瑶觉得连屋里都是一股土味。她一把推开棋盘,对陪着她下五子棋的白鹭说:“……陪我出去躲一躲吧。”

    白鹭给她收拾好,扶着她去了前面的园子,冬日里只有些残景,倒是凉亭旁移栽了一片梅花,白梅腊梅相间,相映成趣,馨瑶便去那里坐坐。

    “什么时候能修好啊。”馨瑶抱着手炉,把身上的大氅裹的更紧些。

    这李氏也太小心眼了一点,她都答应不霸着四爷了,居然还搅的她睡不好,“惹急了我也去四爷告状,哼!”

    没等她接着抱怨,梅花丛里响起胤禛的声音:“要跟爷告什么状?”

    第39章 第 39 章 列女传与改嫁

    目若朗星的清俊男子慢慢踱步而出, 馨瑶没想到四爷会出现这里,心底倒是有些惊喜,她笑眼弯弯的往前迎了两步, 嗔道:“我倒不知四爷竟会听人家的墙角。”

    胤禛也穿着厚重的大氅, 牵过她的手一起坐到凉亭的美人靠板凳上,悠悠然道:“这亭子四面皆空, 何来墙角一说?”

    “……反正,偷听人说话非君子所为。”馨瑶发觉牵着她的大手有些冰冷, 也不多问, 只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

    胤禛接了,心里一暖, 嗤笑道:“你个小丫头倒知道什么是君子之为。”

    “那当然!”馨瑶骄傲的扬起自己的小下巴,她虽然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 但是拽几句国学经典还是没问题的, 隧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所谓克己复礼, 便是君子。”

    偷听墙角显然就违反了‘非礼勿听’。

    胤禛听了这话没再和她打趣,反而沉默凝思起来,英眉蹙起, 表情严肃。

    现今刚入二月, 皇上前日从汤泉行宫回銮, 这几日便要动身去南巡。此次南巡除了照例视察黄河淮河治理情况, 也要再入江南, 驻跸江宁织造曹家。江南曹李孙三家结为一体,是皇上信任的家奴,可胤禛得到消息,曹家给过太子不少供奉, 李家又暗暗有被老八拉拢的趋势。

    直郡王与太子两党的朝堂斗争愈发激烈尖锐,让他不堪其扰,这才出来散散透口气。

    小格格刚刚说的话,出自《论语》。孔圣人说大家若是都能‘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焉’。国库空虚,官浮于事,禄蠹贪庸,哪个都是亟待解决的大事,偏偏没多少人懂得‘克己’,搞得官场乌烟瘴气。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倒不如一个小女子,真真是斯文败类,禽兽不如!

    胤禛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才回过神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看小格格疑惑的盯着他,胤禛没法解释,便笑着问道:“你刚刚说找爷告什么状?”

    “侧福晋派人来修小厨房了,他们尽善尽美本是好事,只是我嫌太吵了,就出来躲清净。”

    “我说呢,”胤禛捂热了手,把手炉还给她,摸了一把她凝脂般的脸颊,“你这么个好逸恶劳的懒散人,大冬天的不窝在炕上,倒出来逛园子。”

    随后他挑着眉,又开始日常教导:“爷以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也该讲究些御下之道,你偏说你不愿想不愿学。现在好了,做主子的倒被奴才逼得躲出来,你可够有出息的啊。”

    馨瑶被他念的脑阔疼,好好一个男人,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的,怎么对她就这么爱唠叨呢?!

    她抓着四爷的袖子凑上来,眨着水灵灵大眼睛说:“爷,我饿了。”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

    他真是拿小格格没办法,便对苏培盛吩咐道:“摆在书房吧。”

    馨瑶迟疑:“那我……?”也要去内书房?

    “不然你想在凉亭里就着冷风吃点心?”

