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现世·侠客行实验室]

    高大的投影幕展示着复杂的数据图表,投影仪的光束在昏暗的大厅中显得尤为醒目。座位上坐满了来自不同领域的实验员。

    会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各种笔记工具,白板上则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方程式、实验数据和想法。

    每一名实验员都操作着计算机,一系列实验结果在屏幕上呈现,试图用清晰的数字语言解释着目前的变化趋势。

    然而他们分析的内容却十足吊诡——譬如蔺司沉的行为逻辑到底和他崩坏的高冷人设之间存在怎样一种关联;又譬如蔺司沉这老东西到底在用什么的方式追封大夫——因此这个本该很正经甚至沉重的场合,一时间变得像是游戏工会茶话会。

    一百来个高知分子观看起蔺司沉演的爱情肥皂剧。就连孙海洋那双狭长的眼睛也眯起,心说真是操,真是见鬼了。

    屋子里此起彼伏,一茬又一茬的“卧槽”、“牛逼”从捂着嘴巴的指缝中泄出来,各种赞叹络绎不绝。

    没有多吵闹,但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记数据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记了,改代码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改了,所有喜欢八卦的都开始窃窃私语了,几个女研究员小声道:

    “我怎么感觉他俩还挺好嗑的……”

    “确实,配上蔺司沉不太常用的帅脸,好像还确实挺般配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俩站一起,对我的眼睛很好……”

    一个男同事听见她们的讨论,自己便凑过来,抱着手臂的样子万分招人嫌的,不解风情道:“别吧,他们俩人儿?现在是一个Boss,一个异常玩家,能有什么未来?”

    顶级扫兴。

    一个女研究员忍不住反驳:“可是咱们这里谁不知道蔺司沉原本就也是异常玩家——他都能变成最强Boss,封大夫未来说不定也能吧?”

    “你们同人女真是敢想啊?”那男研究员压低了声音,听上去阴阳怪气的,“他说的话你还真信?连脑科学家都说了,蔺司沉现在的大脑,是一只极端男性化的大脑,以结果为导向的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目标前,是不会改变他的意志的。

    “——好好想一想,他在意识刚分裂成两半的时候都会选择为了变强忘记所有,更何况他现在都接受这么多年的系统洗脑了,系统对他的性[癖和情感模型都有要求,这么长的时间可碍不住潜移默化啊。”

    穿白大褂的女孩子满脸厌恶:“那按照你的意思,蔺司沉还是为了变强,才想尽办法要把封大夫骗到手呗?你别不是起点小说看多了吧?”

    男人不置可否,“操!拿起点去代有什么不对吗?他一个男性化的大脑,到底是适合起点还是晋江,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他闹得这么大,会不会让他继续做Boss都是个问题——等着看吧,系统是不会放他为所欲为的。”

    男人话音未落,便见一个戴眼镜白净小男生,五官很文秀,一双杏眼blingbling,笑眯眯的样子确实很漂亮,呆头呆脑地凑过来,胸前闪烁着一个名为“顾时秋”的胸牌,参与他们的讨论:

    “耶?你们在聊什么呀?”

    二次元画风十足。

    众人:?!

    “啊……顾组长!……”

    “额,我们在聊蔺司沉……”

    “——咳咳咳!我们在聊蔺司沉适合起点还是晋江!”

    顾时秋点点头,样子很和善地问:“哦,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话题诶,蔺司沉的话我了解,如果他做主角的话,应该要去海1棠那里更合适一点叭?”

    一个女研究员难掩震惊,“额…您平时这么繁忙,居然还知道海1棠?”

    “对呀,海棠里的总攻们,又粗又大,满脑子还全都是黄色废料,蔺司沉多合适那里呀。”

    顾时秋面相天真,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学生,然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方式却有种脱线的荒诞美感,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的工作场合,讨论这类问题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尴尬的不是他就是了。

    “顾组长说得对。”有人连忙假笑附和。

    “顾组长…现在我们我们得怎么做啊?”有人问出一个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难道我们现在就搁这儿,一直看他俩谈恋爱啊?”

    顾时秋眼睛一眯,眼神似乎并不像外表那般随和:

    “我怎么知道,”一说起正事,他的声音就变得有几分慵懒的不耐,“我也就是个穷打工的,当然是在警察搞清楚全部真相之前,只能听系统的安排咯。”

    这时,一本《应急企划案》被人从身后按在了顾时秋面前的桌案上。

    外表看上去三十来岁,不算年轻也不算老,五官细看都很普通,但合在一起别有一般韵味,一双明眸如深藏的湖水,身材匀称健硕,肩膀宽广挺拔,即便隔着一层文质彬彬的薄衬衫,也依稀看得出腰部线条分外流畅。

    而他的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赫然写着:

    侠客行总设计师-梁应淮。

    梁应淮的声音很好听,听上去居然和蔺司沉的声线很类似,都是磁性优越的男声:

    “《应急策划案》暂时被公安通过了,5分钟后备用服务器启动,你准备一下。”

    顾时秋翻了个白眼,态度和方才讨论“蔺司沉到底该去起点还是海棠”大相径庭,整个人显得暴躁且凌厉:

    “为什么会同意?还不知道蔺司沉的曾经也是异常玩——”

    梁应淮轻哼一声,微低的声线带着笑打断了顾时秋:“急什么,早晚会知道,立刻和我走了。”

    是的,侠客行所有核心骨干,都秘而不宣的两件事:

    其一,蔺司沉在成为最强Boss以前,也是异常玩家;

    其二,为控制游戏走向不被这个强大的“Npc”随心操控,侠客行设定了三个能够牵制蔺司沉的新城主,由侠客行核心设计师担任。

    所以闻名天下的四大城主,除长安城主蔺司沉以外:

    洛阳城主梁应淮;

    金陵城主顾时秋;

    开封城主齐沐白。

    统统都是真人上班,时时打卡。

    只不过普通玩家和没有权限的大部分员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罢了。

    **

    [月明归团队频道]

    [团队-药药不吃药:我Giao!!藏一月这蠢猪是不是傻了?!猛猛答错5题?天天泡在游戏里,就这?!]

    [团队-你快把我鲨了吧:再这样下去我感觉有点不妙啊?答题失藏一月他是不是就要被传送出副本了?]

    [团队-你人还怪好勒:哎,偏偏我们还只能看到系统提示的黄字,什么画面和声音都接收不到!]

    [团队-微我五十:所以这些看起来很离谱的题目,都是谁出的啊?蔺司沉本人吗?]

    [团队-恨海情天:好像不是,这里的题目都是系统自动筛选的吧?会根据情况实时更新的。]

    恨海情天的这条消息刚一发出来,系统就又刷新了一道藏一月答错了的题目:

    【第九题:蔺城主的剑心现在在何处?】

    【剑里or心上人的兜兜里】

    【答:剑里】

    【系统提示:×】

    [团队-藏一月:靠!剑心这种对于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东西!为毛不在蔺司沉的剑里会在什么心上人那里啊?就这么爱?!]

    [团队-藏一月:就这么爱吗?]

    [团队-藏一月:我他妈算是看明白了!]

    [团队-藏一月:@沉]

    [团队-藏一月:出来解释下,应该是你吧?]

    [团队-微我五十:?他在说什么?]

    [团队-你快把我鲨了吧:不太清楚,他看上去确实不太正常。]

    [团队-药药不吃药:?等等,我才发现沉这个剑客怎么也在线啊………之前不是不在吗?]

    [团队-你人还怪好勒:你才发现,他上线老半天了,好奇怪的]

    [团队-藏一月:@沉!别装!你敢说你不是蔺司沉?]

    [团队-沉:?]

    [团队-沉:我为什么要敢说我不是]

    [团队-沉:我确实是啊]

    几条消息出现的瞬间,团队频道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三五秒内,一片静寂。

    直到过了一小会,才开始陆续出现一些表情符号。

    尽管月明归团队里都是聪明人,有好几个人之前就怀疑过“沉”的真实身份,但预判成真的那一刻毕竟和猜测不同,问号一时便刷了屏。

    [团队-恨海情天:?]

    [团队-药药不吃药:?]

    [团队-微我五十:?]

    [团队-你人还怪好嘞:?]

    ……

    [团队-你快把我鲨了吧:你先等等等等!那你和你老婆是怎么回事,跨物种恋爱吗???]

    鲨鲨的消息已发出来,大家也开始疯狂提问:

    [团队-恨海情天:你最好讲讲清楚,我已经报警了]

    [团队-微我五十:弄半天我们在和剑神一起打本?]

    [团队-药药不吃药:弄半天我们在围观剑神恋爱?]

    [团队-你人还怪好嘞:@沉,你老婆不会也是Npc吧?]

    你人还怪好嘞的消息又被复制,刷过几十条之后,团队频道里全是在叫“你老婆”。

    而这时频道内出现的新内容,又是激起千层浪:

    [团队-封徵雪:谁是他老婆了]

    蔺司沉亮出原本的ID。

    [团队-蔺司沉:又没点你名,你急什么?]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一阵静默之后,复制党继续开工:

    [团队-你快把我鲨了吧:又没点你名,你急什么?]

    [团队-微我五十:又没点你名,你急什么?]

    ……

    正当团聊要被复制党完全占领的时候。

    藏一月崩溃道:

    [团队-藏一月:把我弄进来说什么让我替你保护他,自己和好!秀恩爱?!]

    [团队-藏一月:心机深沉的狗Boss!我也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吧?!]

    发完这条消息,原本停摆了大半天的系统终于重新启动,藏一月的界面上显示着【请立刻下线】的红色警告,标志着他可以从目前开启的特殊通道里出去。

    藏一月还没缓过乏来,意识就被强制清空,强行下线。

    而封徵雪抬眼望去,只见茂密的树林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微弱的光斑,藤蔓纠缠的树木间,恶狼开始狂嚎。

    三个人影从天而降。

    开封城主齐沐白,139级,刀客

    洛阳城主梁应淮,140级,琴师

    金陵城主顾时秋,140级,百药

    三人身披锦绣,站在一处,形成一道强烈的视觉冲击。

    气势如山川河流,磅礴又庄严。

    光芒如星辰日月,耀眼又夺目。

    封徵雪微微凝眉,望了一眼对面,转而看向蔺司沉。

    便只见这“长安城主”蔺某人就像一只丑陋的小土狗,缩在自己的玩家小号里还不算,还要缩在低阶Npc的丑陋易容里,依偎在他身边,试图牵起他的手。

    “要和我在一起么?”蔺司沉情意绵绵,旁若无人地问。封徵雪沉吟一下,没犹豫很久便摇头,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还是不了。”

    蔺司沉一愣,眼中似有疑惑,摇身一变换回本来的那张帅脸,迷人的完美侧颜正对着封徵雪,只是眼中的自信明显没了:

    “……为什么?”

