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侠客行全区全服·长安地区]
[侠客行全网各大直播平台]
[侠客行游戏论坛]
[侠客行各大玩家群]
目前共计911991人次,听到这了这一声……响彻全服长安地区、内容劲爆的语音播报。
一句话的时间明明三秒不到,却似乎一辈子都要过完的那般漫长。
文字版的世界喇叭其实很常见,只消三十金一个,但能够响彻整个主城地区语音喇叭,那便非常非常罕见了——目前知道的,便只有权限极高的首领级Npc,和极极极个别的“幸运”玩家,通过击败那些有权限的首领级Npc,才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得到“某地区语音喇叭”的掉落。
而将这种常常作为“高调示爱”作用的喊话工具,用在如此炸裂且18r的内容上,真的合适吗……?
游戏系统是怎么审查的?
不管管?
好吧……
虽然喇叭里那句话,表面听上去也没有违禁词,就算是放在只能写脖子的绿唧唧文学城,八成也没问题的。
可意思却还是很内个的意思啊!?
玩家群体像是打了鸡血,有点坐不住了!
**[侠客行各大玩家群]
Them.:“救命!这个下面?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猫猫震惊脸.jpg)”
千古不老春:“会不会是‘下一碗面’的‘下面’?”
月落星沉:“我怎么感觉!这更像是!某个显眼包在示威情敌?!”
等风吹:“有时候觉得,一个人上网真的很无助!(狗听了狗都死了.jpg)”
**[侠客行游戏论坛]
【新帖·你们听到了吗?刚刚那个显眼包的声音,好像TMD蔺司沉本沉啊!?……#爆】
[1L(·筱年):是我昏了头吗???]
[1L(·筱年):我刚刚正在长安城里,做0点刷新的日常任务,我姐妹也在,然后我们就听到!那个显眼包的喊话了!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和姐妹还以为是蔺剑神开麦,发了跟长安强制副本相关的新告示!结果后面……那个内容……???我人晕了!]
[2L(甜酒贩卖):啊啊啊啊那个糟糕的对话!求一对没听过的耳朵!]
[3L(匿名人士M):炸裂,真的好炸裂……]
[4L(匿名人士M):姐妹们,我只能说,如果真的是蔺某沉的人设崩成这样,我现在就上线,去把他的长安城给点了]
[5L(Snowy):我建议官方把那段语音查一下,到底是谁说的,到底是玩家还是Npc,ID都公布一下,反正他都是显眼包了,也不在乎让我们欣赏一下他的真实面目或者金针菇吧?]
[6L(一梦长安):我同意,顺便也好给蔺剑神洗清嫌疑,或者直接逮捕蔺剑神#狗头#狗头#狗头]
**
[侠客行全网各大直播平台]
侠客行知名剧情分析师·主播:Mao
“虽然刚刚说要刷牙洗脸下播了,但是介于水友群里大家新发的这只显眼包……阿不,这只语音包,我Mao酱今天决定加个班,再给大家分析一下,长安城主蔺司沉,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咳咳咳,大家,老朋友,新朋友,上点人上点人,都给Mao酱点点赞哈,没关注的点波关注,666走一波!”
弹幕:
阿瓜qvq:“如果真是蔺司沉本沉,那……wk这个剧情走向!我不忍直视!”
绒球小结叶:“我等了好久,就是想想问下猫酱,你觉得这和刚刚的长安副本门神,爆出的[亲亲券]、[心上人的擦汗巾]、[银针]可能会有关系吗?”
渡远:“还有那段,门神剧情的诡异告白,什么‘主动吻你’……啊啊啊!我一个蔺剑神的路好粉,我是真的很崩溃……”
岁见见:“如果真的是蔺司沉的话,我就想去问问剧情策划了,这是崩人设了嘛?还是蔺司沉暴走了?改数据了?谈恋爱了?”
主播Mao:“好的好的,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废话不多说,直接上结论!”
主播Mao:“朋友们,根据我的判断——有99%的可能,具备完整的自主意识·以前只知一心练剑的高冷剑神·蔺司沉……”
主播Mao:“他恋爱了。”
弹幕:……
**[侠客行官方工作室]
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一群策划围了个圆桌,加班。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黑眼圈极重,几个格子衫程序员,看上去格外憔悴。
坐在靠近主席席位的,有一名带着眼睛的胖胖程序员,脖子上挂着一个名为“孙海洋”的工牌,职位处则写着“总工程师”,一杯咖啡喝了七八口,终于站起身,对主席位的总裁道:
“副总裁,临时关服维护的这个建议,的确是我能给出的最好解决方案,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静默。
无声。
侠客行官方工作室,一屋子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等着坐在上位的副总裁发话。
而那吊儿郎当、穿着人字拖的总裁,一直在带着耳机玩手机,刷到某个美女的主播之后,腿跟着肩膀一起抖起来。
孙海洋看了对面的老主任一眼,只见老太太的大拇指抵在眉心上,眉头蹙得死紧,一直闭着眼。
无法。
孙海洋只能铁着头皮,又问一遍。
“肖副总裁,”孙海洋提高了声量,“现在的事态真的非常紧急,才把您叫过来开这个会,今天晚上,很可能决定侠客行这款国民全息网游的发展问题,甚至是生死存亡……”
嘭!
话音未落。
那染了黄毛的年轻男人便一扬手,将正在播放直播的手机,愤怒地摔在了桌子上!
正在热舞的大胸美女主播正对着屏幕来了个飞吻,小半个屋的工作人员,都看得清清楚楚。
孙海洋闭了闭眼睛,强忍下一口怒气。
就听那年轻的肖副总裁,刻意拖长了声音,吊儿郎当道道:“哈!我爸都走了93天了,你们可算是终于想起我来啦?”
无人应声。
“我听说,你们还想召集个股东大会?嗯?”
“说话!”
孙海洋满脸不虞,肥肥的脸上褶皱都挤出来了:“副总裁,您父亲走得突然,并没有决策权将全权交付给您。可是今天的事态也实在是耽误不得,我们有必要询问一下其他股东的意见,有几位应该能马上就到。”
肖笑冷漠地甩了个白眼过去:“怎么,那你现在问我,是个什么意思?”
“事态太紧急,肖总不在,您代表肖家,作为最大的股东,当然有必要发表意见……而我一个打工人,只能给出建议——肖总裁,这一次关服的真的是风险巨大,所以希望您审慎考虑。”
话到此处,对面闭目养神的老主任,也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憔悴藏也藏不住:“说重点吧还是,现在,高阶首领蔺司沉在周五至周日的不到三天之内,多次异动,屡次做出不符合‘人设’的行为,而且搞得人尽皆知……”
老主任话至此处,微微停顿,叹了口气:“照这个态势下去,这游戏根本挺不到下周四的凌晨维护,蔺司沉的人设就崩完了。”
肖笑将自己的手机拾回来,背部往后一仰,耸肩讽笑:“崩完就崩完呗,什么人设不人设的,一串数字有了自主意识以后,你们还指望他乖乖听话?哼,可笑,我听说他蔺司沉,不就是想秀个恩爱不是?咋了?他铁树开花还碍着你了?”
老主任一直负责策划这块,头疼道:“他作为侠客行的金字招牌,如果失控,很多事情我们都控制不了……包括游戏后续的剧情走向,和很多一系列的复杂问题。”
她没说蔺司沉那个正上头的“恋爱对象”,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里的异常玩家,而且还极可能确认死亡的那种。
肖笑冷嗤一声,似乎并不赞同。
孙海洋无奈地摇摇头,补充:“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次的长安强制副本、亲亲券、喊话搞事……我们非常怀疑,很可能是蔺司沉故意为之……”
“故意?”
“是,”孙海洋推了推眼镜,“蔺司沉他……所做的一切行为,确实是一步一步愈发过分的,像极了在试探我们的底线,逼我们强制关服维护一样。”
话至此处,大家都摒住了呼吸。
唯有那位副总裁先生,嫌弃地痞笑起来:“哈?你在逗我?蔺司沉那大鸟怪,还能有这种智商?”
**
张静雯搬入长安客栈的厢房时,长安城的灯火阑珊,宴席散去,就连街上的灯烛都熄了一大半。
女孩子安安静静地洗漱,而那叫宋家顺的男孩,则是先用自己的治疗技能‘苏息’,给一盆新栽的小雏菊松了松土,然后又洗了手,将被子崭新的被褥取出,拍打两下——噗噗,确认每一个被角都规整,才把被子在床上铺好。
“好啦,今晚你先这样睡,”宋家顺道,“等明天一早,外面出了大太阳,咱们再把被褥放到院子里去晾晒。”
“嗯嗯!”
张静雯正在擦脸,含糊应了两个字,眉梢眼角弯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去看那少年。
而少年已经准备出门,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时……
却见一道黑影,明明白白地正从房梁处投下!
静谧无声。
诡异无常。
——正好罩在少年在玄关处的身体上!
张静雯警铃大作!正待大叫出声!
却听系统的提示音倏然响起!
万分突然地。
仿佛惊醒了千万个睡梦。
【系统公告:尊敬的玩家,您好,因故障问题,系统将于半时辰后,临时开启维护系统,请您合理安排好工作游戏时间。由于本次维护为最高级别的系统自测,所以将暂时关闭所有服务器,预计维护结束时间为72小时,若给您带来不便,系统深表歉意——现在再播报一遍,尊敬的玩家,您好……】
系统的播报声,不断重复。
张静雯被分散了些注意力,再看向横梁时,便见那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是她刚刚眼花了一样。
惊魂未定。
宋家顺铺好了床铺,走向面色煞白的少女,心事极重地蹙紧了眉头:
“咦?小蚊子,你说,这怎么回事啊?正规的维护时间不是应该在四天后吗?”
张静雯捏紧了指节,深吸一口气,“啊?你说啥?”
宋家顺眨眨眼:“我说,系统怎么突然就维护了,好古怪啊——啊!你咋了?你在发抖吗?”
张静雯伸出食指,指了指空无一物的横梁。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很奇怪的黑影,但是系统一说话,他便消失了……”
“啊?黑影?哪有呀”
“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少女道,“这次关服维护,好突然哦,不会有事吧……?”
宋家顺耸耸肩:“嗐,这种事情,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哪里管得了?就算是出事也是大家在一条船上啦,别担心,快去睡吧。”
**
与此同时,黑塔副本内部。
尽管系统播报的声音不断循环,
尽管蔺司沉像只绕圈摆尾的二哈,
封徵雪也一直沉默着——自从蔺司沉那句“下面”的话音一落,封徵雪便一直没开口,没跟蔺司沉说过一句话。
突然这样沉默,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封徵雪觉得,蔺司沉的确有些越来越过分了。
游戏的世界不比现实世界,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
人世的规则是天定的,游戏的规则是人定的。
蔺司沉作为一个高阶首领中的翘楚,这两天的各种出格行为,不可能没引起游戏官方的注意——一开始,封徵雪还以为对方是“没想过”或是“不在乎”,但自从这人开了这次的强制副本以后,封徵雪便明白,这人是故意的,而且每一步都是基本算好的。
所以现在。
无论是关服维护也好,还是祝长风也好,估计都是如了这人的愿,按着这人的一步一步,规划出来的路数而已。
而自己……也不知是他的一步棋子,还是他的一个乐子。
早就习惯了被人利用,似乎倒也是没什么。
可无论蔺司沉的行为动机,封徵雪都觉得,蔺司沉方才能说出那种话来,自己的确也有责任。
若不是刻意纵容,起码也不会如此荒谬。
封徵雪垂着眉,仔细想来,他与蔺司沉二人一非爱侣,二非床伴,甚至连合作伙伴都算不上,要是强要定义,不如说是蔺司沉努力强求,才得来的不伦不类医患关系。
一个是Npc,一个穿越人。
他们是虚拟世界里,看不到未来的两串数字代码,
更是数字代码背后,两个似人非人、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灵魂。
而这样的关系……
自己是昏了脑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允许蔺司沉,一次次地打破他的底线?
怎么想怎么逾矩,怎么想不合理。
起码在以往,封徵雪不会这样做人。
封徵雪垂着头,假借着那料理411包草药的名义,一言不发地看向压在那草药包底的三张“亲亲券”,心中盘算着,要怎样还给蔺司沉。
效果那样强大的游戏物品,自己拿着也没有用处。
就算是作为普通物品来说,拿着也同样不太合适。
月已西移,子时末,夏夜无风,晚霞未落。
黑塔高高耸立在秘境的正中的位置,蔺司沉约莫已绕着封徵雪的身边走了八百来圈儿。
黑塔的主线任务“夏夜-1”,已经被狠人祝长风刷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上阶段消失的Boss——叶初夏再次出现,并开始向着祝长风与曹精诚释放技能。
而作壁上观的两人,丝毫没有下去的打算。
封徵雪靠着某处的石壁,整点着包裹里的草药;
蔺司沉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月明归团队频道聊天,这些玩家们讨论着突然“关服维护”的事,吵吵嚷嚷地复制了许多次“那我们打了一半的长安副本”怎么办,当然无人能够回答。
唯一能够回答的人,却从不再团队频道说话。
他的嘴长在了鼻子下面,只会对他身边那人说话,而且说起来嘚嘚嘚的,贯会气人,狗听了狗都死了。
“对不起嘛,我刚刚说错话了。”
蔺司沉正在以各种声色、腔调、语气,反复重复这句道歉,看样子已经有了百八十遍。
然而不仅没有得到封徵雪的一个原谅,甚至没有得到一个正眼。
封徵雪这人看上去冷冷清清,温温柔柔,但气性却真是很大,生气的时候,眼中隐有冷芒,不理人,看上去像极了蔺司沉之前养的那只高贵冷艳的凰鸟,每次被那凤鸟操.疼了,就得需要哄上许久才能够哄好。
后来蔺司沉每天逗鸟逗烦了,连练剑的时间都短了,才将那一对儿凤凰,一齐送给了隔壁的洛阳城主,让那小两口去养了。
而封徵雪的气性,真是比神物都大。
可媳妇儿是自己选的,蔺司沉也毫无办法。
当黑塔之内,塔壁上的灯火被叶初夏点亮。
铺天盖地的火术技能特效,纷纷从塔顶坠向地面。
黑塔底部的木材被点燃,而那耀耀火光也逐渐漫向了站在中层的两人。
蔺司沉打开了他的“幻境”功能,将自己的ID和封徵雪的ID纷纷选择隐去。
“咔嚓”一声。
拍了张照。
下一秒,封徵雪的光屏上,就多了张“照片”。
叶初夏的这个新技能,像赤箭火舌,陨石赴日;
但在这张照片的背景中,却像是火树银花,漫天星河。
封徵雪眼见自己的面容,被一簇火光照亮,表情无悲无喜,像极了前世躺在病床上养心伤的样子,而身边的男人目光澄澈,隐约中带着的笑容很温柔,与当初奔山赴海,也要来照顾自己的曹精诚……又如何不像呢?
封徵雪一偏头,干脆躲避开来,根本不愿再看。
他将那窗口一关,伸出手去,将几张陌生又熟悉的东西,递给了蔺司沉的手里。
“拿着。”
封徵雪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然而听上去时那般不容拒绝。
蔺司沉一愣。
如果他有大脑,那他大脑的每一个沟壑,都会凹凸成“封徵雪要兑换亲亲了!”的形状。
可是现在,封徵雪的脸上冷若冰霜,蔺司沉当然也再笑不出来,封徵雪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果然只听封徵雪的声音有些绝情,且不同拒绝道:
“还你,不要再给我。”
蔺司沉的帅脸立马僵住,连一点表情都再没有——今晚他的面色本就苍白,现下看时,但见那张天生冷峻的俊脸,倒是也能品出几分冷漠。
“你可知道,这种东西,是我花了多久时间,又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蔺司沉轻轻道。
封徵雪的目光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疲惫。
没回答。
一时很静。
两人的身边,只剩脚下一阵又一阵的兵戎相接声。
如此这般听来,倒像是穿越时空的那般遥远。
封徵雪觉得许久没有做怪的心脏,此番不知怎得,竟是又疼了。
绞痛剧烈,不可纾解。
尽管他已然用力按住了内关穴,却也毫无作用。
“你屏气,不可动心神。”
蔺司沉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语调,然而磁性的音色却带着哄诱的意味。
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然而却是避开了封徵雪的皮肤,甚至发丝,只虚按在封徵雪的心脏上方,并将浑厚醇正的一股内息,源源不竭地输送过去。
封徵雪低垂着眸,毫无力气,毕竟撑住墙壁不往下滑,便已要耗尽他的全力。
正当要撑不住,封徵雪整个人被蔺司沉从身后一拖,蔺司沉稳稳撑住了他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盈入鼻腔,既让人轻松,又让人沉重。
封徵雪承认自己有些贪恋那份轻松,他心底的确有些难以诉说的情绪。
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知道蔺司沉想要和需要的东西,自己明明白白给不了,再去贪恋人家的好……
封徵雪也更加做不到。
这一次,是他付不起诊费,也没有“亲亲券”来给。
“可以了,”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封徵雪淡淡道:“是不是要维护,你先……”
回去。
话音未落。
蔺司沉低缓沉凉的声线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蔺司沉手上的运气也突然停了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格外正色问:“你是以为我在利用你,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封徵雪沉默,闭了闭眼睛。
他以为自己不会期待一个解释,但是蔺司沉话到此处,自己的心脏竟更疼,像是有一把刀抵在心上,准备捅刺——封徵雪只觉眼眶有些烫热,却没有晶莹的东西要掉下来。
他听得出自己声音的颤抖。
因为之于他而言,问出这句话,已经需要十足的勇气。
“所以呢,不是……?”
蔺司沉黑沉沉的眸光,比那叶初夏的技能特效还要亮。
“你等一下。”
须臾。
这人不由分说将封徵雪的手腕给扣住,既轻又缓道:
“你可知道,之于一个剑客,第二重要的东西,便是他的剑?”
