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样手足无措的还有封徵雪。
蔺司沉把一张亲亲券拍在他身上,垂着脸向他索要亲亲,满眼笑意,微微低头。
深邃的眉骨在封徵雪的角度里摆出了一个最英俊的角度,以自己最好看的角度笑意盈盈地看向封徵雪。
封徵雪其实很受不了蔺司沉用这种目光看他。
傻死了……但还真的有点可爱……
虽然封徵雪知道,用可爱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蔺司沉这样一个看上去和可爱毫不沾边的男性Npc并不合适,甚至有些荒谬,但抵不住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个声音确实是这样说的,他甚至觉得,蔺司沉真是像极了曾经记忆中的脸红男大生。
啪!
封徵雪把那张亲亲券原貌奉还在蔺司沉的脑门儿上,像是封印小鬼儿一般。
脑门顶上贴着的亲亲券,有点阻挡自己的视线,耷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连嘴巴也挡住一半儿。
于是蔺司沉鼓了一口气。
将挡在那张帅脸上的纸片轻轻一吹,一口气,将券纸吹到封徵雪的耳根边上,才发现封徵雪的耳朵根爆红,那双素来清明的眼睛,此时带着轻微的水光。
可据蔺司沉的观察,封徵雪的目色很少有眼泛水光、情意绵绵的时刻,但是此刻,封徵雪像极动了情。
可尽管这般,封徵雪仍维持着足够的理智,面无表情地垂下眼,顺便把蔺司沉的狗头移开去,自己的脸也偏开。
不想理这粘人的小狗。
“我还会招你的讨厌么?”蔺司沉突然再次问起这个曾问过好几次的问题,“像现在这样缠着你的时候?”
封徵雪本能就想说“会”,然而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出口。
却听蔺司沉道:“算啦,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是不会亲我的,毕竟你还没有多么喜欢我。”
封徵雪眨眨眼睛,心中一紧:
……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便听蔺司沉郑重其事道:“但亲亲券嘛,我昨天又做好一张,还想着怎么送你才好,不过看你好可爱,就忍不住想逗一逗你。用法和原先一样,你把他贴在想要重新生成属性的各种装备道具上都可以,它只会向上升级,每一件可升级成的道具或者装备,都是剑神严选!”
说着,蔺司沉又将那亲亲券从脑门上摘下来,小心翼翼交接在封徵雪的手中。
他的唇角轻轻勾着,脑袋还在小幅度地摇摆,看上去有点得意,眼睛里情意绵绵,搞得封徵雪真的难以和他对视,脑袋里像是浇灌了一层温温热热的浆糊。
为什么一个游戏里的Npc会如此黏人呢?
封徵雪思忖半晌,终于淡淡道:“你的亲亲券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蔺司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小半会儿,摸摸耳朵:“反正只单给过你一个人,从来没给过别人。”
“……我没说你给过别人。”
蔺司沉笑意更深:“那你刚刚说什么新人旧人的,不就是以为我给过别人?”
“没有……”
封徵雪有些难以将吃醋二字说出口,可他的眉头蹙得更紧,睫毛似乎也在轻微地颤抖,不知是羞得还是怒的,总之在那月光下看,当真好看极了。
“什么时候进黑塔?”
不高明地转移话题。
但封徵雪的努力似乎是徒劳的,因为蔺司沉问他:
“那可以还像刚刚一样牵手么?”
封徵雪:“要我公主抱你进去?”
蔺司沉:“啊!真的么?你还可以抱我的?”
封徵雪:……
封徵雪忍无可忍,略嫌弃地瞥了蔺司沉一眼,一锤定音地否认:
“别做梦了,快点跟上。”
径直向黑塔走去。
*
与此同时,黑塔顶层。
一根铁链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从塔顶的暗影中垂下,铁链悬挂着一个活人——衣物破烂不堪,面容更是惨白,铁链锁住他双手的手腕,皮开肉绽,瑟瑟发抖。一双眼睛痛苦地眯着,身体上的伤痕新鲜可怖。
而他,还只是一个少年。
宋家顺自从被悬挂在黑塔的顶端,便没再往下看过一眼。
他庆幸被吊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张静雯。
他喜欢张静雯很久了,但一直没敢说,张静雯当时在班里是最漂亮的几个女生之一,学习又好,既努力又认真,虽然他的学习也还行,但大概是配不上的,因为班里还有男生喜欢张静雯,比他高、比他帅、比他学习好。
当时宋家顺家里是开网吧的,因为违反了某些规定,不得不接受巨额罚款,宋家顺好几个月没有生活费,连泡面都吃不起,是张静雯掏出了两千块借给他,甚至再三说了让他不用还。
但对于宋佳顺来说,这却是他四五个月的生活费——不可能不将这恩情记在心里。
喜欢她么?
当然是喜欢的。
但宋家顺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张静雯是天边的云,而他是地上的泥。
后来的某个暑假,宋家顺家里也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期,于是将打黑工攒来所有积蓄,都攒起来,去某家黑市,给张静雯买了一套最贵的“侠客行-指尖传感器”作为回礼。
张静雯一直很想玩侠客行这类型的全息,可惜张静雯她妈妈管她很严,于是这东西就只能放在宋家顺那儿,两个人交替进行游戏。
至于机子闲置的时候,宋家顺有时也会将它租赁出去,收个每小时三四块的租赁费,也算是赚点儿零花钱。
穿越的事情发生在中考之前。
他们的穿越契机很微妙——都是在左手无名指,出现两三周的酸胀之后,后来问了几个游戏中的穿越者,发现很多人也都一样。
所以宋家顺一度怀疑,他们的穿越或许和混用的“指尖传感器”有关。
可穿越后,宋家顺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把张静雯保护好,才一门心思将自己的杏林职业修得更强大,能够奶好她。
可是谁知……
人怕出名猪怕壮,在他的杏林技能彻底连起来之后,炉鼎猎人就盯上他了。
其实这已经是炉鼎猎人们第三次试图对他下手,只不过前两次都失败了——由于之前他便一直和张静雯在长安地区做事,蔺城主对那治安管得很严,相当于救了他两次,但是这次……
可能……
不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寂静的环境中只有铁链摩擦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呼吸声,宋家顺只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无法动弹,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噩梦。
冰冷的铁链沾染了自己的血。
他的眼神注视着虚空,心跳快得厉害,仿佛要跳出来。
而且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异常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可能会死吧……
摔下去,会变成肉泥,肉饼,甚至是肉酱?
希望张静雯不会看到,他本来就不帅……
宋家顺不抱希望地想着,恐惧使他已经开始思考一些很奇怪、很抽象的事情。
一阵蓦然的恶寒顺着脊柱爬上炉鼎,下一刻,宋佳顺便觉一阵疾速的掌风,向着他手上的锁链袭来,几声恶劣的奸笑回荡在黑塔里!
炉鼎猎人将他当成了一个沙包,来回击打吊顶上的锁链,以促使他的身体在空中摇荡起来。
铁索的当啷声,混合这一个男人的高声警告:
“——你们太放肆了。”
宋家顺终于那深渊之下看去,便只见一个叫祝长风的玩家,ID亮得显眼,气势更是汹汹,与黑塔底部的炉鼎猎人们对峙着。
炉鼎猎人们见这猎物入瓮,瞬间变得更加张狂,将那宋家顺的锁链荡得更快不说,更是危言耸听道:“哈哈哈,果真是送上门来了,只身来的?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不怕死呢。”
说话的是一个站在黑塔顶端的小头目,气焰非常嚣张,然而随之附和的几人,更是嘴里不干不净,满嘴喷粪,“——那小大夫呢?已经开始被享用了吧?”
“哈哈哈,看那样子,应该没被男人草过的吧。”
两个小的话音未落,便觉得一阵如剑光似的刀光!如同阳光直射下,波光粼粼的江河,带着无尽的锋芒和奔腾的力量,气势汹汹地向上卷席而去。
锋利,
迅疾,
像是寒风吹拂刀刃,
宛如流星划破夜空般。
在这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刀光笼罩。
只听:
砰!!!
一声巨响。
那刀光直劈那两个嘴臭说要“享用”封徵雪的炉鼎猎人,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然直直地从高空坠落!
小脑着地。
提前摔成了肉酱、
炉鼎猎人们目瞪口呆!
刀法宽阔、古拙,不像剑气那般好控制,很难劈到最准的位置,然而祝长风这这刀法……怎么比剑法还准?
而且他这听力也太好了,大老远的,就精准定位到了想要定位的人?
发现严重低估了祝长风战力的几个炉鼎人,赶忙提高了警惕:“祝长风!你可别再这里逞威风——别看你是个剑客——把我们惹火了,就算你是个剑客,我们也把你绑了去修理成炉鼎。”
祝长风身穿着修身剑衫,衣袂飘逸,剑气十足。
他眉宇间眸光的温度,仿佛比那天山的冰雪之地还要冷,而下一刻,只见这抹身影拾级而上,健步如飞。
一刀出鞘,然而却剑气如风。
几个炉鼎猎人正要觉出古怪,祝长风的剑气便已然劈至面颊旁。
宋家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都要吓尿了,在空中打着摆子,有些绝望地看了眼地下,只见自己仿佛身处那万丈高空之上,摇晃的铁链就像是随时要掉下去一般!
而那叫祝长风的异常玩家,已然在塔顶和十来个炉鼎猎人交起手来。
只有单臂。
于是宋家顺担心的对象又多了,不禁为这人又多捏了一把汗。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
正焦急,便见高塔的入口处,再次走进来两个人。
封徵雪和……
欸?
和谁??
是蔺司沉?!?
宋家顺眼神一亮!
他是万万没想到!同来的居然还有他们蔺城主!?!
然而震惊不止于此,因为下一刻,蔺司沉扶摇而上!
宋家顺这种水平的异常玩家,起码是没见过蔺城主认真出手的,大概只是有一个概念——很强,非常强,强到全游所有Npc都比不上。
那么或许……
蔺城主碾死眼前这些仅有“中阶首领战力水准”的炉鼎猎人,岂不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事实证明。
也的确是轻而易举。
宋家顺甚至都没有看见蔺城主拔剑。
不过唰唰唰几下白光闪过,便抢杀了祝长风原本要击败的几个猎人,向满级玩家戳死几只10级小怪似的,毫不费力。
宋家顺长舒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的运气真不错,便见事情很快就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开来——额,这蔺祝二人,是在竞技吗?还是打架啊?
为什么和那些黑衣人打着打着,就频频往对方的身上招呼呢?
两股内息,一温一寒,一阳一阴,像极了一体的两面。
明明祝长风拿着一把刀,而蔺司沉赤手空拳,却像是剑与剑的相交般,火花四溅。
祝长风的招式如冰雪,凛冽而冷酷,纯净而寒冷。
蔺司沉的剑招则更是简朴得看不出什么意向,短暂却有力,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或许是蔺司沉的实力太强,两人自从开始交手,便根本没将几个无名无姓的炉鼎猎人放在心上,于是一个炉鼎猎人急中一动,一板大斧猛然劈向空中锁链!
咯咔!
锁链登时断裂!
宋家顺从高空急速坠落!
快得连惊呼与呐喊都来不及发出。
蔺司沉眉头一凝,弃式而去,往后骤然一撤,纵身就要跳下塔顶高台,而祝长风的刀式尚未收回,或者说,根本也没打算收回。
是以劈头盖脸的致命一击,朝着蔺司沉的头骨便猛劈上去!
砰!!!
砰砰砰!!!
伴随着木结构的精心碎裂声,栏杆木材的坠落,蔺司沉生生受下这致命一击,眉骨染血,于是干脆借力,向着宋家顺的方向飞扑下去。
这时,一湾温柔的浅绿,将宋家顺与蔺司沉先后紧紧裹住,宛如心软的天神降临。
宋家顺整个人都蒙住了!
他只觉自己颈后的衣料被人猛然提起!
咔的一下。
虽然脖子有种快断了的错觉,但好歹也是得救!
心怀感激小宋已然泪流满面,抬眼向高处望去,就见那冷艳清矜的杏林大夫,用另一手揽住了蔺城主的腰!
像是以一种……
有点类似公主抱的姿势…?
将他们高大威猛的蔺城主,紧紧护在了怀里。
第42章
封徵雪拥住蔺司沉的腰,只见蔺司沉深邃英朗的眉目间,持续地流着血,血量惊人。
蔺司沉脸上的伤口从颅顶延至眼角,刀口比想象中的还大,仔细一看,甚至称得上皮开肉绽,伤口的边缘处甚至有白肉向外翻出来。
封徵雪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严重的刀口,而自从蔺司沉被封徴雪拥入怀里,眸光也很明显空茫一瞬。过了大约五六秒的样子,蔺司沉才缓缓地回过神,顺便有些虚弱地,彻底将脑袋埋到封徵雪的胸口。
封徵雪的胸怀软软暖暖的,泛着草药的香气。
偷偷贴贴。
血液沾染衣襟。
贴贴被发现,心上人垂眸一望。
四目相交。
只听封徵雪声音轻轻地问道:“你怎么…伤这么严重?别人至死都没流你这么多血。”
蔺司沉拿中指指尖点了一下额头的伤口,嘶了一下,没怎么当回事:“祝长风那个妒夫,摆明了是要迫害我这张帅脸。”
封徵雪:……
如果放蔺司沉去考语文,一定很擅长答非所问吧……
而与此同时,宋家顺都看呆了!
他仰着脖子,也什么话都不敢说,但大为震撼!
——蔺城主在干嘛啊?……埋、埋胸吗?!
虽然那个叫封徵雪的异常玩家并不是女生,但是这样的动作未免也有点太亲密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蔺城主可是全侠客行的最强战力Boss!
按常理说,祝长风那一小刀,就算再厉害,也就是个划破皮儿的程度吧?为啥会被祝长风那样一个异常玩家,打成这副鬼样子啊?!
那可是蔺城主啊!
不待宋家顺待多想,便只见封徵雪挟着他们在空中划过一道纯白色的清澈弧线,落地,翩若惊鸿之影。
随后,封徵雪将他二人稳稳放在了地面上,用杏林技能将二人奶了一口。
宋家顺倒还好,只要是面临一种精神折磨,皮肉反而没受太大的伤,于是他也试图使用杏林技能,帮着封徵雪治疗蔺司沉的伤口——蔺司沉是绿名,便意味着属于是友好势力的Boss,在侠客行,只要不是敌对势力的红名,无论是Npc还是玩家,都可以被治疗招式治愈。
然而宋家顺刚要一个技能甩过去,便着实惊呆了!
这界面,这数值,岂不是跟他与张静雯转换成Npc前完全一样?
宋家顺最近才在蔺城主的帮助下转换成Npc,因而看了这界面三年,绝对不会认错!可是蔺司沉现在的账号界面,分明和他之前一直使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异常玩家的角色号!
所以蔺司沉的系统……居然是一个异常玩家的系统吗?!
异常玩家的系统,和Npc们的系统很不一样。
Npc们的系统界面非常复杂,是一个很庞大的系统。举些例子,比如侠客行为Npc们提供了:
更加详细的装备界面,甚至包括旧装备的分解重造,装备的效果合成;
更加简洁的战斗界面,甚至包括对战双方势力分析,对手的破绽提示;
更加清晰的武学助手,甚至包括武器合鸣状态提示,修为的增减记录;
更加紧密的共鸣系统,甚至包括共鸣伴侣状态信息,双修提示——宋家顺甚至还听说,共鸣系统还为那些绑定了共鸣的Npc们,提供着每日最佳姿势推荐、好物推荐,等等。
而以上所有,都是为了侠客行为Npc们专属设置的,玩家系统所不具备的,毕竟他们在游戏里,要面临着真实的各种压力。
普通玩家的游戏,是Npc们的人生。
但异常玩家们就不一样了。
即便他们与Npc们一样,面临着随时来临的死亡,但他们就像游戏里的亡魂,没上户口的黑户。
平日里没人过问,一旦遇到事儿,很多势力都会可以欺负他们。
这几年,宋家顺与张静雯受够了欺辱,深感其苦,反复思量,才终于决定——偷偷去找了蔺城主,将异常玩家的身份转成Npc的系统!