    封徵雪的目光一顿,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将自己满是鲜血的衣角整理好之后,微微错开了蔺司沉的视线,取出兜兜里的亲亲券,眉眼轻轻垂下,再抬起时,表情一脸空白。

    “剑客第二重要的东西,是剑,而剑客最重要的东西,是剑心。”蔺司沉愣着,就听封徵雪的声音镇定温柔,像春风呢喃的低吟:

    “你把自己的剑心做成亲亲券送给我了,对么?”

    蔺司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藏一月答的那几道错题,猜出来了。”

    蔺司沉:……

    只见封徵雪眉眼疏淡,摇头:“你所做这些,我承受不起。”蔺司沉目光一凛,尾音中带着一丝咬牙:“我自愿意给你的,你便接着。”

    封徵雪情绪比蔺司沉稳定得很多:“可我不愿意。”

    “在被卷进来之前,我只想住在一间无人知晓的小院子里,一个人呆着。”

    “胜利,游戏,声望,名誉,我通通不在意,我只想摆摆烂混吃等死。”

    蔺司沉彻底收起笑意,执着的目光像是被抛弃的恶狗,看上去很想扑上去,却竭尽全力地隐忍着,过了好半晌,只见他的手筋暴起,喉结下沉,连目光都变得有些混沌起来。

    “我们相处这样久,依然没能改变你的心意,是么?”

    “……是。”

    话音未落,蔺司沉的背肌猛然绷紧,骤然握住封徵雪的那把纤腰,点了某个穴位,封徵雪应声晕去。

    齐梁顾三人手执兵器,将花床围了个齐整。

    顾时秋掏掏耳朵:“你这不行啊,蔺老狗,闹了这么大一出,媳妇儿还没追到?”

    齐沐白开始磨刀:“啧,人家拒绝你就把人家打昏啊?下一步拉山洞里开干?你原始人啊?”

    蔺司沉明知故问:“你们怎么进来了?”

    顾时秋抱臂:“再不来整治你,你就要吧天给翻下来了——应急预案,重启系统了,为的就是整治你这个破坏系统的元凶!”

    齐沐白骂咧咧地说,“话说你真的敢呆在这个阉割版的玩家小号里,面对我们三个?”

    蔺司沉眼神冷讽,唇角哂笑,“所以你们想怎样?”

    一直没发话的梁应淮,目光黏着在陷入的封徵雪身上,撂下最后通牒:

    “正好他拒绝你,我劝你现在回头是岸,现在把他交给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他安排个更好的归宿。”

    “果然,你们还真的想带走他。”

    顾时秋竟然敢点头:“是啊,以你大号的实力,或许还可以与我们一战,玩家号你就别想了!”

    蔺司沉深邃的面部轮廓被那阳光勾勒出一层诡异的金边,黑曜曜的瞳孔有一种冰冷的质感,凌厉却不清明。

    只听他的嗓音沙哑,蓦然嗤笑一声,宣判道:

    “可他是我的。”

    “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话音一落。

    便见千万张券纸,被一阵浑然纯正的内力卷起!

    如雪倾覆,蔽日遮天。

    在场三人无不讶然,只觉蔺司沉的这股内力,宛如奔腾江河般汹涌澎湃,席卷而来,让方圆千里的所有生灵都为之驯服一般,散发出极大的力量,即便三人结阵抵御,也挨不住着这“最强剑客”剑心魂化的力量。

    蔺司沉这是要做什么?

    用剑心来取悦封徵雪就算了,现在是要让自己的剑心,化为齑粉么?

    内力所带来的气息扭曲了空间,创造出一片扭曲的幻影。

    光芒在这股内力的影响下变得异常动荡。

    梁应淮取下身后古琴,强忍着疼痛奏响一曲,身侧的顾时秋相伴而立,琴瑟和鸣,而那齐沐白更是将一刀劈下去。

    三人试图阻止蔺司沉的离开。

    然而只见蔺司沉不躲不闪,齐沐白的刀劈在他的肩臂上,仿佛隔靴搔痒一样,蔺司沉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他将封徵雪打横抱起。

    挑衅一般,蔺司沉对着千八百个监测机位,操纵起封徵雪的玩家光屏,与自己的玩家系统绑定了“共鸣”。

    封徵雪绵软的身体窝在蔺司沉的怀中。

    双目紧阖,没有眼动,像待人使用的漂亮玩具。

    而他的头顶,浮起一行称号般的小字:

    <蔺司沉的妻侣>

    “蔺司沉!”齐沐白厉声喝道,“你自毁剑心!强制绑定!对你对他有何好处?!”

    蔺司沉未置一言。

    他将封徵雪的身体紧紧揽住,很温柔抱紧。

    御剑而起,带着封徵雪消失在苍茫天际。

    三日后。

    一直处于停摆的系统再次启动,系统自维护开启了全地图Bug筛查,Npc们一边排队接受检查,一边讨论着市井内的新消息。

    “据说我们长安城主强制绑定了个杏林治疗!”

    “喏,为把妻侣掠走,他甚至把自己的剑心给毁了!”

    “啊…?!那他岂不是个废人了?”

    “确实,世人皆可杀之,听说很多人都在暗中找他俩……”

    倏忽间!

    树动山斜,雷声轰鸣!

    只听一声晴天霹雳!

    天降异象,太阳竟从西边升起。

    侠客行设定集中,曾有笔墨描写过这一天,它只是在游戏中,一直未被实现。

    而在设定集里,这一章的章节名是:

    《封神第一剑》

    第52章

    [侠客行·三清山·月老祠]

    月落清晨,月老祠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桃花盛开,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染红清白的月色。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手握着桃花枝,坐在一棵桃花树下,懒懒地翻看一卷古籍,香炉中升起袅袅清烟,看上去自在又闲适。

    然而现实是,封徵雪一宿没睡。

    倒不是没有困意,而是根本睡不着一点。

    今天是蔺司沉昏迷的第四天,封徵雪自己的日子也越过越糊涂。

    自从系统大清查以来,封徵雪便带着蔺司沉四处漂泊。

    至于为何是封徵雪带着蔺司沉,而不是蔺司沉带着封徵雪,这就要从封徵雪醒来时说起。

    封徵雪被蔺司沉抱走,又强制绑定了cp,本来就气得够呛,醒来之后吵也懒得和他吵,就想直接一走了之。

    然而谁知那狗人竟虚弱地趴在他的肩头,晕倒,且从此昏迷不醒。

    在查看了对方的身体状况之后,封徵雪还是选择暂时留下来,照顾着气若游丝的蔺司沉,可是看着蔺司沉那张脸,封徵雪心中越是生气。

    狗东西。

    怎么有蔺司沉这般厚脸皮的狗东西?

    狗皮膏药似的,缠上他就再也别想甩掉。

    封徵雪想起Npc绑定共鸣后要双修,心中更加烦闷。

    然而他却也无法真做到丢下对方不管,直到一个自称被蔺司沉救过命的人,悄然来到客栈,给自己安排了个身份和活计,说是蔺司沉的意思。

    封徵雪一看对方的ID:蔺云谦。

    思来想去,还是应了下来。

    封徵雪跟着蔺云谦,来到了月老祠。

    眼见月老祠原本稀疏的香客,从两天前便开始络绎不绝,月老祠的香火更是被添了油满钵满。

    这月老祠又不是财神庙,近些年一直不得香客们的青眼——就像现世的月老祠和财神庙一样,一个门可罗雀,一个门庭若市,大家还是都对升官发财比较感兴趣,Npc们也不例外。

    然而现在,月老祠突然多了一茬低阶Npc,争先恐后地涌入?

    封徵雪最初也不太说得上来为何,直到第一天在月老祠办入职,眼见将低阶Npc们将大半年甚至前半生的积蓄,都投入那功德箱里供奉,虔诚跪在月老祠前,请求月老显灵。

    噗通!

    此时又是一声。

    一个疯疯癫癫的独眼老太,跛着脚跪下来,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铜子儿都摸了个遍,投入那小山般的功德池里,五体投地地磕了十来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道:

    “嘿呀,月老保佑,月老保佑啊!望月老庇佑,让小女被看中吧——老身不敢奢望她能做了那新长安城主的妻侣,可这百来个新晋中阶的首领们,也得要妻侣过日子,不是吗?”

    老太太声音有点哆嗦:“她是,脑袋头脑不太灵光,但她身体是干净的呀。”

    “脸蛋儿也出落的水灵灵的,就算不成,就让她做个炉鼎,也不算是浪费,总有个出头的机会嘛……”

    婆婆话音一落,又磕了三个响头,从地上爬起,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只见她左看右看,打量了月老祠的庭院一会儿,正要离开,便看到闭目垂首,拿着桃花枝和书简的封徵雪了。

    小老太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向着那白衣青年走来。

    便见桃花树下,这青年人一袭白衣如雪,犹如仙袍,温润纤长的手指被衣袂衬得更白,整个人在清晨的曦光里,白得仿佛仙人,且泛着一层雪山之巅的清冷寒光。

    老婆婆有点不敢搭讪,毕竟这月老祠的管事,大多权限极大,招惹不得一点。可是她犹豫了半炷香的时间,灰翳的眸子还是闪过一丝决绝,手伸进布袋里摸了摸,确认某个东西还在,决然走向前去,满脸讨笑得站在封徵雪的身前。

    封徵雪佯作闭目养神,垂眸掩住眼底的厌恶。

    绝大多数前来供奉香火的低阶Npc,也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攀上新上任的首领们,“一飞冲天”,即便再急功近利,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吃穿无虞,就算出卖的尊严,出卖的也是自己的,而像这阿婆一般,替着自家姑娘来求的,封徵雪才来两天,也见了许多——不用多想便知,多半是为了家中儿子未来的“造化”,实在是找人厌烦。

    一只苍老且脏污的手,推了推封徵雪的膝盖。封徵雪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

    就见那老人家已然跪在自己脚下,边磕头边双手合十地拜他。

    封徵雪皱皱眉,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老婆婆,“你拜我也没用,不如尽早回去。”

    婆婆风尘仆仆,抬起脑袋:“哎呀呀,这还真是难啊。老身听闻街坊说,皇帝发令要从月老祠摘牌子选人,得做新晋首领们的妻侣?可确有此事?”