    好吧,她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毕竟打发丫鬟来送东西是一回事,随意进书房又是另一回事。

    这府里这么多房屋院子,说起来只有内外书房是四爷自己的地盘,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四爷在家居装饰上的品味。

    家具全是厚重的深色系,要么乌木镶金角,要么紫檀嵌水墨纹大理石,而器皿摆件则是多以浅色系为主,偶尔有几件胭脂色点缀其中,反而衬托的恣意张扬。

    书房整体格局古朴疏阔,细看之下却雅致非常,贵重却不过分华丽。

    啧,不愧是四爷,审美可比以后她的败家儿子好多了。

    书房除堂屋外,西侧的两间用以日常起居,东侧的两间便是办公待客。馨瑶用了一碗暖乎乎的香酥酪,又用了几块牛乳菱粉糕,填饱了肚子,便探头探脑的往东面看。

    雍正的书房诶!馨瑶前世虽然是学文科出身,但是关于九龙夺嫡的历史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看几部辫子戏随大流而已,也不知四爷现在的心态是什么样子的。

    胤禛捧着茶,问她:“想去?”

    馨瑶犹豫了一刻,就轻轻点头,她房里那几本杂书早翻熟了,又怕让人出去买书这种事犯忌讳,四爷这里看样子书很多,说不定有好玩的呢?

    她眨着眼睛,真诚的补充:“我只参观,绝不乱摸乱动。”

    其实胤禛无可无不可,重要的东西都在外书房,方便随时和人商量,这里大多是个消遣,便领着她过去了。

    馨瑶一过去,就看到了一面墙的大书柜,情不自禁发出了‘哇’的一声感叹,接着就发现这些书都排列的整整齐齐,而且一格一格,都是按分类放好的。

    她挨个查看,居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套《三言二拍》,正好她前世只听说过是话本故事,还没看过,现在拿来解闷再合适不过。

    胤禛本来以为自知小格格的性子,想找几个新奇的摆件给她玩,结果一回头发现她拿着一套书翻的津津有味。

    他一扫那封面就无奈了,那一格里,全是被皇上点为所谓‘诲淫诲盗’的禁书。胤禛走到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伸手把书拿走,又塞了一本新的给她。

    “既然你这么喜欢读书,不如好好学习一下这个。”胤禛站的离她极近,低下头说话时几乎贴到馨瑶的耳边。

    馨瑶正觉得酥酥痒痒,一看见手里的书,眼睛立马变大了。

    《列女传》是什么鬼!

    “爷的书房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馨瑶侧过身瞪着他,有些不可思议。

    胤禛神色淡然道:“不止,还有全套女四书,足够你学的了。”

    馨瑶转过身,才发现现在的姿势十分暧昧,因她站在书架靠墙的角落,四爷又堵在外面,四舍五入像是被壁咚了。

    她仰着头,以手臂抵在四爷的胸口,嘟着嘴娇声说:“我才不要学这劳什子。”说着就要去拿三言二拍。

    胤禛一抬头,把书举到半空中,微笑拒绝:“这是禁书,你不能看。”

    四爷比她高了一个头,现在举得那么高,气的馨瑶直跳脚,心想早知道今天就该穿五寸高的花盆底,再与他一较高下,哼!

    “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既然是禁书,为什么还要收在书房里。”

    谁知胤禛一本正经的说:“留个证据,免得以后有人不知道该封禁什么内容得书。”

    “……”哇,好有道理的样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馨瑶没胆子跟四爷撒泼,便把列女传一并塞给四爷,道:“妾身是个文盲,书就不看了吧。”

    胤禛把三言二拍放到书架高处,馨瑶够不到的地方,才对她说:“你不是喜欢看故事么?这书里记载的都是女子先贤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然后拉着她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自己也拿起一册《资治通鉴》,细细品读。

    馨瑶不好打扰,靠在暖炕的迎枕上心想,这一波也太赔了,早知道就不该来书房,只得不情不愿的翻起列女传,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吐槽。

    别说,这些女子确实很优秀只得佩服,可有些人在封建礼教之下过得也太惨了吧。

    胤禛抬起头要端茶喝,正好看见馨瑶在不屑的撇嘴,连小梨涡都露出了半颗。

    他便好奇的问:“为何这般模样?”