全侠客行,只有长安城主蔺城主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他们这些自愿的异常数据的玩家们,提供这种“服务”。
用上辈子的话说,蔺司沉的长安城各部门,就相当于在提供一种“无编制临时工”的岗位,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经查,但架不住蔺司沉面子大,就是敢在系统的眼皮子地下胡作非为。
所以现在,宋家顺们才能享受着Npc们的大部分待遇:
更安全的战斗体系;
参加副本既有工资,又有保险;
每每逢年过节,还有修为、装备等福利发放。
种种优待和保护,都更有利于异常玩家们的生存。
可是!
现在的宋家顺居然发现,蔺司沉的系统界面是异常玩家的系统?!
——没搞错吧!?
宋家顺盯着那“根骨值统计界面”和“共鸣绑定”界面,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的确是他最熟悉的异常玩家系统。
那界面与普通玩家系统非常相像,但是又的确是异常玩家的,因为“根骨值统计界面”是黑色的,无法正常查看,只能通过经验推测。而“共鸣绑定”又和Npc跟普通玩家都完全不同……异常玩家的共鸣系统界面,是和Npc的相似,可以翔实记录双修情况。
所以蔺城主到底为何会拥有一个“异常玩家”的系统界面?
宋家顺想不明白,神色复杂地望向蔺城主与他身边的美人大夫。
封徵雪的界面,也和城主是一样的。
封徵雪的根骨值也完全看不到,但是根据宋家顺的推测,好像强大得有点过分了,不然城主那么厚的血条,怎可能一口咬奶满了?更遑论那面部的狰狞伤口,也在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对哦!
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哦?!
宋家顺打了个激灵!——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位封大夫过于强大,蔺城主才主动追求封大夫?
毕竟蔺城主现在的人物设定是“潜心修剑、剑神无敌”的寡王人设?所以理应像其他那些超厉害的首领大人们一样,将妻侣作为自己封神飞升的工具!
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蔺城主现在看上去,就像陷进去一样啊?
都不用多说,这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必然是他们的高冷剑神蔺城主陷得更深啊?
宋家顺有点崩溃地打量着那沉雪二人,疑惑到已经有些哀怨了。
不过有疑惑倒也正常。
宋家顺当然不会知道,蔺司沉也曾与他一样,是从现代社会意外穿越到侠客行游戏里,甚至还经历过一次彻底的毁灭,在忘却了所有之后,又走过了千山,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天地……
额……具体来说便是……“趴在别人怀里,赖着,蹭胸,不起来”的天地。
宋家顺看不懂,但宋家顺大为震撼。
有时候一个人玩游戏,还真是挺无助的。
——啊啊!
蔺城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地腻着人家封大夫啊?!
我靠靠靠靠,这是要干什么?!——这里还有未成年人的啊!!!
宋家顺闭上了双眼,因为实在不忍心继续去看。
封徵雪那纤长白皙的脖子被他们蔺城主蹭得血糊糊的,清晰的下颌线也染了血因而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然而他们蔺城主,却丝毫都不知道收敛,干脆把自己半张脸,都埋在人家的单薄的胸膛上。
便见那漂亮的青年人,隐忍地蹙着眉,手掌轻推着男人的脸,就像是正在承受着某种不可言喻的骎犯一样。
这时,但闻几声巨响,飞沙走石坠落一地,炉鼎猎人的惨叫声回荡在黑塔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涤清炉鼎猎人余孽的祝长风,也从高高的塔顶翩然降落。
他身姿翩翩,丝毫不若塔底的几人那般狼狈。
祝长风的目光灼灼,如盯着猎物的鹰隼一般,望向蔺司沉与封徵雪二人时,眼底泛着痴狂浇热的血气,与暮色沉沉的寒凉,冷哼一声,看上去分外不屑。
“藏一月呢?”封徵雪的声音偏冷,出声问道。
祝长风目光死死地攫住封徵雪被血染红的胸怀,淡声道:“他要撒尿,我怎么知道。”
封徵雪眉头一簇,看了眼毫无团队频道。
没有藏一月的发言。
“……他去了多久?”
“大概十来分钟,具体的不知道。”祝长风已经不太耐烦了。
他提着染满了蔺司沉鲜血的刀,向前多迈了两步,对那位躺在心上人怀里的蔺城主,语气很熟稔道: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呢?”
说着,便见祝长风的掌心里,藏着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小玩意儿,发着莹莹的白光。
那是昆斯斡藏在其他炉鼎猎人身上的信息晶片,换言之,把这小东西插到“Map-定位系统”上,便能检索出311个异常玩家的实时位置数据信息,蔺司沉这次从九界台下来,亲自追杀昆斯斡,也便是为了这小东西,然而狡兔三窟,这昆首领把东西给藏起来了,居然被祝长风先找到了。
蔺司沉那张带着刀痕的脸,懒懒地转了个面儿,目光斜睨向祝长风:“你不会以为,我到你身上拿东西,还需要跟你交换吧?”
蔺司沉的声音声音懒懒的,很欠揍,充满了火药气:“我要是想要,可以直接杀了你。”
“哼。”
祝长风也像蔺司沉一样,爱极了冷哼,“痴人说梦。”
祝长风见他没有交换的意思,也将手中的晶片收起来,看了眼封徵雪身后的素剑。
心说:
绿茶喝多了么?恋爱脑的蠢东西。
“你不会以为,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吧?”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东西的两件东西,一日之内,你都送出去了。”
“在这稀烂的壳子里。”
“你凭什么跟我打?”
祝长风话音未落,便极速瞬移至封徵雪的身后!
蔺司沉将随身的佩剑给了封徵雪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武器,何况现在,他并不在自己的高冷剑神“首领大号”上。
因而当祝长风刀口一扬,白刃上的鲜血,滴在了封徵雪的脸上之时!
因为切号的缘故,蔺司沉原本用惯了的战斗系统,此时却改换了界面样子——蔺司沉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反应。
他将喉咙暴露在祝长风的刀口前,只为用手挡住了封徵雪的颈动脉。
谁知,祝长风的刀面一转,一股凌厉的刀气,直直向着他的喉口砍去!
铮!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铮鸣!
一把素剑逼退刀锋,抵住刀刃,将那祝长风生生逼出三寸。
凌气逼人:
“你要杀他,便先从我的尸骨上迈过去。”
第43章
“你要杀他,便先从我的尸骨上迈过去。”
或许是因为几个月没怎么吃东西,也怎么好好休息,封徵雪的面颊有些明显的消瘦。于是那张面容精致苍白,便像一块上好的白玉刚被抛光过一样,美中不足是玉上染了血,便少了几分温润的灵气,多了几分凛然的杀意。
一个大夫的身上,散发出这般明显的杀意,显然是有几分奇怪的。
而封徵雪的这幅样子,落在祝长风的眼里,更是令祝长风怒火烧心,又如仿如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望向封徵雪微微颤抖的手腕,眼角眉梢都染了一层轻微却冰冷的笑意。
“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赝品,把你的剑,对向我?”
祝长风贴在封徵雪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封徵雪微微一愣——赝品?
为何祝长风这人,一言一行都分外奇怪,从始至终都对蔺司沉抱有非同寻常的熟稔与敌意?
封徵雪望向蔺司沉的目光一顿,把那剑尖儿微挑,对在那祝长风的刀柄上。
寒光相抵,耀目闪烁。
封徵雪眸色一凝,口吻淡淡地向那祝长风问道:“我们很熟么?”
便见祝长风那双凌厉漂亮的凤眼,眼角带着轻微的讽意,勾起一抹薄凉的笑:“难道不熟?上过床的关——”
——铮!
蔺司沉猛然回身,由身后握住封徵雪的手腕!
胳膊贴着胳膊,蔺司沉引着封徵雪的动作,一剑劈在那祝长风的面前,将祝长风的即刻打断。
这一式显然有着十足的技巧,把那祝长风击得当场闭麦不说,且只见从颅顶到眉间,被划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和方才蔺司沉脸上的那条几乎不差毫厘,连面部肌肉绽开的角度都非常相似。
封徵雪蓦然一怔。
怎么……
这二人的面部骨骼,看上去似乎更像了?
完全相似的骨量、非常清晰立体的面部折叠度,甚至包括咬肌的大小都大差不离,只除了那两双眼睛的形状,以及完全不同的眼神光,才使他们看上去长得并不相像。
疑窦丛生。
然而此时蔺司沉没让任何人有说话的机会,用大手包住封徵雪小手,与那祝长风又简单对了几招,祝长风这下到底是支撑不住,堪堪后退几步,蔺司沉像是想抢占封徵雪的注意力一般,絮絮叨叨在他耳畔说了一些话,然而封徵雪的目光,却从来没能从祝长风的那双眼睛上面移开。
上过床……?
什么意思?
封徵雪上辈子三十年的人生里,只在那个荒唐的夜里,跟一个男人上过床。
虽然那个人、那件事,似乎的确是彻底改变并确定了他的性取向。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当年和他上床的那个人是十足轻重的。
实在过了太久,加之潜意识的本能保护,所以根本就不想记得。
但现在……过多的关键词与影像,与模糊的记忆通通叠合起来,拥挤喧嚣于一处,封徵雪终于想起,那些摇曳在许久以前的回忆。
按理说,十三年前,那那是封徵雪记忆中最想忘掉的一段时间,然而现在看来,无论他逃到了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却仍有诸多证据证明着,那些残忍的事情一旦发生,便再无法从人生中抹去。
封徵雪的凝眉,有些不确定地,对着祝长风道:“当时的那个人……是你?怎么会这么巧?”
话音一落,连蔺司沉的动作都顿住,裹住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便听祝长风的声音冷中带笑,甚至带着强烈的优越感,勾着一抹胜利般的笑意,望向目光逐渐阴霾的蔺司沉,淡淡笑道:
“巧么?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巧合重逢,或许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
祝长风的下一句话,却是对着封徵雪的。
他的咬字清晰,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无法装作听不懂。
“十三年前,我确实睡过你。”
一锤定音。
封徵雪眸光微微垂下,沉默闭上了眼睛。
*
十三年前。
封徵雪还只是个大四的大学生,像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都是靠着家里才有生活费,才有钱读大学,封徵雪也不例外。
封徵雪也有家,但由于父母走得很早,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家便是师父给的。
衣食住行、上学学费、休闲娱乐,所有的一切都是师父供的,但那一年的秋天,要交学杂费时,恩师却迟迟没有将钱打来了。
封徵雪很少问师父要钱,因为他的生活费有奖学金,花费开销也不大,平日里的生活完全够用,可是像一年的学杂费这种项目,对于一个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来说,却着实还是一个大头,在以往的每一年,师父都会在八月底的某一天,拖熟人给他送钱过来。
而且即便看诊出诊再忙,师父也会与他约定好时间,把电话打到他们学校小卖部的固话上来,横竖左右问封徵雪一些问题:“生活好不好呀?”、“钱还够不够呀?”、“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下次放假回家吗?”
然而那一年……师父的电话和钱款,都迟迟没有到来,甚至晚到教导员都催了。
当封徵雪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时,终于有同学将一张报纸递给他,指着那社会新闻上的某板块,一脸悲痛地说:“阿雪,你看看,这医闹也太过分了。”
然而可笑的是,具体的细节封徵雪甚至无法记清,世界坍塌的那一年。
恩师惨死的消息,几乎一度将封徵雪击溃,直到飞回西安亲手将师父的骨灰下葬,封徵雪也都是愣的。
怎么会这样?
短短五个字,封徵雪问了苍天无数遍。
他在人生中最无助无力的年纪,一遍又一遍地接受着恩师惨死的事实,然而为什么呢?师父明明是个行善积德的人,也从小教他做行善积德的事,可这难道就是他行善积德、碌碌一生,换来的结果么?
封徵雪郁郁终日,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终有一天,封徵雪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走出那23点关门的自习室,回宿舍放回书包后,将自己的医大学生证放进口袋,向某个小巷里的三流酒吧老板出示了自己“证明成年”的学生证,封徵雪去吧台点了几杯酒,因为封徵雪听人说,这东西可以消愁。
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之间,一些小药丸被某些别有心思的顾客,悄悄投进了酒杯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学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涌了出来,没说几句话,就要封徵雪跟他们走。
封徵雪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的肢体已然酸软,可意识尚处于清醒,是以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大约是被下了那种全身会肌无力的药。
“走呗,小美人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不如跟哥哥们回去喝杯?”
一个文着大花臂的男人,身上不知是抹了古龙水还是一层油,话音未落,就要上来搭封徵雪的腰,另一个光头的脏手也顺着他的大腿根摸去。
封徵雪原本还有一些酒劲儿,但在那种情形下,只觉自己已然完全清醒了。
只见酒吧劣质的红绿舞灯下,封徵雪冷白的肌肤像是被火灼化的冰,而那双清矜冷傲的眉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无望的悲色。
起码在那一刻,封徵雪确定,自己连反抗的心力都消耗殆尽。
这个世界是已经烂透了么?
要不然,就跟他们走吧……
生活已经把他操得连呼吸都困难,又哪里在乎多几个男的女的,或是随便什么人,去操他的皮肉。
他活得向来规矩、理智、隐忍、符合规范,但现在……
好像有点活够了?
封徵雪干脆闭上眼睛,任几个热烘烘也臭烘烘的男人,又摸又抱地将他带走。
直到不知怎得,四周响起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尖叫,怒骂,嘶吼。
不。
或许这些声音才不奇怪,他们本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只是原来的自己太单纯,从未见识过,世界的这一副的面孔。
拉扯着他男性们将他抛下,一个温热的胸怀将他接稳,稳稳地抱在怀里。
封徵雪抬眸看去,便落入一双清澈又害羞的凤眼里。
接住他的男人有些慌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但身形却比他大上了两三圈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圈住之后,小心翼翼地对他问道:
“你还好么?”
依稀是很好听的声音。
“事挺大的,要不我报警吧?”
听上去实在不算聪明。
封徵雪薄凉的目光划过那大男生的喉结,和结实的胸膛与臂膀。
“带我回家。”
封徵雪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可谁知那不解风情的傻子,居然愣了好几秒,才迟疑地拒绝说不行,还声称要打120。
“不行就算了。”
封徵雪眼睛一眯,平坦的小腹骤然一紧,强撑着蓄力,作势要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开。
冷淡的声线甚至带着轻微的讽意,“你不行,我就和别人回家去。”
封徵雪依稀记得,那男人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床下看时,的确半点都配不上凤眼的凌厉感。
可真当封徵雪满不耐烦地,主动问了好几次要不要要我之后,男人抱着他上了床,从泪呼呼的眼角一路吻到胸口,便见识到那双凤眼里狠戾。苍白细腻的肌肤被浇上了东西,温温凉凉,顺着平坦的小腹流向明显的腰窝。
封徵雪被男人温柔的拥住,极尽小心的问了一声。
似乎是
“我叫蔺沉风,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第44章
“我叫蔺沉风,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那个夜晚算得上封徵雪人生中最荒谬的一天,像做了一个梦,只是那梦境又虚又实。
封徵雪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事实上,自从被男人拥住的那一刻,封徵雪就懵得厉害,看不清也听不清,唯有触感格外真实。
疼。
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流,被吻得喘不动气。
破旧的出租屋里,并不结实的小木床上,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甚至没来得及做任何保护措施。直到那吱嘎作响的破床突然塌了,封徵雪又被人抱到镜前去。
“我没有爱过什么人,但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大男生的声音黏腻,伴着细碎的吻和破碎的雨声。
封徵雪看向镜面的目光飘忽,甚至都不愿看男人的脸。于是只是很敷衍地答了声:
“嗯。”
大男生误以为他答应了,很惊喜地问:“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像那种很粘人的小奶狗。
封徵雪听不清声音,更抑不住闷哼,而那人的动作便彻底停了,小心翼翼问道:“好吧,你不喜欢说就先不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这个可以说嘛?”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指腹压紧了前方的镜面,声音破碎且敷衍:“喜欢……都可以。”
大男生一怔,有些生气,“什么叫都可以?”