    封徵雪点头。

    当真是有这么一茬——蔺司沉在关服当日,处决了百余个与炉鼎猎人“私通”的中阶首领,边意味着百余个职位的空缺,自然需要有人顶上来。

    系统前天确定了新中阶的人选,都是意识清晰、办事利落、勤练武学的低阶Npc,而一百来个人里面,有半数以上都没有固定的共鸣伙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拥有权力之后,极可能需要妻侣,甚至是许多“炉鼎”。

    由于以前的那些私通炉鼎猎人的中阶Npc们,绝大多数没有固定的共鸣伙伴,且是为了能够更方便地获得好用的“炉鼎”,才会为炉鼎猎人们做事,系统决定优化中阶及高阶Npc的共鸣系统——那些说着自己“不愿意共鸣”的Npc们,也需要绑定系统认可的共鸣伴侣。

    这下,520个中阶首领里有319个,108个高阶首领里有41个,都需要“奉旨成婚”——为了使这些实力最强的Npc们,再也不会使用“炉鼎”胡来,系统设计了“奉旨成婚”的新规许久,却一直没有施行,而这一次,系统终于决定在首领大换血之后,为首领们匹配最合适的妻侣。

    在游戏中,低阶Npc就只能叫Npc,而中高阶才能被称之为“首领”,至于首领们的共鸣伴侣为何被称作“妻侣”,大约也是约定俗成。

    距封徵雪的了解,无论首领们是输出还是治疗,是男性还是女性,但凡他们坐在了“首领”的位置,他们的共鸣伙伴便会被统称为“妻侣”,而无论作为高阶首领还是中阶首领的妻侣,但凡绑定了共鸣之后,便享有着管理对方财产的权力。

    系统会直接把首领们的俸禄,发放到妻侣们的账户里——毕竟无论游戏还是现实,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要想让一个已婚的“能力强势方”不搞外遇,还是拿捏他的钱财最为实在。

    而且还有一点。

    如若“首领”过世,他们的妻侣往往是最有可能“继承”其首领地位的。譬如阊门驿站的首领白头鸯,虽然话都说不流利,意识甚至都没有眼前这位阿婆清晰,然而却因白头鸳在过世前将全部修为通过双修传给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中阶首领。

    换言之,做首领妻侣可谓有钱又有权。

    就算要出卖自己进行双修,也有不少低阶Npc趋之若鹜。

    新规发布了两天,月老祠迎来了络绎不绝的香客,但凡是神智清晰点的低级Npc,谁不想借此实现阶级跃迁,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而那跛脚的独眼婆婆,看上去年岁不小,语言系统也清晰流利,估计是在游戏里活了很多年,活成了个“人精”,也想趁此机会把自家姑娘的牌子递上来。

    “唉,这事儿可真让人捉摸不透,希望月老庙的神明,能看在咱小女的份上,给她点个灯儿吧?嗐,小郎君,你……?莫不是负责递牌子的?”

    老婆婆话音未落,就将一块金条,偷摸地要往封徵雪的宽大衣袖里去塞。

    然而封徵雪将手一抽,看了老婆婆的跛脚和独眼,面无表情叹道:不是,我不负责这个,依我看你还是尽早回去吧,等一会人多了走起来就不方便了。”

    婆婆的肩膀塌下来,又不甘心地问:“老身瞧小郎君气派不凡,缘何不是递牌子的管事儿呢……”

    所谓的递牌子,也是民间的通俗说法,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月老祠里的确如有一批人,便是负责将那些自愿做“妻侣”的Npc资料统计好,上传系统,再供系统从中挑选根骨、资质最合适各首领的人。

    但封徵雪不是做这个的,他不管“上传”。

    只见封徵雪握紧了手中的桃花枝,微微眯起眼睛,对那婆婆道:“唯有申请者亲至祠堂画押,言出自愿,毫无障碍,方属奏效,除非您家姑娘亲自来,否则,您在这里请谁都没用。”

    老婆婆见封徵雪面容冷漠,再跪了下来,她的确不懂规矩,对封徵雪说得规则惊讶的样子:“唉呀!还烦请郎君您照顾一下,我家小女身子不爽利,头脑不灵光,可她小时也是顶聪明的,三岁就会背唐诗,就是贪玩害得她掉进湖里,发了场高烧,之后就再也不行啦,道士说她是被什么怪东西给魇上了……老婆子我这一大把的年纪,恐怕也没几个日子了,这次的妻侣遴选大会,恐怕是小女唯一的机缘呀……”

    封徵雪皱皱眉,“身子不好,是什么病?”

    “是,是怪病!”老婆婆激动道。

    封徵雪微微垂眉,从自己的随身背包中,取出银两若干,“那这些银子,你拿回去,请个大夫。”

    “啊不不不,她这病这么多年,什么大夫都请过,多半是治不好……”

    封徵雪沉吟一会,道:“……你且把自家住所告诉我,改日我令人去拜访看看。”

    婆婆迟疑:“啊这……?”

    封徵雪耐心解释:“这次‘机缘’,选的要是耳聪目明的,心思灵活的,你家姑娘多半不合适,你也不必再试——我认识个还不错的郎中,让他改日去给她面诊。”

    封徵雪所说的郎中自然是他自己,只是他此时隐姓埋名,易容打扮在此处,装作月老祠的管事,不便以本名做事。

    老婆婆愣了一会,赶忙又是叩首,“唉呀,小郎君您真是好心肠,老身这点儿本事,没法报答您呐……”

    封徵雪将老妪扶起,搀着人送出了祠堂的庭院。

    大亮的天光将泥土染成浅浅的金色,月老祠也被柔和的晨光笼罩着。

    桃花漫天。

    封徵雪轻轻抚了衣袖,心中还是不忍,打开共鸣系统界面,从蔺某人的万贯家财中,取出一金砖,通通兑了碎银之后,才给那老妪塞进兜里。

    再回到月老祠的庭院中时,已有不少香客在门口排起了长队,做登记的同僚打着呵欠开始上班,不慎耐烦地询问着上香者的一些基本情况,以小话题的形式。

    譬如如何“看待共鸣伙伴”、“平时如何增加修为”、“休息时间都做些什么”,主要目的是要看下对方的口语表达是否流畅,加之意识是否清醒——就和那现世的雅思口语面试官似的。

    毕竟姓名、身高、武学水平这种东西,都在基本资料里写上了。

    而像刚刚那个阿婆一般,不懂规矩的“上香人”很少,大多数来“递牌子”的低阶Npc们都是在通过“面试”后,才去那香火池里投钱的,投得多少也全看自愿,据说是为了检验态度是否诚恳,至于具体是否有关系,封徵雪也不太清楚。

    毕竟从封徵雪被安排在这儿到现在,也不过一天多一点的时间。

    只见他神色颇为沉重地握紧了手中的桃花枝,坐在祠堂的角落,同事们的身后,默不作声地给每个正在答题的上香人打分。

    【7】

    【9】

    【5】

    【4】

    枯燥、乏味、单调,只是动一动手中的桃花枝,写在每个前来面试的低阶Npc的资料上。

    然而他打的分数,却不是根据答题者回答优异程度写下的。

    封徵雪写的“分”,完全是这些人头顶自带的数字。

    但凡踏进了月老祠,所有人的头顶上都会顶着一个赫然明显的数字,明确表示他们和多少人双修过,而这一次系统匹配的规则,便是先给那些需要妻侣的首领,找到经验次数完全相等的人,再根据个人根骨进行匹配——因为系统发现,双修经验相同很有利于稳定一夫一妻的共鸣关系。

    而封徵雪自从到月老祠“入职”以来,便做起了给每个上香人写数字的活计。

    这份工作确实每天日入过千,比看诊轻松多了,只需要绑定“月老之眼”的系统就好,所有的一切都提前安排妥当了。

    确实,日入过千,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的确具有诱惑力。

    但封徵雪看了眼共鸣系统里面蔺司沉上亿金砖的资产,面无表情地数了一会儿数字后面的0……

    这些钱要都是他的,他这还上锤子的班?

    蔺司沉和他绑定,把这么多钱交给他管?

    正此时,微风拂过,桃花树摇曳着,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

    祠堂两旁是高耸的桃花树,盛开的粉色花朵如云朵般聚集在一起,而那满脸通红的女同僚碰了碰他的胳膊,悄悄递过来一张纸:“雪仙君?”

    “嗯…”封徵雪微微吓了一跳,“怎么?”

    “这是你昨天问我的事情,我写好给你了。”

    “多谢。”

    封徵雪默不作声纸条收下,只见那纸条上写着:

    [高阶Npc共鸣伴侣如何和离]

    第53章

    [高阶Npc伴侣如何和离?]

    封徵雪只见那纸条上赫然写着:

    无法和离。

    若首领妻侣想主动解除共鸣,需提供对方“性暴力”的证据,才有可能解除绑定关系。

    性……

    暴力?

    封徵雪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耳根子发粉的同僚,只见那姑娘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表情像是已经要按耐不住八卦问他:

    “雪仙君,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我替朋友问。”

    封徵雪先发制人,没让对方问出来。

    小姑娘道:“哦~朋友?”

    封徵雪面无表情转移话题:“只有遭受暴力才能解绑?感情破裂,一方出轨,这种最常见的缘由呢?”

    姑娘眨眨眼睛,很用力地摇了摇头:“肯定不行的呀,我的姐妹们说,系统是转用现世的规矩哦,就算是婚姻中的一方出轨证据确凿,只要原配提供不了出轨方和他人正在同居的证据,就算是睡了,也是无法直接离婚的捏~”

    很久都没关注社会新闻的封徵雪眉头大皱,继续问:“嗯……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姑娘大幅度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据说系统为了让‘共鸣解绑率’看上去更低一些呢。”

    封徵雪止住话头,没有再,问将自己原本的问题咽到肚中。

    只见他垂下纤长的眼睫,仿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将纸条也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521个格子的背包。

    怎么看都够用。

    是不久之前,蔺司沉在黑塔副本里给他的。

    蔺司沉给了他很多东西,却唯独不会给他性|暴力,对于这一点,封徵雪非常笃定。

    封徵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桃花枝,直到现在都有点无法接受,他和蔺司沉的原身有过肌肤之亲。

    那是一种有些怪异的感觉,然而究竟是哪里怪异,封徵雪也说不出来。

    总而言之怪不好意思,而且在知道真相这几天内,封徵雪还会反复将这件事想起。

    好在还真记不起什么细节,毕竟过去了太久,甚至要被永久地尘封在记忆中,譬如如果没人提及“初夜”之类的词汇,封徵雪甚至不记得自己也有过这么真实的性经历。

    在被蔺某人缠上之前,封徵雪便是一个相当有界限感的人。

    封徵雪本以为,蔺司沉在未经他本人允许的情况下,强行与他绑定了共鸣关系,心底一定会非常不悦。

    然而事实却是即便这件事情很突然地发生了,自己也只是在蔺司沉醒着的那段时间里,以冷脸的方式,短暂地发了会儿脾气。

    封徵雪分得清“愤怒”和“冷脸”之间的区别。

    他的潜意识很有可能已经顺水推舟,接受了自己“被绑定了一个游戏Cp”的事实,甚至有点认可蔺司沉耍赖式的绑定。

    他的确没有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直到在这几日里面,封徵雪听说首领的“妻侣”需与伴侣共同完成100多个双修任务,才开始下决心和离。