封徴雪自然没听说过,遂轻轻摇头。
下一刻,便见蔺司沉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放上了一张“亲亲券”的符纸,且又将自己背上那把很罕见出鞘的长剑卸下,缓缓压在那张轻飘飘的纸上。
薄薄的纸张瞬间与剑鞘融合。
封徵雪屏住呼吸。
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蔺司沉的嗓音微顿,半晌,他珍而重之、声线温柔道:
“现在,我把我的剑,借给你。”
第32章
“现在,我把我的剑,借给你。”
蔺司沉话音一落,便见那把长剑的剑身上方,果然出现了一段文字性的说明。
与“爱老婆的石锤”不同,蔺司沉的这把剑并没有一个长且显眼的名字。
它的剑鞘通体雪白,散发着纯净的莹白色淡光,毫无一丝杂质,看上去既朴实无华,也利落干净。
即便是在这物品属性的介绍界面,都没有太过详细的说明。
封徵雪眉目低沉,定睛看去,便见那说明上如是写着:
【剑】
【制造商:未知】
【归属者:封徵雪(-)】
【出处:未知】
【等级:未知】
【重量:866g】
【品类:天】
【功能:未知】
【效果:未知】
一大串的“未知”,的确让这把剑看上去有些神秘。
封徵雪也有些茫然,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他哪里会用剑,他连个正经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话说回来,即便是要有武器,也不该是剑,这种和杏林门派技能如此不相符的兵器。
封徵雪轻叹一声。
蔺司沉的态度实在诚挚,像极了为了哄人,便使尽浑身解数,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掏出来,而且这东西越名贵越好、越稀少越好、越猎奇越好,却也不看看别人是否用得上。
眼见蔺司沉的尾巴也不摇了,屏息凝神,认真且紧张地看着他,分明是在期待自己的反应——他的唇线微微抿直,目光小幅度地左右游移,上扫下扫地流连在自己的唇与眼睛之间。
蔺司沉大概不知道,他的这副样子,分明与他冷俊深刻的长相极不匹配,更遑论这人据说身为“高冷剑神”的身份了,不过封徵雪猜测,这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封徵雪望着那双眼睛,胸中的一口恶气,慢慢舒缓出来些许。
有生以来头一次,封徵雪心中产生了不确定、甚至有些羞怯的感觉。
是的。
羞怯。
或许用这个词并不十分贴切,但是封徵雪也想不到,此时能用什么来形容这份慌张。
他不敢细细品味,甚至生出一种想要逃避的本能。
“我要你的剑做什么……”封徵雪的声音平缓干涩。
这时便只见蔺司沉的大脑袋倏然一偏,往封徵雪的脸下一探头,自下而上地望向封徵雪:
“咋啦?哭啦?”
蔺司沉问。
一句话,四个字,瞬间便让封徵雪心里的那点别扭憋了回去,那点旖旎心思,也是跟着烟消云散。
封徵雪微微蹙眉,面无表情道:“我要你的剑又没用,你拿……”
“咦?怎么会没用?”蔺司沉的打断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见他手指微动,以微凉的指尖摩挲过封徵雪内腕的动脉。
“看,才这么一会儿,你的心率就正常了。”
封徵雪一怔,垂眸,只见长剑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无论是那温柔的光芒,还是那温暖的温度,都正如蔺司沉输送内息时,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所散发出的一般,别无二致。
而且,似乎更加强大。
封徵雪修长的手指搭在那剑柄处,心中的抵触瞬间就替代了好奇——封徵雪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很多规则,但是他活了三十年,已经了解世界的规则,所以他知道所有令人艳羡的“强大”背后,往往需要更大的代价——最初封徵雪以为,这小东西就只是兑换亲亲用的,可现在看来,既然能够升级各种游戏道具,改变道具的性状,那必然不容易得。
而一款游戏之所以能够流行,且经久不衰,必然是因为他的游戏规则相对公平,且不容破坏。
可蔺司沉……
一而再再而三。
所谓的“亲亲券”也好,强制副本也罢,这人对自己的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在打破规则,逆向行之。
蔺司沉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将为此付出什么,但封徵雪作为一个早已深谙“规则”的成年人,还没有傻白甜到猜不出大概。
“你刚刚说…那东西,是你花费多少时间,又用何种方式得来的?”封徵雪的眸光一瞬不转地看着他。
火光耀耀,风声涛涛,黑塔之外的万丈霞光,甚至比白日里的日光都要亮,射入那监狱般的小窗中,映在蔺司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蔺司沉的眸中清光闪烁,漾满了不可言说的笑意。
“你又想知道了?”
无论蔺司沉在讲的是什么,其实他的声音总也很好听。
封徵雪一愣,不承认也不否认,安静站着没说话,随后就见这人带了几分像是要讨赏的意思,狗头狗脑再次凑过来,向着自己的右肩膀,很开朗地贴贴了一下。
气息陡然凑近,封徵雪还未后撤。
便见蔺司沉的身后,陡然升起一条巨大的火舌,似有滔天之势,如能喷火的巨龙,眼见就要舔上了蔺司沉的发丝!
是……叶初夏的技能?
怎么打了这么久,威力还越发大了?
封徵雪的一招治疗技“扶苏”捏在手中,瞬间便将蔺司沉先罩起,给人套上一个凉润润的浅绿色薄膜,有减免伤害的作用,而下一刻便见蔺司沉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肃净清澈的白光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技能,但瞬间便与封徵雪的治疗技融于一处,像清水融于清水,不分你我。
“我们的相性果然很合。”蔺司沉说着,将自己的剑再拿起,给封徵雪负在了身后。
于是封徵雪的背上便蓦然多了一把长剑,同时,心脏变得很舒坦,即便方才剧烈的动作,也没产生什么太难受的感觉。
封徵雪一时间有挺多问题想要问,譬如怎么看相性合不合,关服维护是怎么回事,亲亲券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可是封徵雪终是什么也没问出口,双目赤红的叶初夏,顺着塔壁攀援而上,像一只被烧了屁股的长臂猿,身形绝不美观,但身法相当迅速,眨眼间便突突到了两人所站的位置。
她的手中拎着一只烧火棍般的东西,身后跟着一个杀意凛然的祝长风,和气喘吁吁的曹精诚。
祝长风手中持刀,刀气极胜,亮如白昼,如天河倾泻——竟比蔺司沉所用过的剑招都要更凌更亮几分,他的身法矫健敏捷,追起那90级的Boss叶初夏,不见丝毫吃力。于是只见那叶初夏被追得左支右绌,慌不择路。
她的血量目前锁在20%左右,偶尔被祝长风劈中一招,就要掉个3%-5%,一副要死不死的可怜样儿。
看到蔺司沉。
叶初夏陡然一怔,混沌的双眸泛起一层疑惑的色彩,发了个愣的时间,那身后的祝长风,便又将刀劈下来。
即便是游戏,Npc,Boss。
也像极了一场弱肉强食的杀戮。
“你害怕么?”蔺司沉突然出声。
“嗯?”封徵雪回神,“怕什么?”
“没事。”
蔺司沉罕见正经的话音落下,捻了食指与中指做剑诀,闭目,再抬眼。
蔺司沉没有使用武器。
但须臾之间,一道白凌凌的剑气,如长虹贯日,赶在祝长风的刀锋落下之前,毫无犹豫地贯穿了叶初夏的心脏!
叶初夏血条瞬间清零,其本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这身形瘦弱的小女人口中,还混沌不清地嗫喏了一句:
“竟然……竟然不痛吗?”
话音未落,被击败的叶初夏就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一般,原本显化出来的腿和脚,此时也渐渐消失——她的身体本就是一团团黑色的剑气幻化而成,因而不同于宋家顺或张静雯,而是如同一枚没有神智的亡魂,是静静地来,也静静地走。
与此同时,漫天的火光也在渐渐散去,冲天的黑烟取而代之。
不过须臾,黑烟便将窗口的彩霞弥盖住,而黑塔内也立刻黯淡下来,几乎什么也看不清,除了祝长风的那柄长刀,连带着他雪亮的手掌,仍在发出持续的光亮。
封徵雪微微凝眉。
借着那刀光,视线落在了祝长风的身后。
便见曹精诚也在看自己,气喘吁吁的,一副跑了个一千米体测的样子,像极要把肺给喘出来似的。封徵雪这才想起,这人方才开口的一番“告白”,口腔都觉得苦,就像是嚼了发了馊的狗粮,晦气得很。
封徵雪想起V50批量赠送的火盆贴纸,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地往蔺司沉的身边站近些。
可封徵雪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像要被扯断——三个男人同时开口,还都是对着他的,虽然有些重合,就连声色都有些分不清,但封徵雪还是大概听清了。
曹精诚喊:“……阿雪你怎么样。”
祝长风问:“你两个共鸣了?”
蔺司沉说:“你前夫看起来好小。”
封徵雪绷不住,眼睛睁开。
介于蔺司沉语料的特殊性,封徵雪直接忽略了前两位,略显嫌弃地蹙起眉头,对着身边那位人模狗样的“高冷剑神(未穿马甲版)”,问道:
“你才好了三分钟,就又开始了是吗?”
便见蔺司沉那张……看上去既聪明且高冷的女娲毕设脸,因大眼睛忽闪了两下,而傻得由内而外。
不像演的。
“啊?实话不让说啊?”蔺司沉道。
封徵雪默然失语。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封徵雪已经开始会想
——蔺司沉大概是没有烦恼吧。
在他的世界里,或许无论什么不开心,都能直接埋葬,一步入土。
而原因只有一个,简单粗暴:“嗐,都没我大,尤其是封徵雪的那些前夫。”
而至于曹精诚的大小……
封徵雪以前还真没有仔细注意过。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在追他的时候,都会像蔺司沉一样直接扒裤子。而封徵雪与曹精诚交往,当时也确实没到坦诚相见的那一步。
可此时。
蔺司沉说都说了……
封徵雪的目光便也不由自主地借着那刀光,向着曹精诚下面扫去。
只见曹精诚那裤子是劲装的前提下,刚刚还进行了剧烈运动,也依然平得都看不出轮廓——但凡是男性,都很难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小呗。
四个字的评判,出现在封徵雪的脑海中的时候,封徵雪都有点发懵。
这不是他的风格。
无论是评判别人,还是观测男人的几把,都绝不会是他封徵雪的行事作风。
但人类的同质化……似乎是存在一定合理性。
当他试用蔺司沉的视角,去看了一眼世界。
阴云密布的世界,似乎顿时雾散云开。
好像的确没有什么烦恼,是嘲讽出轨的前男友一句“你几把好小”解决不了的……?
第33章
封徵雪想起以前在互联网上看过的一个词,似乎是叫做“男凝”。
用男性的视角凝视女性,男性则从各种媒介和渠道享受窥视愉悦,成为观看和凝视女性的第一性*。
第一次看到这个词……
封徵雪便眉头大皱,甚至反感恶心。
于是在封徵雪既往的认知里,凝视、评价他人,并以别人的身体作为自我愉悦的前提,实在是一种“畜生”行为,无论在何种情境下,都绝不值得提倡。
其实封徵雪最初接触蔺司沉,便能从一些细节中敏感地感觉到,蔺司沉非常喜欢评判他人。
或许是由于本来就是数字生命的缘故,蔺司沉的世界仿佛写满了各种评判标准,而他自己,则以一个上位者的身份,对各种对象进行审判。
但后来……
封徵雪发现,蔺司沉下意识评价的对象,基本上只有那些张狂、自大和冒犯过别人的男人。
蔺司沉的评价标准非常固定、原始、且没涵养——仅从“身高高矮”和“几把长短”两个维度,进行最直接有效地贴脸嘲讽,俗称为人身攻击……
什么学识、地位、财富、权力。
用蔺司沉的话说,大概便是:“屁用没有。”
封徵雪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雄性总也最了解雄性。
而当代灵长类雄性,最在意的就是他们的身高和几把……有99.99%的概率,一打一个准。
从这个角度而言,如果打开思路,封徵雪其实想建议那些受到“男凝”视角冒犯的当代女性,直接对凝视她们的男人,使用“沉凝”视角,用魔法打败魔法。
起码现在,封徵雪觉得就还挺好用——曹精诚的脸色在那惨白的刀光下,红了又黑,黑了又绿,呈现出一种彩虹般的精彩。
蔺司沉的那句话是贴在封徵雪的耳边说的,祝长风是没听清,曹精诚是听清了一半,鉴于内容的不光彩程度,曹精诚其实有点不敢相信的。
侠客行这款游戏是个正经游戏,比起其他的全息网游可以调整女性玩家的胸部,甚至包括男玩家的裤.裆大小,侠客行却一概不允许——它要求每个玩家都拿着身份证注册,并在导入数据的基础上,只能调整除“第一性征”和“第二性征”以外的其他身体部分。
例如,捏个脸啊、拉个身高啊、除皱美白啊,往往都是大家最热衷于的部分。
而对于那些想玩“妖号”的玩家,便只能去借家人的身份信息,进行验证,或者是到黑市上花大价钱购买——但有封号风险。
可曹精诚的号,必然是拿自己的身份证注册的。
所以其游戏里的各项数据指标,毫无疑问便是他真实的身体情况,这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而“有点小”这个事实,其实一直是曹精诚不自信的根源,也是他在苦练肌肉、疯狂健身的原因。
他与封徵雪交往半年,也一直没有试图尽快向下推进,便是因为当时连亲吻嘴唇,封徵雪都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曹精诚实在有点不自信,万一进行到上床,封徵雪会对他更加不满。
连前男友,都没有见过他的……全部。
这个叫“沉”的剑客怎么能那样讲??
是他听错了?
还是……
欸?
等等。
刚刚在长安地图内喊话,说封徵雪看过他了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这个老不要脸的啊?
——封徵雪看过他了?到底什么意思啊?封徵雪和他做了?
曹精诚一时之间急火攻心!
虽然他撩骚、出轨、给封徵雪戴绿帽,但是他还是爱封徵雪的啊——他喜欢封徵雪那么多年,当初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最终才追到……
于是只听曹精诚的声音颤抖,有点激动道:“阿雪,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
封徵雪啊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将曹精诚的输出打断。只见他目光也依然停留在曹精诚的下半.身,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平静地缓缓道:
“我之前正想说,穿太紧的裤子的确会影响器官的发育,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习惯穿这种裤子?”
封徵雪的声音不大,但话音一落,满场皆是愕然。
蔺司沉和祝长风暂且不论,就曹精诚这个自觉认识封徵雪最久的前男友来说,实在是不可置信封徵雪居然现在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雪,你,你现在怎么都跟这种人,学,学坏成这样了?”
“这也算是学坏了?”一直没吱声的祝长风凉笑一声,低沉的声线带着轻微的讽意:“他说错你了?你小时候,不就喜欢穿这种裤子,还当着人的面儿玩你的……”
“——哎呀哎呀!”
曹精诚手忙脚乱地去捂住祝长风的嘴,耳根涨得通红,口齿不清地辩解:“阿雪!你别,别理他,我发小,他,他胡说八道的……”
蔺司沉露出一副极为鄙夷的嫌弃神色,颇为怜悯的目光投向祝长风,那面色显然是“你连这种辣眼睛的事情都记得,真是不幸”。
而封徵雪则是对曹精诚的“玩蛋历史”不感兴趣,目光逡巡在曹祝二人之间,很久都没说话。
不知何时,祝长风也自然而然也贴到了封徵雪的身边,顺便牢牢挡住了封徵雪能够看向曹精诚的视线,让封徵雪的正前方视线中,只能存在一个自己。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有些太过诡异。
几个或多或少对封徵雪有点意思的男的,像开大会一样围着他站在一起,彼此对峙似的,其目光都紧紧地黏在封徵雪的身上,颇有一种尴尬而微妙的意味。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最原始的雄竞气息。
只见祝长风那具与蔺司沉非常相似的肢体,被一层内息包裹着,泛着一层微冷的淡光。
在侠客行,无论是刀客、剑客、还是琴师,只要不是治疗心法的输出职业,便有一个名为“遐迩一体”的武学招式:即使用内息气海,将自己的周身包裹起来,以备突袭等情况,能够随时反击。
只是,要保持随时的“遐迩状态”,往往会比较耗费修为,所以大概只有修为很充足的武学高手,才会每刻都保证自己的遐迩buff不断。
而此刻,祝长风的周身便如同蔺司沉一样,都是泛着一种无味、且很清透的白。
可两人分明相似,细察又有所不同。
蔺司沉的气息偏温,像温暖的春风,甚至有一点温柔。
祝长风的气息偏凉,而且散发着隐秘、但强势的侵略性。
封徵雪冷蹙起眉,只觉自己的周身湿漉漉的,像是……
左边开了个“制热”功能的空调,右边开了个“制冷”,一左一右地向着他喷气,顺便将他变成了个冷热交替的风口。
默然无语。
封徵雪尴尬得发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离,于是干脆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两步,远离这两人一些。
也没有没别的意思,主要怕智障会传染,也不想承担感冒的风险。
这时,只听“咳咳”两声。
蔺某做作的咳嗽打断了这段尴尬的沉默。
众人回神,蹙眉看去,便只见这人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大袖子蹭到了封徵雪的身上。
张狂贴贴。
顺便伸出他那只狗爪,用小拇指勾了一下封徵雪的衣服带子,动作十分亲昵,仿佛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然后……
封徵雪迟疑了片刻,容许了这件事。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或许什么也没想——再次加快的心脏像是又犯了病。
“嗯,你这衣服带子好软?是什么料子?”蔺司沉低哑沉凉的声线沾着些亲昵的笑意。
“什么什么料子。”封徵雪面无表情,佯作.爱答不理。
“就是什么料子嘛,我给你赔一身新的。”
“不必,放开你的手。”
“不放,我就喜——”
话音未落,系统公告的工具人女声蓦然响起,完全盖住了,两人的声音:
【系统公告:尊敬的玩家您好,鉴于维护需要,服务器将于一刻钟后关闭维护,为避免不必要的数据错误,请您及时下线。】
与此同时。
另一条颇具感情色彩的系统男声,跟在系统女声之后,骂咧咧地播报道:
【系统公告(npc版):Npc数据开启检查程序,各首领就位,就位了——咔!】
话音未落,封徵雪看向蔺司沉。
但见蔺司沉的话说一半,唇角勾着笑意,然而面色已更加惨白。
他看了眼黑塔,气息更加沉静,深邃的眉眼间没了玩笑的意思。
“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
封徵雪微微一愣,望向蔺司沉异常的面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司沉看了眼黑塔,温缓的目光再次投向封徵雪,小范围地扫了眼封徵雪的胸怀与衣襟,声音是罕见的温缓柔和:“啊,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徵雪,你相信我么?”
封徵雪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给了个模棱两可的模糊答案:
“还可以。”
蔺司沉颇无奈地笑了笑无声地看向封徵雪那肩美好柔软的长发。
令封徴雪颇感意外的是,这人罕见地没再说废话:“算了,我帮你把这两个碍事精带走,但若是要救叶父,接下来的路,暂要你自己一人走一会了。”
封徵雪:……
祝长风&曹精诚:?
“来来来,别愣着了。”
蔺司沉眼睛微眯,打了个响指。
叭!