“……你,可以快点么?”
话音一落,男人便没再停。封徵雪开始怀疑身后那个无休无止的混账,口中所说的第一次到底说的是不是假话。
封徵雪的思绪很乱。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断翼降落的飞鸟,被狮撕咬的白鹿。
想起天边抓不住的流云,也想起随风飘摇的蒲公英。
男人既温柔又青涩,唇瓣细细地吻着他的脊骨,又反复舔舐着他眼角的晶莹。
整整做了一晚,直至第二天的凌晨。
但那的确是封徵雪睡得最熟的一天。
而当他再醒来时,出租屋里却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床头柜上放了一包魔法士干脆面,和一碗卖相极差的白粥,碗底还端端正正,压了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至于写了什么,需要拿起来才能看清。
封徵雪抱着身体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疼痛和酸楚,使他的意识分外清醒。
在确认过即便自己的身体黏黏糊糊,却也没有产生肌肉上的撕裂或是其他损伤,他闭着眼爬起身,还是没去翻看那张碗下的字条。
没有必要。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夜的关系就该在一夜终止。
夜里喝得太醉,封徵雪不记得男人长相,更遑论他的姓名,唯一浅留于记忆中的,便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以致于在后来的几千个长夜里,封徵雪也还是会想起那一夜,而自从那天过后,封徵雪才终于确认,自己不是性冷淡,他的确是喜欢男人,因为即使是最疼的时候,他都会对那人有反应。
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荒谬,封徵雪很久都没去过酒吧,也很反感和人再发生关系,甚至有些畏惧所有男性有意接触他的肢体——他没再找过什么人,不过却买过了许多小道具,偶尔在压力大的夜里,象征性地自给自足一下,也渐渐在记忆中抹去那个不甚重要的男性。
而以上所有,便是封徵雪在他不长不短的上一世,所有的性经历。
可现在。
封徵雪一直在回避去想起的那个夜晚的陪伴者,居然时隔多年又站在了自己跟前。
突然得封徵雪甚至无法去给出一个合理的反应。
祝长风那句“十三年前,我确实睡过你”,说得实在是掷地有声,在场的就包括宋家顺都听懂了,更遑论黄暴思想蓄了一脑袋的蔺司沉了。
封徵雪直觉感到不妙。
这人能在和他还不熟的时候,因一个前男友曹精诚就醋许久,此时面对祝长风,怎可能不发作?
封徵雪下意识地看了眼蔺司沉。
果不其然,蔺司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面色变得很臭。
这还是封徵雪第一次,看见蔺司沉的脸上浮起一层情难自控的愤怒之色,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呼吸都屏住,心跳也跳得极快,眼睛的余光实时关注着身后那人的每一个动作,然而让封徵雪还是没预想到的是蔺司沉竟主动放开他的手腕的动作,且猛然抽出他手中的剑,将那把赠与他的剑,劈手夺了回去。
如此这般,那剑回到了蔺司沉的手中,便像是鱼回于水,鸟归于山。
蔺司沉不再多话,一个翻身,便持剑斩向了祝长风。
他的身形极快,剑势如风,有了趁手武器加持之后,祝长风终于又变得完全不是对手。
祝长风的刀使得一般,完全没有蔺司沉的剑好,而且根据封徵雪这几日来的观战及作战经验,祝长风的刀法练得有些像剑法,怎么看怎么蹩脚。
但祝长风似乎并没想跟怒气冲天的蔺司沉打,因为他并不恋战,脚下踏出的每一步,也都是闪避的招数。
他笑时很轻,浅淡薄凉的笑容,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虚伪与真实,对着那情根深种的蔺某有些薄凉道:
“怎么,我清楚记得与他的每一个细节,你呢?”
话音一落,蔺司沉的剑便更快,斩向对面时,咬在祝长风的耳边:“拿这种事情在他面前说出来,你怎能这般无耻。”
“我无耻?”
祝长风毫无波动的冰冷目光掠向蔺司沉,虽被那愤怒的剑气,击得血溅三尺,声音却冷得像冰塬上的雪声,静谧又镇定:
“蔺沉风。”
“你别是小丑扮得久了,就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你我同根同源,我无耻,你就高尚么。”
“当初,是你自己先选,要重生,不要记忆;要力量,不要身体。”
他声音很小,因为只有蔺司沉一个人能听到。
他声音很又大,因为蔺司沉的心中如惊起骇浪。
蔺司沉那双极有神的眸子里空茫一瞬,辩驳:
“起码,我比你更像个人。”
祝长风很轻地笑了声,将声音压得更低:
“可真相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不过是一个精神的两个切片——如果你不是因为知道蔺沉风和他做了那一次,心中发痒,又怎会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你甚至拿出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两件东西,骗他做你妻侣?你比我好在哪里?”
唰!
话至此处,蔺司沉激起一道愤怒的剑风,不留余地地向着那祝长风打去。
祝长风负了重伤,但却借着蔺司沉的剑风,直接飞出了本门口去,像是本来就想走。
蔺司沉转身走回到封徴雪身边,那深邃俊逸的眉眼郁郁地蓄着,像是躲雨失败的小狗,整只汪的情绪都不太对,像还停留在方才的对话中,久久无法抽离。
即便是在面对封徵雪时,他的双目都有些混沌,甚至蒙上一层无措的水雾,视线都看不清。
可是这太逊了。
于是下一刻,只见那双爱笑的桃花眼,那双平日里像小狗一样快乐的眼睛,此时也蒙上一层少见的阴翳。
蔺司沉收剑入鞘。
把剑插入身后的剑鞘。
封徵雪的睫毛微颤,沉默,什么也没说。
蔺司沉没看见的是,封徴雪指甲嵌入了掌心。
蔺司沉更不知道是,刚刚他俩打得太狠,兵戎相交声太大,封徵雪根本没听清他二人说了什么,他以为封徵雪都听到了,心里尴尬得厉害。
只见封徵雪眉头冷冷凝住,垂眸,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蔺司沉的每一个动作心脏砰砰地跳动。
不是因祝长风说了什么。
而是怕蔺司沉会因祝长风说了什么,而感到在意。
这很荒谬。
封徵雪理智明明告诉自己,这种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该存在,于是强迫自己将余光收回,望向地面。
可是剑柄似乎仍然在手心留有余温,
于是只好将指尖捏紧至空空的手心。
封徵雪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比想象中对蔺司沉更加在意……
比如,他的确想听一下蔺司沉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也的确想让蔺司沉抬起眼,看一看他…顺便,也把那把剑再还给自己。
“抱歉。”
只听蔺司沉的声音听上去很沉重,充满了歉意,即便封徵雪不知道他的抱歉是有何而来。或许…这两字,是因为那把剑,蔺司沉决定收回去?
封徵雪垂下眼睫,苍白的肤色透着红,神色看似冷淡,心跳却仿佛暂停了一般。
封徵雪心说无所谓的。
因为封徵雪很明白,从两人的来往开始,他便是在借蔺司沉的光。
而现如今,这借光的人不愿借了,也正常。
只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蔺司沉突然得知,自己跟祝长风做过么?
蔺司沉怕不是有什么洁癖,讨厌像他这种…胡乱与别人发生关系的人?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望着蔺司沉,只见蔺司沉那对英俊深邃的眉眼间,完全不同于往常的开朗,且自始至终透露出一种很别扭的尴尬神色,起码那是他从未在蔺司沉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不久之前,这人明明才将这把剑递给自己,神色是那样诚挚……
而此刻,蔺司沉的声色有点哑,眸色极深地盯着自己,有些生硬别扭地询问:“抱歉,你还愿意和我一起通关这副本么?”
封徵雪垂着漂亮的睫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
沉默良久。
封徵雪的目光停留在那把剑上,再次握紧了空空的掌心。
还是轻应道:“嗯,愿意。”
第45章
黑塔底层,封徵雪和蔺司沉行走在一片血迹上,周围黑乎乎的,原本走过一次的台阶散发出微弱的荧光,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当蔺司沉开始不说话,他们两人间的气氛立刻就变得尴尬——好像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完全是蔺司沉凭藉着一腔热情,单方面强求出来的,封徵雪总是冷淡平静,看上去一直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而如今。
当封徵雪踏上台阶,抬起头,注视着墙壁上的符文,声音干涩,主动且刻意:
“我发现…这黑塔副本分成7层?”
睫毛微颤,耳尖微红。
可惜蔺司沉走在他身后,根本看不到。
蔺司沉受宠若惊地望了一眼主动开启话题的封徵雪,但见对方脊背挺得笔直,清瘦的身体裹在那层“父亲的杏林长衫”里,那长衫的版型很好,腰带一勒,便依稀勾勒出一对儿蛮明显的腰窝。
于是,蔺司沉那装满了废料的脑海立刻像往常一样,浮现出一些晦暗色彩的畅想,比如一只大手把在那腰窝之上,把那白皙的皮肤掐紧捏红……
像在亵渎神明。
蔺司沉转眼,一时间什么俏皮话都说不出。
他不好意思再看封徵雪,回应时也像只无害且听话的狗狗:
“啊对…黑塔有七层,嗯嗯。”
封徵雪:?
……
封徵雪面容淡淡的,偏冷的眸光不甚明显的震颤了一下,偏过头,极快地看了蔺司沉一眼,只见蔺司沉显得很局促,高了大半个头的身型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己,见自己停下,他便也停下,始终保持着一尺的距离,不敢再僭越半步。
于是封徵雪把目光收回,什么都没再说,放任这浅淡的尴尬静静流淌着——流淌在一种诡异的暧昧之中。
黑塔楼梯贴着墙壁的边缘,狭窄且陡峭。
塔顶很高,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
封徵雪之所以发现黑塔有七层,是因为每走66阶楼梯之后,便会踏上一个小平台。
至于蔺司沉呢?
蔺司沉当然知道这黑塔里面有七层——这副本便是封徵雪说想要救叶父,蔺司沉才赶了个大夜,临时为封徵雪和叶父量身定制的。
虽然时间赶了一点,细节粗糙了一点,但每一个环节也都是蔺司沉提早设置好的。
所以,当上一阶段结束,系统公布玩家阵营排名,祝长风的分数明明比封徵雪低,可是,本阶段的新副本新场地,却被系统称说“用了祝长风的设计图”,而没有使用封徵雪他们盖起来的高楼。
其实,蔺司沉不可能使用任何其他玩家的设计,他只是借了祝长风的名,给“黑塔”副本的出现,赋予了一个合理名头。
而这一点……
想必封徵雪已经琢磨透了吧。
——他和祝长风,在某种程度上,沆瀣一气的事。
想起方才祝长风所说的每一个字,蔺司沉眼神不禁又暗两分,手背爆出了明显的手筋。
祝长风说得半点都没错,他确实和祝长风同根同源,都是蔺沉风的一部分,而在当年的蔺沉风发现了一个隐秘的系统Bug之后,便日日想着将系统编写出来的新Boss取而代之,是以勤学修炼,几近疯魔,直至被某个Npc斩掉手臂,一剑穿心,才魂飞魄散。
全息游戏,系统载入的便是玩家们的意识,生成的也是Npc的意识。
在全息游戏里,只有拥有意识,才会拥有生命。
由于生前日日执着于“取代新Boss”渐渐已成执念,因而蔺沉风的意识在魂飞魄散后,却又渐渐凝结,最终稳定成两个形状:
一个非常接近系统为新Boss人设,阴暗、孤冷、充满企图心,
另一个则是开朗、爱笑、充满热情与正义,更像蔺沉风自己。
正如祝长风所说,蔺司沉在成为“蔺司沉”之前,其实是有选择的——他可以选择进入原本的那具身体,那具身体凝结着以前的绝大部分记忆。
然而蔺司沉却选择放弃记忆,也放弃原本的身体,成为一个Boss,拥有着更强力量、也更安全的“蔺司沉”。
于是……
那设定集里,有关于:
“潜心修剑,剑神无敌”的冷情,
“封神第一剑,先斩心上人”的绝情,
甚至设定集里“五六年不让妻侣下床”的色情,
都随着另一抹孤魂而去,合着既往的记忆,一起被禁锢名叫“祝长风”的玩家账号里。
祝长风这账号就是蔺沉风的穿越号,也是以前蔺司沉没死时的心血游戏号,因而“祝长风”的捏脸,甚至各项身体机能,都与蔺沉风本人完全相同。
可自从那以后,蔺沉风完整的意识分成两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一半是风光无两的蔺司沉,一半是暗夜行路的祝长风。
蔺司沉选择站在光里,因为比起忘记一切,他更不愿一个没有人性的Boss出现在侠客行游戏中,配合系统去统治游戏。
但人们总要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而蔺司沉付出的代价便是,其实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想起封徵雪,而如今对封徵雪所做的一切,最初也只是因为祝长风对封徵雪的密切关注。
自从他三月前发现祝长风的动作,才想尽办法,都要封徵雪追到手。
蔺司沉当然可以用“太了解祝长风的品行,担心封徵雪的安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但是他的心底却知道,封徵雪对他确实有一种神奇的吸引,这种吸引强烈得有些奇怪。
只要看封徵雪一眼,他就心跳加速得厉害。
只要看封徵雪一眼,他就禁不住想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喜不喜欢。
因此仔细想来,祝长风骂得一点没错,自己的确是凭借着记忆中那一点点残魂和模糊的光影,把封徵雪的样子渐渐回忆起一半。
食髓知味。
屁颠屁颠地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反复纠缠。
蔺司沉太了解自己,没别的,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该想的是一点都没想,不该想的想了一大堆——即便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封徵雪捶一捶他,就能敲出一堆下三滥的东西出来。
他不过是色欲熏心,怎么还有脸在封徵雪的面前…装得多纯爱。
一想到祝长风当着拆穿自己,蔺司沉的心中便生出难言的尴尬与难堪。
蔺司沉望着封徵雪眼角眉梢的冷意,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涮进冰水里,涮了好一转。
封徵雪答应继续攻破这黑塔副本,想来也是为了叶父和尚未到手的房产吧……
而现在,他把剑收回了,把目光也收回了,便意味着他决定克制一下自己这该死的本能,不再纠缠了。
封徵雪能懂他的意思么?
封徵雪会感觉好一些么?
毕竟被自己缠了这么久,终于要自由了。
想了又想,蔺司沉还是很认真地道了歉,并且说明了意图: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离你远一些,也再不会再喋喋不休地纠缠你了。”
闻言,封徵雪很明显的哽了一下,冷冰冰的长眉一挑,直截了当地问:
“你就这么厌恶我跟别人做过?”
蔺司沉只觉自己的大脑一阵阵昏沉,胸口堵得发紧,心中升起一抹疑惑,什么“别人做过”?
然而他半点都不敢多问,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因为他感觉封徵雪已经生气了,非常生气的那种。
蔺司沉本能走近两步,可用身形把人罩起来,封徵雪却已十分敏感地后退,满脸写上了“别来沾我”。
于是蔺某不过只是懵逼了半刻,自家清清冷冷的封大夫,便已嫌恶地皱紧了眉头,替蔺司沉盖棺定论:
“知道了,打完这个本,我们就当从没见过。”
蔺司沉:?!
……
“也不用这么绝对吧,或许当朋友还是可以……”
“不用了,”封徵雪道,“我不需要朋友。”
话音一落,黑塔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沉默之中。
有话聊的时候,时光总也走得很快。
没话聊的时候,时光走得比乌龟慢。
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不知是谁心碎的声音,被遗忘在不知尽头的黑夜中。
其实封徵雪刚刚,根本没听清祝长风后面到底说了什么,那时刀剑铮鸣,封徵雪的神智又陷在那句“我睡过你”里面,根本无心去在意后面的对话。
事实上,在封徵雪的视角里,蔺司沉在祝长风蓦然撂下的那句“我睡过你”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
可蔺司沉怪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曾经的师姐追纯爱小说,歪在实验室桌子上一脸纠结地打字,礼貌措辞:
“你好?虽然很冒昧但是真的想请问一下主角是chu嘛?”