    双修任务。

    太羞耻了。

    以封徵雪既往的生活经验,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些如此令人羞耻的事情……

    封徵雪以为的绑cp,最多只能是相敬如宾的形婚,像玩家们一样一起练练级、刷刷副本、磨下技能、最过分也不过搞搞纯爱,可现在看来,Npc之间的双修,那就是正经八百的双修。

    纯爱?纯不了一点。

    由于全息游戏是能够直接与人脑进行交互的技术,可以创造出完全真实的体验。

    当玩家们佩戴上连接设备,闭上双眼,你就会被引导进入一个无比逼真的全息世界,而不再只是在传统电子屏幕前,看到和听到,而是能够亲身感受到那个世界的气味、触感、味道,游戏玩家成为新经验的“亲历者”,完全融入到虚拟世界中。

    性谷欠、暴力、犯罪,这些存在于玩家脑子里的意念,只能被压制,不能被消除,因而一款做得好的全息游戏,是尽量将人类千头万绪的意识,进行有效的分类,将这些不能给玩家们展示的部分进行封锁和转移,一些较为失败的全息游戏内测中,甚至发生了玩家间的胶合甚至侵犯,侠客行做得就好一些,游戏设计师将所有玩家们的姓幻想,做成了一个黑盒子,赋予了Npc们,只让玩家们知道Npc之间也会双修,只是不知道Npc们如何进行双修。

    最近几天,封徵雪的确是彻底了解Npc的性世界。

    Npc私下里玩得都可花,只是玩家们不知道罢了,而且越是高阶的首领们,往往便越有资格拥有更多的性资源。

    只是这个资源并非指人,而是指高阶首领们,拥有更多能够与妻侣解锁的双修场景。

    封徵雪一进那共鸣系统,气得两眼发懵。

    千八百个待解锁场景,就像千八百个任务一样,死死压在他身上,蔺司沉倒是守男德,目前一个都没解锁,而且一绑定上就晕了,搞得那系统滴滴答答地,每隔半天就要来提醒封徵雪一次:

    大中午的,正在吃饭,系统叮咚一声,石破天惊道:

    :

    [花前日下,良辰美景,该带你夫君去解锁新场景了哦~城门楼上怎么样呐~观众都帮你们请好了哟~]

    封徵雪:……?

    大半夜的,刚要睡着,系统叮咚又是一声,震耳欲聋:

    [夜风清凉,良辰美景,该带你夫君去解锁新场景了哦~华清池怎么样呐~浴盐和舞姬都帮你们准备好哟~]

    封徵雪:……。

    做锤子?

    这狗东西,现在非但睡得“不能人事”,而且睡得不省人事。

    封徵雪心不在焉地打量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在那登记的地方,又写下潦草的几笔。

    他蹙起眉头,心中隐有几分不耐。

    于是只见他手中的桃枝一抖,自己的共鸣系统又嗲嗲地叫起来:

    [清天晨露,良辰美景,该带你夫君去解锁新场景了哦~祠堂怎么样呐~祖宗牌位都你们准备好了哟~快来大干一场吧~]

    这沙雕系统,平均一个小时就要叫一次,每次都很突然,搞得封徵雪想拿“石锤”敲蔺司沉一锤子。可即使他提心吊胆将系统的声量给降低到了最小,但别人也不是聋子啊。

    不同于木匠屠户一类的意识混沌低阶Npc,月老祠的这些“仙君”们,即使没有被选中成为中阶首领,武学修为也很一般,各个也都是耳聪目明——毕竟在侠客行游戏,能做脑力工作相关的Npc们,一般都是拿第一等工资的,而经过几日相处,人家必然多少能听见共鸣系统说了什么了。

    同僚终于忍不住,靠了过来:

    “雪仙君,你家夫君到底是个什么人呀?为什么你的共鸣系统里的任务场景居然,这么多呀?”

    “是哦是哦,看上去场景好丰富,这一天要是做完得涨多少修为呀?”

    封徵雪一边面无表情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蔺司沉醒来之前,把这狗比共鸣系统给断了,一边格外冷漠道:“这福气送你,你要不要。”

    刚刚递纸条给封徵雪的小姑娘,突然一惊一乍,“啊?……啊!我知道了!你家夫君是不是非常不温柔呀?所以你昨日才要问我如何‘和离’?”

    封徵雪沉默,继续挥舞桃花枝。

    小姑娘继续开始理顺线索:“咦,也不对耶……你问的是高阶首领们的妻侣如何主动和离……?嘶,等等,头好痒,我要长脑子了!”

    封徵雪面无表情,脚趾抠地,淡声解释:“替人问的。”

    话音未落,封徵雪蓦然站起身,撂下了手中的桃花枝,从如坐针毡的凳子上站起来,告辞道:“我有点急事,你们先记。”

    头也不回便走了,大步雷霆,像极了落荒而逃。

    在最尴尬的时候站起身,封徵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到蔺司沉的身边来。

    风吹花落,他纯白色的衣袍被扬起。

    封徵雪早已换下蔺司沉赠与他的衣衫,穿上了月老祠的统一制服,可他满心、满眼、满脑子都装满了蔺司沉在昏睡之前,借着那“父亲的长衫”的由头,抱住他的大腿一边叫他“爸爸”,一边求他别生气的样子。

    狗是真的狗,

    但可爱也是真的可爱。

    封徵雪无数次想问自己是不是疯了,蔺司沉长得就像个锤子,脑瓜子里装的也全是锤子,明明和“可爱”二字毫不沾边。

    可他的大脑似乎受了蔺司沉的传染,变成一个笨蛋的脑袋。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铁青着一张脸,走向距离月老祠不远的柴房。

    他想看一眼蔺司沉,不知道为什么,从送走那老婆婆起,封徵雪的心中就惴惴的,很有几分诡异的直觉。

    蔺司沉会不会出事?

    蔺司沉会不会醒了?

    抱着难以言喻的期待,封徵雪面色铁青,心乱如麻,尚未推开那扇木头门扉,便听见屋内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好家伙,城主你还要装多久呀?”叶初凉的声音不确定道,“再这样下去,封大夫也该起疑心了。”

    蔺司沉的声音中气十足:“靓仔的事情你别管。”

    “可是城主,您要是不跟夫人坦白,我也不好帮你收拾好那些场景啊?”

    “为啥?”蔺司沉重咳了几声,外强中干地命令。

    “老祠堂、华清池、城门楼,您要这些场景干嘛用的嘛?不就是双修嘛……”

    吱嘎。

    木门被推开。

    封徵雪面若寒霜地站在门外。

    蔺司沉第一反应,拉起软乎乎的棉被,把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

    像一只拆家的大型犬,装成一只了蘑菇。

    第54章

    蔺司沉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柴房中顿时变得异常安静,空气都仿佛变冷了不少。

    叶初凉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封徵雪,和床上的那一团,心说,好家伙,原来大名鼎鼎的蔺城主居然如此惧内?!难不成关于《高阶首领设定集》里所写到的“夫尊妻卑”,在现实都是反的?

    叶初凉不敢评价,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她觉得无论怎么想,自己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毕竟看蔺城主的笑话的人,日后很难不被拎出来单独清算。但转念一想,难得能看到蔺司沉这般吃瘪,好像也值了。

    正纠结着,便见封徵雪走入柴房,径直走向床边,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很温和地问:

    “叶初凉,你父亲怎么样?”

    叶初凉没想到封徵雪会先问自己,立刻慌了神,五指唰然捏:“啊!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他他承蒙您的照顾,已经在家中修养了!”

    封徵雪微微挑眉:“可我还没有治。”

    叶初凉明显慌张起来,眼皮子眨呀眨,立刻就改口:“啊,我的意思是家父在家中休息!还需要您日后多关照他!”

    封徵雪沉下一口气,又问:“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令尊看看?”

    小叶的眼睛提溜一转,颇为刻意地咳嗽两声,频频将目光向床上的被子投去,见那大大一坨一动不动,看上去毫无反应。

    叶初凉心跳极快,Cpu都要烧了,嘎嘣一声,将指节按得很响,像第一次在那街道上见到封徵雪时那般,垂着头酝酿着情绪,硬头皮道:“是啊,父亲特别需要您,但是父亲行动不便,您和城主身份敏感,就,就等您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有机会再说?

    封徵雪审视的目光落在叶初凉的身上,一言不发。

    蔺司沉小篷似的被子软趴趴覆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初凉则是死死盯住一处墙皮,目光左右扫视,样子像是慌张极了,也不知她究竟在慌些什么。

    封徵雪的眸色越来越冰,因为他这才想起,自己每次和叶初凉谈论起叶父的病情,叶初凉几乎都是这副模样。

    眼神不安地四处飘移,不时地用颤抖的手整理着衣摆,轻轻咬着唇,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心跳声,像被困在迷宫中的小鹿,无助而惊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紧张的氛围,就连说话时都着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膝盖也是动不动就要往地上跪。

    “给你父亲看病这事,也能等机会再说么?”

    封徵雪的眸光轻轻扫过被褥,但见那是花红的大棉被,被人从里面拉起了一条缝儿,待封徵雪将目光投过来之后,又火速盖了回去。

    “是啊就,就是病情稳定了点,不着急了嘛……”叶初凉有些无力地解释,说着说着还从背包中掏出一叠地契来,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夫,你看你要不选一张?上次我们聊天的时候,聊一半就被打断了……要不然你现在看看?”

    是了。

    当封徵雪刚进入黑塔副本的时候,叶初凉就开始向他推销房产,直言要把房子送给自己,而那时,给叶父治病的事连八字都没一撇。

    封徵雪瞥了那地契一眼,悍然将所有地契都拿了过来。

    一张一张缓缓翻看,眸色也越来越沉。

    封徵雪潦草过目之后,将那一小摞纸张,发了力地捏在手里,面沉如水地向叶初凉问道:“这些地契,是你挑了多久挑出来的?”

    “啊?”

    叶初凉心中一惊!——这都是什么刁钻的问题?!

    结结巴巴地回答:“唔,我也是挑了好一会儿吧,都是,都是还蛮适合您的……”

    封徵雪原本在副本里时,根本没功夫细看,更是对长安城的布局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因而当时没有发现这些地契的蹊跷,如今看来,这每一张薄薄纸,几乎都是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处都是绝佳的地角不说,更重要是附近都适合开设医馆——如果封徵雪愿意,甚至能直接把医馆安在新家的附近。

    “这是你挑的,还是别人挑的?”

    叶初凉一边抓着衣角,脸颊微红,唇边带着一抹紧张的微笑,眼神不断扫过四周,焦急的表情显露无疑:“当,当然是我自己挑的啦——是,是吧?蔺城主?您又睡着啦?”

    封徵雪只觉自己身后的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叶初凉惶急告辞:“啊啊啊,你们慢聊!突然想起来我熬的药要糊了,我先走了!”