清脆一声。
界面上显示出:
玩家[风逐雪]祝长风;
玩家[风逐雪]曹精诚;
因操作涉嫌违规,被清出副本接受反外挂检查。
封徵雪微微一愣,心彻底提起来,睫毛轻轻地眨了几下。
便见蔺司沉的身体,随着话声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列表中[2/3]的好友在线人数,也瞬间变成了[0/3]。
下线了。
不仅是蔺司沉的玩家号。
包括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叶初凉,此时也消失不知踪迹。
世界,在此刻寂静无声。
*
[电信四区-昆山片玉服务器-长安城地图]
深夜的长安城,灯笼高悬,犹如星星点点。
偶有游侠身影,从灯火中掠过,剑鞘晃动,宛如一道快速的流星。
由于时间很晚,系统又发布了停服维护的公告,因而绝大多数的玩家都已下线睡觉。
城墙上守卫的官兵仍然坚守岗位,以目光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站完了最后一班岗。
长安城的街市几乎已经完全关闭,只有少数几家夜宵摊点依然在为个别玩家提供服务——而这些侠客们,大多是想要做完“日常任务”再下线的。
但凡是沉溺于RPG*游戏的人都知道,游戏维护在线人数的绝佳手段便是设置“日常任务”以各种各样的积累,方便玩家对游戏角色账号进行全方位的养成。
所以即使是再即将停服维护的午夜,游戏里还有一些在做日常的狠人没有下线,对于这种玩家,我们统称为“肝上长了个人”上。
武林大会接引人-青鸾,便颇为恼火。
此时此刻,她正打着呵欠,给那些要刷“武林大会3胜日常”、拿日常奖励的玩家们,进行一次一次的跨服务器匹配。
但见青鸾身穿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图案,长发披散着,头上戴着一顶纯白色的莲花花冠,犹如仙境里的仙子一般,好一个古风美女Npc!
然而这小姐姐张口便是:“啊——好困,我真是忍不了一点,到底是谁在玩?啊?让我康康!这个叼游戏到底是谁在玩!”
“啊哈,药药不吃药、藏一月……咋咋咋,又是你俩?啊~我说你俩可真行,住游戏里了是吧?”
青鸾几乎困成了一个粽子。
嗐,站岗岗。
拿少少的钱,睡少少的觉,干多多的活儿。
一会儿甚至还要深夜开会!
青鸾生无可恋,简直要困成一只无精打采的青虫。
于是只见她一边叹息着打了个呵欠,随口抱怨了一句,一边眯着眼睛,给申请参加“武林大会日常”的“药药不吃药”与“藏一月”进行了跨服匹配。
武林大会在侠客行算得上是传统项目,有单人模式、双人模式、十人模式、混人模式四种,根据玩家的实力进行匹配,胜者得积分,同时也有武林大会裁判,根据对战难度不同,发放不同的对战奖励,而“武林大赛日常三胜”所发放的奖励是普通场次的双倍,所以玩家们其实更倾向于每天先把3胜拿了。
可这二人,身为第十八届武林大会的首位队伍,积分高得很难匹配到对手——青鸾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全区全服有合适他们的玩家出现。
“唔,我看看,”青鸾迷瞪着眼,“这是选了双人模式和混人模式是吧?”
双人模式顾名思义,便是2v2;至于这混人模式,便是报名方的人数确定之后,不介意对面有多少人,所以1人也行、2人也行、10人也行,完全看脸匹配——一般没人敢选,都怕万一排到10人的,纯粹浪费时间,还要被暴揍一顿,但按照武林大会冠军的水准,多半是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实力。
“行啦行啦,终于匹配到啦,我美美下班!”
传送门开启,两个在候场区的玩家,便会被自动传送到跨服pk台,与其他服务器的玩家进行跨服对战,而这,就是她也管不了的事情咯。
青鸾望着系统界面上显示着,那个【匹配成功】的黄色字样,又打了个呵欠,眼还没闭上,就开始打起了甜美的小呼噜,坐等这次莫名其妙的关服维护。
可她才睡没多久,服务台前便跑来了一个同龄少女,同样穿得很漂亮,一袭淡雅的水色锦衣,上面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她的头上束着一束红丝带,此时正随着夜风,轻盈飘动,头上同样顶了一个长长的ID:
[武林大会接引人-白凤]
“诶呀,青鸾姐姐怎么睡在这里?”白凤的声音细细的,“青鸾姐姐,你快醒一醒,上边儿都叫了,说是这次出了大事情,青鸾姐姐?”
“啊?……大四喜?四喜丸子嘛?唔,好次!来一份!”青鸾迷迷瞪瞪。
白凤操着明显的南方口音,没心情玩笑,焦急地跺脚脚:“诶呀青鸾姐姐,快走啦快走啦,这次的系统超级严格,我们可惹不起……”
白凤说着,便扯着青鸾的胳膊,把人拖走。
候场区的灯光忽明忽暗,此时显示着【跨服连接中,请稍后】。
而候场区的内部,坐着一对正在等匹配的大怨种。
药药不吃药,也困得像是吃了安眠药:“月哥,你再这样我真不跟你Cp了啊,哪有你这样的嘛?这大半夜的,我都睡着了喂!你偏给我拉起来?——你想打日常3胜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打单人模式的嘛……”
藏一月查看着自己的装备状态,完全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单人的不好排啊,全区全服现在还有几个玩单人pk的?我排单人的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药药眉毛紧蹙:“可我那都睡着了,你再一个电话给我Call起来?你可比我大10岁呢哥,你觉得这是人干事儿?”
藏一月的口气理所当然的,“咋了嘛?你平时做日常不是比谁都积极,我叫你起来你不还得感谢我吗,这都要关服维护了,咱俩打本,昨天的都没做,那不得比别人落下两天的。”
由于实名制全息网游里,没有代练的存在,所以所有的日常任务,那都是需要玩家们亲自完成的——无论你有多少钱,或者有多大牌。
药药的确平日里做日常任务都很积极,女大学生嘛,最闲出屁的那一群人,顺便提一嘴,另一群是男大学生。
可是女大学生想要睡觉的时候,要是被谁给吵起来,那真的是要气得丧命!
尤其是有起床气的那一群。
药药现在已然完全气醒了,而且火气巨大。
她早就觉得自己和藏一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不是这人给他送了许多装备和外观,这人本来就不是她绑定共鸣的首选,两人因性格不和、价值观不同也时常吵架,共鸣关系断了又绑,已然许多次。
此时此刻。
药药不吃药决定不受这个鸟气。
她大手一挥,直接把“共鸣关系”断了,顺便将怀里的共鸣信物,反手一扔,直接扔在藏一月的怀里。
“自己玩蛋去吧你。”
药药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向那候场区的大门走去。
候场区的大门看上去是用古老的楠木建造的,木质厚重,雕刻着精美的龙腾图案。
可就算这图案再精美,药药也无心观赏——这门打不开!
无论怎么掰、怎么推,都打不开!
一股冷汗瞬间爬上脊背,诡异的直觉使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药药不吃药赶忙向着系统提示窗看去,就见【跨服连接中,请稍后】的黄字,已然变成【跨服链接断开,请稍后】的鲜红!
“啊这……”
——对了!接引人!
可以找接引人!
“青鸾?青鸾!”
药药不吃药用力拍打候场室的木门,然而无人应答,她赶忙贴近木门的缝隙去看外面,却见接引台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
正在和药药赌气的藏一月,就算神经再大条,也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但见他眉头一拧,对药药道:“别砸了,我看我们直接强制下线!”
药药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登出游戏——事实上她在走向候场区大门之前,就已经试过了这个动作,正是因为登出失败,她才寻思着是不是要先退出排队。
【系统提示:亲爱的玩家,很抱歉,您处于跨服排队中,无法正常登出,请您先退出“武林大会候场区”再尝试登出游戏,感谢您的理解,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
愉快?
药药不吃药想起媒体曾报道的,前几年有几个全息网游,因连接大脑神经中枢的技术不成熟,使玩家产生幻觉,甚至害玩家成为植物人、再也没能登出游戏的案例,一时焦躁地啃起手指,顺着那金丝楠木的大门滑坐在地。
手足无措间。
只见被缩小隐藏的团队面板,竟然亮着一个小小的红圈数字②,似乎是新消息。
半分钟前还没有……?
药药不吃药颤抖着将面板点开,居然见[封徵雪]的ID还亮着:
[团队-封徵雪:怎么还不下线?@药药不吃药、@藏一月]
[团队-封徵雪:快下线,三分钟内关服]
少女害怕极了,向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嚎啕大哭,指尖颤抖地打字道:
[团队-药药不吃药:呜呜呜救命啊姐妹,我们被困住了!!!怎么都下不了线!!!]
[团队-药药不吃药:因为在跨服排队,所以连报错都报不了!!!]
[团队-藏一月:帮我们报错吧!快一点!]
[团队-药药不吃药:呜呜呜我好怕啊,感觉这里好危险(#大哭)]
[团队-药药不吃药:还有两分半,要不你先下线吧,然后再帮我们报?拜托拜托]
沉吟片刻。
[团队-封徵雪:位置]
*
时光仿佛停滞。
街道的灯笼已经熄灭,只有偶尔一两盏还残留着微弱的灯光,整个长安都显得异常寂静,只有夏夜的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叶片间传来隐隐的几声虫鸣。
封徵雪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夜风拂面,脚步如飞。
由于[月明归]的团队配置暂时封存,原本是待12个小时候可以重新上线,继续打本的,所以封徵雪一直看得到[月明归]的“小朋友们”正在聊什么,后来因为一水儿的叫“老婆”声,实在太过聒噪,吵到封徵雪的眼睛了,封徵雪才选择的隐藏团队聊天界面。
刚刚蔺司沉也走后,封徵雪独自在黑塔里溜达了会儿,却没接到接下来的主线任务,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又接了个黑塔支线做了做——任务刚做一半,封徵雪只觉心中越来越古怪。
这次的关服维护,来得好蹊跷。
与蔺司沉绝对相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跟自己呢?
是否也会有关系呢?
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各种资料界面,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顺手又点开团队聊天,却见“药药不吃药”和“藏一月”的ID竟然赫然亮着——这俩人原本是下线了的,这怎么大半夜又上线了?
实话讲,封徵雪不怎么理解……这游戏,就这么好玩的么?
系统马上就要进行关服维护,换算到现实世界的时间,应该只剩下三分钟左右。
其实按常理来说,就算是维护时,还没下线的玩家也会被系统强制下线,系统管理员帮忙点一下每个玩家的“登出”,玩家们的“意识”便像是被切断了通路一样,无法再通往游戏世界,于是只能回到自己的大脑内。
所以封徵雪在发现药药和藏一月还在线时,其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出于善意和给出医嘱的习惯,格外叮嘱了一句。
谁知……这两人居然被卡在“武林大会候场区”的时空罅隙里了……
服务器之间的互通匹配,本就需要专职的Npc进行把守——亲眼盯着都不一定能够保证没有错误的发生,而这其实本就意味着危险。
封徵雪的步履不停,衣袂翻飞,怕赶不及,因而走几步便蓄力使用几下门派技能,有微弱的移速加成作用,所幸的是黑塔副本有个出口,恰巧离“武林大会”的场地不远。
他路过夜夜笙歌的红袖坊、彻夜通明的典当行、不久前还住过的长安驿站……
一股隐约的血腥气蹭着鼻尖飘过,作为一个大夫,封徵雪对血很敏感,本能地看了眼长安驿站的方向,然而脚下的步履不停。
没有时间了。
封徵雪继续飞快地掠过长安街道,自然也没有看见,屋檐上冒出几个黯淡的黑影。
到达“武林大会候场区”之时,停服维护的公告已经只剩倒计时。
不同于文绉绉的几时几刻,此时玩家界面的系统公告栏,很明显地打出了【00:00:49】的倒计时,而街道上也再无一个游侠,甚至是Npc。
偌大长安,只余空巷。
寂静。
除了候场区的金丝楠木门,被人从里面敲得啪啪作响!
惊恐的哭叫合着团队频道的聊天,完全同步地发送出来。
[团队-藏一月:封大夫!?你怎么不说话了?还在吗????]
[团队-药药不吃药: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要杀了你藏一月!!!我跟你不共戴天!!!]
[团队-药药不吃药:呜呜呜我的姐妹的ID还亮着,你快别管我们了,先下线吧!!!]
叩叩叩!
封徵雪伸出弯曲的食指,用力扣了门板三下。
哭声霎时停住,两玩家本能地屏住呼吸,就听封徵雪清润的声线,明明声量不大,却如平地一声雷,炸响在了门外!
封徵雪道:“把门口让开。”
【00:00:35】
“好好好!我让开了!”药药不吃药很配合。
【00:00:34】
下一刻,即便是隔着一扇门,药药不吃药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激荡的气息。
清澈,宏大,带着浅淡草木香。
莫名让人想到临风不动的古树,甚至落在那古树枝桠上,亘古长明的星辰。
砰!
巨大的气流突然撞击,似是想凝成一股合力,生生将门顶开,可轻微颤动却只有门框,坚固的古木大门仍然并不为所动。
【00:00:31】
“这样是不行的啊,”藏一月颇为急躁地解释,“大哥,拜托,我们可是武林大会的冠军,要是这么简单能打开,我们就自己撞开,问题是这门不是那么轻易能开的,他的材质看上去是木头,估计实则很特殊——”
“去你大爷的,你什么时候能不装逼?”药药不吃药暴怒。
“谁装逼了,我不就告诉他一些实情吗?这么撞肯定没戏啊,还不如去帮我们找管理……”
嘭——!!!
轰然一声巨响!
木屑四溅!
据说“坚固无比”的厚木门轰然崩溃!
如瀑般飞泻的剑光,带着一股纯然清澈的草药香,剑芒锋利得难以收回,直直地劈在藏一月的颅盖顶上方。
藏一月被吓得哑火,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长得比鸡蛋还大,由于没让开被那凌厉的剑光直接劈成重伤!
“我日…天啊……”
【00:00:19】
“下线。”
封徵雪的声线冷漠,带了命令的意味。
藏一月直接磕了口金疮药,原地满血复活,不可置信地盯着封徵雪一顿猛瞧,震惊得一句正常话也说不来。而药药不吃药则是将手按上了登出键,目光却一直落在封徵雪的剑上:
“封大夫,你,你这剑……?你居然会用剑么?”
藏一月:“是啊,你不是个31级的杏林么?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00:00:14】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拉了一把药药不吃药,将小姑娘从地上拉起,顺便带着她的手腕,将那登出键用力点下。
随着药药的迅速登出,封徵雪冰冷的目光扫向藏一月:“你若是再废话,便出不去。”
“哈?咋可能,你把这门破了,我就能被系统强制下线了啊。”
【00:00:09】
封徵雪挑眉:“你试试?”
“算了我还是不试了,”藏一月赶忙一脚踏出候场区,心有余悸地踹了一脚那破门,长吁一口气,对着封徵雪总算露出一些感激的神色,然而极快地,又皱起了眉头,“不对啊,你你你,你刚刚那内息修为也好,剑招剑式也罢——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牛逼?不可能,你绝对是……”
“怎么,”封徵雪面无表情地打断,“你很羡慕?”
【00:00:02】
藏一月微微发愣,“啊”了一声。
一句啥意思还没问出来……
系统的提示音便响起,伴随着【全区全服,玩家强制下线】的指令,藏一月的身体渐渐消失,意识也渐渐困顿。
却只见封徵雪的身体毫无反应,目光也平稳淡然。
那剑体莹白色的淡光分外澄净,映在他的脸上,分外柔和且十分漂亮。
“羡慕也没用,拿命换的。”
封徵雪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藏一月的意识正要完全睡去,便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完全将封徵雪的身后堵住。
一个个面貌凶恶,如穷凶极恶之人……
不对!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封徵雪怎么不下线?!
拿命换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封徵雪和那个叫“沉”的剑客,实在是怎么想怎么奇怪!然而官方还偏偏辟谣说他们没开挂……
等等!
没开挂这伤害……?难不成是……?
藏一月一个机灵,身体往后奋力挣扎!
整个人后脑勺着地,砸在了那候场区内的青石板上!
嘭!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痛!
藏一月又“摔”回了游戏里!
霎那间。
剑风又起,黑衣人如鬼魅般将封徵雪与自己团团围住。
他们的头顶甚至都没有ID,蒙着面,目光凶恶,挥舞起兵器直指封徵雪。但见封徵雪的剑尖微微颤抖,修长的指节将那古朴的长剑握住,而那剑刃……正在淌血?
下一刻。
一袭白衣如一面钢墙,挡在了封徵雪的身前。
模糊,带着一段凌然的冷意。
藏一月揉揉脑袋,又揉揉眼睛,定睛看去。
却见那人的头顶……
居然赫然显示着他从未想过的三个字:
[祝长风]
第34章
[九界台]
广袤幽暗,九界幽冥。
一把冥王的宝座由黑色玄冰制成,嵌在高高的九界台上,铺陈着黑色丝绒,极尽奢华。
只是不知怎得,如今那冥王宝座上,却坐着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人。
蔺司沉。
九界台上寂静无声。
九界台下无人敢论。
密匝匝的人群像是被按了消音键,就算是洛阳城主梁应淮,金陵城主顾时秋,开封城主齐沐白,此时也都仰面蹙眉,冷站着望向台上,没人敢说话。
九界一时静寂得可怕。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鸾觉得,蔺司沉的目光分明是在望向她!
而且……像是要杀了她。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青鸾回忆着半刻钟前发生的一切。
**
半刻钟前。
密密麻麻的Npc们,按着系统系统指示,来到九界。
原本很宽敞的九界台,这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左一盏长明灯,右一盏小夜烛,将原本很黯淡的九界台,点亮得如星河一般亮堂堂。
作为掌管着“信息互通”,“数据定位”等诸多诸多信息的武林大会接引人,别看青鸾官儿小,可着实还是蛮有见识的。但即便如此青鸾也很少有这般新奇的开会体验——仅是等待开始的过程,都感到有些新奇。
好多人呀!
青鸾原本的睡意都有些散了,眼睛都亮了。
听说108个高阶首领通通到齐,520个中阶首领更是一个不差,甚至连低阶Npc中的翘楚也来了,如此庞大的与会规模,就算是每年元宵的三界灯会——侠客行里,每年最大的Npc集会节日——都远远没有这样的排场!
别说青鸾这个刚升中阶不久的小头目,就算是中阶首领里的老人,很多都没经历过“关服维护”这么罕见的事!
唔,听说上一次,还是在上一次!
约莫是十年以前?