    馨瑶就拉着四爷问:“这书里写‘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就是说一女不侍二夫,对吧?”

    平日里小格格都是嘻嘻哈哈,胤禛还是第一次和她做读书心得的交流,便放下手里的资治通鉴说:“这是自然。”

    “那为何官府还允许官府改嫁?”

    清代官府不仅允许寡妇改嫁,还有规定丈夫失踪离家满三年的,官府可以出具一个证明,让妻子拿着自己的嫁妆回娘家改嫁,连彩礼都不用退还,只是有些要脸面的大户人家不允许这种情况,觉得丢人。

    胤禛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道:“这世道女子生活不易,若是没了丈夫,反而要自己抛头露面,顶立门户,岂不是更不成体统?况且庄户人家也多需要壮劳力来耕作干活。”

    “好,就算是这样。那我现在看的这篇,讲的是卫定公的夫人定姜,她儿子死了,她亲自把儿媳妇送回娘家,让她去改嫁,君子们都称赞定姜夫人‘为慈姑过而之厚’。”

    馨瑶撇撇嘴,问道:“前面还说应该夫死不嫁,坚持守寡,现在又夸定姜让儿媳妇改嫁是慈爱仁厚。前言不搭后语,好没道理的书,我才不要看。”

    说着就把书扔到一边。

    小格格发脾气也带着一股娇嗔之意,看在胤禛眼里也觉得可爱。他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脱口而出:“若你守寡,该当如何?”

    当然是当皇太后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现在四爷连争储都还没开始呢,她自然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便实话实说:“那要看多大年纪了,若是年轻,当然要改嫁了。”

    说完了才发现四爷眯了起来,表情有点危险。

    于是她立马改口,狗腿的说道:“当然了,爷一定能安稳康健,长命百岁!”

    第40章 第 40 章 四爷,你戏有点多了。……

    馨瑶靠狗腿成功让四爷的脸色由阴转晴, 才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一旁百宝阁上放着的一座夕阳自鸣钟,已经将近晚上六点了。

    这是她平时吃晚饭的时间, 再留在书房蹭一顿就有点不像话了, 于是打算告辞。

    胤禛看她盯着自鸣钟,又喝空了碗里的茶, 便知她要回去,想着自己也与她一道回落霞阁用膳, 毕竟夜幕降临, 院子里不可能再施工了。

    不想这时苏培盛进来禀报:“爷,侧福晋说新得了几样山珍, 派身边的秋菊请爷过去用膳。”

    原本这样的情况胤禛都会给个面子,可现在馨瑶在这里, 直接去了怕小格格伤心, 他可还记得上次她自己吃饭偷偷哭的双眼通红的事儿呢!于是他便转头去看馨瑶。

    馨瑶本来就打算要回去的,是以也不在意。但是她机智的小脑袋灵光一闪, 想着四爷要是走了,这书房没人,她不就可以趁机看《三言二拍》了?反正这是一套五本, 外面有个书匣子装的, 悄悄抽出来两本外面又看不出来。

    于是她赶紧捡起刚刚被扔到一旁的列女传, 装模作样的翻起来。

    胤禛也不管苏培盛还在等着回话, 只问馨瑶:“刚刚不是还说这书好没道理?”

    “做事要有始有终, 妾身想把定姜夫人一篇看完,”馨瑶怕自己眼睛里兴奋暴露,是以头也不抬,尽量淡然的说:“爷快去侧福晋那里吧, 妾身看完这个就回去。”

    胤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小格格肯定不高兴他去找别人,这语气一听就是反话好么?刚刚还打算走,现在又开始翻书了?