    啪嗒啪嗒。

    叶初凉跑了。

    一室静默。

    封徵雪坐在床边,脊骨挺得笔直,一扇轩窗将他的身影框住,看上去有几分寂寞。

    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间。

    封徵雪将一叠不轻不重的地契,扔在蔺司沉的被褥上,轻轻地,站起了身,凉凉看了一眼被子,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失望至极。

    “欸!你上哪去啊?”

    蔺司沉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张脸,头也没梳,却丝毫不损那张脸的帅气,只是同时看上去也非常紧张。

    封徵雪止住脚步,清俊冷淡的眉眼,扫了眼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的蔺司沉,不带情绪道:“舍得出来了?”

    蔺司沉点点头,一张小麦色的帅脸面颊涨红,眼睛快眨两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讨封徵雪欢心的好主意,反正是用低沉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充满了讨好和小心的试探道:

    “不小心放了个屁,有点臭,就出来了。”

    封徵雪气到发抖的手指,颤抖着按紧了门扉,声音淡淡道:“你自己觉得好笑么?”

    蔺司沉一愣。

    坏了,这他娘的还不好笑么?

    蔺司沉的呼吸浅而不稳,似乎是在试图寻找一点支撑,试图下床去。

    下一刻却只见封徵雪用门派轻功瞬移到床边,将那碍事的马面裙向上一撩,两条长腿悍然一跨,如两根钢筋一般,跨在蔺司沉的身侧。

    眉目薄凉的封大夫,一手提起蔺司沉的被子,一手提起蔺司沉的领子。

    直接将蔺某人的上半身,从床上猛力提了起来,下一刻便直冲着蔺司沉高挺的鼻梁砸了下去!

    蔺司沉鼻腔充血,却半点都没有躲,只因撞上了封徵雪那双阴霾却含泪的眼睛。

    目光相遇的瞬间,空气开始升温。

    蔺司沉的心怦怦跳动,仿佛要从胸膛蹦出。

    “你,你怎么了?”蔺司沉眨眨眼,小心翼翼问。

    封徵雪提着蔺司沉的衣领,将人又往上拽了一点,拇指的关节抵在蔺司沉微微颤动的喉结,抵得死紧。只听封徵雪清亮的声线压低了,却仍旧听得出怒音:

    “骗子。”

    “”

    蔺司沉宛如一条被电击的鱼,或许是心虚,发红的面色开始微微发紫,目光却清亮亮的,看上去委屈极了:“哪有——我骗你什么?”

    话音未落,这人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肘子。

    封徵雪耷拉下眼睫,眼睑微眯,咬牙切齿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字:“叶胜意的事是第一件。”

    蔺司沉皱起眉头:“叶胜意怎么了?我骗你什么了?”

    封徵雪神色发冷:“叶胜意和叶初凉,是不是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找来骗我的演员?”

    蔺司沉的喉结明显滚动一下,眼睛无辜地眨巴着,像两湾清澈见底的湖水:“什么啊?当然不是啊,叶胜意本来就被那炉鼎猎人们给害惨了,叶初凉全天下寻觅神医都有数载了,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封徵雪一脸淡漠:“可现在,叶初凉拐抹角地不让我给她父亲诊治。”

    蔺司沉气哼哼地哼了声,下意识地用喉结蹭了蹭封徵雪的大拇指。

    “你就因为我换了叶初凉本来要给你的地契,就这般怀疑我?我把自己的地皮拿出来,让你挑一套,不也是想让你住得更舒服点?”

    封徵雪闻言,额角抽了一下,没吭声。

    就听蔺司沉继续解释:“叶初凉那些小破房,全都是盖来供低阶们住的,巴掌大小的地儿,她也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最初才说所有没卖的以成本价的百分之十卖你的,可我思来想去,你又不可能买她全部租出去收租当那周扒皮,又不肯跟我一起住,我当然要借此机会挑一套好一点的送你了,毕竟房子嘛,还是要住得舒服,稍微大一点的,还能养条狗。”

    封徵雪凌厉的目光审视着蔺司沉的微表情,又问:“叶胜意病得那么重,怎可能刚出副本就好了?”

    蔺司沉粗壮结实的手臂,有点颤抖地握住封徵雪的手腕,麦色的皮肤将对方的皮肤衬得像瓷一样白,牢牢掌控着封徵雪细薄的手腕,然后有点腻乎乎地牵起封徵雪的手,把封徵雪拉着和他一起在床上平躺下。

    “你陪我躺一会嘛,我都告诉你。”

    两人绑定共鸣之后,共同休憩即便是盖被子纯聊天,也会有疗愈加成,于是一股清新至纯的暖流,顺着两人的十指交握的指尖,缓缓流向蔺司沉的心尖,治愈着心间的缺口。

    而封徵雪果然吃这套,没有再动。

    过了很久。

    封徵雪别扭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蔺司沉的声线听上去是罕见的正经:“我们把炉鼎猎人连根拔起,缚地术就也没了作用,这是其一;小叶答应帮我换地契的时候,我又送了他一瓶维心回魂丹,给叶胜意服下,他自然好得很多,这是其二。”

    封徵雪不知道是不习惯他这般说话,还是怎样,冷眉冷眼,有些别扭地问:“那装昏的事呢,你又想怎么狡辩?”

    蔺司沉拉起封徵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竟然摸不到心跳。

    “怎么是狡辩呢。”

    “我的心都碎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坏心眼。”

    蔺司沉犹豫了一小会,才将那个想叫了很久的称呼叫出来:

    “雪雪,没有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和你谈个恋爱。”

    第55章

    封徵雪像是被那话烫到,动了动手指,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蔺司沉的手掌里抽出来,可蔺司沉却把他握得很紧,甚至还在他耳边蹭了蹭,伪装成一只黏人的犬类,看上去倒是毫无攻击性。

    封徵雪的皮肤是那种冷色调的白,平日里白得像雪,而现在上染了清浅的红晕,微阖着眼睑,眸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完全不似平时一般冷淡,怎么看怎么漂亮,看得人发馋,于是蔺司沉定定地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再等到一个对视,只好打了个直球直接问:

    “怎么样,你谈不谈?”

    封徵雪胸膛微微起伏,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怎样,有些回避道:“谈什么?”

    蔺司沉贴在他耳边,声色发沉的好听:“你说谈什么就谈什么。”

    “不谈。”

    封徵雪偏过头,正要翻身,蔺司沉便凑了上来。

    封徵雪嘴上说着不谈,蔺司沉抱住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手从他衣摆里伸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他好像对蔺司沉抱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总觉得对方不会伤害他,而这种错觉更像是潜意识里的本能,一种超脱理智的信任。

    可事实证明封徵雪的确错得离谱。

    蔺某人像是憋了大半辈子,闷着一股子狠劲儿一路亲往锁骨,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封徵雪原本清清白白的脖颈上便出现了红色的吻痕,印在白腻腻的皮肤上,就像开在雪地的红色花朵。

    蔺司沉确实和狗很像,非常热衷在他身上进行标记,抱着封徵雪乱啃了一会儿,封徵雪就已经抖得不行,腰窝那地方最为明显,只是被蔺司沉的掌心蹭了一下,便敏感地绷紧了肌肉,酥酥麻麻地颤栗。

    封徵雪被他弄得很疼,可蔺司沉居然又在哄骗他:“雪雪,你也亲亲我好不好?”

    空气变得黏着。

    一双眼睛真诚得灼人。

    但见蔺司沉那双招子亮亮的,满心满眼都装满了封徵雪一个人。

    封徵雪被他看得有点发慌,游移的目光落在蔺司沉贴得极近的胸膛上。

    沉默了许久。

    封徵雪将一个清浅触碰的吻,落在蔺司沉心脏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蔺司沉压在身下,用力撕咬起嘴唇。

    蔺司沉吻得有些太凶了,目光游移在封徵雪的脖颈间,躯干直接压在人家身上,一边亲他一边问着一些不着调的二百五问题:

    “为什么你的皮肤比我的白?”

    封徵雪不愿意搭理他,“这哪有为什么。”

    蔺司沉于是把自己小麦色的手横压到封徵雪的脖颈上,掌心贴着封徵雪的喉结,微微握紧。

    宽大的手掌这便更是按在了咽喉的位置,像是要把心上人牢牢掌控住一样。

    蔺司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封徵雪那张漂亮的脸,又问出一个近乎变态的问题:

    “我有点忘了,你是不是哪里都是这么白的?”

    封徵雪感觉到微微窒息,瞳孔压紧,用手指去掰蔺司沉按在他脖子上的大手,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有病。”

    被封徵雪说中了,蔺司沉真的病得不轻。

    埋下头去狠狠亲他,冲着那张唇咬了上去,封徵雪一偏头,蔺司沉凶狠的吻便落在耳根处,唇舌舔着人家的耳根,再顺着锋利的下颌线一路亲到薄薄的唇,封徵雪差点被他咬到舌头,很快就忘记了怎么呼吸,狼狈不堪地把蔺司沉往身下推:

    “可以了你”

    “——和不和我谈恋爱?”

    “滚不谈”

    蔺司沉恨不能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证明这人是属于自己的,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于是这人只能贴在封徵雪的耳边耍流氓,声线听上去甚至有几分阴沉:“赶紧答应我,不谈就草到你谈。”话音一落,蔺司沉原本都做好了脑袋挨一棒槌的准备,封徵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只见封徵雪望向那一片待解锁的共鸣地图,目光又定定地看向蔺司沉的胸口,声音很淡地问:“是不是做了,你的剑心就能回来。”

    气氛到了这种阶段,蔺司沉以为封徵雪多少有几分半推半就,于是发烫的掌心将封徵雪凉浸浸的皮肤捂暖:“如果我说是呢,你就怎样?”

    “如果你说是”

    一把匕首,倏然抵在蔺司沉的肚脐下的三寸,蔺司沉登时就止住了所有动作。

    “如果你说是,我这刀就插下去,非死即残。”封徵雪方才还温情蜜意的目光,这时又掺入两分漠然,就像尽管他的唇瓣被咬得破皮充血,思路却依旧非常清晰:“如若双修之后,你的剑心便能完好如初,那你自毁剑心,不正是在赌我肯为了你,而与你行那夫妻之事?”

    半晌,蔺司沉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一双桃花眼却愈发幽深沉醉,整个人抵着封徵雪的刀锋往前又蹭了两分,在封徵雪的鼻尖上轻啄了一下:“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戒心可真不小。”

    话音未落,蔺司沉拽着封徵雪手,顺便就一把就将匕首也夺了过去,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刀锋,便随手一扔甩在地上,笑得更灿烂:

    “可你这小匕首连刃都没开,也就剌剌屁股还行——雪雪,你怎么惯会嘴硬心软?”