那时,Npc们被系统强制邀请过来,然后便是要等待系统的化身——肖笑皇,坐上那把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冥王宝座】,并亲自宣布一些来自“游戏官方制作人”的重大决议!
然而,半刻钟前。
在系统宣布关服维护的一瞬间,就彻彻底底地哑了火,再没说过一句话!
九界台上的冥王宝座也一直空着,象征着系统意志的“系统皇帝”迟迟没有出现。
倒是蔺城主身边总带着的那个青年剑侍,蔺云谦,站到了那高台之上,并以雄浑的声线开始点名。
现场到了1000个Npc左右,然而蔺云谦只点了差不多一百来个,便走下台去。
其中名扬天下的高阶首领有1个,叫昆思斡,很久都没有活跃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了,可青鸾却知道,昆首领是去负责一些秘密的情报工作的。而那些其余被蔺云谦点到名的首领,则全部都是像青鸾这样,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中阶Npc。
青鸾被点到的时候感觉受宠若惊,也开始害怕。
她以为,像她这般毫无存在感的中阶Npc,就是个觉醒了意识的数字生命,从始至终就是一串数字而已,他们是全息游戏中最普通的打工仔,从被程序员能创造出来,到慢慢进化,拥有了自我意识,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于是青鸾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特殊性。
可是……
在此时此地,她居然被蔺云谦莫名其妙点到了!
这点名是干啥用的啊?
不会是作为下一顿的食材吧?
额,好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青鸾和白凤提心吊胆的,过了好一会儿,蔺云谦都没再给出什么其他指令。
没一会,人群开始议论,刚刚的紧张倒像是虚惊一场。
“这次突然关服维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为什么系统没声了,是蔺云谦出来点名?”
“哈哈哈,难不成是肖笑皇要惩治那崩人设的蔺剑神?找了他的小跟班来顶替他?”
“嘶,你这么一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感觉这次停服维护,和蔺城主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是那点名是做什么的呀?”
“不知道,反正点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青鸾听着,稍稍松一口气,刚要放下心继续利用开会时间,捣鼓点赚小钱的“副业”——等她副业发家致富,就再也不用苦逼打工了,还别说,三个月的副业收入,已经够在长安城买一套房了!
青鸾正在自己的光屏前,刷新着海量数据,干得正专注,人群中便响起一阵唏嘘!
再抬眼,许久未见的长安城主蔺司沉,便已经从人群中走上了九界台上!直接坐在了那把只有“系统之皇”才可以坐的冥王宝座上!
不仅如此。
眨眼间,蔺司沉散发出铺天覆地的内息,以一种示威且压制气魄,覆盖向九界台下的每一个角落……
“我操!这是干嘛?!”
人群里不知谁碎了句嘴,似乎还是才刚被点过名的一个人。
下一刻,一道剑光,便穿透了那的Npc的心脏!
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中阶首领便已倒下。
死了。
Npc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蔺司沉刚刚是杀了个人?
在侠客行任何地图倒下的Npc,大多都不过是重伤,用不了多久可以再次站起来。
但是在九界台——这个与各大服务器不互通,只暂时存储npc意志的地方——Npc被一剑秒杀,就意味着…他的数据可能要永久消失了。
青鸾胡思乱想着,嘴唇紫得发抖。
因为喜怒无常的蔺剑神…才刚杀完一个人…便又将目光投向她了!!!
那双仿佛能洞穿魂魄的目光,实在是搞得青鸾心慌慌,根本搞不懂时什么意思!
青鸾打了个寒颤,有些心虚地垂下一双美目,不敢再往那冥王宝座中去看,她一边啃着手指,一边试图转移注意力,翻动光屏上数据的速度更快。
这时只听好友白凤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不确定性:“嗨?青鸾姐姐,蔺城主好像在看你欸?”
按理说,蔺司沉坐得离着她们这么远,应该只能确定一个目光的范围。
但是游戏既然是游戏,数据既然是数据,就是能够精确地Npc首领们的视线落点与面向范围,因而蔺司沉的目光很明确,的确是在盯青鸾!
青鸾这下是真的绷不住,迷茫且无措得要命!
谁来救救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
青鸾是蔺司沉亲手提拔的,虽然说不上太熟,但素来知道蔺城主本人的性格,并没有按照《首领设定集》上发展得那般凶恶……
可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鸾真的觉得,蔺司沉的目光像是要杀了她。
此时,只听洛阳城主梁应淮终于忍不住,道:
“老蔺?你有话就快说,此番你要做什么,你这等等等,在等啥呢?”
梁应淮算得上蔺司沉最说得上话的圈内好友,他这一开口,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包括青鸾啃手指的频率都低了。
但听蔺司沉冷笑一声,沉凉彻骨的声线,哼出一句没人能听得懂的话来:“你,还不将手里的事放下吗?”
“……啊?”
“手里的事?什么事?”
Npc们莫衷一是,很多人开始紧张,因为他们刚刚都开了小差,上了会网,刷了会短视频什么的。
青鸾则是直接要吓尿了,心底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蔺司沉好像真的要杀了她!
真的要……
“——呃!!!”
青鸾失声惊叫。
转瞬之间,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就已经被蔺司沉捏在手里了!
几乎没人看清,蔺司沉的身形是如何瞬移的!
事实上,当青鸾缓过神来,蔺司沉已捏着她的喉咙,将她瘦瘦小小的身子举了起来!
不同于刚刚对那碎嘴子的一剑穿心,蔺司沉对青鸾所做的,像极了凌迟,青鸾惊惧得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只觉自己的喉咙像还要被捏碎一般,修炼了许久的内息也被渐渐吸去……
仿佛感觉得到生命的消逝一般。
“蔺司沉!你是不是疯了!”白凤原本软乎乎的声线此时也变得尖利,手脚并用去撤蔺司沉坚如磐石的胳膊。
人群发出躁动,议论之声愈大。
“蔺城主这突然发得什么疯?追老婆失败也不能搞我们……”
“我去,他好像疯批小说里的主角……”
“快拉倒吧,人家疯也得有个原因吧?他这无缘无故的!——谁家做主角能做出这贱人模样?”
白凤眼见青鸾脸色惨白,奄奄一息,内息都快被蔺司沉吸光了,也顾不上太多,不要命似的大声痛骂:
“蔺剑神!你别欺人太甚!——我们尊称你一声剑神,你就真以为自己封神了吗?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难道忘了你还没有共鸣,修为还够不上!?——你快放开她!以你这胡作非为的脾性,就算是那个人姓封的异乡人也不会……”
嘭!!!
青鸾软捏捏的身形如失去了灵魂,被蔺司沉像扔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
泪水。
静默。
但见蔺司沉冷漠的神色若千年的玄冰,俊美无俦的面目更是显示出一种可怖的苍白,他的背后都甚至都没有带剑,赤手空拳,只有指尖凝练着白色的清光。
“谁再叫他异乡人,谁便同样会死。”
**
与此同时,暗夜中的大街小巷。
没能与会的低阶Npc们听说了风声,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惊慌失措地到处乱撞,奔走相告:
“长安城主!疯了!”
“长安城主!疯了!”
他们的意识混沌,语言系统不健全,只能重复相同相似的语句,可是百八十个人一起喊,乱糟糟的,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大难临头之感。
——这可是侠客行自开服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件!
那个剑法超神,风光无两的长安城主,不知是疯魔了,还是怎的,居然敢在“九界台”那种地方大开杀戒!
据说短短一炷香,就已重伤了几十个中阶了!
——还吸干了他们的内息!
这下,就算是不死,也要从中阶首领降级成和他们一样浑浑沌沌的低阶Npc了!
至于蔺司沉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发疯,没有人能够解释。
而更关键的问题是,自从停服维护到现在为止,半个时辰过去,掌管一切的“系统意识”,没再说过一句话,像是熄火了似的……
大家都莫名其妙的。
一时之间,Npc们都变得很惊恐,许多低阶因为害怕,便躲在家里,还有些脑回路清奇的,则是在街上游蹿的,黑影幢幢,奔走相告:
“蔺城主疯了!疯了疯了!”
终于,一声响彻长夜的呐喊,传到了长安城的某个街角。
黄里透紫的月光下,隐约看得清青石板长街上的淡淡血痕,漆黑的夜幕下,这街角的墙壁上剑痕密布。
封徵雪的剑尖儿沾了血,持剑的姿势有些怪异。
原本温厚清澈的内息十分混乱,带着浓厚的血腥浊气,倒是封徵雪脑袋顶上的经验值条一直在涨:
经验加成[击伤炉鼎猎人*1]+2333
经验加成[击伤炉鼎猎人*2]+6287
经验加成[击败炉鼎猎人*1]+19914
没过一小会儿,封徵雪的等级便从原本的39,一路蹿到了49,金光闪闪的黄色特效一直跳,比那不争气的月亮都要耀眼……
封徵雪低低地喘息着,月光洒在他清矜美丽的侧颜上,将下颌勾勒得既锋利又柔和,便像极他手中的剑一样。
封徵雪低眉垂眼,看了眼墙角处重伤躺着祝长风与藏一月,皆是昏迷不醒。
而他微微侧头回望,便听街口“蔺城主疯了”的诡异喊声,非但没有消停,而且更大了。
封徵雪心头一紧,再次看向自己的好友列表,依然是[0/3]的在线状态,蔺司沉和叶初凉都没有上线。
到底怎么回事……?
蔺司沉究竟在搞什么?
砰砰砰!砰砰!
硕大的石块突然从屋顶坠落,笔直地向着封徵雪与祝长风等人砸去。
封徵雪已是左支右绌,加之当时为了劈门,临时切了“剑客”的输出心法,所有的技能等级都是初始1级,蔺司沉的剑使起来也是很不顺手,换句话说,封徵雪完全是在靠他强大的根骨值、和丰厚的内息撑着。
而这些“炉鼎猎人”的人数众多,来了乌泱泱一片,如同过江之鲫,又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祝长风替他挡了七八刀,藏一月也替他挡了五六剑,而这两人的修为耗尽,血条亏空之后,封徵雪仍然无法在战斗中切回治疗心法,因而只能拖着祝藏二人跑了十多条街。
可此时。
居然还是被追上了?
之前由于玩家们的极力反对,官方策划明明取消了炉鼎猎人的设定,并对外声称已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全面切断并封锁了所有他们的部分“信息网络”
——这其实便意味着,这些炉鼎猎人就像当代的部分大学生一样,只能上校内网,不能用互联网,于是无从得知“猎物”与“敌人”的地点定位。
官方声称炉鼎猎人已经被斩草除根。
可如今……
封徵雪刚刚见到的炉鼎猎人人数,起码过百,且讯息分明非常灵通,无论他们怎么躲,但凡在某地多停留一会儿,便必然会被找到,倒像是身上被装了GPS定位一样。
砰砰砰!
几声巨响!
巨石冲着封徵雪的脊柱与头颅砸下,的确是冲着他一人。
封徵雪的血量不甚健康,但嗑了口藏一月给的金疮药,也勉强能够支撑。
他屏息凝神,内息充盈在体内,左手单手捻起一简单剑诀,便闻风声涛涛,就连他的周身也泛起一层雾蒙蒙的内息。
仿如云海泛起了金光。
也像极了与蔺司沉同根同源的内息,将他的身周很严密地包裹好了。
砰!
砰砰砰!
源源不断的砸落的大石,像是不再受那重力的影响,中途转了个弯儿,反向着那些黑衣人砸去,几人没加防备,登时坠落房顶。
这时,只闻巷口又传进一声“蔺城主疯了”的大喊,附带了一句,连“昆思斡都被他捏死了!”
那群“梁上君子”瞬间怔住,像是没了主心骨的软脚虾,一时显然有些犹豫。
“黄首领呢?”有猎人压着嗓子问、
“妈的,姓昆的的都死了,咱还咋可能联系的上?”
“那咋办?先撤吗?”
“……这个小大夫带不带走?拿他威胁——诶哟!”
“眼下咱人折了一半了,你打得过还是我打得过?”
“别废话,先撤!”
封徵雪的耳力不错,却也只听清几句。
唯一确定的是,蔺司沉似是疯了一样的,抹杀了几个Npc同僚的举动,影响了这些炉鼎猎人的行动。
但蔺司沉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
如果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什么要搞出这样大的动静,而不是继续呆在他身边呢?
封徵雪骨节分明的指节轻抹过剑柄上的脏血。
月华照拂着他冷俏的面庞,但见他清冷的眉头微微蹙着,沉吟良久,终是摇了摇头,将长剑收入剑鞘。
封徵雪倚着墙体休息一会,切换心法,换成了自己最熟悉的杏林治疗。
抬手读了个技能先将自己奶至半血,再使用“苏息”将地上昏迷重伤着的祝长风和藏一月拉起。
他望向那轮颜色诡异的明月,愁思满怀,无人可诉。
封徵雪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点那无人在线的好友列表。
正此时。
隐藏的团队频道亮起一个红数字①,离线了的“沉”,通过尚未解散的团队频道,发了条全[月明归]都看得到的团队消息:
[沉:宝宝,我没事,还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封徵雪眉头蹙得更紧。
月明归里的夜猫子还醒着几个,立刻就把一连串的“???”发出来。
封徵雪怔愣半晌。
没多久,又收到了一条@了ID的团队消息……
[沉:@封徵雪,贴贴]
第35章
蔺司沉的一句“贴贴”发出来,团队频道瞬间就被“?”刷了屏。
同一个字符看起来就格外容易麻木,封徵雪无声地看了一会之后,都怀疑自己要不认识问号了。
不久,团队聊天里终于渐渐有了些文字:
[你快把我鲨了吧:?您没事吧?秀啥呢您?]
[微我五十:?您没事吧?秀啥呢您?]
继续[???*N]
[沉:咋了?]
这时,团里一对cp说话了,平时她俩才是团里最爱秀恩爱的,没少被大家教育:
[热爱学习:大哥!都知道您有老婆,但是你看看场合,看看氛围!现在!这合适吗?]
[不想学数学:大哥!都知道你老婆长得漂亮,你想秀也正常,但是你看看场合,看看氛围!现在!这合适吗?]
[沉:咋了?啥氛围啊?]
封徵雪微微凝眉,下意识地向上翻去。
但见原本的团聊,因“藏一月”被关进了游戏中,而弥漫在一股愁云惨淡的焦虑里:
[你人还怪好嘞:这事儿挺大的,要不然我报警吧]
[云纹:我认识官方客服的,我现在就去联系一下]
[钰钰子:哎,不会有事吧,虽然团长有时候挺讨人嫌的,但也还算个人]
[药药不吃药:你们没发现……封大夫也没下线吗?]
[你快把我鲨了吧:啊啊啊啊啊啊?!神马???我□□□□□□老婆!!!老婆你绝对不能有事!我立刻报警!!!]
[恨海情天:?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稀稀拉拉的聊天变得密集起来,询问的团员越来越多。过了一小会儿,药药不吃药才把他们排队“武林大会遭遇Bug”的经历说了,最后补充猜测道:
[药药不吃药:至于封大夫……]
[药药不吃药:是为了救我们才被连累的吧,都怪我(哭.jpg)]
[你快把我鲨了吧:明明都怪藏一月这个b人!!!深井冰嘛这不是!!!]
[云纹:呜呜呜雪雪那么好一个人,他要是出事我真的会流泪]
[钰钰子:是啊,虽然说团长带我们更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还是更担心wuli可怜的大夫大人……]
[二号干道:他才30多级!万一要是遇到什么乱子可怎么办]
[药药不吃药:我要是当初没出来就好了,大夫为了劈那个破门,甚至还切了dps*]
[微我五十:我觉得大家尽量别刷,影响数据]
群内的气氛,在“你人还怪好嘞”说出一句“我已经报警了”之后,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大家好像都在担心一个最坏的结果。
而在一个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之后,团队内终于有了新的发言。
封徵雪依稀记得,那是藏一月在倒下昏迷之前,将所有的特制金疮药塞给自己后,勉力支撑着在光屏上打下的几个字:
[藏一月:别骂别骂了,我一定把大夫保护好]
之后,封徵雪嫌那个团队聊天碍事,就把窗口隐藏了,直到它又亮起消息提示。
打开一看。
藏一月下面一条的信息,便是蔺司沉的炸裂式发言。
傻不愣登的。
甚至还叫了什么鬼的“宝宝”…?
胡来。
封徵雪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而他下意识颤抖的指尖,踌躇着想要点一下光屏,回一句什么。却着实在满屏的“别秀了”,“看聊天记录再秀”,“你就不担心你老婆么”的刺眼刷屏中……
强做淡然,将团队频道再次缩小了。
老婆什么老婆……
根本就不是老婆。
封徵雪心中罕见地焦躁。
此时,身边的祝长风和藏一月也迷迷瞪瞪地悠悠转醒。
藏一月刚睁开眼睛,便闭不上嘴,骂咧咧的像个愤青一样,骂天骂地喷了好久,什么“沙比游戏迟早玩完”,什么“退你大爷六十万冲销”,巴拉巴拉,颇为聒噪。
对比之下,祝长风倒分外安静,可面色颇为不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之后,神色就冷得恐怖。
当封徵雪还在思考着现在的出路,左手的手腕便被一只修长而冰冷的大手紧紧攫住——祝长风…把他的手腕握住了。
“……你?”封徵雪蹙眉。
便见祝长风高挑清冷的身形仿佛要倾轧下来,影子已将封徵雪罩住,深沉的眸光落也在自己身上。
祝长风仔仔细细地看了封徵雪一圈儿,终望向那散落的温柔长发:
“那些人,都伤了你哪里?”声线少了几分冷静,多了几分骇人的偏执。
封徵雪闭了下眼,面色苍白,血条处的持续掉血debuff*还没有结束,确实有几分不舒坦,但祝长风奇怪的态度更让封徵雪有些难办。
转了转手腕,没拽动。
封徵雪有些凌厉道:“没事,你先放手。”
祝长风的眼底似有诸多情绪,但最多的可能是对自己不够强的怨恨——同样都是穿越,他的根骨值只达到普通玩家的100倍左右,而封徵雪已经快跟蔺司沉那老狗齐平了。
“祝长风,放手。”
封徵雪又重复了一遍,祝长风这才把他的手放开,声音很克制:
“抱歉,我有些激动和冒犯。”
封徵雪冷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然而他抽回手后所做了第一件事,便是又挑开光屏上的团队界面,在转瞬刷了一百多条的团聊里,准确定位了蔺司沉的狗言狗语:
[沉:放心,他有我护着。]
[沉:宝宝?你现在怎么样?]