人家没回,于是不厌其烦隔三差五又问一遍:“喂?请问到底c不c嘛!”
终于,在从各方渠道得知“受非c”之后,便又毫不犹疑地弃文,还要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顺便把收藏取消了。
现在的蔺司沉,就像当年的他师姐一模一样——
跟他说着“对不起打扰了”,
顺便将那把剑也收回,
礼貌至极,但扎心之至,
只是因为“他不干净,和别人做过了”。
蔺司沉好像有那种处男情节,喜欢且只喜欢c的,一旦知道他被人操过,就能立刻收回既往的喜欢了。
封徵雪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心中的惴惴不安明确地提醒着自己,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他平素不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但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神色躲避的蔺司沉,心说,好下头一男的。
可蔺司沉他哪里是什么“洁党”,他心里想的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他以为封徵雪听到了全部,心中讨厌自己和祝长风一起睡过他,或是如今为了睡他的目的在接近他。
直至两人站在一个巨大的石门前,这种诡异的尴尬才彻底被封徵雪结束。
封徵雪好像已经没了和蔺司沉旖旎的心思,只听他声线凉凉,十分干脆道:
“一层到了,开门。”
直白得半点都不拖拉。
蔺司沉没想到封徵雪说得这样直接——直接到直接让他一个副本设计者开门,于是喉头吞咽一下,望了眼那黑塔一层的石头门,迟迟没有动作。
“我还是细致地教教你吧。”
蔺司沉声线沉沉,很有磁性,说话的语调却软软的:“今后我不在你身边,如果有需要的话,就要你一个人开副本门啦。”
封徵雪皱了皱眉,不耐地捏了下掌心,半句话没再说。
于是随后,便只见蔺司沉手指微动,在那石门上画了个蛮复杂的符文,没过多久,石门发出了微弱的震动。
但见符文在门面上流动,仿佛活了起来,大门缓缓敞开,展现出一片……奇异的幻象。
一片广袤的草原展现在他们面前,草原上开满五彩斑斓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飘落,宛如仙境。
蔺司沉耐心的解说声絮絮在耳:
“这种类型的石门,叫做幻境之门,里面的出现的所有东西都是幻境之物,需要你画一个‘幻境符文’才能打……”
话音未落,封徵雪已然踏入门内,显然已不想听蔺司沉的半句啰嗦。
蔺司沉蹙了下眉头,堪堪止住话头,跟上封徵雪的脚步。
封徵雪的步子很快,一边走着,一边查阅[月明归]的团队消息,就好像是一边刷手机一边走路,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
好在蔺司沉设计的大草原上,有一条蜿蜒的小道,直接通向远方,封徵雪便沿着小道走了一阵,直至渐渐发现这片草原似乎没有尽头。
但封徵雪没有回过头去,问一问蔺司沉需要怎样做。
因为在自己斜侧方的余光里,他看得剑蔺司沉的一举一动。
蔺司沉用那把剑,把他的手指划破了。
将带着血痕的手指,轻轻贴在一张又一张的亲亲券上,又悄咪咪将这一张又一张的亲亲券,塞在一个袋袋之中,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张了。
蔺司沉捣鼓着这些小学生才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要捣腾多久,反正是跟在封徵雪的屁股后面,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封徵雪要往哪边走。
封徵雪于是也不问,他拉不下那个脸,继续沿着小路向前走。
草原延伸到天际,与蔚蓝的天空交相辉映。
草地上的花朵竞相绽放,五彩斑斓,像是大自然的画布,微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舞,形成一片如诗如画的美景。
远处,一群美丽的草泥马自由地走过草原,走向一条清澈的小溪。
变化终于出现了,地图上解锁了新图标:
[小溪]
小溪微微泛起涟漪,宛如一条镶嵌在绿色草原中的宝石,溪上则是架着一座小木桥,而桥的另一端,则是通往无边无际的草原的对岸,对岸没有花朵,然而水草却很丰美,多泥沙,河道渐宽,微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封徵雪微微蹙眉,只觉自己的腰部似乎是被人碰了下,再回眸看时,蔺司沉不知何时已收敛好他那一兜子的亲亲券,不知未来将会送与谁去。
下一刻,眼前那[小溪]二字之上,有一簇耀眼的光芒升腾而起,而光芒中,则是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图案。
封徵雪没再管蔺司沉,他走近光芒,但见一幅图案渐渐清晰起来,图案中似乎是一张地图,上面标记着各种奇特的符号和线索。
封徵雪的眼神变得凝重,他认出了图案中的一些符号。
这时便又听蔺司沉的声音轻轻响起,生怕他看不懂,于是耐心且小心地解释道:“这是一幅引导地图,它会带领你前往幻境之谜的核心的。”
当他说完这句话,图案突然开始闪烁,发出明亮的光芒。
而转瞬之间,这股白光便渐渐融入了封徵雪的体内,最终落在肚脐上,形成一个不太明显的光点,下一刻,封徵雪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被牵引住一样,立刻融入这幻境之中。
蔺司沉用指节刮了刮一侧的鼻翼,有些尴尬地解释:
“我把地图选了个傻瓜寻路模式,之前是想着看你有点路痴,可以自动牵引你走,本来是希望你能喜欢……”
封徵雪垂眉看了看自己的肚脐眼,沉默半晌,面无表情道:
“你看我,像是喜欢的样子?”
蔺司沉晦暗的眸光,落在封徵雪的那把细腰上,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蓦然靠得很近,温热宽和的气息萦绕在鼻端,突如其来的反常像极了之前两人要好时那样,伸手帮封徵雪整了整凌乱的腰带。
不知要做些什么,但看上去分外虔诚。
封徵雪漠然冰冷地看着,问:“怎么,这衣服你也要收回去?”
“……”
蔺司沉带着血迹的大拇指一颤,将那指尖血滴在封徵雪的腰带上,隔了很久才喃喃道:“不会的,衣服是绑定的,送你了就是送你了,但是剑不行……”
封徵雪脆弱的睫毛颤了下,“剑如何不行?”
蔺司沉垂眉,声音很低:“剑,是一个剑客,第二重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封徵雪平坦的小腹很明显地收紧,于是蔺司沉握在手中的衣带,也猛然被封徵雪抽出。
封徵雪是真的累,身体累,心也累。
真情实感地不想在和蔺司沉说一句话。
他想问问蔺司沉,既然他的剑是他第二重要的东西,为何之前要送给他?为何在送给他之前,不将一切的事迹都问清楚。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就听蔺司沉继续说道:
“地图指引是只有一个人专享的,你是自己走还是……?”
“——好的。”
封徵雪有些潦草地打断,顺着指引踏上那石桥,没再回头。
一路走去,天高地阔,草疏溪宽。
封徵雪沿着那个地图指引,似乎是走了许久许久,连带主线任务都做了好几个,终于从心中默念的千万次的“别回头”中,放任自己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可那茫茫的幻境草原上,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条渐行渐宽的河道,它的水流既急又湍。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朦胧的视线没过多久便清晰起来,继续沿着指引,跟着河道做任务。
黑塔一层的副本并不困难,[寻路-找到叶初夏丢失的宝藏(11/14)]的进度条,只需要沿自动寻路的索引走,便能够完成一大半,而在此过程中,封徵雪又得到了不少奖励物品,经验加成,就连等级都连升了三级,尽管他只是走路,什么都没干。
[(13/14)]
任务进度再次被刷新。
封徵雪弯下腰去,捡起一只“破旧的玉佩,看了看自己满满当当的背包,心中有些淡然的麻木,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操作各种界面,包括在自己的各种挂件包之间,给新物品协调出一个位置。
腰部挂件包应该能装玉佩。
啪嗒。
一只小袋子掉了出来,鼓鼓囊囊的,装得很满,有一点分量——起码掉在河边的浅水区,也没有被河水冲走。
封徵雪蹙起眉头,弯下身去将袋子捡起。
拉开袋口。
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张的亲亲券,都被用修为压缩在那只口袋里……
于是封徵雪一拉开袋口,便有券纸从袋口溢了出来。
但见那亲亲券扬起,随河飘了半边,随风飞了漫天。
封徵雪没有阻止,直到看清那券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封徵雪才猛然闭上眼睛,轻轻收住了口袋。
看向河面。
涛涛的江河极快便将那一张张轻薄的券纸淹没,一阵不可抑制的难过,极为罕见地涌上心头。
理论上,封徵雪讨厌一切令他伤心的人与事。
可他一般也不会伤心。
除非,他坠入了爱河。
第46章
[现世·4:00]
药药不吃药小同学惊魂甫定了一整晚,在经历了差点被关入游戏之后,又在实时关注着“前共鸣对象”的团队发言和侠客行的股东大会热搜——尽管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却也还是不想睡。
直到凌晨三四点钟,实在是很晚了,室友走进她的房间,没收了她的指尖传感器,药药不吃药才窝在床上渐渐睡着。
可惜没睡多久,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又将她吵醒——她的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拉警报似的,滴滴、滴滴、滴滴……声音异常刺耳,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倒计时。
药药不吃药迷糊糊翻了个身,定睛一看,但见一个黄澄澄的页面,闪烁在自己枕边的手机屏幕上:
【地震横波即将到达xx市yy区】
【震中距你99.1公里】
震中:山东平原
预警震级:6.3
预估烈度3.0:震感强烈
【请沉着冷静,远离悬挂物,不乘电梯。可选择就近的生命三角区或空旷地带避险。】
什么啊?
手机还有……病毒嘛?
汪姚试图把手机按灭,把头埋进软乎乎的被子里想要继续睡。
可这时卧室紧闭的木门,却被旁人从外面猛然打开,一个身量高挑的女人头发散乱站在门外,但依稀看得出面容姣好,声音是御姐音:
“——汪姚,起来!”
啪啪啪,把门重拍了三下。
汪姚很迷糊地眨了眨眼,“唔,情姐……咋……?”
还没反应过来,软乎乎的空调被便被女人拉开。
黎情抱住她的腿弯,把汪姚从床上打横抱起,小姑娘才刚要把头埋进姐姐的胸间去蹭一蹭,女人便已经将她放到地上,随后,便感到一阵猛烈的震感,仿如地动山摇。
汪姚彻底清醒过来!
——地、地震……?!
“我们这离这离震中不远,”黎情伸手抓下挂钩上的橙黄色的制服,对汪姚说,“我先送你下楼。”
汪姚眨眨眼睛,“可是你今天不是休息么,现在就要归队吗?”
“嗯,支队的车现在马上要往县里开。”
汪姚眉头骤然一拧,她现在脑子转得飞快,毕竟在自然灾害的面前,什么游戏、睡觉,都立刻被抛在了脑后:
“……可,可是为什么要往县里开?哪个县?是有人受伤么?你现在去会不会有危险?”
汪姚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黎情的步伐却悍然。
只见她将头发扎起,把帽子带正:“啊,目前接到通知有座危房塌了,是一个纺织工人的疗养院。”
“纺、纺织工人疗养院?!”
“嗯。”
*
消防车的红光飞驰而去,仿如一道红色划破长空,将土蓝色的长夜照亮。
地震的余波强烈,树摇山动,民心广场上人心惶惶。
黎情坐在消防车里,淡红色的雾气蒙在车镜的最边缘,这时只听一个队友说:
“听说那疗养院废弃了好多年了,很久都没人住了,不知道还为啥要我们赶过去。”
“咱大齐鲁的地震太少见了,还是楼塌得严重了吧,谨慎起见还是要排查一下伤亡情况。”
消防队长的目光闪动,眼底的凌厉一掠而过:
“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次的任务可能很艰巨,”队长的声线沉重,“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在那个疗养院里,疗养了33个植物人。”
“——啊?植物人?只有植物人么,没有空巢老人什么的?”
“嗯,只有植物人。”
某队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草,这么奇怪的疗养院吗,合法合规吗?”
队长摇头,不多评价,只陈述事实:“据说,是星恒科技花钱养着的病人。”
黎情的眸光一凛,英气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差异:“星恒科技?是‘侠客行’背后的大股东,恒星科技?”
“嗯,”队长叹了口气,终于禁不住破口大骂:“——我们刚刚从zz县公安那边得到的最新消息,他妈的,据说是在那边的废墟里,发现了好几个早报了死亡、甚至销了户的植物人!”
黎情&众人:?!
**
[侠客行电信四区-昆山片玉服务器-长安城地图-黑塔副本·5:15]
悠悠江水从天际流淌出山,美轮美奂的幻境副本竟然还有日夜和四季的变换,当天色渐渐变亮,江水也变得愈加清澈,荡漾着微微的波纹,宛如一幅水墨画中的画卷,更像极了一条暗银色的绸带。
河岸两旁,茂密的水草轻轻地拍打着江面,簇拥着江流,如同一片绿色的绒毯铺展开来。
封徵雪的大腿先是酥酥麻麻,后来在右腿膝关节半月板处,又刺起一阵尖锐的疼。
或许是走得有些久了,此时正实在承受不住奔波许久的强度,封徵雪那半月板本来就有伤,于是这才在河边坐了一小会儿,施了几针后渐渐恢复知觉。
封徵雪也没多在意,作为一个医者,他太了解自己身上的一大堆毛病,于是没过多久,思绪便完全陷入了任务线索的梳理之中。
目前,光屏上显示着的[主线任务]:
[寻路-找到叶初夏丢失的宝藏(13/14)]
任务完成了大部分,只是还差一件物品,就能够将任务完成。
只是这最后一件“宝物”,封徵雪已随着任务指引走了两个多小时,甚至都绕回了原路,都没能顺利完成。
由于个人的体力限制,封徵雪决定不再继续按照自动寻路系统,漫无边际地找下去,他暂定停在河边清点既得的任务物品,这些一路收集到的13件“宝物”,并试图从这些东西上得到一点新的线索。
于是,一只破损的玉佩被青年轻拿在手中,
只见它质地温润光滑,白玉镶嵌的花纹细腻而精致,纹路有如莲花,盛放而纯净,可惜那原本呈椭圆的玉佩破了边角,上去实在有些违和,淡整体仍旧给人一种流畅感,仿佛一片柔软的云朵,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一种淡淡的柔白。
倒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封徵雪思来想去,暂时将它擦干,放在腰部挂件的位置,正要去查看下一件,便见玉佩下方极快地闪过了一行极不起眼的小字。
由于那光芒闪烁得太快,封徵雪甚至都没有看清,于是再次将玉佩从挂件包上取下,又把那玉佩挂了一次。
还是没看清,预计只闪烁了0.05秒的时间。
封徵雪蓄起眉头,再挂一次——这一次直接打开了摄像设备,把取挂的全过程录了下来。
回放录像,封徵雪将时间暂停在字迹闪烁之处,只见八个蝇头大小的灰字:
【被损毁的共鸣信物】
灰字十分清浅,若不是封徵雪眼神好还真的很难看清,但除此之外,那破损的玉佩也再无其他解释说明。
而接下来,封徵雪又一样样的清点起其他物品:
便是宛若夜星的猫眼石,
划痕遍布的象牙,
被水浸湿的香料包……
总共十三件物品,林林总总,竟然无一件例外,在被之时,都写着一行完全相同的小字:
【被损毁的共鸣信物】
封徵雪将自己偏长的衣带理好,纤长的手指将几件物品拨弄几下,情绪已经很稳定,然而仍旧没有任何头绪。
那么多玩家组团研究,夜以继日,都从没有人能从蔺司沉的长安副本里通关过,更何况封徵雪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全息副本的人。
封徵雪本来是该着急,然而心里却是半点都急不起来,他心里懒洋洋的,有种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干劲儿的错觉。
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上一次这样,还是被曹精诚背叛的时候。
风吹起乱发。
只见那瘦高苍白的青年面无表情,缓缓将各种信物收拾好,在全身的口袋都挂满之后,也还剩四件没装下。
作为一个半小白的新手副本人,封徵雪当然不指立刻就能完成副本任务。
比起这样高难度的项目,封徵雪现在更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想办法弄一个大一点背包。
然而很显然,游戏里的背包除了系统送的,其他背包全部都是花RMB买的。
由于全息游戏存储数据的复杂性,官方鼓励玩家们轻装简行,因此商城售卖的各种背包都非常昂贵:
58元一只3格包,
108元一只5格包,
388元一只7格包,
688元一只10格包——反正玩家能够添加额外背包的位置只有两个,这就意味着如果玩家想装更多的东西,就必须买更大格子的背包,可谓是算盘珠子都甩在玩家的脸上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封徵雪必然连两块钱都不会花在游戏里,但眼前面对满手无处安放的任务物品,封徵雪显然开始烦躁眼前连个充值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就算有,他也没有RMB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封徵雪把后面的想来想去,取出那只装满了亲亲圈的大荷包,把猫眼石、玉佩、香包,这种小一点的物件勉强塞了进去,最后又把大荷包挂在腰上。
挺沉。
封徵雪正要起身,沿着导航光标继续往前走,一只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封徵雪的后心。
封徵雪的动作突然静止,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一下都没再动。
或许是朝阳的关系,日光将身后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身后把封徵雪的身体罩住。
那人的声线听上去,却像是风烛残年:
“年轻人,把你的捡来的东西,全部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苍老的男声威严而不容反抗。
封徵雪感受到那锐利的刀尖紧紧抵在身后,颠了颠手中的玉佩,唇角微勾,轻讽一句:“我要是不给呢。”
身后的老男人气息一顿,斟酌半晌,放了狠话:“那就休怪我失礼——”
“再往上三寸。”封徵雪淡漠的声线指导着。
“嗯?”