    封徵雪:

    封徵雪唯一的武器被扔掉,就连逞凶斗狠都装不成,于是恼羞成怒地一脚踢向蔺司沉的下面。可惜悲催的事实证明,只要蔺司沉不想让着他,他就没可能在两人间的肉搏中取胜。

    封徵雪没踢中。

    甚至还被蔺某人握住了脚踝,整个人都被牢牢抱在怀里。

    封徵雪原本是想,蔺司沉既然醒了,再怎么说都要问清楚“蔺司沉到底为什么自毁剑心,又装昏装病把他弄到这里”,可直到两人弄到了日上中天,封徵雪非但一个问题都没问出口,还被那狗人抱着一顿乱蹭,甚至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开始动手自力更生,到最后身寸得很痛快,紧抱着封徵雪泛红的脸又亲了一下,由衷感慨:“你好漂亮,我好喜欢。”

    封徵雪闭了眼睛,再也不想搭理这人。

    而正此时,只见两人间的“共鸣系统”,突然闪烁起光彩熠熠的粉白色光芒,宛如春日的第一抹桃花色,温暖明亮,绽放着一种美妙的能量,萦绕在封徵雪与蔺司沉两人之间,闲适地晃悠了一会儿,而封徵雪只见自己的共鸣系统上,显示出一行又一行的信息更新。

    封徵雪与蔺司沉二人,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面对如此详细的共鸣系统,于是颇为认真地阅读起来,只见注释上面写着:

    【双修地图解锁之柴房】

    【剑修意愿度:100%】

    【杏林意愿度:60%】

    (双方意愿度均达50%以上,共鸣系统可以启动)

    【修为加成:主动方+1000;承受方+1000】

    【经验加成:主动方+40000;承受方+10000】

    【核心加成:主动方·剑心-0;承受方·仁心+2】

    【金钱获得:主动方+0;承受方+0】

    【解锁新姿势:贴贴】

    【解锁新称号:相敬如宾】

    【解锁新建议:更深度的双修效果会更好哦~】

    【解锁丈夫的心声1:好轻啊,会不会不耐草啊?】

    【解锁丈夫的心声2:好险啊,刚刚在被子里放屁差点就被发现了!】

    封徵雪冷着眼看向蔺司沉。

    蔺司沉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56章

    [现世·私人飞机起飞坪]

    飞机的机身洁白无瑕,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机翼上的标志闪耀着星恒财团的星标Logo,一张担架被运输到了飞机上,而那担架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病人,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男人。

    青年躺在长条状的担架上,被柔软的毛毯包裹着,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的身体虚弱,面色苍白,一张清秀的脸被月光拂照着,像是半透明的白,如果不是微有眼动,倒像是平静地死了。

    而此刻,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担着他,把人往私人飞机上抬。

    女人身穿着一身护士制服,眼中隐有忧虑,动作拖拖拉拉,看上去不太想走。

    男人则是身穿一条纤尘不染的白大褂,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专业而严谨。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老头身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西装,头发花白,手中握着一根拐杖,虽然步履不稳,但仍小幅度拿拐杖点着地,对那搬运担架的一男一女说:“你们快一些。”

    话音未落,抬着担架一端的女人不动了,略带焦虑道:“肖老板,我家囡囡上学的事儿……”

    女护士目光停留在地面上,似乎在思考着如何继续。

    肖老板走到女护士身旁,一目了然道:“没事,你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处理的。”

    女护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激和不安。她小声道:“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前夫他畏罪潜逃了,一直是我帮他还着赌债……我家囡囡的成绩一直不错,但我现在一个人带着她……”

    肖老板轻轻地点了点头,理解地看着女护士。

    “我明白了,你先不要太担心,”肖老板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说:“如果你跟着我们出去,又怎么可能把你家姑娘撂下不管呢?我在N国早就准备了一些还不错的国际教育资源,可以帮助你的女儿申请一些顶级的中学和大学,这些大学有很好的学术声誉,而且有一定的奖学金名额,只要你家姑娘足够努力,甚至可以申请奖学金。”

    女护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着肖老板,感叹道:“肖老板……!没想到您居然连这都为我们考虑周到……”

    肖老板笑了笑,说:“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帮助而已,既然你一直以来都为‘我们医院’贡献着,我肖某人自然也有义务把你们全家的未来考虑在内,帮助你度过这个难关。”

    女护士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了,连连点头表示感谢,“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尽力照顾好封先生,那我们要是今天走了,囡囡她……?”

    肖老板关切地说:“你放心,最晚一个周以后,你就能见到你女儿了——你家姑娘会和我肖某本人的亲儿子一道,坐同一班飞机一起出发,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女护士感激不已,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欸!好……好好好,谢谢您肖老板,您人可真好!”

    那女护士与男医生合力,将病床上的青年人运上了私人飞机。

    肖骏业启用的这台私人飞机,是一台中型私人飞机,座位可以容纳9人,相比于小型飞机,拥有更大的舱内空间,也更适用于中距离飞行,因而如果要运输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也算是比较合适。

    医疗人员轻轻地将那青年从担架上移开,将他小心地搬上了私人飞机。

    但见那担架上的青年人,皮肤皙白,轮廓清晰,五官细致,苍白的唇轻轻闭合,透露着一丝宁静,仿佛是在沉睡中沉醉于某个美丽的梦境。

    微微的眉毛轻轻皱起,似乎是在逐渐解开梦中的纷扰,宛如一尊沉睡的雕像。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飞机的驾驶室里出来,但见他步履悍然,胸前还荡着一个“侠客行总设计师”的胸牌,眸色如冰地停在那青年人的身边,对那肖老头问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你也要执意带他走。”

    肖骏业眯起了眼睛,微微抬起的下巴,面色微冷似乎有点惊讶梁应淮为什么在这里:“封徵雪的人设和杏林如此吻合,根骨值更是达到了所有异常玩家都未曾企及的程度,是优秀的实验样本。”

    “可你违法了,你销声匿迹三个月,就是为了今天运走封徵雪。”梁应淮的表情几乎是一张冷静的面具,看似不动声色,却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压迫感,而肖骏业毕竟是做了多年的上位者,完全没有被他唬住:

    “哦?我违了什么法?”肖骏业的一言一举间,似乎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笑意,“你可别忘了,这小大夫是自然死亡,多少大夫亲眼目睹他的心电图都彻底变平?就连死亡证明都是经过三甲医院亲自验证的,又不是我做得假——换句话说,是我的游戏捞了他一把,把他的魂儿给捞住,你我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再说,就算我违法,那你算什么?为虎作伥?还是与虎谋皮?更何况我肖某人做得从来都是合法的买卖。”

    肖骏业咳嗽一声,用力用拐杖捣了捣地面,提高了音量道:“你这年轻人,日后说话注意些,所有穿越进游戏里的异常玩家,那都是他们在确认死亡后穿进了我的游戏里,要说倒霉,也是我的游戏倒霉,你作为侠客行的总设计师,在一些专业问题上,岂不是比我更明白?怎么能对着长辈,说出这样没有一点礼貌的话来?我这尽心竭力为了公司……”

    梁应淮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唇角勾着一抹笑:

    “尽心竭力?那再大洋彼岸,做起新生意的是谁呢?”

    肖骏业终于彻底沉下脸来:“你说什么?”

    梁应淮看了眼病床上的封徵雪,只见封徵雪的身躯,被那柔软的被子包裹着,若隐若现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穿过乌云的月光仿佛为他铺就了一层幽静的光辉,黑发如夜色中的流水,覆盖在枕头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梁应淮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你在N国,已经筛选出一批富得流油的富商,这些人位高权重,却大多是身患绝症活不长了,你告诉他们,你的游戏可以让他们的意识永存,帮助他们获得长生,你已经不想做大陆的生意了,难道我说错了?”

    男医生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女护士听得一头雾水,瑟瑟发抖。

    肖骏业则是紧闭了一下眼睛,睫毛投下了淡淡的阴影,让他的脸显得苍老:“梁应淮,你和我作对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缺不了你了?”

    梁应淮的手指修长有力,在飞行控制室的门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飞行员需要持有适用的飞行执照,并在起飞前获得CAAC的飞行许可,就连这次的飞行许可都是我搞到的,你以为这一次,开飞机带你走的人,是谁呢?”

    话音一落,肖骏业的面色大变,“你!我的秘书呢,怎么没有人跟我讲过!?”

    梁应淮将一张合同,完全摊开,撂在肖骏业的眼前,“你把这张纸给签了,我们就上路,否则……”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只见肖骏业的面色越变越黑,合同上明确写着几项条款,梁应淮要的也不多,不过是侠客行在大陆被勒令完全停服后,在N国开启新服务器后,他要完全掌控侠客行的所有运行细节,即成为侠客行的实际掌舵人。

    “一场双赢的游戏,你考虑一下,”梁应淮将浅淡的目光投向病榻上昏迷的青年,“还有,既然你把封徵雪也带走,我要补充一条。”

    男人的目光扫向封徵雪,眼角的笑意更深,像极博弈成功的胜者,“封徵雪必须送到我的私人宅邸,而且有关封徵雪的任何实验细节,甚至他的生死,也都由我亲自把握。”

    沉吟良久,肖骏业蹙眉迟疑问道:“你准备对他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意料之外,梁应淮微微垂眸,并没有理睬肖骏业的后半句,而是颇为正色地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封徵雪作为异常玩家,参与实验,面临着巨大危险,但如果是作为Npc,核心越强大,修为越高,便也越安全——我打算把他升级成Npc。”

    肖骏业不置可否,毕竟他也希望封大夫活得久一点。

    只见这老头紧咬牙根拿起笔。

    二十分钟后,飞机缓缓起飞,向大洋彼岸飞去。

    **[侠客行]

    与蔺司沉闹到最后,封徵雪是冷着脸走的,尽管他腿脚发软,重心不稳,实在算得上落荒逃。

    月老祠原本静静坐落在一片宁静的山间,周围被茂密的竹林所环绕。当柔风徐徐拂过,竹叶发出轻响,青砖砌成的墙体斑驳了一层层的竹影,琉璃瓦闪烁着夕阳的微光,颇有几分出世的冷气,可这几日,香客如织,步履匆匆,大把的Npc像是朝拜进供的一样鱼贯而入,把这桃源之境挤得有些水泄不通。

    来这里的低阶Npc大多都是智力及语言水平接近于普通人水准——如果在低阶Npc里看,已经算是相当高,然而或许是由于脑子里装满了“这泼天的富贵到底什么时候轮到我”,因而每个人擦肩匆匆而过时,竟然也没人瞧得出封徵雪的格格不入和古怪。

    封徵雪的心中更是茫然不决。

    直到现在,封徵雪都不知道蔺司沉到底要做什么。

    蔺司沉的嘴巴也突然变得严得很,即便是刚刚两人在床上,蔺司沉也不肯说自毁剑心的原因,更不肯回应究竟为何要把他弄到这里来。

    封徵雪甚至试图在他刚释放的时候问,却也依然被蔺某人用一个蛮不讲理的吻,牢牢堵在了嗓子眼里。

    可他越是这般守口如瓶,封徵雪也越是觉得古怪和在意,蔺司沉果然是在对他隐瞒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封徵雪旷工了大半日,却没回月老祠登记处。

    他去找蔺云谦了。

    蔺云谦作为高级首领,不知为何在蔺司沉被系统撸去了“长安城主”的头衔之后,还已然对蔺司沉言听计从,极为忠诚地守在月老祠的附近,使用自己的绝无仅有的琴诀技能,为月老祠的周遭,制造一个无人能够堪破的微妙幻境,而这幻境只针对封徵雪和蔺司沉二人

    ——除非是得到蔺云谦的亲许,否则所有Npc及玩家,看封徵雪与蔺司沉二人,便是他们的易容,而非真实身份。

    其实自从升为高级首领,蔺云谦便一直在蔺司沉的手下做事,做得一般也是大活儿,譬如给整个副本场景添设幻境,或是群体Npc添设伪装,因而其实很久都没做过这种为一两个人伪装的“小琴诀”了,这对于蔺云谦来说,着实有点没有难度。

    蔺云谦这几日倒是颇为闲适,躲在月老祠的西厢小院里弹弹琴、拉拉曲、看看片儿,未曾想到是,这眼见都要入夜了,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门扉被推开,蔺云谦一愣,脱口而出:“哟,嫂夫人!”