[沉:@封徵雪,回一下我嘛,我现在无法具体该感知到你,你这样不说话,我会以为祝长风那只老乌龟对你做了什么(皱眉.jpg)]
封徵雪看出来了,蔺司沉是真不在乎别人想什么。
他就是把群聊当私聊了。
若是不制止他,怕是连更离谱的话都能说出来。
封徵雪发红的手腕微动了下,当着一直在盯他光屏的祝长风和藏一月,简短回了两句:
[封徵雪:再叫这么恶心的称呼]
[封徵雪:狗腿给你敲下来]
也没看蔺司沉怎么回的,封徵雪又把聊天界面给缩了,藏一月的脑子也不太好的样子,不然怎么会张口就来:
“哇靠,我本来还以为你们只是玩得好的铁哥们,结果你和沉哥你俩真的在谈?!”
封徵雪:?
是哪个部分让你产生的这种错觉?
正此时。
一个踉踉跄跄的少女,惊惶失措地跑过街口。
在一群喊着“蔺城主疯了的”Npc中,大声哭叫着: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哥……”
*
与此同时,柴房昏暗,蜜蚁遍地。
宋家顺的手上、脚上、颈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被困在一个铁笼子里,半点都动弹不得。
按理说,锁链和笼子这些邪门玩意儿,本该是游戏里的任务物品,但不知道炉鼎猎人到底从哪里弄来那么多。
是走私?
还是黑市?
反正是见不得光的渠道,更具体的宋家顺也不可能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想喝水,更想尿尿。
他被黑衣人打晕之后,一睁眼就在这鬼地方——那些蚂蚁不知是不是把它当成了肉糜,源源不断地往他大腿上爬,天生怕虫的宋家顺都要吓尿了!
他早就听说过,炉鼎猎人会将异常数据的治疗玩家作为狩猎目标,却没想到自己都拿到蔺城主给的“Npc临时工作证”了,居然还能遇到这种事!
官方不是说了,那些杀千刀的炉鼎猎人已经被斩草除根了吗?
官方不是说了,他们早就切断了猎人们的联络通路了吗?
合着都是障眼法,安抚闹事的玩家的?
身为在游戏里混了一段时间的聪明孩子,宋家顺已经知道,一个全息游戏的运转模式,其实和普通大型网游非常不同——像侠客行这种全息游戏,会直接模拟大脑可以接受的信号,通过技术手段创造无数时空的模型,这个模型一的生成后,就很难再消失,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技术。
换句话说,当一个有生命的“活物”,一旦被创造出来,被记录下来,就有了他自己的数字生命,而极难被消除,因为信息已被传送到成千上万的玩家脑中枢里很难更改。
所以后来,技术部门试图攻破这个难题,才发明了“九界台”那样没有玩家存在的地方,也是游戏系统消除错误数据的地方——而之前,上百炉鼎猎人在九界台处决,算是侠客行游戏的一个大事件,也是制作人们对外声称“斩草除根”以平民愤的契机。
事实上,从那之后,以宋家顺所知,炉鼎猎人们确实安分不少,起码再没有在明面上活动过,据说是之前的信息网络被技术员给撅了。
但现在,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捉了他又来做什么,宋家顺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得而知了。
倒霉。
宋家顺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说也不知张静雯怎么样了。
看着自己被捉进来,她一定很害怕吧?
希望不要做傻事……
下一刻,便听柴房门扉之外的几个看守者,小声嘀咕着:
“他娘的,”一个炉鼎猎人声调激动,“据说蔺司沉发疯了,为了他老婆能把这游戏都给撅黄了?”
“哼,任他怎么闹,只要让那小大夫成为咱们黄首领的炉鼎,这江湖天下,就得大换血啦。”
“说得轻巧——咱现在过去的人,可已经折了一半了,根本没剩几个人了……”
“急什么,强攻不成不还能智取呢吗?”
“是啊,听说这漂亮大夫心善得很,有了诱饵还愁他不自己送上门?”
宋家顺心中一梗,直觉不妙。
果然,便听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你见过那小大夫长什么样吗?”
“啊,瘦瘦高高,皮白腰细的,一看就贼拉软乎,脸长得更带劲儿,贼拉好看。”
“啊?到底有多好看啊?”
“别急啊,一会不就见到了吗?——就这么说吧,我这辈子要是能搞他一次,我他娘的死在他身上也值了!”
几个猥琐的汉子,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入流,什么污言秽语,搞来操去,听得宋家顺警铃大作!
——作为一个未成年人,他的耳朵里的全是屏蔽词,但大概内容,其实都能猜出来的。
坏…!
坏极了!
他们是想用自己作饵,然后让张静雯把封徵雪引过来吗?
宋家顺不寒而栗,牙齿都气得发颤。
怪不得他们当着张静雯的面,把自己关进这个地方,还故意把地址露给她;也怪不得他们捉的是自己而不是张静雯——这傻姑娘心眼少、性子直,哭起来又惹人生怜!
糟了糟了。
若是真被他们搞到了封大夫,自己和小蚊子不就成了大罪人了?
正此时,一声暴喝打断门口那几个正在意淫的猎人,而那声音,宋家顺一听就都头皮发麻!
明明是公公一般的腔调,却有着雷公一般的力气——宋家顺俨然记得,这声音的主人就是把他从长安客栈亲手带走的,而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让你做的事都做完了?”老公公的声音很细,调子古怪。
宋家顺想:难不成……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人黄首领黄兴禺?!
但此时,却听满口污言的猎人此时恭敬回复道:
“回郑公公的话,您交代的自然是都弄完了,咱布置的迷香阵还加了一味□□呢,保准那细皮嫩肉的小大夫一来,就给他迷得欲罢不能的。”
“混帐东西!”
那公公有些愤怒:“咱家让你们做这些多余的了?”
“啊这!黄首领不是要来嘛?”有人狡辩,“公公啊,姓蔺的肯定赶不及,咱把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夜长梦多啊!”
公公冷道:“情况有变,蔺司沉这次是真要除根,九界台上,搞掉了昆首领不说,更是搞天网情报的人连根拔起了——黄首领先不出来,让我们把人送进去呢。”
“啊……怎、怎会如此?!姓蔺的怎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
“操!我也记得他是恋爱脑啊!以前是只会练剑,现在是会谈恋爱,哪有空管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啪!”
一声巴掌,响亮地拍上了某个笨瓜的脑瓜上,但闻郑公公的声音恨恨道:“哼,猪脑!他是装蠢,你是真蠢?他要是没脑子,能统治长安近十年?”
“啊?啊……那他那些显眼包似的行——诶哟!”
“啪!”
又是啪唧一声,仿佛又敲碎了一只呆瓜!
郑公凉声讽刺:“架不住有些人,就是喜欢蠢的呢?——这都不懂,还在江湖上混?”
众瓜:哦,这爱好还挺别致的……
第36章
[电信四区-昆山片玉服务器-长安城]
夜阑人静,月亮隐去。
天色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原本夜夜笙歌的红袖坊里,只余几盏小小的油豆灯,勉强维持着偏房一隅的光亮。
两个身高腿长、浓妆艳抹的舞女,悍然耸立在一个肥头大耳的炉鼎猎人身前,其中一个,以其粗旷的声音道:“大哥,您说您这身牌也查了,身体也摸了,咋还不让我俩进去呢?这天儿都这么晚了,早点侍候完郑公公,我们还得睡觉呢。”
话音一落,那炉鼎猎人迷惑地挠挠头,看向自己刚刚“验身”时,从这“舞女”的左脚大拇指发现的脚毛——足有他半个小拇指那么长,既粗且黑,于是不可置信的目光挑向这舞女,阴阳怪气地嫌道:
“我说,你这小妞儿,脚毛也忒长了吧?声音也忒粗……”
藏一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拽了拽自己刚套上的【偷拍舞女的舞裙】,43码的大脚丫子一撂,用脚背刮了刮那猎人的小腿,夹子音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阿,我的脚毛哪有你胸毛长哪,不信比比?”
炉鼎猎人一听,脸都绿了。
虽然自己的确吩咐红袖坊的阿嬷,把她们这儿最浪的舞女叫两个过来。
可这舞女即便孟浪,但也不至于孟浪至此吧?
还有,这舞女的脚,怎么这么老大一只?
一股脚臭味儿,可怎么侍候郑公公?!
那名炉鼎猎人愁容满面地看着眼前,一个叫“阿月”、一个叫“阿祝”的舞女,冷汗浸透了鬓角,只觉连低阶Npc的设定词都古怪得很。
可他反反复复地查看二人身份名牌,也的确是红袖坊头牌舞女无疑,没什么好指摘的。
可是……
“不行!”
那炉鼎猎人斩钉截铁:“你俩,姿色太怪,上不得台,叫你们妈妈来,再换好些的人。”
话音一落,只见那原本一直未曾说话的“阿祝”,眸中冷光一闪,俊秀的面容瞬间蒙上了一抹鄙夷之色,但闻其声音冰冷道:
“头牌来了都不行,还要换什么样的?”
炉鼎猎人一梗,摸了摸胡茬子,眉头皱更紧,信口胡诌:
“像你们这种庸脂俗粉,我们郑公早就玩腻了,让你们妈妈换一个像那封徵雪那样儿的小倌,给我们郑公换换口味。”
藏一月愣了两秒,想起现在封徵雪还在听,赶紧去关团队语音麦,随之大骂:
“我呸!”
掷地有声。
“——我看你他妈的,还真是癞蛤蟆打臭嗝,好大的口气!”
原本,他与祝长风找来了玩家道具【头牌舞女的舞裙】,生成了“红袖坊头牌”的名牌帮助他们在很大程度上逃脱Npc们的怀疑。
可是,二人无论是形貌体态、还是面貌妆容都与那“绝世舞姬”相去甚远,还是引起了这小管事儿的不满,于是即便有了头牌的名号,人家也不让进,还信口开河地要换个封徵雪那样的过来。
藏一月其实当即就想拔剑了——为了扮舞姬,他胭脂也涂了,腋毛也刮了,谁知这老不要脸的,揩油还能揩到脚丫子上,幸好他没洗脚,蹭得这傻逼满手脚臭,可这丫的摸完,还不让他俩进去了?
比藏一月脸色更黑的是祝长风。
话不多说,祝长风已在斟酌拔刀强闯进去、直接抢人的可能。
两人面色不虞,对视一眼,一人一手纷纷按在随身背包的界面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背包里掏出武器。
就听那炉鼎猎人道:“诶,等等,我怎么觉得,你这胳膊看起来不太对阿?”
炉鼎猎人说的是祝长风装了义肢的断臂。
话音一落,祝长风见掩盖不住,眸色一动,正要拔刀直劈那炉鼎猎人的头骨。
这时就见那老东西的眼睛顿时直了,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的某处看去。
祝藏二人也抬眼回望。
便见幽黄的走廊上拉长了一道影子,笔直修长,只看身型,仿如仙人之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然而细细观来,这人穿着也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下等小倌的素白长衫】,一身明明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衣料,却将那细腰长身,十分清晰地勾画出来,有反差极强的张力。
藏一月:“……”
祝长风:“……”
封徵雪来这干嘛?
不是让他好好在屋顶呆着么?
坏了,估计是听到团队语音传来的谈话,这才特意下来的。
眼见那炉鼎猎人双眼发直,都已经看傻了,脑袋顶上甚至出现了Npc只有在色迷心窍时才会出现的双爱心特效,祝长风脸色愈黑,微微侧身,将封徵雪的身体一挡,压低了声音道:“等等。”
封徵雪凉瞥他一眼,完美的侧颜浸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丽,“怎么?”
“这里还用不着你来出卖色相。”
“可你们卖的没用。”
祝长风的眸色愈深,黑沉沉的眸光滑过封徵雪轻薄且贴身的衣衫,没说话。
藏一月更是为了避免自己乱说话,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目光焦急,呼吸急促。
那正在吞口水的炉鼎猎人,早已远远地瞧了这个叫“阿雪”的小倌好一会儿,却都不见这人有过来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和那有碍观瞻的两个头牌说话,心下都有些急了。
奥。
姐妹们说说夜话是吧?
那小头目立刻换了张笑脸,赶忙凑过来,嘴皮子飞快道:“诶!你这小兔子,模样生得就不错,过来过来,大爷给你找了个活计,要是伺候得好,包你一夜挣一年的银子。”
封徵雪长身而立,淡漠的眸光扫过去,“你在与我讲话?”
那小头目被这一眼望得,尾椎骨都酥了,声音竟然有些谄媚:“可不就是你,过来过来,小美人。”
祝长风与藏一月倒吸一口冷气,手心都捏了把汗。
“你把团队语音打开。”藏一月命令。
“要是有问题,我们立刻冲进去。”祝长风也道。
“没必要,”封徵雪的声音很轻,“你们去救人。”
封徵雪拿命换的根骨值,就算是在切了“剑客”后效果稍打了些折扣,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如今他经验条长得飞速,加之杀炉鼎猎人的加成奖励格外多,击败一两个猎人便能升一级,因此尽管辛苦,但不到1小时,封徵雪的等级就刷到了60。
加之那把蔺司沉给他的剑,若论单打独斗,一路来的确没遇到什么对手。
“那我们黑塔集合?”藏一月犹豫问。
祝长风不同意:“不,我们还是等你。”
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封徵雪不再搭理,径直向那炉鼎猎人走过去。
于是但见那暧昧昏黄的灯光下,封徵雪澄澈得像一块未经人染指的璞玉。
“什么样的客人,能赚那样多的银钱?”
他的声音清灵。
形容猥琐的老色批情不自禁便要上手去摸:“啊~来来来,你跟我来我告诉你——诶?”
封徵雪将那脏手拍开,温润动听的声线,带着几分淡然的冷漠:“可是卖与你?”
炉鼎猎人一怔,咽了口唾沫,显然是被迷得有些昏了头,“不、不、不是?”
“那便别动,你手脚不干净,”封徵雪没带什么情绪地陈述事实,然而却是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儿的,“带我去。”
那炉鼎猎人点头如捣蒜,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大脑堪堪变成浆糊了似的,立马转身带路。
封徵雪垂下一双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光屏上的小地图。
他们目前处在红袖坊的二楼偏房,那郑公公则是就暂住在靠近柴房的后院。
没有贸然闯入的原因很简单,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从前厅到后院短短250步距离很可能布满了机关。
藏一月与祝长风原本是要打头阵,把地图上的雷点标出来之后,再让封徵雪见机行事去救人。
如今阴差阳错地调换了“任务”,封徵雪只得仓促地看了眼地图标记系统,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诶,美人小心!”那炉鼎猎人眼中精光一闪,色眯眯地将封徵雪让进一条小路,格外好意地提醒道,“可不能走那边,那边有机关,跟我来这儿。”
封徵雪抬眸一望,顺手点了个小红旗标志在地图上,分享给同队的藏一月,戒备地等那猎人先踏入走廊两步,才谨慎地跟了上去。
路走了一半。
一只咸猪手又于暗处摸过来,试探性地搭上他的腰。
但闻“啪”的一声清响,他的手又被拍开。
“你做什么?”那漂亮青年的声音极寒。
肥头大耳的老猎人头顶的双红心终于破碎,脚步停下,绿豆大的小眼里凝起怀疑的精光:“你……你怎会?”
没反应?
“你是什么人?”
那炉鼎猎人转过脸,鼻子里俨然插了两条的柱状物,像极了猪鼻子插大葱,就连说话都是靠得腹腔震动。
封徵雪眯起了眼睛,垂眸了然,立刻改换了地图上红旗标记的位置,把定位标在了脚下的长廊。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冰冷的声线佯作虚弱道。
炉鼎猎人心中警铃大作,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很重要的问题——低阶Npc不会有这样完善的语言系统,低阶Npc更不会有这般上等的姿色!
等等……
这么好看的男的,难不成是……?
“操!你是什么人!”
那小头目紧张兮兮去拔剑,而下一刻,便见那美丽纤细的青年人一手拔掉他鼻子里的两根棉条,一手捏住他握住剑柄的手……
竟是挣脱不开的巨力。
啪!
长剑落地!
小头目反手一拳,打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定睛一看,什么鬼东西……
爱老婆的石锤?
炉鼎猎人愣了须臾,登时反应过来,这么傻逼的锤子怕不是只有那追人追出花样的“高冷剑神”才做得出来!
“娘的!你是蔺司沉的人?!——你是封徵雪?”
封徵雪微微蹙眉,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冷冰冰的目光审视那炉鼎猎人,只见他大喘几口粗气,没过多久,面颊便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绯色,身体好像也变得软绵绵的,只得用双手撑住身后的墙体。
一边说话一边粗喘的老男人,看着毫无变化的封徵雪,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只觉心脏都要蹦出来……
他舔了舔唇,望向封徵雪那苍白的侧颜,冷矜的面色,仿佛不落俗尘的神祇,不带情绪地睥睨着他……
肥圆老头眉毛一挤,顺着那墙体滑倒墙底,强忍着欲望道:“你大爷的……难、难不成……情、情报有误?你和蔺剑神双修了?”
封徵雪冷漠地望着他,像听老公猪放屁:
“什么双休。”
他自从来侠客行当大夫,似乎是全年无休。
“——没、没有双修,你…你他娘的,怎、怎会中了这迷魂香阵,还、还毫无反应?”老头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下面,虚弱地蹭蹭蹭。
封徵雪恍然大悟,很轻地“啊”了一声。
然后便从隐藏的称号处,亮出一个金灿灿的称号:
【尝百草】
“你是说这个?”
封徵雪的声音很淡,明明没带什么情绪,却像极了嘲讽。
“我也是刚刚发现,它挺好用。”
那老泼皮定睛一看,但见那绝无仅有的金色称号下,写了一个可供分享的使用说明——这还是封徵雪刚刚按了分享键,才慷慨分享给他的。
【尝百草】
【制造商:蔺某沉】
【归属者:封徵雪】
【出处:长安副本】
【等级:天】
【重量:0g】
【品类:称号】
【功能:可使佩戴者极大程度地免疫非技能型“毒性攻击”,可极大地减免环境型毒气、毒水、毒药等带给人体的伤害,是副本历险的绝佳好物,更是蔺某沉对拥有者的爱意证明】
【效果:你觉得呢?】
炉鼎猎人:……
封徵雪:……
这是什么绝佳神仙好物+超级显眼包啊喂!?!