封徵雪声音平静:“从那儿插下去就是心脏,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很大,我心脏本就不太好。”
话音一落,身后的匕首果然往上挪了三寸,更直截了当地抵在那心尖尖的位置上,苍老的男声沉吟良久,终于问道:“年轻人,多少人求生却不能,你这是活够了?”
朝阳从背后照来,一缕缕的熹光给长而柔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儿,却没能照亮那张精美白皙的脸。
即便是被刀刃紧紧抵住,封徵雪的反应始终很小,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生死。
就听他淡漠薄凉的声音又道:“我已经活到了一个没人会记得生日、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的年纪。有时我都会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所以你要帮我么?”
身后的Npc手腕微微发着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下一刻,那匕首陡然脱手,老男人的膝盖陡然一弯,向着地上跪去!
一声“父亲”还没叫出口,而那漂亮的杏林大夫便已回过身,瞬间接住了那把下落的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反转!
根骨极高的青年人用那匕首将Boss的颈部牢牢抵住,顺便一把揪住了老男人的衣襟,将那Boss极轻的身体往上一提,阻止了对方往下去跪的动作。
“你站好,”封徵雪的声线冷清,“我可受不起你的跪。”
话音一落,封徵雪酥麻了许久的右腿,却不受控制地向着地面坠去,好在封徵雪点住腿上的几处大穴才堪堪站直了。
那件“父亲的杏林长衫”实在是太过魔性,但凡是受到攻击,攻击方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地下跪,就连满头华发的副本Boss也没有半点意外。
封徵雪有些忘了这茬,自己都下了一条,可那位有点面善的老大爷却好像不怎么吃惊的样子。
他的目光黏着在封徵雪的衣服上,像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甚至有点眷恋,不过好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蔺城主,居然把这件衣服给你了?”
封徵雪微微蹙眉:“……你认得这件衣服?”
老头的双眼如同两汪深潭,目光安详而宁静,“自然认得,这原本就是我的衣服,不过蔺司沉拿它重新熔炼了好多次。”
封徵雪嘴角轻轻往下一撇,犹疑地望向老年Npc那具干瘪的身体,多年未曾根治的“脸盲症”终于不治而愈了一点:“你的衣服?”
老年Boss瘦得皮包骨头,皮肤下看得出清晰的血管,黯淡虚弱的生命力如同一盏微弱将尽的灯火。明明已经虚弱成那副样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像是随时就要魂飞魄散,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你是……叶……”
“叶胜意,我是小夏和小凉的父亲。”
封徵雪长眉一拧,沉默半刻,才将抵住对方喉咙的匕首收回。
“你怎么会在这里?”
“蔺司沉叫我来。”
话音未落,便听啪哒叭嗒,几声棋盘落子的轻响。
天边旭日东升。
脚下草甸变成了一副棋盘。
系统显示着“叶胜意”头顶的ID,和120的等级,与杏林圣手的称号与门派。
叶胜意的身体也胀大了三五倍,到达一个普通玩家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俨然一副等待着被多人攻打的战斗激活状态。
下一刻,便只听叶胜意语调温柔:“蔺城主说,让我来接女儿回家,我必须得来。”
封徵雪闻言微微一愣,回家……?
可是叶初夏不是已经死了?
叶父似乎看穿他的心中所想,温缓地解释道:“就算知道可能性不大,我会来试一试,我相信蔺城主不会骗我,他是个好人。”
封徵雪心中一紧,他暂时不太想再从任何人那里听见蔺司沉的名字,更没兴趣和别人讨论蔺司沉是不是个好人这种问题,这种近乎逆反的一种情绪,实在是让封徵雪感到陌生,于是他看了眼自己背包里的其他信物,转移话题道:
“所以第十四件任务物品,现在是在你身上?”
叶胜意点头,“打败我,你就得到它;或者你输给我,就要把那13件物品通通还给我。”
封徵雪双目一颤,默不作声地大量了眼叶父干瘪的身材,还是问:“那么多件共鸣信物全都是你的?”
“当然不。”
“那你要回他们做什么?”
“那是我13对朋友的。”
封徵雪睫毛一抖,注意到他使用的量词,眼神显得冷漠,但那双瞳孔的深处,似乎有着某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在闪烁:“也就是说你的这些朋友,原本也是这层幻境副本里的Boss?”
“当然,”叶胜意不厌其烦地解释:“你本要打败14组个Boss才能集齐14个信物,只有拿到信物才可以通关黑塔一层,可现在他们人不在,能帮助通关的任务物品就留在他们各自原本的位置上,被你直接捡到了。”
封徵雪的右腿已然完全失去知觉:“他们人呢?”
“被捉去开会了。”
“你怎么不去?”
“我?我一个马上蹬腿的老头,只有领老保和免费酱油的时候,才会去开会的。”
封徵雪想起曾在饿殍村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叶胜意,打量起老人的孱弱的身体与破损的根骨——可以说他完全是被蔺司沉的修为强撑着的一副枯肉:
“你没法战斗,现在离开副本,或许我可以试一试治好你的病。”
“多谢你的好意,可我这老头子…也用不着了。”
叶父勾唇苦笑一下,封徵雪脚下的浅色草格,草甸立刻变成了利刃,封徵雪连忙闪开,有些艰难地蹦到旁边的深色的格子里去,便听那叶胜意说:
“年轻人,我像你一样,也早就不是为自己活的了。”
封徵雪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副沉稳的轮廓,唇线紧抿。
叶胜意重新取出一把趁手的兵器,解释道:“我签订了契约,只要阻止你通关,我就有几率把女儿换回来。”
“……有几率?所以你的代价是你自己的命,还不一定能成功?”
叶胜意的目光坚定:“没错。”
话音一落,便见封徵雪身形笔挺,而唇角的讽意更深,看来溺爱女儿的父亲的确存在。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能有今天这副样子全拜叶初夏所赐?”
叶胜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双眉微微蹙起,仿佛思考着一些很深远的问题,最后来了一句:
“年轻人,如果是为了我好,我希望你直接转身离开——是我对不起她,等你有了自己的女儿就明白了……”
“是么,可我不会有女儿。”
封徵雪取出武器银针,银针破空,针风凌厉。
“你的命,我也救定了。”
第47章
白云在头顶悠然飘过,如同一幅抽象画中的流动云彩,给整个天空增添了一抹清亮的色彩。
幻境副本中的草原浩瀚广袤,无边无际的草地延伸到天际,于是平原上覆满着柔软的翠绿色,每一根草叶都娇嫩欲滴,透露着勃勃生机。
然而全息游戏里的一草一木,毕竟与现实世界毕竟不同——就算效果再逼真,也都是由全息技术生成的,譬如每一根草叶,都可能在瞬间消失!
封徵雪蓦然垂眸,目光定格在一只草甸格子上,只见越来越刺眼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草格表面,形成一片淡淡的光晕,那块格子弥漫起一层轻飘轻薄的雾,原本浅色草甸倏然发出一股烧焦般的臭气,而在转瞬之间,原本破空而去的银针,在碰到草格的瞬间便立刻像被一块强磁力磁铁吸进了草格,消失得无影无形,速度快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那块原本翠绿色的草地皮,也就变成了碳黑色的焦土。
封徵雪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奇怪的副本机制还是Boss技能?
这时便见叶胜意原本还不算远的位置,陡然退开了大块的距离,约莫有百八十米,正好在距离封徵雪的第十八个格子处,因而看上去像极了草原的边缘,遥远且不真切。
宽拓的河流缓缓流淌着,水面清澈透明,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叶胜意苍老的声线也显得飘渺,语气中却隐约听得出几分得意的味道:
“年轻人,你是不是还没有打过全息游戏里的副本?”
“打过几次。”
“噢,怪不得,”叶胜意的一副完全不出乎所料的口气,随口感慨,“蔺城主连那衣服都能送给你,想必是把你保护得很好吧?这几个副本打完,你不是什么都没学会?”
封徵雪微微蹙眉,眼中似有疑惑:“游戏罢了,还要学什么?”
叶胜意听他这般讲,有些讷住。
叶胜意年过花甲,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虽稀疏,但那几根雪白的胡须却整齐地垂在下巴上。
在他看来,蔺司沉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游戏里的风流人物,教一个半小白的游戏新手,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封徵雪怎么会这么讲呢?
一个复杂的全息游戏,能学的多了去啊?比如现在这种‘幻境’,就是一个机制型而非战斗型的,需要通过解谜通关,而这青年人,估计连这都不清楚的吧?”
“喏喏喏,我知道了,”叶胜意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小夫妻,是吵架了吧?——年轻人,火气大,床头吵,床尾和。”
封徵雪眉头微微皱起,半点都想不懂对方的脑回路,那张漂亮的脸上像是写了几个字:谁和他床位和?
叶胜意话音还未落,一根银针再次破空而来。
封徵雪不想浪费时间在口水上纠缠,因而理智回归得便很快,和某些恋爱脑不同,他没多久他拉回了心猿意马,思路立刻就变得清晰。
只见他目光注视着方才那枚银针的飞行轨迹,像是在测试着什么。
果然。
又有一只草格,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吸力!于是第二根银针重蹈覆辙,针体消失无影无踪,但见那吸入银针的草格,也不出意料变成了焦土。
“年轻人,你这样费劲,根本就没用啊。”
叶胜意叹息着,顺便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取出一把雕花单人躺椅,放在了自己脚下,脑袋顶薄薄的血条上方也闪现出一段醒目的倒计时。
叶胜意的ID变成红名!
Boss激活!
倒计时不长,只有半炷香,这时,却见叶胜意在躺椅上躺下了,絮絮念叨着:
“老头子我年龄大了,站不久了,在你们这些小年轻的面前,我的体力还是大不如前了,也只能为老不尊多耍些花招了,不可能跟其他Boss一样,让老头我这一把老骨头,和你们年轻人硬碰硬的。”
他把一只躺椅躺出了病号床的感觉,并对封徵雪宣布着唯一可以告知他的通关规则:
“在系统的倒计时结束之前,要么你就想办法,跨过草地把我血条打空,再拿走我的信物——否则啊,便只能算是我赢了。”
封徵雪默不作声,打量着躺下了的叶胜意,甚至怀疑在半柱香后,对方有没有可能会在那张躺椅上灵魂出窍。
“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么?”封徵雪神色平静道。
“当然可以,”叶胜意躺下后声音更加虚弱,“可如果我觉得不合适,或是规则不允许,我也不会回答你就是了。”
“你一心寻死,叶初凉知道么?你可知她为找人救你,付出过多少努力?”
叶父闻言,猛然从躺椅上坐直。
起猛了。
面色都更白了不少,原本的淡定丛容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小凉小凉她她和小夏不一样,她从来是最懂事的她会明白,会理解我的。”
封徵雪静静地审视着叶胜意的心虚,尊重理解,不予置评。
只见他停顿半刻,又问出了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不重要问题:“我们脚下这个像磁铁一样的草格子,是谁设计的?”
“是你,还是蔺司沉?”
老人家一听是这种问题,长舒一口气,再次躺下去,毫无心理负担地答:“哦,这个啊,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说了我就违规了——不过这有什么打紧,你关心是谁设计的做什么?”
“蔺司沉做得会更简单些。”
“啥?简单?”叶胜意摸不着头脑,“你是不是对我们蔺城主有什么误解啊?”
封徵雪默不作声,没有解释,望着那两块碳一般黑的草格,心下思量道:
叶胜意的血皮很薄,虽然是120级的Boss,但比之前叶初夏残魂的血条都要薄上很多。
封徵雪按照之前打出的战斗伤害去预测,估计对方所言的确非虚,只要想办法通过草格阵,便能将叶胜意轻松击败。
可现在的问题是,眼前的草格子连针都吞,自己贸然踩上,说不准会被直接传送出本,所以当前的首要问题是,研究清楚草格的处罚规律。
时间所剩不多,封徵雪不再和那老大爷废话,在自己的背包里摸了摸。
指.尖触到了一个物件,一股淡淡的凉意却仿佛发着烫,封徵雪敏感地将手指收回,指腹在掌心碾磨一下,脸色微微发着黑,又重新把手探了进去。
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角先生”。
纯玉质,很温润,仿佛蕴含了天地间的清气——但是说白了,也就一根古代版按摩木奉。
作为蔺司沉拿走大部分之后、为数不多残存着的“余孽”之一,封徵雪一直嫌它占包裹得很,这时想要拿它来代替银针去试水,也是理所当然。
草甸只吞武器么?
还是只吞小体量的银器?
封徵雪将那长柱状的角先生往草地上一抛,本是想冲着那两只黑格子去扔,然而谁能想到那玉质太滑润,而形状又粗野,封徵雪手掌偏小,竟无法一手握住,东西打了个滑直接顺着封徵雪的虎口自由落体,滚落在封徵雪脚下不远处的格子里,并因表面太过光滑,而贴着地面斜着小滚了一段距离。
啪嗒。
这别致的小东西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玉石碰到了一面玻璃墙。
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便比较传奇了。
只见那本该滚不动的小东西,像是被什么反弹了一下,竟获得了一股猛烈的反作用力,原路返回,直接弹回封徵雪的面前!
这是……?
封徵雪重新将角先生接住,就听系统提示道:
“此物品太过色I情,副本不收。”
封徵雪身形笔挺,神色微微一顿,看上去毫无触动,内心却着实尴尬得要命。
就连原本闭目养神的叶老头都把眼睛睁开,嘟囔道:“好家伙,玩得挺花啊。”
封徵雪望了眼很快便消磨一半的倒计时,毫无头绪地叹了口气。
本着一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行为准则,封徵雪强迫自己不要再用有限的时间去想某些没用的事,或是没用的人。
于是只见封徵雪的掌心下意识收紧,而那只粗壮的角先生,在他细腻的掌心里轻微地滑动了几下后,修长的手指再次握紧了角先生的尾部,第二次将那物什抛出。
一回生两回熟。
这一次,封徵雪直接铆定了正前方第五格,也便是第一个吸入银针的黑色草格,想看下是否会发生什么。
不出所料,黑格果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黑格在吸入角先生的同时,黑色草甸突然射出一支穿云箭,并以光速射向封徵雪的膝弯!
砰!
封徵雪原本就绷直了很久的右腿,插入一只暗箭!
封徵雪脆弱的膝盖上方,直接砸了在地上!