    封徵雪的眉心敏感一蹙,大步走进进屋来,面色不善道:“你在做什么?”

    蔺云谦将那两个妹子双修的小片儿从光屏上一关,搓搓手掌心赶忙道:“小爱好小爱好,嫂夫人,这天色都晚了,您来我这儿是要有何要事?”

    蔺云谦平日里有时会叫蔺司沉“哥”,所以到了封徵雪这里,便自然而然地喊出了一句嫂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只见封徵雪的眉头皱得更紧,径直走进蔺云谦的房间,在那西厢房的床铺上一坐,眸光冷如冰雪,开门见山对那蔺云谦问道:

    “蔺司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把我安排到这里,你最好尽快告诉我。”

    蔺云谦大抵猜到了封徵雪到访的目的,然而却也没想到封徵雪居然如此直白,一时之间连“太极”都没法打,什么推脱隐瞒的话术,也都用不上,心里有些发怵道:

    “……不是我说嫂夫人!城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一听命办事的喽啰……”

    这蔺云谦的声音越说越小,心中只想送客。

    然而却见坐在榻上的封徵雪,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漂亮得过分的眉眼垂下,竟做出一个蔺云谦死都没想到的动作!

    封徵雪把鞋子给脱了!

    蔺云谦彻底蒙圈,目瞪口呆地望着封徵雪俨然一副脱了鞋就要在他床上躺下的样子,两眼一抹黑,整个人都药傻了:“我操?!嫂嫂嫂嫂夫人……!!您您这是干嘛啊???”

    只见封徵雪的脖颈上明明还带着明显的吻痕,就连那冷淡的眼角都是红的,八成是刚刚和蔺司沉睡了一张床,被嘬了一身的印儿,才从蔺司沉的床上下来,然而却情绪稳定:

    “你不说,我便把蔺司沉叫来。”

    清冷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不平静的是蔺云谦。

    蔺云谦整个人都要被这俩人气得喷血了!

    垂死挣扎,最后嘴硬一把:“嫂夫人!我真什么都不知……”

    “恩。”

    封徵雪在床上和衣躺下。

    长发如黑夜的瀑布,凌乱地披散在泛着浓重男性荷尔蒙味道的床铺上。

    眼中似闪烁着水光,疑似疼痛的表情。

    咔嚓一声。

    封徵雪对着自己的脸截了个图,反手便把蔺司沉的聊天窗打开。

    蔺云谦连忙大喊,缴械投降:“操别别别!我我我说还不行吗?!”

    第57章

    蔺云谦太阳穴直跳,他跟了蔺司沉将近十年,可以很自信地说,没有人比他蔺云谦更知道封徵雪在蔺司沉的心中是什么地位的,毫不夸张地讲,封大夫那就是蔺司沉的心尖尖和命根子!

    ——起码在封徵雪出现的以前,蔺云谦是无法想象蔺司沉对任何人这么好的。

    蔺司沉把自己用了十年的佩剑送给他!

    蔺司沉还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直没舍得绑定的“父亲的长袍”也给送他!

    蔺司沉甚至把自己最重要的剑心,一股脑儿地做成那种丢人现眼的“亲亲券”,也也也送给了他!

    蔺云谦人晕了,这要不是蔺司沉放在心尖尖儿上宠的人,还能是什么啊?

    根据他蔺云谦的观察和感觉,如果朝着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剧情确实很快就要进展到《高阶首领设定集》里所设定的:“蔺司沉深恋上一人,掏心掏肺,然而却换不回一点真心,介于心上人一直无动于衷,蔺剑神终于黑化。”

    蔺司沉为了防止自己黑化,做出了一系列的努力。

    可现在的问题是,封徵雪这一番动作,简直把蔺云谦吓得冷汗直流,就差跪下来给封徵雪磕上一个了!

    这封大夫看上去很温文,一副不会来事儿的冷淡模样,谁能想到做起事情来居然会这么彪悍呢?!为了问出“蔺司沉为什么会自毁剑心”,甚至能追到他蔺云谦的床上来???

    但见封徵雪那双眼睛,如同晶莹剔透的湖水,深邃而清澈,定定地望向自己——不得不承认,封徵雪彻底冷下脸的时候,气势极其慑人,甚至和蔺司沉生气的时候如出一辙。

    蔺云谦满脸颓然,终于是缴械投降了:“好吧,嫂夫人,既然您如此坚持,我就告诉您一些勉强能说的……其他实在是不能说的部分,您也实在是别为难我,我也只是个接任务办事的打工人,想在这游戏系统里活下来而已。”

    封徵雪听他这般遣词造句、用词讲话,眉心微蹙地看向蔺云谦:“难不成你……?”

    “是啊,”蔺云谦点头如捣蒜,向封徵雪坦白道,“我算是全游戏里第一个正式的异常玩家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记不清自己是谁,差点就要死了,是蔺城主把我给救了,所以我哪敢背叛他啊!”

    蔺云谦说得情真意切,可封徵雪从来是那种固执的个性,认准一件事就要一锤子捣到底。

    今天的封徵雪是铁了心要弄清楚蔺司沉究竟“自毁剑心”要做些什么,因而听到蔺云谦情真意切的辩白,实则是狡辩和转移话题,封徵雪也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漠然地眯了下眼,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你先说来看看,”封徵雪淡淡将话题拉了回来,道,“蔺司沉到底为什么要自毁剑心。”

    蔺云谦颇为严肃地点点头,胸腔里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嗯,他不想再做长安城主了,由于高阶首领的职位氛围,都是按照综合实力进行分配的,所以他只有自毁剑心,才能从那个万众瞻仰的位置上,彻底后撤下来。”

    封徵雪眼波如水:“……他为何不想再做长安城主?如果失去实力,不是会面对许多风险。”

    蔺云谦沉默,又是很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自从蔺司沉的剑心破碎之后,蔺司沉的名字便自动从“长安城主”的职位上出名,因而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也无法通过监控窗事无巨细地监察他与封徵雪的一举一动。

    换句话说,当蔺司沉失去了权力,便也获得了自由。

    但是他不打算告诉封徵雪这个,所有关于三次元的事情,蔺云谦都不打算透露给封徵雪。

    于是便见蔺云谦咬了咬牙,选择了另外一条理由道:“就像那些被罢免的中阶首领们一样,首领们的位置是固定的,有人失去,就有人得到,长安城主之位也是一样。”

    封徵雪冷声道:“你是说,蔺司沉时故意把长安城主的位置空下来,让给别的什么人。”

    蔺云谦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沫,“是的。”

    封徵雪清秀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陷在自己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

    按蔺云谦所说,能够当选各大城主的人,都是按照实力排辈。

    那蔺司沉是要把长安城主之位空出去。

    是要空给谁?

    是江湖武林排名第二的洛阳城主梁应淮?还是原本的实力第五位的高阶Npc暮雪潆?蔺司沉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封徵雪目光闪动,冷眸中一闪而过一丝不耐。

    他厌烦蔺云谦始终对他“有所保留”,就像蔺司沉对自己“完全保留”一样。

    一时之间,封徵雪竟没来由地想起以前问诊时,有些个别病人,因各种原因隐瞒病情,或是隐瞒病因,这种隐瞒让封徵雪感到非常不适,就像是蔺司沉没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似的。

    封徵雪也隐隐觉出自己情绪的古怪,然而他身在局中,这情绪来得自然而然,他已经深刻地感觉到,如今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以前科室里,那个天天去翻暧昧对象空间和朋友圈的小姑娘,一旦对自己的想法没能满足,心中就莫名升起了一股烦闷,倒也不是神格起,只是心脏发涨,似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情绪,萦绕在心间,变成了一抹散不去的忧愁

    ——俗称为情所困。

    封徵雪淡淡地垂下眉眼,像不动凡心的神祇,眼角眉边沾染了一抹属于凡间的绯丽。

    正此时。

    房门蓦然被推开!

    一大群身穿飞鱼服的蒙面人,凶神恶煞地冲将进来。

    为首一个蒙面人高大威猛,身姿矫健,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刀。他眉宇间透着凛冽的杀气,仿如凶神一般,而其身后的众人一个个也同样散发出不可小觑的气势。

    封徵雪顿时紧绷了神经,心中一股寒意涌起,便见为首那人掏出一张通缉令,啪地一声贴在了蔺云谦的脸上,“见过这两人没有?”

    但见蔺司沉与封徵雪的两张脸,出现在通缉令上,下面还写着一行蝇头小字:着重审查“共鸣夫妻”。

    为首的那位大人望向同样易容后的蔺云谦,打量半晌,又越过蔺云谦看向床上的封徵雪,目光一凛,立刻便警惕起来:“你俩是夫妻吧?”

    封徵雪:?

    蔺云谦:。

    蔺云谦差点喷出一口血,冷汗直流,心里发怵,无望地看了眼封徵雪。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从蔺云谦的床上站起来,静观其变,而那身穿飞鱼服的搜查大队队长,颐指气使地不耐烦吼道:

    “把你们的共鸣系统打开,让老子看看。”

    话音一落,封徵雪没有动作,眯着眼看了蔺云谦两秒。

    蔺云谦则是干咳一声,争取道:“大人,这不好吧……?梁城主什么时候也查起这种东西了?”

    稽查大队的头头骂骂咧咧道:“姓蔺的倒是滑头得很,知道自己捅下泼天的篓子,立马就带着老婆跑了——我们梁城主,那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蔺司沉和他姘头。”

    蔺云谦忙道:“咳,倒也不是不能给您看,可是您说说,这都是自己家里吹了灯、盖了被才敢打开看的东西,多害臊啊……”

    “你懂个屁!”稽查大队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梁城主下令,谨防蔺司沉那个狗腿子蔺云谦,用小琴诀帮他们伪装,哼,你这么拖拖拉拉,不会是共鸣系统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蔺云谦看了一眼面若寒冰的封徵雪,心说毁了毁了,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蹭到封徵雪的身边狡辩道:“嗨,您瞧您这话说的,当然没有了,我夫人就在这儿呢,您可别污蔑我哈!”