这带路的炉鼎猎人翻了个白眼,四仰八叉地软倒在地,然而即便是晕倒了,却也不忘以胯日地,有点像一只进入发情期但狂燥得晕倒的泰迪……
啊,不对。
封徵雪为颅内那的设想感到抱歉——仅是这般想了一秒,就感觉有点辱狗了。
颇为嫌弃地看了眼那自食恶果的炉鼎猎人最后一眼,封徵雪略一思索,从随身背包中取了几味中药简单搓成一枚白色丹丸,放在掌中观察一会儿,便见那药丸幽幽变紫。
看来这无色无味的气体,毒性还挺大,起码密度不低。
是哪里释放出的气体?
由于长廊的灯光太暗,封徵雪又不便再次驻足逗留,于是也不纠结,收起紫丸抬脚便往前走去,顺便也看了眼团队聊天里“嗷嗷”叫唤着的藏一月,和一群在线下边流泪边叫好的[月明归]团员众:
[藏一月:这他妈的什么牛逼称号!?]
[恨海情天:我刚刚查了下,全区全服现在只有这一个吧,好像在黑塔里做了个支线任务,奖励刷出来的]
[你快把我鲨了吧:好家伙,看实物辨中药啊?666666!所以我脑婆是真的……三次元大夫?]
[二号干道:应该是吧,不然这么高的根骨值也说不通!]
[你快把我鲨了吧:呜呜呜呜神啊,你快把我鲨了吧!!!我也想亲眼看看我脑婆反杀臭傻叼的场面!我也想亲耳听听我脑婆的性感声音!!!光听藏一月这个臭猪猪这么转述,我都要憋死了啊!!!]
[微我五十:鲨鲨,你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像穿越这么灵异的事情,说不准说多了会成真的……]
[玖歌:嗐,如果只是暂时被关一下,还能出来的穿越的话,其实我还蛮想尝试的……(这能说么?不能说我撤回)]
[你人还怪好嘞:对嘛,大家也别太丧,反正咱们都已经报警了,像以前那种案例,联合国内最顶尖的大牛专家紧急救援,只要人的身体还能维持正常机能,就基本上还是都能救回来的]
[然然:对呀,你们看团长,这不就活蹦乱跳呢吗!一定行一定行!]
然然话音一落,下一秒,沉默了半分钟的藏一月,便发出了两三串长长的消息:
[藏一月:操他妈的!我刚刚看了下那个任务,我必须得说真的他妈的nb!!!]
[藏一月:我实话实说,我藏一月不轻易服什么人!!!能让我佩服的人,至今他妈的全世界就只存在两类,一类就是那种师德高尚的老师,二类就是那种救死扶伤的大夫,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雪哥真是个因为符合杏林门派设定,根骨值才奇高的大夫,我他妈为我以前所放得所有的屁道歉好吧!]
[藏一月:我他妈宣布!今后我雪哥就是我唯一的哥!我沉哥就是我唯一的姐!]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才有人发了新的消息出来:
[微我五十:?]
[你人还怪好嘞:?]
[药药不吃药:你有病?]
封徵雪又靠着新揉的小丹丸标记了几处可疑的走廊,略嫌弃地打了几个字在团队里:
[封徵雪:屁话少说]
沉默了好半天的神秘剑客“沉”也终于再次冒泡:
[沉:@封徵雪,为什么不回我?小礼物收到了吗?]
封徵雪冷然,眨了眨眼,脚步一顿。
[封徵雪:什么小礼物]
[沉:!我@你你怎么都不看(生胖气.jpg)]
封徵雪:……
有点无语。
不打算回,然而缩掉了团聊之后,想了想还是再次打开。
[封徵雪:你的屁话也少说]
[沉:?]
[沉:(生胖气.JPG)]
[沉:@封徵雪,你就把我和那种傻叼富二代一视同仁?]
封徵雪已经有点免疫被他at了,而且眼下根本没有那个空闲和这人说些有的没的,毕竟蔺司沉总有种扰人心神的魔力,一跟这人说话,自己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注意力就会稍有分散,挺难专注去做手头的事情。
于是,封徵雪选择,无视那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消息,抬脚向着红袖坊后院的某处走去。
待他脚步走远,后有七八双幽亮亮的眼睛,隐藏于黑暗之中,一瞬不转地盯着他的背影。
一个带着灰色面罩的侏儒身渐渐从那迷雾里走出,从面具之后,发出了诡异而苍老的女声:
“哼,他以为他很聪明,定然不知我们早将他的行迹看破。”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那是自然,昆首领假身既死,逃出生天,今后便在无人能够阻拦我们。”
于无声处,封徵雪淡然回眼。
长廊角落处,一枚【爱老婆的羊眼圈】转述着对话。
清晰无比。
第37章
羊眼的睫毛纤长、柔软、浓密。
原本是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开,像黑色的花朵,而如今,这睫毛根部融了一层亲亲券模糊的白,于是这下子,所有睫羽都向着圆环内部聚集。
只见那原本毛茸的圆环,约莫是在圆心的中央位置,聚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眼球状的物体,blingbling,在暗中监视着那走廊里的一切,就像一个监控摄像头,既可以收音,也可以收影。
封徵雪想起,当初在那黑塔的暗室里。
蔺司沉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快眨两下,顺便将泛着带着说明的“新·羊眼圈”献给自己。
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
“你别生气了,它现在也有正经八百的用法了。”蔺司沉说。
封徵雪冷淡地看了眼。
【制造商:蔺某沉】
【归属者:未绑定(一次性用品)】
【出处:长安副本】
【等级:S级】
【重量:2g】
【品类:玩具】
【功能:一款不易被发现的摄像头,一款可记录热烈时刻的居家良品(马赛克涂黑)一款可监视歹人敌情的打本好物】
【效果:嘻嘻】
封徵雪佯装没看到蔺司沉那无效打码,心说这蔺司沉干嘛叫什么“高冷剑神”,干脆叫“显眼包”制造商得了。
这小别致还挺东西,浪费了一张亲亲券不说,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用武之地,然而谁知……
现在居然也用上了。
果然,人只要活得久,天天都能有“惊喜”。
它被封徵雪扔在地上,就像一片不起眼的灰尘,即便是被人黑捡起来细细观察,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诡异——毕竟,一只羊眼圈,出现在红袖坊这种烟花之地,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可它忠实地记录着那侏儒首领和炉鼎猎人的一言一行:
“昆首领,您是说……姓蔺的老东西,终于把系统逼失控了?”
“哼,系统半个时辰没说话,可不就是失控了。”
“欸,这这这,不过半时辰,我们这边就折了近百人,中阶首领必然要大洗牌,万一——小的说是万一——万一这姓蔺的,真的成了系统掌权人,全都给这中阶首领安排上他的人……以后我们的日子就还要不要过了!”
“过?”
那侏儒身的情报首领讽笑一声,“你这慧根也太浅了,还没看出来?他姓蔺的可不就是要斩草除根?”
话音一落,那穿黑衣的炉鼎猎人哆哆嗦嗦,畏惧,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那那那,那我们这,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那侏儒长老弹了弹自己的帽子,正了正衣冠,不慌不忙:“是非成败,未成定局,成王败寇,自古如是。蔺老狗这一局棋下了许多年,一朝还是按捺不住,太冲动了些,方才在那九界台上,那姓蔺的都敢溜号谈情,果然是色令智昏,受蛊不浅。”
封徵雪眨眨眼睛,眉头蹙得更深。
便听那炉鼎猎人小声嘀咕:“您……您这说的,小的也听不懂啊。”
昆思斡嫌弃地瞥了眼这只有中阶智力的猎人,有些不耐烦道,“你不用明白,只消知道他姓蔺的还有在意的人,就不是没有缺点,一会儿你们都给我机灵点,快些把那宋家顺转移走。”
“是!您这主意可真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灯下黑!黑塔本来就离这儿不远,强制副本里的信号是隔断的,保准他们找不到。”
侏儒首领没兴趣听这些奉承,又道:“那些柴房的机关呢?可改好了。”
黑衣猎人:“大人放心,谁敢踏进去,保准只能横着出来。”
……
封徵雪有点犯了难。
现在的柴房除了机关,空空如也,援救目标被转移,理应也没有了再过去的价值。
可若是自己现在就掉头,必然打草惊蛇,无法为营救宋家顺争取时间,于是似乎只有硬着头皮将计就计。
封徵雪再次打开了团队聊天。
长安强制副本的团聊与普通团聊不同,由于蔺司沉的长安强制副本,是与普通C、B、A、S、SS、SSS级都不同的天级副本,可以理解为两个体系的副本。
以天、地、人为不同难度系数的副本,其实更为复杂,玩家们即便下线之后,团队配置也会跟据下线前一样封存。
现在的长安黑塔副本,启用的就是很少派上用场的备用服务器,而这服务器,这一次也没关,所以玩家们可以通过手机客户端继续在团队聊天,不过对于线下的人来说,也就只有一个聊天功能而已,就像个pp群聊一样,但不同是,线下的玩家也听不到线上玩家们的语音。
可如今,封徵雪的玩家社交系统全部黑掉,便也只能应用团队页面和藏一月沟通。
[团队-封徵雪:后院没人了,你们现在往黑塔去,宋家顺被他们带走]
[团队-藏一月:那你怎么办?]
[团队-封徵雪:我也往那边走,副本门口集合]
[团队-藏一月:1]
见藏一月收到之后,封徵雪便隐藏了团队聊天,顺便也关掉了团队麦。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0/3】的好友列表,和蔺司沉黑掉了就没再亮起的头像,不再犹豫,只身往那红袖坊的后院走去。
**
与此同时,后院正房。
一张巨大的红木床榻居中摆放。
床榻上铺着一床色彩鲜艳的红绣花锦被,锦背上绣着牡丹,国色天香,甚至还泛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名贵香粉味儿。
然而这床泛着香粉味儿的大棉上,却躺着一个干瘪、苍老、甚至有几分妖媚的老头子。
那老阉人顶着一个135级的颇高等级,合着一个“郑公公”的敷衍ID,看上去ID与身价十分不相符。
但见他手中正擎着一块切好的西瓜块儿,轻咬一口,香甜的果肉与清甜的汁水,满溢在唇齿间,揉着太阳穴的手指,配合着细嚼慢咽的唇齿动作,看上去既悠闲又满足。
人物贴图精度很高,举手投足也像极了真人,动作精细道了骨子里。
这时,老公公媚眼一睨,轻飘飘地看向门口,声音也很特别:
“咱家都听着声儿了,谁呀?在那外面?”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颀长纤细的剪影,长身立在门外,也不说话。
封徵雪隔着那薄如蝉翼的窗纸,望向那个【L.135】的等级金标,合着“郑公公”那个过于简单的ID,一时之间突然想起,这人似乎是迄今为止,除蔺司沉之外,他见过的最高等级Npc。
侠客行的等级系统,越往上越难升。
玩家们的顶头等级是只开放到130级,而Npc首领们的最高级,则是蔺司沉的141,论坛上说,蔺司沉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升级,还有剧情玩家分析他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根本很难突破这个瓶颈,而135级以上的等级,哪怕是在目前高阶Npc的圈子里,都只有三十几个。
所以这郑公公…一个等级这么高的Npc……是怎么做到名列《高阶首领图谱》之外,默默无闻的?
封徵雪心思流转,而那老太监或许是等得心急,怕他跑了还是怎么样,已命令手下来开门,“进来,公公都候你多时了。”
开门的是一个眼眸暗淡无光、低阶的Npc小太监,身材瘦弱娇小,看上去只能做程序设定的事,然而眼神中似乎带着两弯银钩,来回扫视着封徵雪的衣着,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封徵雪与他匆匆照面,眉头微微凝,便被他让进屋里。
嘎吱。
房门一关。
但闻那老太监纤细的男声,抑扬顿挫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你便是……封、徵、雪?倒确实是好模样。”
倒也不装。
摊牌式会面。
封徵雪目光微藐,没有直接回答。
他淡淡地打量了一眼室内的装潢,倒也没什么太特殊,既没机关、也没刑具,只是那公公躺在那床绣着牡丹花的大被上,被上又堆满了各种小东西——全是小玩具,不一而足。
什么玉式、皮铐、口求,样样件件,还挺眼熟,和不久之前,他放进蔺司沉进口袋里的那100件小玩具差不多。
所以,封徵雪的第一反应其实是:
蔺司沉来过了?
那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怎么又生产到这来了?
然而仔细一看,那郑公公对那些小玩意儿,爱不释手、如数家珍的样子,才蓦然反应过来,世界这么大,变态多几个也是正常的。
这时,郑公公便将舔净了的西瓜叉放下,笑眯眯地向封徵雪招手:
“你来,咱家看你有眼缘,送你件不可多得的好物。”
封徵雪被那一声喊得,如芒刺背,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漠然的眸光又将这郑公公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就听这老阉人诡异地怪笑起来,手中还爱抚着一根精雕玉琢的玉式。
“呵呵呵呵,咱家知道了,可是有旁人在场,羞了?”
老太监自说自话,倒也乐得自在。
但见他五指一张,手掌心发出一股粉白色的荧光,脑袋顶上的血条下面,瞬间开启了一个名为“吸功大法”的5秒读条。
“吸功大法”是个封徵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技能,因而大概率是郑公公的Npc的独门绝技。
然而这“吸功大法”,却不是对着自己释放的,而是那名叫【小林子】的娇弱小太监!
小林子的身子纤薄,像一张破纸,随着那粉色的光芒飘动一般,不过眨眼之间,便见那可怜的小林子被郑公公泛着粉白光效的手掌,捏住了细白的脖子,一股微弱的莹白色内息,十分纯净地从这人的后颈处升腾起来。
最终,汇入了宋公公的掌心,消失于无形。
而在此残忍的过程中,小林子几乎没发出任何痛苦挣扎的声音,甚至连微弱的挣动都没有。
“哼,这小子,怎么根骨比之前都弱了?”
郑公公像嫌弃一只破鞋,弃如敝屣般,将浑身发软小林子往地上一扔。
同时,还笑意盈盈地看向封徵雪:“别怕,你比他强得多,我不会这般对你——好了,这儿没外人儿了,快过来吧,心肝儿。”
封徵雪冷然的目光,看向地上“惨死”的小太监,似乎翻出了最后一个白眼。
封徵雪薄唇轻启,吐出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淡淡的:
“过去做什么?是被你吸修为,还是与你双修?”
“你倒是秀外慧中,”那郑公公满意地微笑,“像你这样的,跟了蔺司沉一个人,那便确实可惜,跟那黄兴禺更是。”
话音一落,就见那小太监脱力的身型微动,看似纤薄的身型下面鼓起来一块肌肉,拳头更是捏紧了。
封徵雪墨眸一凝,只觉自己的小腿被人用手指碰了碰。
小心翼翼的。
郑公公恍然未觉,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持续输出:
“但你若是跟了我,过了今夜,你便是名誉天下,人人想要的名器,到时候全天下的修行之人没人能够再拒绝你……”
啪。
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有谁捏了下指节。
封徵雪清冷的声线盖在那声音上,面无表情地打断:
“停一停。”
波澜不惊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像是有点大病。”
郑公公:……
下一刻,封徵雪长剑铮然出鞘,剑尖儿直指那郑公公的咽喉,可那公公不躲不避,□□凡身,直接捏上了那长剑的白刃,一股粉白色的耀眼光芒,顺着那剑刃蔓向那剑柄。
封徵雪微微凝眉,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不可忤逆的地心力一样,将他紧紧地拉过去,像是要装到一个真空包装袋里。
好痛。
手指、手臂、肩颈……
肌肉抖动,关节战栗。
然而封徵雪俊秀清朗的眉目间,似乎看不见丝毫畏惧,像极了有恃无恐:
“你135的等级,便都是如此这般吸来?”封徵雪问。
“哼哼哼,一会儿你便知道。”
那郑公公手腕一抖,读条完成,吸功大法的读条结束后,他的周身便泛着一层□□色的荧光,顺便微微发着抖。
封徵雪的眉头则是抖了下更厉害的。
郑公公这样子……
像极了他小时候看同学在电脑上养过的Q宠小鹅,因饥饿或没洗澡而生病打哆嗦的时候?
果然天下游戏是一家。
封徵雪漠然的眸光,毫不介意地扫过自己无声滴血的手腕,少顷,又看了眼满床的情趣小物,和地上无力瘫倒的小林子。
眸光流转,手掌卸力。
于是只见那郑公惯性往后一仰,一只玉龙狼狈地砸在脸上,这下悠闲带笑的眸光,也渐渐阴冷下来,带上一抹狠辣之意,紧紧攫住封徵雪手中那把看似简朴的长剑。
“蔺司沉给你的?”
封徵雪:“嗯。”
“哼,他的剑都给你了?……他倒是舍得。”
一道荧光如流星急坠,但闻“啪!”的清脆一声。
长剑落地,天地倒悬。
135级的Npc身手到底是比60级的玩家快了太多,封徵雪被那老太监搡至床上。
墨发倾泻,白肤晶莹。
温热而纤细的脖颈被太监苍老的手掌捏在手里,脆弱得像一只引颈受戮的鹤。
然而四目交接之间,郑公公那双沉混的瞳孔中,只映出着封徵雪眼中的镇定与清明,看上去甚至很温和。
空气一静,时空仿佛滞住。
“你……你为何不惧?”
封徵雪垂目,凝视着那老太监的抖动激动的喉结,“惧谁?”
“你么?”
老公公一愣。
他确认蔺司沉的那把武器,的确是掉在地上无疑,而封徵雪柔软的肢体,也的确是被自己压在身下。
刚要松一口气,心说这强弩之末,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罢了,说着便要动手去解封徵雪的衣襟。
便见封徵雪那双冷淡眼睛里,分明带着一种他看不太懂的悲悯……
下一刻,两道剑诀将他的身体贯穿!
一剑穿心。
一剑封喉。
一前一后,光芒四溢。
老太监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顺着高床向地下滑落,一如方才那小林子软塌塌地滑落地上……
可郑公公的身边,分明空无一物!
那瘦小呆滞的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封徵雪正要起身,一个熟悉的躯体,带着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从身体上方轻轻覆下。
怀抱敞开。
封徵雪不应期地撞入那怀里,颈部贴上了颈部。
封徵雪素来清冷的声线轻微地发着颤,将头偏开:
“…你好重。”
蔺司沉双手往上撑了撑,四目相对。
蔺司沉是先移开眼睛的那个:
“才两小时不到…就好想你了。”
第38章
(上一章结尾改了互动部分)
*
蔺司沉话音一落,痴迷的目光便又落在封徵雪高挺的鼻梁上。封徵雪微微躲避了下,按住蔺司沉的肩膀,故作淡定地把人轻轻往外推了推,却没推动,蔺司沉锢得他好紧。
封徵雪眉头蹙得愈深,面颊泛着不明显的红,眼底朦胧不清,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蔺司沉的气息包裹起来。
蔺司沉的气息很温暖,也很舒服。
“…你事情做完了?”