而他ID上方,标志着玩家血条也骤减下去,要不是电光火石之间,封徵雪给自己糊了一层减伤技能,估计能被这斩杀技直接秒掉,魂飞魄散了。
叶胜意坐直了,看向封徵雪,叹气:
“你这年轻人,黑色的也敢踩了啊?——黑色的格子被触发,就会攻击你目前身体最薄弱的部位,不过好处是,一个部位只会被击中一次,也算是温柔的了。”
封徵雪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将箭打量一圈,又问道:“要是第二次再触发呢?”
“就射你第二脆弱的地方啊,”叶胜意打了个呵欠,又躺下了“根据我的观察,你心脏不太好吧?”
封徵雪望了眼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右腿,闭了闭眼睛,徒手将那膝盖上方的暗箭拔出来,但见伤口周围立刻泛起一圈猩红,鲜血如同涌泉般迅速流出,将腿上的衣料染成一片血红。
封徵雪:……
叶老头有啰啰嗦嗦地补充:“所以依我说,你还是快回去吧,按照你们的时间换算,现在顶多剩下三分钟不到,你是不可能破解草格的,万一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啊。”
然而很可惜,语重心长的劝慰并没有赢来认同。
封徵雪见自己的右腿不争气,站不住,便干脆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
他动作利落地打开光屏,并在自己的光屏上做了个简易示意图,且将目前已知的情报罗列上去,细细地数起格子和已知信息:
已知:
叶胜意坐在他的北偏东10°方向,第18个格子处;
自己正前方那一列的第五个草块,则是方才第一个吸入银针,变成焦土的(也是方才射出飞箭的),于是封徵雪暂且将此正前方的一列,暂时定做“A”列,短暂地想了一下,又将A列的右侧、正对着叶胜意那一长列下面,写上了一个字母“B”——因为在B列的第七行的位置上,存在着第二块变色的草地,方才他第二次投掷银针时产生的。
5,7……
那接下来呢?
除了A列和B列以外,其他的纵列可以走么?
封徵雪冷静地罗列着,这些看似没什么太大用处的信息。
踌躇半刻,所剩无几的时间便没再给他多少犹豫的空间。
只见他随手摸了摸兜子,给自己增加一层减伤气劲的同时,又从包里拎出一只小缅铃。
再次开始了废物利用。
清脆的铃声伴随着两声“啪嗒”,缅铃击打上左右两侧的空气墙,发出清脆声响,又回到封徵雪的手中——于是封徵雪又有了新收获:怪不得叶胜意要坐在那个地方——自打倒计时开始以后,脚下的草原便被空气墙封住了两边,只有A列和B列能走。
可这2列17行,总共34只格子里,也并不是哪一只都能下脚。
很明显,这些格子有的是安全格,有的则不是,不能触碰或经过那些“危险格”,否则便会满盘皆输。
可那些格子是安全的,那些格子是危险的呢?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事物是发展变化的,然而安全格就会一直安全,危险格就会一直危险么?
如果按照正统的方式来做题,显然需要更久的时间。
那不若赌一把。
封徵雪垂下眼睫,扶着左手边的空气墙,勉强站了起来。
于是但见他拖着自己的伤腿,勉强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A列4行,也便是A5的黑格子前一行。
便听那叶胜意紧张地大叫:“哎哎哎!你等等!你是不要命啦!?——敢直接往前走的啊?”
“怎么?刚刚银针飞过这格时都没事,我就站不得?”
叶胜意跟着他的动作,甚至叶从舒适的躺椅上站起,冷汗出了一脑门,像个焦急的老父亲:“好了好了,你赶紧退出去吧。”
封徵雪微微勾了下唇角,清润润的声音问道:“怎么,你们Npc的心,都这么软么?”
叶胜意一愣,“倒也不是心软,就是出于一个长辈的提……”
——醒?!?!
下一刻,叶胜意话音未落。就见封徵雪笃定地直接踩上了A5的黑格!——正式那格刚刚发出弩箭的黑格子!
“啊?!操……”
叶胜意孱弱的身体瞬间瘫倒,跌坐在那躺椅上,满头大汗地嘟嚷:“你……你,你到底是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钟过去,而封徵雪依旧安然无恙,脚下的焦黑重新变绿,而而封徵雪原本沾着的A4安全格,却变成了一层雾蒙蒙的焦黑。
和叶胜意的脸色有点像。
只听封徵雪的声音清清凉凉的:“看来不是你心软,你是真的想赢,也是真怕我踩上来啊。”
封徵雪话音一落,叶胜意登时救憋不住了,苍老的声音止不住地咳:
“你……不可能,你就试了那么几下,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封徵雪眨了眨眼,没直接回答。
他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里聊闲天,于是面无表情望了眼还在继续的倒计时,又从口袋里取出了几只的“显眼包”,合着那小缅铃一共五件情趣用品,放在在手里颠了颠,半点都看不出尴尬。
封徵雪反手捻了一点修为,分别赋予这五物,这次却连减伤都懒得给套了,便直接将它们依次分别向着A8、B9、A12、B13和A17掷去。
五个格子瞬间吸入异物,秒速变黑。
所有的格子,全部预测正确!
叶胜意这下懵得更彻底了!
他在拿到这逼“题目”的时候,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而封徵雪……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几个危险格全部预测正确的呢?!
“第一次被触发,危险格即刻吸入危险物品;
第二次被触发,危险格便会发射暗箭射向攻击者;
第三次被触发,危险格却将转换成安全格。
而所有的看似安全格,在承重超过一段时间后,也会变成危险格。”
封徵雪清润的声线解释着,叶胜意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封徵雪能测定出这些来,其实还是在叶胜意的预料之内,毕竟他知道封徵雪很聪明、又是个果决不犹豫的,因而自打他下意识地测定那些黑格子开始,关于“危险格”的规则,便已经是瞒不住他。
可是叶胜意万万没有想到是,封徵雪居然能把哪几个格子是危险格,都毫无障碍地猜出来!?
那些数字看上去!根本毫无任何规律可言啊!?
就算是按照公务员考试“公共基础”的技巧来做,求和求差还是求什么,都不可能得出这种结论的啊——他封徵雪到底是怎么能想到的啊?!
叶胜意苦笑一声,只见封徵雪又取出一张符文般的薄纸,将它揉成一个小小的纸团,把修为灵力注入纸团后,又把纸团向那写黑格子抛去——六只小纸团沾了封徵雪的灵力,落在B7等后面的六个黑格子上,六只弩箭同时生成,向着封徵雪的心脏飞速射去!
犹如万箭穿心之势!
然而有了准备和没准备就是不一样,但见那清瘦高挑的杏林大夫,抬手读了个技能,身前便形成一张巨大的透明绿屏障,像是一堵城墙铁壁,将他自己牢牢护住了。
于是,当封徵雪有些艰难地踏着黑色,但却优雅地站定在自己身边,叶胜意彻底绷不住了。
只听他苍老虚弱的声线激动而颤抖:“我这个幻境关卡守门人,拿到这版本的副本设置,都以为蔺司沉是为了应付,随着心意选了几个格做了危险格——我心想这般稳了,才答应他来这一趟,可,可,可你是怎么猜出来……”
封徵雪张了张唇,又闭上,可这老头实在真心求解,甚至连身体都激动得一直发抖,封徵雪只好波澜不惊地淡淡道:
“所以我问你副本是你设计的,还是蔺司沉啊。”
“……哈?什么意思?他设计的又怎样,我设计的又怎样?”
封徵雪有些烦躁地蹙眉,简洁答道:“他有病,你没有。”
叶老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病骨支离的身体,混沌的眼球子写满了迷茫:“你是说蔺城主有病?而我、我没有吗?”
封徵雪梗了一下,语气更加烦躁:“……我说的是脑子。”
叶胜意:啊?
“算了。”
封徵雪决定不再多说,干脆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叶老头的百会穴,稍稍用了点力,于是对方血条顿时清空!
果然好打得很。
叶老头登时昏迷,眼里还带着不甘的疑问。
封徵雪望着背包里多出的一件“共鸣信物”,有些疲惫地瘫坐在地。
旁边光屏上的草稿,5、7、8、9、12、13和17行的两列格子都被标记成了黄色。
而简易的格子图旁边,写了一串数字。
色彩闪烁、熠熠生辉:
5、2、1、1、3、1、4。
第48章
[现世·9:13]
天空是铁铅般的灰,大街小巷弥漫着一片混乱和恐慌。
一个少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紧张兮兮地捂住胸口,躲避着镜头,“你别拍我……”
曹精诚把摄像机往身后一收,半弯下腰道:“小妹妹,你别害怕,叔叔是记者,不会害人的。”
女生仍旧警惕地躲开男人的目光,地震发生时她原本正在睡觉,因而从那纺织工人疗养院里跑出来的时候没穿内衣,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这大街上多呆,可是那个记者叔叔喋喋不休地拉着她一直问。
“好了,她不想接受采访。”
黎情长腿一迈,挡在那少女的跟前,正眼都没瞧曹精诚一眼,便揽住女孩瘦削的肩膀,把人带往救护车的方向。
瓦砾和碎片在他们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走了几步,女孩子却停下脚步,不愿再走,黎情道:“你有点轻微伤,还是先去救护车上做个检查。”
“我不去!我妈妈是护士,我妈妈她会给我包扎的!我要去找我妈妈!”
黎情蹙眉:“那你妈妈呢?”
女孩子的声音颤抖着,突然拼命挣脱黎情的手,试图向着倒塌的疗养院奔去:“我妈妈还在下面!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黎情一把将小姑娘的腰捞住:“你冷静一些,我们会尽全力找到你妈妈的。”
曹精诚看到这一幕,也赶过来。
他做了记者快十年,就算包括出国进修的那段时间,也很少遇到这样大的新闻。
现在他刚刚回国,重回市电视台工作,就遇到这样好的“机会”!
曹精诚的职业习惯与“上进心”同时作祟,思来想去,还是蹲下身来,假借着拍废墟的名义,悄悄给小姑娘和黎情拍了一张。
曹精诚特意把面庞带灰的黎情拍得很漂亮,望着照片里那抹橙红色的倩影,心中更是感慨非常,情不自禁地就走过去,即使黎情自从在游戏里和他“解绑”之后,好几天都没理过他了。
其实在曹精诚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对不起封徵雪或是黎情——大家都是自由恋爱,又没有结婚,他和封徵雪当时虽然没有分手,但封徵雪对他对态度已经明显是冷暴力,明显想分手,因而曹精诚并觉得,自己接触点新的人也无可厚非。
而他认识封徵雪和黎情,其实都是在三次元工作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们,心中就产生一种向往的吸引感。
封徵雪是医生,黎情则是消防员,他们的职业光环成为曹精诚眼中的滤镜,让他不禁想要接近这些美好的人,甚至仰望他们,好在曹精诚开朗热情,又有一副风趣幽默的皮囊。
只见他走到那小女孩的身边,蹲下身子,把自己的风衣递给她,轻轻问道:“小姑娘,我不拍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们你妈妈在哪儿吗?这个姐姐相当厉害,会尽快去找她的。”
女孩颤抖着指向疗养院的一角,眼泪滚落而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妈妈就在那个楼里,她哄我睡觉的时候就地震了。”
“那为什么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妈妈没有和你在一起呢?”
“我妈妈跑去找一个病人了。”
“一个病人?”
曹精诚有些奇怪地重复一句,“是什么样的病人,才能让一个母亲在危急关头,把女儿都抛下?”
小女孩摇摇头:“我妈妈看你们来了,才跑进去的。”
黎情感到更奇怪了:“那为什么不让我们消防队员去救?”
“不知道啊,她很着急的,”小姑娘说,“妈妈说,那个病人救过我的命。”
黎情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曹精诚,即便知道这男的不过是为在自己面前刷好感,但也还是将小女孩交给了曹精诚。
时间对于救援行动来说非常重要,黎情立刻呼叫同事,传达了女孩妈妈被困的位置: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妈妈照顾的那些病人,一共有几个?”
小姑娘胆怯地摇头:“我妈妈从来不让我问那些,她说……这不该是小孩子关心的事,但我数了数的,好像是有27个?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妈妈每天带的营养针,都有二十七个……”
黎情离开,曹精诚带着小女孩在救护车的附近坐了下来,一个护士走上前,给小姑娘处理着胳膊上的擦伤,而曹精诚继续询问道:
“那你还记得,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带着你来这里上班的么?”
“三个月前吧,我那时候刚期中考试,妈妈就给我办了转学,我其实不愿意,因为我的小伙伴都在原来的学校,可是妈妈说,来这边工作就能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还能住很大很大房子……”
“哦,你妈妈来这边工作以后,是因为涨了很多工资?”
“嗯嗯,”小女孩谢过护士姐姐,望眼欲穿地看向废墟,忧心忡忡地问道:“——叔叔,姐姐她能把我妈妈救出来吗?”
曹精诚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安慰那小姑娘:“放心吧,你看,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不能动的病人,都被我们的消防员战士们用担架抬出来了,你妈妈一个大活人,还能动弹,肯定可以的。”
小姑娘稍稍放宽心,可心底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时,一辆黑色大巴车,从疗养院的后院拐角驶出,也从救护车的旁边低调驶过。
它的速度不快,没一会儿便驶上了告诉公路,加大马速,悄无声息地开远了。
当日傍晚,当坍塌的疗养院废墟终于被清理搜查完毕,报道显示总计15人受重伤,9人受轻伤,失踪两人,其中便包括那小女孩的护士长母亲,和一个据说一直被“隔离观察”着的VIP病人。
xx电视台发布消息:警方已对zz县·“纺织工人疗养院”,开始介入调查。
舆论发酵,没过多久网上就嫌弃一片针对近期“星恒科技旗下全息游戏侠客行”,安全丑闻频出的讨论。
与此同时,[月明归]的线上聊天室也炸开了锅:
[你快把我鲨了吧:OMG,谁能告诉我!星恒一家和医疗不沾边的企业,为什么要去养一批植物人?还在小乡小县的危房里???]
[你人还怪好嘞:还能为啥啊,见不得人怕被人发现呗,据说那破疗养院方圆30公里都没有人,最近的超市还在50里外,完全就一山区废楼]
[微我五十:根绝我的猜测,这些人不会是……都像月哥一样的这种?是因为游戏出了事故的?]
[恨海情天:嗯]
[药药不吃药:我操!情姐你现在怎么样?!你不回我消息,居然在这儿聊起天了???(#生胖气.jpg)]
[恨海情天:情况比较复杂,回头能说再跟你说]
[你人还怪好嘞:诶对对对!差点忘了!我们这里有一个亲历现场的消防员同志呢!]
[微我五十:草!情姐情姐,你快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黎情则是跟着公安的同志上了车,坐在后排,捏紧了手心。
——她不会告诉这群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她在尚未完全被破坏的监控录像里,看到一张像极了曹精诚前男友的脸……
这太悚然听闻。
但问题是……她上聊天室看了一眼,确认了“封徵雪”的ID的确依然亮着,表示着在线。
这么恐怖的升级速度,反向验证了一个事实。
封徵雪和没能逃出游戏的藏一月一样。
在服务器强制关闭的这一夜里,确实一直没下线,等级还狂升了二十多级,甚至比那些开了挂升级的个人工作室都快……
**
[侠客行电信四区-昆山片玉服务器-长安城地图-黑塔副本·9:13]
Boss叶胜意倒下之后,封徵雪的等级又升了2级,目前已经到67级了。
侠客行的等级很不好升,经常有人玩了三四年,都没能升满级,好不容易把等级快升满了,官方又开放了新等级。
譬如几年前130级新开放的时候,好多刚升到120的骨灰玩家哀鸿遍野,上微博狂喷游戏官方:
“草,爷升了3年,氪了小十万,刚要满级去打本,结果你们突然来了个版本更新是吧?闹呢?!”
“看看市面上的其他全息吧!人家最多一个月就能满级了!你们就不能学学?”
“这是什么垃圾全息!什么都不干,就光搁这儿升级么?!爷还打不打副本了?!蔺司沉的手我都没摸过呢!!!”