    别说,这吃醋的姿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跟侧福晋说一声,爷今晚就不过去了。”

    苏培盛躬身应是,退出来跟秋菊转达四爷的意思。秋菊这里还是第一次碰到请四爷不成的情况,一看旁边站着的白鹭,就知道钮祜禄格格这个狐狸精在里面呢。

    呸,天天缠着爷们不放手也不知道害臊!秋菊恨恨的瞪了白鹭一眼,满脸憋得通红的疾步回去跟李氏告状。

    屋里馨瑶听到四爷说不去了,翻书的手一顿,这剧本不对啊!四爷不走她还怎么拿书?她抬头看四爷,表情有点僵硬,试探着道:“侧福晋也是一片好心,要不爷去看看?”

    “爷怕明天见你顶着一双核桃眼,消受不起。”胤禛尾音上扬,显然是在调侃上次的水煮肉片事件,笑话她今晚会伤心的把眼睛哭肿了。

    怎么可能,她是那种人么?!……算了,又没法和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大猪蹄子解释。

    她嘟着嘴,随手又把列女传扔到边上了。

    在书房又厚着脸皮蹭了一顿晚饭,想着干活的小太监应该都走了,黄鹂她们也应该把屋子都收拾妥当了,馨瑶这回决定真的告辞。

    不过想想还是舍不得她的小话本,她鼓起勇气,决定最后努力一次。

    “爷,我给您通一通头发吧?”馨瑶先是献上自己的狗腿,讨好卖乖。

    胤禛欣然应允,让张起麟进来找通头发的梳子篦子等物件,给馨瑶打下手。

    馨瑶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任何技巧,又怕篦子扯到四爷的头发,只得把动作放的愈加轻缓。胤禛觉得小格格手指插在他头发里轻柔娇软,玉骨天成,便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两人一时无话,只留满室馨香。

    馨瑶编好辫子,拴上压辫稍的翠玉扳指,挥手让张起麟出去。偷眼观瞧四爷似乎对她的服务十分满意,便半咬樱唇,大胆的把自己的白藕般的双臂缠在四爷的脖子上。

    “爷,你最近很忙吧?”

    胤禛顺手抱在她的腰上,带着笑意道:“爷不过两天没去找你而已。”

    这两日要应付皇上南巡的事,着实有些忙碌,都直接宿在书房,小格格一定是想他了。

    “嗯,我当然知道,我理解的,”馨瑶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循循善诱:“只是有点无聊而已……所以,不如把三言二拍拿给我解闷吧!”

    她眨着无辜的双眼,如秋水剪瞳,眼角含情,尽量显得自己可怜一点。

    “哦……”胤禛拖长了尾音,问:“书房里有一些游记和随笔,也颇有意趣,你若无聊不妨拿去读一读,那套话本是禁|书,不能拿出去的。”

    馨瑶低下头,抿着嘴有些迟疑,其实有其他故事看也可以,反正本来就是解闷的东西,可越藏着掖着她越好奇,在现代都能好好出版的小说到底能怎么个‘禁|书’法,总不会超过《金瓶梅》吧!

    是以还是轻轻的问:“那我在这里看?”就当是图书馆阅览室好了。

    “嗯?”胤禛挑眉,越发的觉得小格格是找个借口想缠着他。

    馨瑶以为四爷松口了,捏着他的衣襟,嘟着嘴娇声说:“我真的保证,只在这里看,绝对不会拿走或者传出去。”

    胤禛现在完全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掐着她红苹果一般可爱的脸颊,调侃道:“爷就知道,你果然是个见不得爷去找别人的小醋精,为了赖在我这里,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想出来?”

    “……???”哪里烂了,这就是她本来的目的好不好!

    她赶紧辩解:“我真的是想看书……”

    “那你刚刚晚膳前为什么不回去呢?”

    ……行吧,反正她现在是解释不清了对吧!馨瑶不说话,撑着胳膊就要从四爷怀里立起来。

    胤禛一把又给她按回去了,高声朝外面喊:“苏培盛!”