“没做完。”
“那你来做什么,”被蔺司沉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封徵雪声音闷闷的,“每次都郑重其事地道别,没一两个小时就又……”
“你还是很烦我?”
封徵雪怔了下,很轻地摇头,更正:
“不是,但你太缠人。”
“那我缠着你,你喜欢么?”
粗糙的手指擦过眼角的肌肤,封徵雪生理性的泪水,几乎立刻便沾湿了指尖儿。
蔺司沉俯下身,确认了一下。
封徵雪的身上香香的,看上去没什么伤口。但是面色潮红,眼尾红得可疑:
“不是,你怎么哭了?”
封徵雪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强忍着浑身愈来愈严重的燥热与不适:
“没事。”
“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么?”
蔺司沉有点上头,只顾着听声音和看脸,甚至都没听清封徵雪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封徵雪的唇瓣张合、张合。
“啊?什么?”蔺司沉又问一遍。
封徵雪绵软的声线中带着一段隐忍的冷意道:“我说,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
话音未落,人高马大的蔺某面色瞬间爆红,立刻撑起身,也顺着那床铺的边缘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啊……好的。”
烛火摇曳跳跃,如风雨中漂泊的灯,将两人的影子映得很长。
房中一时静谧,只听得到衣料摩挲被褥的稀疏摩擦声。
良久,封徵雪再次开口:
“蔺司沉,你实话与我说,从关服到眼下,一步一步,可曾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这是自然,”蔺司沉的声音沉沉的,“除了藏一月意外没能登出。”
封徵雪闻言,很轻地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所以,你在黑塔中明明与我说过,要我自己走一段路——可此时事情没办完,却又再次出现在,难道不是为了意外被关在游戏里的藏一月?”
蔺司沉轻笑一声,沉吟半晌,道:“果然还是你懂我。”
封徵雪眼一眯,冷道:“那你拿我当什么幌子。”
什么张口想我,闭口想我。
蔺司沉倏然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直直望向封徵雪:
“我促成了关服,那傻子被关进来不在我计划内,事关人命,他的根骨值又是玩家的正常数值,所以我自是要亲自过来确认他的安全,可是——”
蔺司沉话锋一转,口气听上去更加急切:
“——可是想你也是真的。”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垂眼,佯作听不懂他后半句话,“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做?”
蔺司沉站起身,将一张名为【小林子】的人pi面具,扔在了那瘫成了一滩烂泥的郑公公脸上。
封徵雪一怔,仔细看去,便见蔺司沉的人pi面具,和自己身上的【下等小倌的衣服】、祝长风与藏一月身上的【头牌舞女的舞裙】有些相似之处,的确都是可以令穿戴者伪装成新身份的道具,可作为一个常年易容的蔺剑神本人,蔺司沉“神级Boss”的名头不是白带的——这人仿佛是个“神奇道具制造商”。
只见他手中那“易容皮肤”,在落在那郑公公的脸上之时,便已经慢慢融于皮肤,没过一会儿就将郑公公的身形,彻底变成了一个纤细的小太监,就连等级也降低,ID更是更换成了【小林子】,指甲盖儿的细节都能完美照顾到。
因此似乎要比封徵雪等人所穿戴的、那些玩家特效衣服,都逼真许多。
而此时,但见蔺司沉那张俊美无俦的帅脸上,挂上了一层“满意”的buff,自言自语般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算是回答了封徵雪的那个问题:
“哼,我打算,让这些傻吊东西全都去自食其果,让所有无家可归的人……。”
“——你停一停。”
封徵雪无情打断了这人的装逼吟唱:
“没人问你世界观,我在问你方法论。”
蔺司沉一梗,望向封徵雪,舔舔唇,耐心地详细解释道:
“炉鼎猎人的现任头目,黄兴禺,他想要你——我打算带着你一起去会会他,至于那藏一月和祝长风,便让他们呆在黑塔里,那里是我的地盘,很安全,等下次开服,这小剑客自然就能出去。”
封徵雪眉头一凝,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提醒道:“可是,有一波炉鼎猎人,正在往黑塔那边走,还带着宋家顺他们。”
蔺司沉点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所以在去找雁山找黄兴禺之前,得先在黑塔把这些猎人余孽一网打尽,顺便把叶初凉父亲的事情、宋家顺这些异常玩家的事情,都一起安顿处理好。”
封徵雪一愣,“你要做的,是不是太多了?”
——多线任务同时进行,总是太贪心了一些。
封徵雪有点担心。
“我自己的话,是有一点左支右绌,”蔺司沉居然学会了用成语,“但你若是与我一起,我们便什么都能做成。”
蔺司沉的眸光如日光般炙热,又如月光般澄澈。
封徵雪想起方才那招和蔺司沉一起打出的剑式,掌心泛起一抹热,由于蔺司沉的剑在自己的随身背包中,且因背包格子数不足,只能在那“共鸣信物囊”里装放着,这玩意暂时充当了“共鸣信物”的功能,因而方才在危急时刻,自己借用了蔺司沉的技能,理应是打出了和蔺司沉同等的伤害。
那伤害的确是不俗。
可那是临时的,10分钟可生效一次,若是要绑定共鸣系统……
似乎会牵扯到更多的问题,封徵雪暂时不愿去想,于是既没答应,也没反对。
他的额头正在发热,心跳得也有些厉害,就连下体的感觉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也不知这时那使用“共鸣招式”的后遗症,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
算了。
封徵雪没有接住蔺司沉那殷殷的期待,看了眼那门窗外那幢幢的人影,顾左右而言他道:
“衣服有么?我感觉有点冷。”
一身浪荡的轻纱,有点衣不蔽体的意思,原本面对那老阉人还没觉得有甚,只是蔺司沉那火燎燎的目光一望,便将封徵雪看得浑身不对劲儿,缩在床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封徵雪话音未落。
蔺司沉便立刻“哦”了一声,在自己的上下左右的所有袋袋里,上摸下摸,倒出了好多金光闪闪的锦绣华服。
什么[青竹水上]、[红玉南珠];
什么[孤星望月]、[月卫孤星]……
蔺司沉把他们拿出来抖了抖,一件件展平,对着封徵雪那张俊秀美丽的脸比了比,却又很快地放回了兜兜里。
都不行。
于是持续拿出其他金光闪闪的新衣,开始新一轮的对比……
封徵雪眉头微凝,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随便拿一件不行么?能穿即可。”
蔺司沉却像极了一个要打扮女儿的笨拙老父亲,拒绝道:“你不懂,这些衣服都不一样的,我得挑一件最适合——有了。”
蔺司沉从兜兜里拽出一件看上去很素雅、也很普通的长衫,甚至上面还有一点点没有熨平的褶皱。
“啊!终于找到了!”
蔺司沉的眼睛一亮,献宝似将那看上去无比普通的衣服递给封徵雪:
“喏,这是我很久之前就为你留的。”
封徵雪长睫轻眨,“很久之前?”
“嗯嗯。”
不多计较,封徵雪将那既不泛光,也不耀目的长衣展开,便见【父亲的杏林长衫】几个字。
【制造商:未知】
【归属者:未绑定】
【出处:未知】
【等级:未知】
【重量:222g】
【品类:装备】
【功能:人人都想要的杏林长衫,代表着地位、尊敬、和万众仰慕】
【效果:单走一个6】
看上去有点奇怪,但也还算是基本正常。
不过按着蔺司沉所说,这东西是他特意留的,说明了这东西在某些方面,有它的特别之处?
“你确定要把它给我么?”
封徵雪的手指停在那[是否确定绑定该物品]的界面上,迟迟没有按下,反而再次问讯道。
蔺司沉的眉头皱起,着实思考了两秒,才重新点了头:
“送它给你,是我的心意,也是我的决心。”
封徵雪冷道:“……说人话。”
蔺司沉有些扭捏,道:“——意思就是,在你答应我之前,我绝不会随意碰你。”
奇奇怪怪,像宣誓。
借机夹带私货,弄得跟要表忠心似的。
封徵雪没搭腔,将衣服抖了抖,对蔺司沉道:“那你先转过去。”
他要先把衣服换上。
于是便只见蔺司沉乖乖回身,目光垂下。
此时屋外的炉鼎猎人人影幢幢,透过轻薄的窗户纸往里面张望,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开始梆梆梆地砸门:
“是谁他娘的在里面说地谈天?”
“啊!小大夫和一个男的在里面——却没有郑公!”
砰!
砰砰砰!
无眼的刀剑将门板劈开,一群人乌乌泱泱地冲进来,却见一个俊美无俦的英朗男子背着手,眸光阴霾可怖,门神一般地立在门口。
这是……
谁?
还他娘的好生英俊。
没见过蔺司沉真身的炉鼎猎人面面相觑,只有侏儒首领昆思斡瑟瑟发抖。
靠!?
蔺司沉怎么在这里?!
那现在九界台开会的又他娘的是谁?
昆思斡的双腿打着摆,牙根打着颤,就听蔺司沉沉凉的声线讽笑一声:
“怎么,你很惊讶?——准你的假身假死,金蝉脱壳?就不兴我也会?”
“额……那你,你是让蔺云谦扮成你……?”
“啊,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蔺司沉手中捻起剑诀,唇角恶劣地向上勾起,致命一击迟迟没有打出,就听那昆首领连忙命令道:
“快!给我活捉住封徵雪!”
——跟蔺司沉斗必然没戏,不如先拿住蔺司沉最重要的人!
然而谁知……
可能……
蔺司沉等的就是这一句。
话音一落,蜂拥而上的炉鼎猎人们,猛然扑向封徵雪。
手或兵器刚要碰触到封徵雪的身体,便觉一股怪力,像是磁铁的同极相斥,将他们的手或兵器推开,便听:
砰、磅、咣咣。
各种兵器齐齐落地。
而下一刻,炉鼎猎人们跪了一地……
七八个九尺大汉,但凡是方才想碰封徵雪的,眼下便都在封徵雪的身边跪成了一个圈儿。
凶恶的面目变得和顺,以头抢地的动作分外夸张,一个个张口便是:
“爹爹!”
“——父亲!”
“——父亲!”
“爹爹!”
封徵雪:?
昆思斡:?
其他围住没上的炉鼎猎人:???
蔺司沉:√
这是什么起猛了的设定?
在一群穷凶极恶的炉鼎猎人面前,莫名其妙地听取着“爸”声一片?
封徵雪满眼的无法言喻……
他再次看向新穿上的【父亲的杏林长衫】和其功能说明:
[人人都想要的杏林长衫,代表着地位、尊敬、和万众仰慕……]
瞬间无语。
再看向蔺司沉……
便见那高冷蔺剑神,眼睛亮亮的,满眼期待,似乎连隐形的尾巴都摇了起来,好似在等待一个夸奖: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我自己才没穿嘛!”
“——我特意留给你!”
第39章
“——我特意留给你!”
蔺司沉像一只智商不高的大型犬,自觉做了好事,便围着主人打转,把这种讨赏的话汪得掷地有声。
封徵雪一时手足无措,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其实细数起来,他跟蔺司沉的正式来往才没几天,但自己的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兜兜,都已快被蔺司沉的各种道具给塞满了。
腰上别着“爱老婆的石锤”,
背部负着蔺司沉的长剑;
头顶称号名曰“尝百草”;
现在还要在加一件“父亲的长衫”——可能算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神器。
哦。
还有那满包的上等中草药,和即便交易了100件、也还剩一大把的情.趣用品……
封徵雪也不是没有被男人追求过,可别人顶多是送束鲜花、送盒巧克力、送杯星巴克……但自从穿进了游戏,被这号称“高冷剑神”的神级首领缠上以后,封徵雪才算是真的开了眼界。
这种比“显眼包”还“显眼包”的礼物,是真实存在的吗?
要是放在以前,封徵雪多半要评价一句“有病”,可是现在……封徵雪满脑袋里写满两个字:
算了。
——你看他那么开心。
捧着他自认“全世界最好的道具”,迫不及待地要送给你。
看上去有点乖,似乎只需要一个夸夸就可以……
于是封徵雪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眉目间几分难察的别扭,面不改色地说了违心的话:
“挺好。”
蔺司沉:“牛逼吗!”
封徵雪:“……嗯。”
蔺司沉:√
话音一落,蔺司沉登时便把下巴扬起来了。
蔺司沉非常认真地回答:“不客气。”
围观的众炉鼎猎人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既没见过这般令人震惊的装备效果,也没见过这般慈眉善目的蔺城主……
蔺司沉看向封徵雪时,似乎在用目光描摹封徵雪的轮廓,而且眼神简直称得上深情缱绻——那般的情深义重、情根深种,像是要把人家身上烫出两个窟窿来似的。
这确定是蔺司沉?
或者说更准确一点,这确定是话极很少、八杆子崩不出一个屁;极冷漠、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高冷剑神蔺司沉?
换人了?
还是被夺舍了?
高级首领昆斯斡见反击不成,立马就想跑路,然而一个转身便撞到了瞬移到他身后的蔺司沉身上。
昆斯斡惊吓得有点过度,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其实方才在进门之前,察觉有变之时,他便已然在于心中捻了一诀,以自己的内力向四周探开,用拿深厚且阴柔的内息,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试图将在场的所有人斗包裹其中。
而作为此内力的主人,昆思斡则似网上的一只蜘蛛,伺机而动,正等待着收网的最佳时机。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站在这里的人,会是蔺司沉啊!!!
全侠客行游戏,所有Npc中的最强战力……这他妈谁打得过啊?!
昆首领惊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眼“走得很安详”的郑公公,这老不死的好像是被一剑封喉,又似乎是被一剑穿心。
“别看了,昆首领,”蔺司沉漫不经心道,“你想要什么死法?说说?”
昆思斡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连忙道:“剑神!蔺剑神!咱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大家同为高阶首领,都是一起共事的人——我也并非十恶不赦,我也是有底线的……”
虚与委蛇的狡辩下,昆思斡暗中又捻两诀,迅速将自己的心脉护住,将那暗布于空气中的内息,不抱希望地收紧,收紧,再收紧。
其实这一招有个很正式的名字,叫做“暗藏杀机”,属于绝大多数琴师职业都会主动修习的基础技能,很平民很基础,但昆思斡是为数不多的,能将它用成一击必杀的独门绝技的人。
——他想清楚了!
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蔺司沉必然不会再放过他了!
于是话音未落,昆思斡便将那埋成细网的内息骤然收紧!
按照这种用了十成功力的强度来说,但凡是处于这网阵里的敌对势力,便都该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四肢发软才对!
然而当破釜沉舟的昆思斡,向着那蔺司沉与封徵雪二人看去,便见一对璧人贴得很近。
封徵雪:?
蔺司沉:。
漂亮的杏林青年毫无察觉地整理着自己的长衫,察觉到目光后才抬眼,目光微微疑惑。
而那凶神恶煞的蔺剑神本尊,挡在封徵雪隔绝了视线的同时,向看一坨死肉一样看向自己,那眸光似乎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怎么作。
姓蔺的将那小大夫护在身后,一股温和至净的内息将封徵雪从头到脚地包裹住,严密仔细得不留一点缝隙,于是屋内的小油灯,即便烛火摇曳,暖色映在那二人纯黑色的眼睛里,也他娘的像极了一个泛着酸臭味的恋爱场合。
那昆首领愣了下,虽然知道蔺司沉强得毫无对手,但也还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屈辱!
他从背后取下一把黑琴,抬手便弹!
那琴声如擂战鼓,如炸惊雷!
屋外的狂风瞬间大作,呼啸不止,拍在厚实的木板窗上,乒乓作响!
“受死吧你们!”昆思斡的琴音一紧,高声大喊,杀气凛然地将那音波攻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蔺司沉已然凑到封徵雪的身边,左手捻作一个蛮复杂的剑诀,给封徵雪做示范,口中还念念有词:“啊对对对,就是这样,连起来捻就好了,这招剑式打琴师这职业最有效了。”
话音一落,封徵雪便拎着蔺司沉那把无名白剑,手握长剑,身姿挺拔,剑光爆闪,寒芒绽放,犹如极夜中的极光。
音波对上剑光,压倒性地往上碾,那脆弱且短暂的剑光被逼得结节倒退!
炉鼎猎人们面露欣喜,有人大喊了一句“好机会”,赶忙再次拿起武器——不再冲着防御装备过于强大的封徵雪,而是齐齐冲着蔺司沉!正打算跟随着昆首领的攻势,一齐反压上去,却见蔺司沉一挥手,便倏然往那道封徵雪打出的剑芒之中,注入了一股同根同源的内息。
所有试图靠近的炉鼎猎人,合着那昆思斡,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下一刻在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原地击飞了10多尺!
更屈辱是,与此同时,一道悦耳低沉的男声,甚至还在鼓励式教学道:
“哇,很好,你很有天赋。”
“……可我都劈歪了。”
“劈歪了怎么了,谁第一次就能劈准的?”
昆思斡:???
下一刻,便听蔺司沉那温柔也深情的嗓音,立刻恢复了正常:
“欸,你们几个再一起上一下看看,给他试试。”
被指到的几个炉鼎猎人:……??
好家伙,您是把这里当成“新手教学现场”了是吧?
然而也正是这一句话,让那昆思斡和炉鼎猎人们彻底看清:与其放手一搏,不如四散奔逃!
当他们赌上性命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人家压根儿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如果当一个人的剑术已然精进到很随意的一个技能,就能就能击退一片的话……
确实不需要当回事。
感觉到一股灭顶的压力之后,别说是继续上,已然有许多猎人们都很明显想要逃跑,然而蔺司沉却没有给出这个机会。
只见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流云,手中分明没有长剑,可仿佛却看得见长剑舞动。蔺司沉整个人化作一道剑芒,划了一个圈儿便仿如星河溅落。
黑衣的炉鼎猎人瞬间躺倒一片,快得没有发出任何惊呼,全场敌对只剩下一个面露惊惧之色的昆首领,小小的身体都抖成了筛糠,很没骨气地膝盖一弯,便往那地上一跪。
“别,别杀我,大哥!大哥!——你是我亲哥!”
蔺司沉:“谁是你亲哥。”
昆首领看蔺司沉铁板一块,便又立刻往封徵雪那边爬:
“——大嫂!不是!亲爹!亲爹您跟我哥说说!别让他杀我——”
封徵雪:……?