闹得都冲上热搜了,而据说,当时官方给出的回复是:
【@侠客行V:不是的哦,亲爱的侠客们,侠客行与所有副本都不设定等级限制,只要您愿意,就算是10级侠士也能进入长安城,和我们的蔺城主牵手手哦~】
众玩家:……可是蔺司沉那条没有情趣的老狗,哪里会和他们牵手啊!
而且哪里有人不把等级刷满,就敢去长安副本里挨揍啊?!
130级、
装备精良、
共鸣和谐、
团队配合优异,
往往被现在的玩家视作长安副本的进本条件——即便没有明确规定,大家也都约定俗成。
可封徵雪倒好,直接把长安副本,当成一个低级“升级本”了。
所以其实也不怪以前那些玩家,迫不及待地举报开挂,但凡是不明真相地吃瓜群众,看了这一晚的升级速度,任谁不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起猛了?
封徵雪素来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他来到这游戏也有段时间,确实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相比起其他普通玩家,他这等级提升的,的确有些太快了。
且不说除月明归的那些精英团员以外,他见过的130玩家寥寥无几,就说那个叫宋家顺的小少年,在变成Npc之前等级都没超过110的,而据封徵雪所知,那孩子在游戏里已经呆了三年了。
封徵雪望着自己飞速暴涨的经验条,又看了眼叶胜意方才倒下后,爆出的【首领宝箱】,面无表情地伪装麻木,指尖却是抖了抖。
只见他打开个人背包,背包位金光闪闪的,全部都发着光。
每个玩家的背包位都有3个,一个用来装系统初始背包,16个格,不可更改,实在是很容易就能装满,封徵雪这才出门几天,就持续不断地在为背包格子不够而发愁。
而现在,那16格初始背包位旁边,两个原本被空着的位置上,如今也挂上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包裹:
其中第一个名为【521雪雪大背包】*1
另一个美其名曰【1314雪王大草包】*1
名字弄得跟蜜雪冰城的广告似的,一眼就能看出是谁搞的。
封徵雪神色复杂地把光标放上去,淡淡瞥了眼物品描述,但见:
【521雪雪大背包】
【制造商:蔺某沉】
【归属者:封徵雪】
【出处:长安副本】
【等级:SSS】
【重量:1g】
【品类:工具】
【功能:521格尊享奢华大背包,比驴包更贵的包!】
【效果:匠心独运,倾情打造!】
封徵雪有些习以为常,默不作声把视线瞥开,光标也转向另一个。
但见另一个格子更多:
【1314雪王大草包】
【制造商:蔺某沉】
【归属者:封徵雪】
【出处:长安副本】
【等级:SSS】
【重量:1g】
【品类:工具】
【功能:1314格尊享奢华草药包,可装1314味神奇中草药!】
【效果:大且强,超能装,666】
这还是封徵雪第一次,在游戏里获得较为满意的道具物品。
比起以往的“丢人现眼包”,新获得的这两只包,起码都是实用的好包,于是封徵雪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就把背包给装上了。
然而就在装备显示“已绑定”的那一瞬间,封徵雪却又有点后悔了。
按照副本的设计时间,这两只背包应当是蔺司沉提前给他准备的,也便是蔺司沉还对他还浓情蜜意、疯狂追求的时候。
封徵雪注视着那两只闪闪发光的背包,头脑有点空白,只见他望了望那无边无际的草原,无所适从的感觉更加强烈。
自从封徵雪懂事以来,他的人生,好像便成了一种坚韧的忍受,与其说是一种体验,倒不如说更像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是灰蓝色的一层雾气,把他的生活搞得朦朦胧胧。
而现在。
无边无垠的大草原,流畅的云,清亮的天,也都是假的——会像玻璃一样破碎,只需要这虚拟世界的设计者,伸出手对着那天空一捏。
封徵雪感到疲惫,望着叶胜意、躺椅、草格子的消失,他选择坐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
10分钟,又或许只是5分钟。
封徵雪迷迷糊糊地强迫自己,拖着那条病腿重新站了起来,看了眼时间,原来才坐了一分钟不到。
算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是闲人。
封徵雪走向黑塔一层的那个传送口,那里是离开草原幻境的唯一通道。
它由无数微小的光点和线条组成,如同星辰在宇宙中闪烁,呈现出深蓝色和紫色的交错,宛如梦幻中的色彩。
而当封徵雪靠近传送门时,它的表面便泛起了涟漪般的光晕,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样,逐渐蔓延开来,缓缓将封徵雪的身体包裹进去,没一眨眼的功夫,封徵雪便再次回到了那已经有些熟悉的黑塔之中,然而让封徵雪有点意外的是……
副本门口,正前方斜向北偏东10°百米左右处,竟然摆了一张叶大爷同款躺椅,而那躺椅上,也悠哉游哉地躺着一个人?
太黑太远,很难完全看真切,但那姿态很不像叶大爷,那男人身材魁梧,悠然沉睡,宽阔的胸膛随着规律的呼吸缓缓起伏,脚边还放着一把剑……
封徵雪的心脏一紧,难以克制地跳得更快,及时他知道这毫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猜测:
是蔺司沉还没走,在等他么?
封徵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走近,却见意料完全之外的一张脸!
——居然是藏一月么?
藏一月睡得很熟,怀里还抱着一堆小物件,什么角先生、小缅铃、春宫册,封徵雪几乎只消一眼,辨认出这些东西的确是刚刚被吸入黑色格子,并且消失了的那些孤品。
心率瞬间恢复正常,封徵雪选择直接伸手,上去把藏一月摇醒,准备给人弄起来问问。
封徵雪:“藏一月?”
藏一月完全没反应。
封徵雪:“藏一月。”
甚至开始吧唧嘴。
封徵雪:“……掉S级装备了,你要吗?”
藏一月眉头动了动,摇晃的幅度逐渐增大,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迷糊混沌的状态,然而却骤然睁开了一双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哼唧道:
“啥?啥装备啊?多少钱?”
封徵雪:……
久久无人回话,藏一月揉了揉脑袋,又抹了把眼睛,就见封大夫那张清矜冷傲的漂亮脸蛋,维持着平日里的那份恰如其分的冷淡,略带嫌弃地蹙眉看向自己。
“醒了?”封徵雪问。
“啊……”
藏一月抻了抻酸胀的肩颈,神智渐渐回笼,困意清醒了大半。
只见他飞速打量了封徵雪一圈儿,目光定定地望着封徵雪脑袋顶上L.67的醒目等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出两个字:
“我操!”情真意切,字正腔圆,“妈呀,你别告诉我!你刚刚通关了那个一层的幻境副本吧???”
封徵雪微微蹙眉:“嗯,怎么?”
藏一月哽住,神色复杂地又问一遍:“你,你一个人么?”
封徵雪属于那种懒得装逼的人,了无兴致地欣赏了一秒藏一月的惊讶神色,封徵雪直接没回答,转而向对方进行提问,完全夺回了话题的主动权:
“我先问你,你之前不是说去方便了么?为什么会在这儿?”
——封徵雪指的是他躺在躺椅上,手里还抱着一堆封徵雪好不容易才扔掉的情趣用品。
封徵雪的心情不算好,腿和心又疼,因而语气肯定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不耐烦。
这时就见藏一月无辜地眨了眨眼:“啊?谁告诉你我上厕所去了啊?我是个玩家,又不是Npc,我怎么可能会需要上厕所呢?”
封徵雪沉默,脑海里回忆着到底是蔺司沉还是祝长风说的,藏一月去“方便”去了,而藏一月已经在补充道:
“在你来之前,我和祝长风说好了,他在外面打怪,我上1-7层的黑塔平台上去看看,然后我就随便进了一个啊,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通关,没想到那2、3、5层都是双人机制副本,需要共鸣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啊,直接被守关的Boss给打出来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了。”
封徵雪点点头,看来无论是物还是人,只要被副本强行请离,便都堆积在外面的同一个地方。
他略一沉吟,再次向那藏一月问道:“对了,你刚刚说,这黑塔有三个楼层需要共鸣才能通过?你刚刚进了好几层?”
藏一月猛摇头,“没啊,别人告诉我的,我刚就进二层,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弄出来了——对了!我刚刚还觉得怪奇怪呢,尼玛我在侠客行打了这么久的本,还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侠客行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绑CP才能通关的副本啊!这不是歧视单身狗呢吗?!”
封徵雪想了想那两个大背包的奖励,心下了然。
蔺司沉在制作这副本的时候,指不定打了什么歪心思。
于是只听封徵雪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淡淡道:“你出来的时候,这边可曾还有其他什么人?”
藏一月又猛点头:“沉哥刚刚在这儿啊,等了你小白天呢。”
封徵雪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吟了半晌,才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藏一月一拍大腿,“他说让我在这儿等你,还说他估计你一会儿就出来了,让我和你一起进后面的几层——哦,对了,他还说你可能会受伤,让我好好照顾你——靠,他怎么都猜对了?”
封徵雪的面色煞黑,又确认一遍,“他对你说,让我们两个一起?”
藏一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啊,不绑cp的话后面的层数确实没法过嘛——雪哥,原来你和沉哥真的不是情侣啊?”
封徵雪:……
藏一月嘟哝着自问自答:“应该不是吧?不然…他怎么会把你让给我啊?”
第49章
藏一月话音一落,连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封徵雪是个大活人,又不是物品,怎么能说什么让不让的,确实不合适。
可是如果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呢?
藏一月脑袋瓜子里回忆着那个剑客刚刚所言,感觉对方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在把他年轻的妻子忍痛托付给自己……
“接下来2、3、5这几个试炼是没法单人通关的,我没法陪着他完成了。给你个任务,你替我照顾好他。”
藏一月看不太清对方的脸,但他怎么听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什么叫“你替我照顾好他?”
“诶,等等,我照顾好他,那你干嘛啊?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
对方久久没有言语,憋了半天才憋出来很烦躁的一句:“没法跟你解释,你就当我要死了吧。”
藏一月这次是没话说了,他吧唧了一下嘴,说:“不是——我知道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不是。”
“哦,那是有误会?我说哥们,你不会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藏一月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好言相劝,但只见对方望了一眼他空空荡荡的共鸣伴侣栏,讽刺地笑了一声:“怎么,你很牛吗?”
一点都不虚心。
给藏一月气了个够呛,他也懒得聊了。
——真搞笑!他虽然跟药药拆了cp,却也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和好了,作为一个长期有固定CP的人,藏一月还是很想挽回一下药药的,因而听对方说要他和那小大夫成为暂时的共鸣cp,藏一月本能就很抗拒。
然而谁知,就听那用下巴看人的男的说:
“我可以给你五件你想要的装备,无论是什么品质都可以。”
藏一月当即就蒙了。
这话要是这话换另外一个人说,藏一月一定以为对方在吹牛逼,但是这个叫“沉”的剑客满身全都是私人定制,而且还全是那种藏一月很想要的品类,每一件都不是只靠有钱就能买到的。
“不是大哥,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说到做到的人。”
话音未落,藏一月就见这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本他无论如何有没有想到的秘籍!
“妈呀?!——你这拿的是‘抱妹飞’的秘籍?!”
藏一月整个人都要惊呆了!
且不说他刷这本极为罕见的门派轻功秘籍,他刷了好几年都没见张纸,这玩意儿作为全游戏中最珍贵的基本秘籍之一,市价甚至在黑市被炒到上百万,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没人卖的。
所以之前藏一月亲眼所见眼前这人抱着封徵雪飞走,其实都要酸死了。
现在可倒好,原来这人不光自己用了一本秘籍!甚至还囤了一本存货的吗?!
藏一月双眼放光,确认对方确实是在把秘籍递给他,是要送给他,然而仍是不太敢直接接过来。
藏一月显得很激动:“不是!大哥!——你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还有两本啊?!”
“这秘籍的确少见,但也还好吧?”
对方微微诧异,顺便解释:“这不算在五件里面,只是一点见面礼而已,你不用在意,把事情给我办好了,我还有更好的送你。”
半点都不像骗人!
老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不用说别的,就为了这本书,藏一月都愿意给对方打半年工,更何况自己和那封大夫绑共鸣一起过副本,怎么想都怎么是自己占便宜。
所以藏一月咬咬牙,干脆应了下来。
“行,需要我干什么你说话,哥们儿拿了你的东西,就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妥了,放心。”
然而却只听那男人道:“阿雪是结果导向的人,他现在就想过Boss,你和他暂时绑定一下就行。”
藏一月应了,心中却越发奇怪。
无论是封徵雪还是那个剑客,他感觉自己都看不太懂。这俩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心中有一个猜测:这个叫“沉”的剑客,或许就是他最初猜的那般,是……
“——藏一月,我在和你说话。”
藏一月打了机灵,从回忆中抽回神来,但闻封徵雪清润的声线似乎是在问他问题:
“啊?你刚刚说什么?”
但见封徵雪眸光发冷,面色如月,把自己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一遍:
“我说,我们是进去再绑定,还是绑定再进去?”
藏一月结巴得不太会说话了!
主要是他实在没想到,封徵雪的接受能力这么快,甚至还这么主动!
“我…我我都行!”藏一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只因那清泠泠的视线洒过来,或许连的鬼魂都无法遁形。
灯火摇曳,光与影的交错变幻,将那张苍白漂亮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微弱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仿如无悲无喜的神明。
藏一月情不自禁地摒住呼吸,深吸一口气,或许是心底感觉自己好像无法和这人相配,于是完全本能地改口道:
“啊,算了,我看要不还是进去再说?你先看看,Boss是不是要共鸣才能过,不然你以为我骗你,你的便宜我可不敢占……”
藏一月一番话说得支支吾吾,而且再没敢看封徵雪的眼睛,然而却听封徵雪很干脆地说:
“无所谓。”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确实没带什么情绪,就像往常一样冷漠,的确是无所谓。
封徵雪也没再管藏一月那忽明忽暗的面色,只见他率先迈开脚步,拾级而上,走近黑塔二层的传送门——又是一扇和一层很相似的石头门。
封徵雪学着蔺司沉教他的那般,有些生涩地在门上画了个繁复的符文。一眨眼的功夫,符文就发了亮,光芒渐强,并将封徵雪和藏一月包裹在那抹温暖的光辉之中。
刹那间,封徵雪只觉自己身体轻盈了许多,仿佛成为了光线的一部分,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入那传送门内。
于是眼前的景象再次迅速变化,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模糊,彷佛置身于时空的漩涡之中。
耳边似乎传来了风声、水声和鸟鸣。
身体像是在高速旋转,随后,封徵雪便觉一股强大的蛮力,把自己和藏一月背对背地捆在了一起,然而封徵雪定睛一看,包裹他们的像一股修为,形成了一只透明而柔软的能量水球。
水球的外表透明而晶莹,由水凝结而成,湿润润的,微微波动着,如同真实水面的涟漪。
能量球的内部空间相当宽敞,足够容纳两名玩家,可封徵雪和藏一月被禁锢在水球的内部,背对背地贴在一起,却无法自由转动半分半毫。
一种微妙的压力,压迫着封徵雪的皮肤和右腿伤口,于是腿部的伤也尖锐地疼着。
封徵雪垂眸,只见自己手臂被限制在水球的边缘,无法伸展开来,而双腿则微微弯曲着,如果再久一点,很可能就会缺少供血。
身后的藏一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两个由远及近的跑步声。
是两个看大门的低级Npc迎面跑来了。
俩小兵有如东海龙王的守卫,手中还拿着叉戟,都是最下等的普通装扮,连“像素”都很粗糙,完全没加载清楚。
“——大胆何人!竟敢擅闯此境?!”
其中一只虾兵挥舞着兵器,将他们的固定台词撂得掷地有声。
藏一月心说,第一次进来时的体验完全一样,估计接下来的情节,就是要把他俩吊起来,进行一场极其残忍且无厘头的“答题比赛”了。
于是藏一月叹一口气,跟自己背后的封徵雪道:
“你小心点儿,一会儿马上就要把我们吊起来,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看运气能不能答对吧……”
“砰!”
就听一声巨响!