    苏培盛匆匆进来,就听得四爷吩咐:“让人把钮祜禄氏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小厨房修葺这几日,就先暂住在这里。”

    别说馨瑶,连苏培盛都懵了,这内书房别说女人来住,后院人就是来都很少来的。他回过神来赶紧应下,出去找白鹭商量,心里想着:这后院是真的要变天了。

    馨瑶突然听到自己要搬家,期期艾艾道:“爷,这……这不合适吧?”

    别说李氏,就是福晋可能都会觉得她狐惑媚主。不过住在这里,她这几日就可以躲避尘嚣和噪音,还能看小话本,顿时也有点开心了。

    胤禛一看小格格说话虽然结结巴巴,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可爱,分明就是口不对心,心里一定得意极了。

    他一脸的意味深长,深邃的眼神里写满了‘你这个小醋精就不要装模作样了,爷都懂。’

    不过,他捏着馨瑶脸颊的两根手指稍稍用力,冷哼一声:“只这几日而已,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赖在爷这里?”

    馨瑶护着自己的脸立马求饶,默默在心里吐槽,谁想赖在这里了,还不都是你脑补的?四爷,你戏有点多了。

    不过她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了四爷一个爱的啵啵。

    李氏听了秋菊的回禀当即摔了一个茶杯,气的连晚膳都没吃几口,这两个月她在四爷面前可越发没有分量了,还不都是钮祜禄氏抢去了。

    心存报复的她又让人在园子里守着,看看馨瑶什么时候回落霞阁,黑灯瞎火的,让钮祜禄氏摔一跤出出气也好。

    结果等了半天,春兰磕磕巴巴的跟她说:“小太监只看见钮祜禄氏身边的白鹭回了落霞阁,不一会儿就抬了好些物件又回了内书房,想是……想是今天留宿那边了。”

    春兰跟了李氏十多年,对她的脾气十分了解,话音刚落就立刻跪下,不出所料李氏手边那一整套官窑五彩茶杯都壮烈牺牲了。

    李氏只觉得肋骨气的都疼,这么多年连她都只敢偶尔去书房送个东西,还不能做的太过,那个小贱人居然能留宿?!

    简直岂有此理,主子爷被迷昏了头不成!

    李氏这一晚气的辗转反侧,馨瑶看小黄书可看的津津有味,有时还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胤禛练完了字帖,到了该就寝的时辰,馨瑶居然还在看,他皱着眉拉馨瑶去洗漱,坐在床上让人擦头发的时候,才教训她:“再这样我可要把书给没收了,到底看到了什么能勾的你这般模样。”

    馨瑶赶走服侍的小太监,乖巧的接过软巾子继续擦头发,兴冲冲道:“很有意思啊,我刚刚看的是回目叫‘汪大尹火焚宝莲寺’,是说有个寺庙叫宝莲禅寺,是个极为有名的古刹,最出名的就是子孙堂,真是灵验无比,百求百应。”

    “……”其实,年少时胤禛也是看过这套书的,因此马上明白了接下来的套路。

    “结果当地新来的府尹不信,就派了两个妓|女假扮良家妇人去子孙堂拜佛求子,果然!半夜的时候从床底下钻出来两个和尚……”馨瑶放下软巾子,接下来的黄暴内容不合适说出口。

    “你就看这个看的津津有味?”胤禛吹灭了灯,放下幔帐,调侃道,“爷第一次见识到你的品位。”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只是想起前世那电线杆子上‘重金求子’的小广告觉得好笑而已好嘛!于是辩解道:“这故事假的很,才显得很好笑嘛!没有孩子,要么是不够努力,要么身体有疾,那几个老和尚就给点调理的药丸,然后耕耘七日就能有了?我才不信呢!”

    胤禛听了,想起小格格已经入府半年多了,他看了一眼她的小腹,翻身而上:“你身体必然无恙,那就是怪爷不够努力了?”

    喂,她只是说老和尚啊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