封徵雪从看清这些人与蔺司沉的实力差距之后,便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冷眼看着这一切,而如今这《高阶首领图谱》里的第七十四位首领,竟跪到了自己的跟前,又惊又惧地说起些胡话来。
封徵雪有些头痛。
他的面色维持着潮红,情绪却是分外稳定:
“我帮不了你,”封徵雪轻轻眯眼,淡声道,“异常数据的玩家,便是炉鼎猎人的狩猎目标——换句话说,你们想狩猎的人里,不正是包括我?”
昆首领有些尴尬地咧咧嘴,狡辩:“怎、怎么会呢?谁不知道您是蔺剑神的人……”
侏儒的身形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着。
召唤坐骑仙鹤的动作并不明显,但“驾鹤西去”的技能读条却明显极了。
啪。
读条打断。
昆首领彻底要崩溃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嘛不直接给他来个痛快呢!
蔺司沉这个留他一命、再聊一会儿?
莫不是……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昆首领的眼睛提溜一转,下一刻,果然便听蔺司沉冷漠的声线,拿腔拿调地问道:
“侠客行目前共计311个异常玩家,他们的数据动态,现在都在你那里?”
“确实是在我这……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异常玩家的数据确实只有我这儿有独一份儿,我要是死了,你们便在得不到——哈哈哈哈!怪不得你还舍不得杀……”
呲!
手起剑落。
昆思斡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但闻那沉凉男声道:“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一死,是不是就死无对证了。”
兵不血刃。
那昆首领的心口却开出拳头大的血之花。
然而他直挺挺地倒下,不与炉鼎猎人或那郑公公相同。
这【昆思斡】的ID灰掉后,身体上爆出一个巨型的【首领宝箱】。
封徵雪一动不动地冷眼望着,只见蔺司沉蹲下并翻开了那宝箱盖子,娴熟地清点着将上百件宝物,收入他的随身行囊的动作,像极了进货一样。
他收起了所有宝物,只除了一样,而那东西泛着血色的红光:
【No.74高阶首领名额*1】
[说明:击败、佩戴、取代……]
“——这个。”
蔺司沉突然回过头去,将那泛着血光的称号物品递给封徵雪,顺便抖了抖自己脑袋顶的“No.1”,解释道:“冲突拿不了,你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封徵雪双手插兜,白润的面色虽持续发红,声音却突然变得很冷淡,话极少:“包没空。”
从蔺司沉开始教他用剑“杀人”开始,封徵雪的情绪似乎就比较低沉,背景板似的站在蔺司沉的身后。
“额,你怎么了?”蔺司沉终于发现了封徵雪的异常,“好像不开心,脸也这么红?”
封徵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不想在蔺司沉的面前表现得太过矫情,可方才完全处于优势的对局,的确让他心中有些梗——他是个在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活过的医生,只做救人的事,从没想过杀人。
虽然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而他早就习惯了法治社会的规则:
对方想要害他是事实,但像方才那种情况,就连“过度防卫”都算不上——完全就是“虐杀”。
封徵雪想起自穿越后,给侠客行里的Npc们看诊,大半个月才能看百来个,而如今不到一小时,蔺司沉据说便杀了百来个。
或许这便是游戏世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但知道是一回事,这般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蔺司沉见封徵雪半晌不答,也不勉强,吹了个口哨召唤过来一只飞鸽,再将那【No.74高阶首领名额*1】塞进飞鸽腿上的信筒格子里,遣走鸽子后,突然牵住封徵雪的手腕,便带着人往外走。
封徵雪一愣,犹豫了一下,乖乖让蔺司沉牵着。
蔺司沉也突然变得很沉默,连骚话都不再说,只是牵着他的心上人,穿梭在红袖坊,锣鼓巷,与大半个沉睡的长安城。
蔺司沉好紧张,出了一手的冷汗,可封徵雪却一直没有把他给甩开,封徵雪只是沉默,沉默得厉害。
其实封徵雪的身体有些发软,撑不太住,蔺司沉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蔺司沉想,如果封徵雪愿意,大概还是能够将自己甩开的。
可封徵雪没有。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Npc也会死?”
封徵雪一愣。
蔺司沉经常能洞穿他的心思,又问:“你是不是不想杀人?”
封徵雪的脚步停下,瞳孔微微缩紧,蔺司沉顺着他,一时静默无言,二人一起晒了会儿星光。
沉吟良久,封徵雪道:“我没有怨你,我知道你的苦衷,没人想杀人。”
蔺司沉眸色愈深,将握住的手腕改作了牵手。
声色沉沉道:“对于Npc或是现在的你我,意识的消散便意味着无限期的死亡。”
“可在游戏里,消散的意识不会完全散去,而是像一个为被恢复了出厂设置的账号,待碎片魂魄凝结,成为一缕完全崭新的灵魂之后,一切都可从头来过。”
封徵雪一愣,心尖儿莫名地震颤。
而蔺司沉那双温柔得要命的眼睛,诚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瞬不眨地望着他。
“没有例外么?”封徵雪鬼使神差地问。
“有的。”
“……什么?”
“有些记忆碎片会醒来,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怎样才会醒来?”
“不知道,”蔺司沉道,“……我的话,是因为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第40章
“我的话,是因为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夜虫声声清鸣,蔺司沉话音一落,封徵雪的眉头便不自禁地皱起来。
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心里莫名有点柔软:
“你原来也死过么?”封徵雪轻轻地问。
蔺司沉握住封徵雪的手微微用力,眼睛失去焦地空芒了半晌,才低声答道:“是呀——不过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我有个很喜欢的人。”
封徵雪本能地想去回避这个话题,然而却还是没回避掉,蔺司沉直接问了出来,或许是想引他吃醋或是怎样。
可封徵雪确实是不想谈这方面。
谁没有几段过去,就连自己都有曹精诚这么个前男友。
他不想听蔺司沉说那些情史——毫无疑问,如若是能为一个人“死而复生”,必然会有很深的渊源,恩爱,甚至纠葛,无论如何都不是只谈个一两天,就能比拟或并谈的。
……可是,那很喜欢的人?
也是喜欢到要给也画“亲亲券”的程度么?
大概不止。
封徵雪脸一偏,终于将自己的手从蔺司沉的手中抽了出来,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地垂了眼。
他捏了捏尚有余温的指尖,淡淡道:
“留下着下次,再对新的人说吧。”
蔺司沉眨眨眼,发出一个有点愣的单音节:“……啊?”
封徵雪没有理会。
看了眼天边遥不可及的月亮,重新面朝黑塔的方向:
“夜雾散了,要起风了。”
**
与此同时。
即便“侠客行关服”是游戏官方工作室,在深夜临时做出的决定,但是事件发酵仅仅三小时,各大公众舆论平台,便已有无数网民参与到了“侠客行关服”的讨论中。
截止当日深夜3:31分,各大平台讨论量共计13.1亿人次。
《侠客行突然关服》
《蔺司沉疑似暴走》
《全息游戏安全性》
……
热门话题多了6个,而且热度居高不下。
其中有一个名为《蔺司沉“显眼包”》的话题碾压其他一众热门,成为了热度爆高的一个。
蔺司沉作为风靡十多年的全息游戏门面担当,不光在游戏圈小有名气,就连不玩游戏的互联网冲浪人,也听说过他的部分事迹。
毕竟在侠客行风评最差、甚至面临倒闭的时候,是蔺司沉以一己之力扭转口碑的高阶Boss——但凡是了解过全息游戏的人,便知道蔺司沉代表着在全息游戏Npc的最高水平,毫不夸张地说,侠客行经久不衰,极大的原因便是由于蔺司沉的存在。
玩家们选择全息游戏,除了注重体验感以外,更是想要体验智能化的Npc带给他们超越网游的体验。
而拥有健全的语言系统和逻辑思维能力的Npc,往往能够创造出最出人意料的副本。
于是,打这种副本,不仅仅是体验全息游戏技能释放带来的打击感,更像是在游戏环境里体验虚拟小说的人生一样。
侠客行不是第一个拥有Npc觉醒的全息,更不是拥有觉醒Npc最多的全息。
但是它一定是Npc最出圈的一款全息,只因他战力最强的高阶Boss,拥有着全息界“最像人类”Npc的名头。
——与其他高阶Boss相比,蔺司沉的不同便是,他似乎确实能够理解人类的情感。
众所周知,截至目前为止,发达的人工智能与人脑最大的区别,便是人工智能无法模仿人类情感体系。
但据说。
只会练剑的蔺司沉所设计的副本里,有桑榆非晚,有柠月如风;
有花海中站着的豆蔻少女,在滂沱大雨中,为一朵死去的花撑着伞;
有昨日看花花灼灼,有今朝看花花欲落;
有老翁为老妇赴火海;
有古老的殉情不只是传说。
蔺司沉好像总是懂人类的情绪点,懂风雪也不仅是风雪,山河不仅是山河。
但尽管如此,蔺司沉在大家的印象里,确实是从来不谈感情,永远只会练剑。
可如今……
侠客行的论坛某个热贴里,短短三小时内,便因一条像蔺司沉的语音,引发了玩家们对蔺司沉“丢人现眼”黑历史的细节总结。
**[侠客行游戏论坛]
【高热·你们听到了吗?!刚刚那个显眼包的声音,好像TMD蔺司沉本沉啊!?……#爆】
……
[1113L(·筱年):哦!麦埃斯!!!怎么还会有一个单身汉设计“爱老婆的羊眼圈”这种蛇皮东西?!他又没老婆!!!]
[1114L(夜行荒河):我日??我人晕了!!!所以!不光刚刚的那个语音很可能是蔺司沉本人说的,而且这位高冷剑神本神还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丢人现眼了??只是以前没被8出来?!]
[1115L(清涯):是这样的,这玩意儿是我A游戏之前在长安城副本的截图,在蔺司沉留下的宝箱下面发现的,额,其实也就是个摄像头,一次性的,但因为是羊眼圈做的,有点太猎奇,就给拍下来了]
[1116L(竺):其实这道具当年产生了一点小风波,好像是五六年前吧?有人说这玩意太不符合剑神人设,还到官网里一顿乱喷,警告策划不要崩人设,但发现“爱老婆的羊眼圈”那天正好是愚人节,官方推辞说是愚人节小彩蛋]
[1117L(阿赫玛尔):当时就没有人发现这说辞站不住脚吗?!问题是……蔺司沉他是个意识觉醒、无比强大的高阶首领啊喂!蔺司沉如果嫌弃这个yyq丢人,他可能同意系统在制作商上写他的名吗???这可能吗???]
[1118L(卢西奥):不可能。除非他本来就不嫌丢人……]
[1119L(·筱年):另一种可能是,这yyq本来就是他自己做的……]
[1120L(jj你行不行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蔺司沉隐婚多年,一只yyq在他与妻子的夫妻生活中非常常用,所以随手做了一个]
[1121L(叙日):妈呀,所以网友们推测的都是真的?蔺司沉可能真的有老婆吗???]
[1122L(莫莫莫不行):插播一条重要新闻!Wb阵地的兄弟姐们还发现,一条崭新的显眼包事迹!!!有挖坟的发现洛阳城主梁应淮前年爆料,蔺司沉很可能花费了2222件珍宝名器,并以3333件上等衣料,合成了一件超级牛逼的防御装!!!]
[1123L(喵喵喵):防御装咋了?首领们不总是喜欢用合成系统以旧换新吗?]
[1124L(祭北沧蓝):不过无论如何,这手笔也是真够大的,这可是将近6000的物资啊……]
[1125L(我是鹿人贾):他合成了个啥?为什么说是显眼包?]
[1126(喜欢大叔们):我看了那wb了……实在是太骚了!!我受不了一点!!!他妈的梁应淮说他居然合成出来一个“父亲的长衫”,穿上之后就能让敌人跪下来叫爸爸那种!!!根据对方证据显示,蔺司沉居然非常认真地、想拿这玩意当他娶媳妇儿的聘礼……这么无厘头的料,当年爆出来的时候他妈的根本无人相信,但是现在仔细一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滴……]
[1127L(江舟):确实,有剧情党大佬总结过,蔺司沉的确很喜欢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物品,以前我还不太相信,但是如果认定了这个在全长安地图说“他看过我下面”的男人真的是蔺司沉的话,那以前这些显眼包爆料也确实符合人物的逻辑]
[1128L(塬塬):那现在的问题来了!“他看过我下面”里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
没多久。
《蔺司沉恋爱导致侠客行关服?》的新话题,超越并碾压一切其他话题,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而与此同时,接到报案的民警、全息领域的科研专家、人脑科学的医生,以及久久未散的侠客行负责人们,仍在侠客行官方工作室里开大会。
“为什么蔺司沉谈个恋爱,会促成关服?”
提问的人是全息领域科研的石专家——这么晚了,他仍在孜孜不倦地提出问题,了解问题,以提问方式展示着自己的专业性。
负责人孙海洋强撑着眼皮,有些疲惫地答道:“蔺司沉要谈恋爱的对象,是一个异常数据的玩家,这玩家的各种数据我们都控制不了,他的根骨值是正常玩家的900倍,而且无法调整。
“他在线三个月,即使维护、甚至是停服维护,都无法正常登出下线,而这账号的原本持有者,据说已经登记死亡——这一点我们已经向公安机关进行报备,相关部门也在查这账号的目前使用者,但是完全查不出是谁。”
石专家道:“哦,可能是开挂了吧,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号封了呢?”
孙海洋:“……”
脑科学医生:“不建议封号,万一是真玩家在操作,可能会对人脑意识造成损伤。”
话至此处,肖笑拍了拍桌子,有些愤怒道:
“别他妈管什么损伤不损伤了!现在的问题是!蔺司沉为了他这小相好能够安全,用‘崩人设’诱导我们把服务器给关了,结果关了服才发现他妈的服务器根本无法自动维护!一整个启动不了程序!笑发财了,一群人被一个Npc给耍了!”
肖笑的声音有些愤怒,甚至是声嘶力竭地嘶吼。
于是但闻偌大的会议室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回音。
千头万绪。
困难似乎比办法多得多。
只有民警叔叔听得云里雾里,伸出两指敲了敲桌面:“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哈,现在的问题是有群众反映,有人的意识被关在游戏里出不来了,赶紧把服务器打开,让意识失控的玩家先下线。”
孙海洋摸了下汗津津的脑门:“嗯……现在的问题是,游戏系统被Npc给压制住了,我们好像开不了服了。”
民警终于搞明白了点:“哈?你们这么大个工作室,都他妈是吃白饭的啊?怎么还能让Npc给造反了?你们的游戏里是有人工智能黑化?”
孙海洋肥肥的脸上褶皱更深,垂着眼睛没敢说话。
副总裁肖笑翘着二郎腿,猖狂抖脚,满脸写着一个烦,有点不耐心地解释道:“黑化个屁黑化——人家的媳妇儿被这帮笨比弄出来的坏种给盯上了,人家担心媳妇儿,只能自己操刀斩乱麻了。”
民警没太听懂,带着满眼的疑问,用手指了指脑科学家,“算了,你来把他的话翻译成人话。”
脑科学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分条缕析地耐心解释道:
“应该是这样——系统里生成了一些无法控制的反派Npc,想要对数据异常的玩家们下手,其中有一个异常玩家……额,这个蔺首领真的是很喜欢,
“所以为了这个人,蔺司沉引导促成了关服维护,为的就是维护时亲自将反派Npc们处理了,所以压制了系统功能,
“但现在的问题是,系统失控,暂时停摆,无法再次开启了。”
不善此道的民警终于大概听懂了怎么回事,想了想,吩咐道:
“异常玩家的事情,我们已经派专案组去进行调查了,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现在的重要任务,是保证那个被关在游戏里的正常玩家的意识安全。”
“这样,麻烦各位专家加个班,实时监控藏一月、蔺司沉、封徵雪这三方的任何数据,全方位角度地记录数据,并对蔺司沉这个Npc尽快地进行风险评估,看一下他是否适合继续存在于这个游戏里。”
众人:“——是!”
“另外,有关部门对于这次的安全问题相当重视,今天上午十一点,你们做好迎接‘风评专案组’的准备——如果风险评估不合规,达不到开服标准,无论你们一天的流水多少,都必须长时间地停服整改,听懂了么?”
话音未落。
便听某位正在记录数据的技术员,禁不住怪叫了一声。
虽然是捂住嘴巴的,但还是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日!这是要亲他了?!”
准确的。
精确的。
吸引人的。
短短几个字,瞬间便吸引了全屋人的主意,于是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向着那满脸通红的技术员,便见那监视器上,出现了长安城的古道,昏黄老旧的孤灯,和高耸入云的黑塔副本前,是一对的人影成双。
长身玉立。
蔺司沉那张丑陋的脸,已变成好多人都未见过的俊朗模样。
而蔺司沉平素冰冰凉凉的目光,温温的,黏黏的,亲昵地粘在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一垂眸,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因而像极了要亲上去一样。
然而更古怪的是蔺司沉语气和表情。
“你不对劲。”蔺司沉道。
于是技术员如实地记下:
[蔺剑神(小心翼翼.AVI):“你不对劲。”]
“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蔺司沉又补充上后半句,像极了一只不怎么聪明的笨蛋小狗。
技术员只好继续记:
[蔺剑神(黏人,不聪明.AVI):“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保存好两个重点影像片段,一屋人又将关切的目光投向那个俊美清矜的青年。
便见封徵雪的表情比蔺司沉简单多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高冷,走路的仪态端庄、十分正常——起码比那位走路都要贴着人大腿走的蔺城主正常多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封徵雪的语气平缓温和,的确听不出什么情绪。
负责记录封徵雪的技术员长吁一口气,并且也将封徵雪的情况也如实记录下来。
正当众人怀疑着蔺司沉有存在舔狗、倒贴、找茬式强撩等性骚扰行为时,就见蔺司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五官苦大仇深地拧了起来。
然后一门正经地陈述理由:
“这一路走来,你的眼睛都不看我了!”
封徵雪(冷淡):“我看路。”
“可是你的手都不给我牵了!”
封徵雪(冷漠):“本就没想给。”
“哇,你好像一个渣男——!”
封徵雪(挑眉):“既有心爱之人,逢人便送那种…券,你不是渣男?”
众技术员一头雾水,有点看蒙了。
可封徵雪话音一落,蔺司沉却不走了,满眼星光。
“你吃醋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封徵雪:?
下一刻,就见这人从兜兜里取出一张纸片,贴在了封徵雪的身上:
啪!
封徵雪垂眸看去,就见一张崭新的亲亲券,大剌剌地贴上了来。
蔺司沉道:“我要立刻兑换一个亲亲!”
蔺司沉话音一落,所有正在窥屏的三次元围观者都惊呆了。
好家伙……这是……蔺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