不一样的剧情发生了……
他们所在的水球破裂,崩出的是柠檬海盐味儿的甜汁,淋了二人一身,随后藏一月便直直地砸了地面!而原本和他绑在一起的封徵雪,却被一个软得像床垫子的东西给垫了一下,仔细一看,那玩意使用鲜花的花瓣做成的,软绵绵。
“靠,这是因为组队进来,就改了副本环节吗?”
藏一月满脸疑惑,而下一刻,他自己一个人却被再次吊了起来,和刚才完全一样!
“——啊喂喂!?”
操!
藏一月向下方看去,只见封徵雪还是躺在那个鲜花做的床垫上。
一只小兵负责把他吊起来“受刑”,另一只的小兵则是直接俯在封徵雪的身边了!和趴在封徵雪身上似的!
藏一月吓坏了!
他被吊得太高,看不清下面,还以为那低级Npc要对封徵雪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于是在半空剧烈挣扎起来。
“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居然这样对待治疗?!——你快把他放开!”
藏一月喊得情真意切,非常大声,封徵雪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事实并不是藏一月想得那样,那小兵并没轻薄他,而是在自己身边跪了下,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衣袍下摆,毕恭毕敬给他那条伤腿上药。
一层粘乎乎的软泥,轻敷在箭孔处,封徵雪腿上那股尖锐的疼痛立刻消失。
封徵雪打量着那个跪在自己脚下的小兵,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又是蔺司沉亲自扮的。
可是这小兵慈眉善目,也不像蔺司沉那人的废话巨多,就像一个虔诚的哑巴,意识没有觉醒的那种。
只有宽厚的身体,微微粗重的呼吸,和不可忽视的男性荷尔蒙,彰显着他是游戏里的一个生命体,一个实实在在的活物。
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端倪。
然而当对方带着老茧的指节,正要离开封徵雪柔嫩细腻的大腿,男人也要起身,封徵雪却伸出手,悍然抓住对方的手腕。
陡然用力,将那低阶Npc再次拉下身。
那一张陌生且平凡的脸,几乎和封徵雪鼻尖贴着鼻尖,封徵雪温热的呼吸打在男人那两瓣厚唇上,又凑近一寸,像极了在勾引。
封徵雪扯过对方的衣领,反客为主地将男人压下,圆润的臀部坐在了对方胯上,凌厉清亮眸光也对上那双开始隐忍慌乱的眼睛。
“操作来操作去,你到底什么意思?”
木讷的男人抿紧了唇,眉头皱得死紧,一点都不敢动,最后还想挣扎一下,有点无力的解释道:
“上、上药……”
封徵雪的身体微微移动,压着对方的身体坐得更往下了一点。
“行了,别装。”
“从你手摸上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
第50章
封徵雪的声音温柔清隽,明明在陈述事实,却像极了勾引,蔺司沉从没跟别人靠得这么近过,面颊蓦然爆红——封徵雪的身体看上去清瘦,臀部居然并不干瘪,甚至略有几分明显的肉感,蔺司沉被他这般一坐,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
蔺司沉不再与封徵雪对视,无处安放的目光划过封徵雪平坦的小腹,缓缓上移,却又撞上了那对儿若隐若现的锁骨。
苍白瘦削的锁骨从凌乱的衣领处露出来,像是意外开放的禁地。
于是蔺司沉的声音听得出喑哑:“你…你要不要先下去再说?”
然而意料之外是,封徵雪非但没有退让,甚至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蔺司沉回避的眼睛,风轻云淡地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蔺司沉满脑子都像浆糊似的,脑袋嗡嗡地发着响,哪里还记得封徵雪刚刚问了什么问题。
只见他喉结滚动,像渴了很久,连手臂上都绷起了明显的青筋,粗粝的皮肤带着一层明显的汗渍,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腮边。
光影飘摇。
蔺司沉尽量让自己低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骚扰,然而收效甚微:
“这是你自己要坐在我身上,你再不起来……”
“怎样?”
蔺司沉身上带着微咸的气味,陡然向上贴了一下,封徵雪本能要起身便被那人掐着腰往下按了,男人的声音有一点咬牙切齿,但更多的还是隐忍:“我会觉得,你好像在勾引我往上顶?”
话音未落,封徵雪指腹还带着草药的香气,捻在对方滑落的汗渍上,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动作,清丽冷情的眉眼间却带着轻微的讽意:“怎么,你洁癖又不犯了?”
蔺司沉一愣,注意力和话题立刻被转移走。
只见他嗅了嗅自己的肩膀,又凑近了封徵雪香香的脖颈,以为对方嫌自己邋遢,心说要骂人也用不着拐弯吧,他什么时候有过洁癖?
藏一月在七八米高的地方,无法看得十分真切,但也大体看到封徵雪反客为主,把那低级npc制住,于是没带脑子地大喊:
“好好好!雪哥你做得好啊!”
石破天惊的一声,声音极大,像是雷公显得了神威,瞬间就把那副本的答题装置也给“叫”醒了。
因为经历过这个环节,已经有点熟悉,所以藏一月反而不慌了。
这人时刻谨记着“拿人钱财,替ren消灾”的职责,那把大嗓门再次对着封徵雪大声喊道:
“雪哥!你别怕哈!刚刚我他自己进来的时候就答过一波题,虽然题目都难,但是我都答对了!你交给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眼前原本黑乎乎的置景,终于变得明亮了起来。
原本的藏一月被那“水球”禁锢在高空中,此时也被骤然一扯,变成被吊在一棵古树上。
但见一片幽深的古林之中,古树参天,林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而在森林最中央的位置,青石垒砌而成的圆形台阶,四周绿色的藤蔓缠绕,台阶上嵌入着微光闪烁的宝石和水晶,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座古色古香的玉阁。
那暖阁悬浮着,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辉,如梦似幻,一座花床铺陈在那玉阁之上。
封徵雪花床看上去没什么大改变,只是有点尴尬的是,那床被放置在森林的正中间,怎么看怎么怪异非常,好好的一间副本,被这床一摆,倒像是情趣酒店里的主题房。
只是主题房里由酒店提供的小玩具,变成了九个悬浮卷轴。卷轴里包含各种问答题库——有点类似于十多年前电视节目上流行的闯关答题类游戏,先让闯关者在几个卷轴中选择一个,把卷轴打开,就会出现诗词、历史、文学、地理等各个领域的题,随机出现发送给闯关者,接下来就可以进行问答,玩家们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思考并回答。
一旦他们确定了答案,他们可以在光屏上选中,他们的答案便会化作水墨迹线,悬浮在空中,然后渐渐融入了台阶的青石,标志着他们的选择已被提交。
封徵雪一看就知道了,这八成又是蔺司沉的奇思妙想。
藏一月刚刚就做过这种问答,因而心里很有底——这问题虽然难且偏门,却全是侠客行游戏里的相关问题设定,譬如某个Boss的战斗机制、数值技能;某个门派的门派特点、连招方式;甚至共鸣系统的绑定问题——而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关乎于游戏,他藏一月就没有不会的,毕竟做一个有梦想的富二代,干啥啥不行,打游戏第一名嘛。
因而当这小子继续大喊道:“雪哥!你随便选,我随便carry!”的时候,封徵雪信以为真,当真随便选了一个,信手一点,却见一只卷轴展开:
【江湖八卦】
奖惩系统开启。
十多匹饿狼出现在藏一月正下方的森林中,而一张“叶胜意手写信”则是出现在封徵雪的脑袋上方,看上去似乎是只要答对了足够数目的问题,能够获得叶胜意的相关线索。
藏一月又不是傻子,这一看有点怒了:
“好家伙,合着惩罚的是我,拿奖励的就是他是吧?!”藏一月发出怪叫,“——刚刚我自己进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个问答奖励,甚至只有惩罚!”
然而当题目一刷新的时候,不光封徵雪迷惑了,藏一月都有点傻眼。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啊?
为什么跟他上次见的不一样啊?
系统正式播报了第一题:
【请开始做答。】
**
[现世·侠客行实验室]
自从藏一月的事故引起了警方的关注,到某小县城又发现了新的线索,侠客行游戏正式下线,责令整改,甚至面临着严肃的民事或刑事处罚,公安已经设立了调查专案组。
于是,一群调查员、人脑科学家们,夜以继日地围绕着几台监控器,围观着崩溃失控的系统之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最强boss蔺司沉和“遇害”玩家藏一月自然就变成了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此时此刻,黑塔副本二层内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有被全方位各角度记录在监控器里,任谁看的都有点迷惑的程度。
【第一题:金陵城主顾时秋,更可能有哪种怪癖:】
【睡觉时抱着别人的腿or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臀部】
【请开始作答】
“靠!这是什么题目?”孙海洋痛苦挠头。
老主任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八成又是蔺司沉蠢化后想出的题目。”
不明真相的新来科学家,蹙紧了双眉问道:“所以顾时秋平时不是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么?还能这样的?”
侠客行的核心工作人员面露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暗往同一个地方瞟。
但见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人头发乱糟糟的,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补眠,看上去完全没反应。
众人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藏一月又接着狂选几题,接连都是正确:
【第一题:金陵城主顾时秋,更可能有哪种怪癖:】
【答: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臀部】
系统声敲了一声锣:正解!
封徵雪头顶的卷轴下降一点点。
【第二题:洛阳城主梁应淮,更倾向于在休息日进行哪种类型的活动:】
【答:给妻侣缝内裤】
系统声打了一下鼓:正解!
卷轴又下降一点点。
【第三题:开封城主齐沐白的口癖是什么?】
【答:又要加班,我操你妈!】
系统声打了一声嗝:正解!
卷轴继续下降一点点。
【第四题:长安城主蔺司沉,最近的烦恼是?】
【答:如果我的剑能再锋利一点就好了】
系统声放了一个屁!
卷轴猛然上升回原本的位置!
这是……
答错了?!
欸?等等,可是这个题的另外一个选项好怪啊?!
【第四题:长安城主蔺司沉,最近的烦恼是?】
【如果我的剑能再锋利一点就好了or如果我的吊能再小一点就好了】
——难道是要选后者吗?!
所有的研究员都在试图破解蔺司沉的意识数据,他们将此事件作为一个契机,试图通过它走进蔺司沉的内心,于是手指翻飞地敲着代码,试图解密蔺城主嫌自己吊大的秘密,却见公屏上,封徵雪一巴掌拍蔺司沉的脑瓜子上,像敲西瓜。
啪唧一下。
甚至拍出了脆响。
“为什么会打人?刚刚蔺司沉说了什么吗?——快回放一下?”石专家命令。
于是研究员们又立刻“倒带”倒回去,查看回放。
就见那屏幕上,蔺司沉和封徵雪两人已经都从那大花床上坐了起来,肩膀挨着肩膀靠得很近,蔺司沉在说话:
“这道题你来答就好了,可惜了。”
封徵雪:?
蔺司沉的声音有些软,低低的,像撒娇的黏人小狗,挨在封徵雪的耳朵根上细细解释,害得人家白净净的耳根子微微发红:
“如果我小一点,你那天晚上没有那么疼,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我了?”
——啪唧!
封徵雪这才一巴掌敲对方的脑袋上,评价道:
“你有精神病。”
众围观者:……
挨了实打实的一下,蔺司沉牵住了封徵雪,钢筋般的力道箍住细仃仃的手腕——既然封徵雪刚刚肯坐在他身上,就说明没有那么讨厌他,蔺司沉的狗性子又上来,更是禁不住想要更过分地试探对方,再探一探封徵雪现在的火气。
“我没精神病,我就是好喜欢你,恨不能那里变小一点也不想招你讨厌,就算像你前夫一样都可以……”
封徵雪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摸不着头脑,但也冷瞥了蔺司沉一眼,问道:“像他,你确定?”
蔺司沉用大拇指蹭了蹭封徵雪的手腕,“嗯……或者比他大一点点可以吗?他实在有点太小了——但是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忘了祝长风之前说的那些,我也是愿意的。”
封徵雪确认了蔺司沉“有病”,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祝长风说了什么?”
“……你没听清啊?”
封徵雪的面色像碳一般黑:“我该听清吗?”
男人沉默须臾,缓缓放开封徵雪的手腕,人也退开一些,粘腻的劲儿头也消散下去,有些正色地对封徵雪坦白道:“我和祝长风原本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人意识的两半,但我现在,不太记得你了。”
封徵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望着蔺司沉那张陌生的新脸,目光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漠,试图以冷漠掩盖眉宇间一丝别扭的神色。
蔺司沉就是祝长风,祝长风就是蔺司沉。
那岂不是……
自己和蔺司沉做过了?
如果蔺司沉的指节划过他的动脉血管,便能发觉封徵雪的脉搏跳得极快。
或是如果蔺司沉仔细看,大约也能察觉到封徵雪手指发着颤,睫毛也垂着,既羞矜又克制,掩住了眼底的情绪翻涌。
可惜蔺司沉没能看见这样的一幕,他光是告诫自己忍耐着不要扑上去,就已经竭尽了全力了。
只听这人继续辩解:“祝长风若说我是为了力量接近你,我大概不会承认,但他若说我色欲熏心才缠上你,我不也不会否认,我或许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没什么自制力。”
“我喜欢缠着你,但又怕你烦我,可是我要是不缠着你,我又会很焦躁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连剑都练不好。”
封徵雪心说认识你这这些日子也从没见你练过剑,抬眼看向蔺某人,只见这人的目光也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那张易容后的脸算不上好看,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泛着真诚的光,不知道又在刚刚他转头时,悄悄看了他多久,然而四目相接,眸光刚一对上,便又有点心虚地把眼转开了。
封徵雪其实不是很关心祝长风说了什么,在他听来,蔺司沉的“解释”也像一场拙劣的绕口令。
但不可否认是,蔺司沉的解释越笨拙,封徵雪那颗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心,好像就越是要变得软绵绵的,从原本坠落谷底的地方,又仿佛要升上云端。
而在以往的二三十年里,哪怕是和初恋谈恋爱,封徵雪自诩理智的心绪都从未像是这般躁动过。
原来……
恋爱脑真的会传染?
不对。
迷迷糊糊之间,理智再次试图占据高地。
“所以你没有洁癖?”
封徵雪一向很冷淡的声线微微上扬,听上去有几分温柔的不确定。
蔺司沉的眼睛眨了眨,不明白怎么封徵雪又会提到这个词汇:“……到底什么洁癖啊?你都提到第三次了,我应该有吗?”
蔺司沉想靠那把低沉的声线,把自己装成一副淡定含笑的总裁气泡音,然而那低姿态的求和和略微急躁的语调,已经像极了狗狗摇尾巴时嘴里汪出的一声又一声:“洁癖这个东西嘛,你要是想我有我倒是也可以有,不就多洗几次澡嘛?我可以像顾时秋那样对着镜子搓泥?”
封徵雪皱了皱眉,并不被他的胡说八道岔开话题:“我说的洁癖是如果我在你之前,和别的人做过,你会不会翻脸的那种洁癖。”
蔺司沉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封徵雪会问这种问题。
半晌他瞳孔压紧,喉结明显向下一滑动了一下,骤然把封徵雪拥进怀里,用了很深的力道:“是有人欺负过你?”
封徵雪一梗,知道他想歪,但他眉头一挑,悍然行骗道:“不是,我自愿。”
蔺司沉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眉毛有些无奈地耷拉着,沉默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那就好,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多半不会感兴趣这种事情……”
或许是既往的蔺司沉对曹精诚和虚假前任们抱有太大的敌意,封徵雪总觉得蔺司沉有洁癖的可能很大。
封徵雪本人对这种洁癖的龟毛男人,就像是乱玩的烂吊男一样膈应,因而听到此处眉头一抖,定定望着蔺司沉身后,那个原本该背剑的位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憋了股气一定要得到答案。
“所以呢?你还没有回答——唔!”
蔺司沉粗糙的手掌紧紧压住了封徵雪的唇瓣,神色有几分疯狂,只见封徵雪大半张脸都被那大手遮住,只露出一双清丽冷清、瞳孔微颤的眼睛。
男人握住封徵雪腰的那只手却捏得更紧,最终却也只是附身,吻在自己的手背上:
“你的过去我无法左右,但今后……”
“我保证,你不会有力气找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