    话音一落,那蔺云谦打开自己的共鸣系统,但见他的共鸣场景上,686个场景解锁了313个,共鸣伴侣栏上写着一个封徵雪不认识的名字。

    封徵雪眉头一拧,又件蔺云谦垂眉低眼、做小幅低地跟封徵雪道:“咳咳,嫂夫人,你,你要不也快把共鸣系统打开,给这几位大哥看看?没事儿的,别害臊。”

    封徵雪心中道,蔺云谦起码与蔺司沉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害他们。

    于是封徵雪垂下眼睫,按照蔺云谦所说,也把自己的共鸣系统打开。

    但见自己的686个场景里,居然解锁了314个,而在他的共鸣伴侣的ID上,也赫然是一个封徵雪从没见过的ID。

    封徵雪心中赫然一惊,怎么回事?

    方才在柴房里面,自己的共鸣伴侣还是【蔺司沉】本人,共鸣场景也是1319个,怎么现在全都变了?

    封徵雪极度镇定地看了蔺云谦一眼,垂下眼睫,确定这个共鸣系统,应当是蔺云谦当场伪造的假资料。

    果然,蔺云谦很阳光地扯起一个笑容,对那当差的稽查员解释:“您看吧,哈哈,我们感情真的不错,随便检查。”

    蔺云谦胸有成竹。

    下一刻,却只听稽查员问:“诶?可是你媳妇儿这里,怎么比你多解锁了一个地图啊?”

    顺着那稽查员的目光看去,蔺云谦的笑容便从脸上凝固。

    看清地图后,蔺云谦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坏了,刚刚一着急,就把自己的解锁场景直接粘贴到了封徵雪的伪造共鸣场景里,忘记检查封徵雪原本的地图是不是空的了!

    就像是文件夹里还有一个文件,忘记删除便粘贴复制了一样!

    而那多出来的新解锁地图名为:

    【双修地图解锁之柴房】

    【剑修意愿度:100%】

    【杏林意愿度:60%】

    (双方意愿度均达50%以上,共鸣系统可以启动)

    【修为加成:主动方-1000;承受方+1000】

    【经验加成:主动方-40000;承受方+40000】

    【核心加成:主动方·剑心+100;承受方·仁心+100】

    【金钱获得:主动方+0;承受方+0】

    【解锁新姿势:贴贴】

    【解锁新称号:相敬如宾】

    【解锁新建议:更深度的双修效果会更好哦~】

    【解锁丈夫的心声1:好轻啊,会不会不耐草啊?】

    【解锁丈夫的心声2:好险啊,刚刚在被子里放屁差点就被发现了!】

    蔺云谦没有办法,只好将计就计,抖擞着手指指向封徵雪:“你!你的这个丈夫是谁?”

    封徵雪瞥过住某处,眸光微凉:“还能是谁。”

    “你…你居然!”

    “关我什么事,”封徵雪一脸漠然道,“是你哥自己贴上来的。”

    第58章

    “关我什么事?是你哥自己贴上来的。”

    封徵雪话音一落,蔺云谦和蒙面人眼色各异。

    众稽查员面面相觑,好家伙,大哥和弟媳乱搞是吧?

    蔺云谦则是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心说自己问他这个干嘛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其实蔺云谦早看到了封徵雪的“惨状”,包括但不限于嘴角被啃破,脖子被嗦红。但蔺云谦也不是很确定他的那位好大哥,到底按着他的这位漂亮嫂子,做到了哪种程度。而按照游戏共鸣系统的规定,只有当共鸣双方的忄生器官,在得到对方的接触,并且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满足之后,共鸣双方的地图成就才会被系统解锁。

    也就是说,谁能想到!

    蔺司沉这老小子,手脚能快到这种程度啊?

    和叶初凉聊的时候,不是才刚醒了半柱香吗?!

    聊着聊着,这么快就把他老婆给上了?!

    蔺云谦大为震撼。

    尽管他只是本能地在给自己的“失误”找理由。

    与此同时,封徵雪望着眼前鱼贯而入的人,只见稽查员们颇有兴味,一个个都跟锦衣卫似的,穿着气派的飞鱼服,带着繁复的面罩,面罩下面露出的眼睛里,分明灌满了好奇和笑意,满眼都是要看八卦的模样。

    那首领也放松警惕,不以为意地安慰那易容后的蔺云谦笑道:

    “嗨,兄弟,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儿能不添点绿?我你看你老婆这么水灵,出个墙也是正常——”

    说着,就要往封徵雪的脸上去摸,似乎想检验他脸上有没有易容。

    “啪!”

    封徵雪亲自拍掉那人的手。

    而那得知自己“被绿”都没那么激动的绿帽男也瞬间急了眼:“诶诶诶!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别他娘的对他动手动脚!”

    显然,比得知自己媳妇和他哥睡过,还要激动太多。

    稽查大队的头头目露疑惑,心说不就是摸下脸吗?

    比睡过还严重吗?

    原本,小头目也只是打算确认一下眼前的杏林戴没戴人|皮|面具,而现在,他彻底站定了。

    因为眼前这小杏林,的确是十分可疑了。

    只见那稽查小头目,拿出了洛阳城主印发给他们的《稽查“封徵雪”的工作方法》——一本被他们奉为圭臬的白宝书,细致阅读起来。

    由于全息游戏终究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东西,和人类的大脑意识息息相关,所以全息系统排查Bug与网游系统有着相当大的区别——不可能让程序员根据查“01代码”去搜索游戏异常,只能依靠类似于人类社会的手段和方式。

    梁应淮组建了一支稽查大队,而里面的所有队员,都是优秀的中阶Boss,他们完全是根据梁应淮的意思办事的。

    于是但见那白宝书上面写着:

    《稽查“封徵雪”的工作方法》

    经过组委会的总结与研究,现将“封徵雪”的部分特征总结如下:

    1、封徵雪不喜欢碰触

    2、封徵雪不喜欢解释

    3、封徵雪的身体很敏感,可能是伤痕体质

    4、封徵雪时常会冷着脸

    5、封徵雪很在意蔺司沉

    ……

    哦?

    好,好,好!

    那男的打量着眼前的漂亮杏林,疑心更重——现在除了这第五项以外,其余的项目

    岂不是全都对上了?

    稽查大队现在地毯式搜索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像是能对上四项的!该首领不敢怠慢,立刻对眼前的二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有些关键问题要审问,还请两位配合。”

    蔺云谦闻言一怔,封徵雪面色冷然。

    正此时,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同样身穿飞鱼服的女人,一路小跑地赶上前来,对那首领贴耳报道,然而,半个房间的人都听到了:

    “报!柴房里找到个人,很可疑!好像是眼前这琴师的大哥!”

    首领:“怎么个可疑法?”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正在洗澡,一边洗一边在唱歌。”

    首领奇怪道:“唱歌怎么了?”

    女人难以启齿道:“额是歌词内容,的确比较奇怪。”

    “哦?什么内容?”

    下属沉吟一下,调出一个音频文件,首领点头,于是音频当场播放。

    但闻一个好听磁性的男声,的确颇有几分五音不全,伴随着喜庆悠扬的节奏,振聋发聩般的歌声也从光屏喇叭处传来:

    “哥有老婆~他很爱我~漂不漂亮~是哥的选择~”

    “哥有老婆~你别再诱惑我~不能背叛她~和你去生活~”

    世界在此刻静止了一瞬,仿佛世界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虚幻,唯有蔺司沉那富有穿透力的大白嗓才是真实。

    封徵雪:

    蔺云谦:

    稽查队众:

    首领沉吟半晌,又掏出一本《稽查“蔺司沉”的工作方法》,翻开,一再确认,在这一本白宝书上,的确只写了七个字:

    【蔺司沉,傻逼一个。】

    稽查首领深吸一口气,命令道:“带过来,把他们放一块看看。”

    手下的人有点犹豫,支支吾吾道:“啊万一要是蔺城主,我们会不会打不过?”

    首领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事到如今,蔺司沉为了躲避追查问责,自毁剑心,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长安城主了,哼,梁大人都说了,我们几个对付现在的他,绰绰有余。”

    半炷香后。

    但见一只湿漉漉的顺毛的蔺司沉,人高马大的,却像一只被打湿的可怜大狗勾,被四个黑衣人,压倒了庭前——颇有几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落魄。

    然而当事人似乎毫不在意,又或者说,他毫不意外。

    蔺司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分明找不到任何的愤怒火不甘,抑或是任何负面情绪,就像是眼下的这一环,也是他的设计一样。

    只见蔺司沉的目光,下意识就找到了封徵雪,于是那双眼睛噌地就亮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一如往常的每一次,看到封徵雪时那样。

    封徵雪颇为回避地将目光转开,闷着声不去看他。

    他是真的有点害怕蔺司沉会大嘴一张,一声“雪雪”就喊出嗓子来。

    而封徵雪身边的蔺云谦,则是尴尬不止亿点点,下意识就往原离两人的方向挪了半步,自然而然地,把封徵雪身边的位置,给蔺司沉留了出来。

    “——他是你哥吗?”

    蔺云谦吞了口唾沫,看了眼封徵雪,一脸沉重地答道:“是。”

    稽查队的首领轻轻扬起,对下属道:“去,把他的共鸣系统打开,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和他弟媳搞过了的。”

    一声令下。

    蔺云谦的面色彻底酱成了猪肝色。

    封徵雪仍是面无表情,毫无所动,目光定定地望着蔺司沉,眸色阴沉沉的。

    但见蔺司沉眼色一滞,被几个稽查员按在手里,倒是半点也不挣扎,嘴巴一张,张口对着封徵雪便是:

    “哦?弟媳,”深邃的眸子里笑意幽然更深,对封徵雪道,“谁啊?你么?”

    封徵雪淡淡抬眼,瞥了他一眼,一脸懒得说话的看智障表情。

    而蔺云谦:!?!

    草草草草草!!!

    众人:哦?~

    稽查队队长面色阴冷,心中更加笃定,几乎就要确认眼前这两者的身份,然而他毕竟没有任何证据,于是对下属道:“来啊,把这三个人给我关进屋子里去。”

    “哪间屋子?”

    “当然是那间屋子。”

    手下皆是了然之色,同时一脸震惊,“哇,首领,把他们三个人一起关进去吗?”

    “是啊,三个人是不是有点子太刺激了。”

    “首领,我记得那屋自从修好以来,好像就没用过吧?”

    而那首领道:“哼,你们懂什么,只有一起关进去,看他们的互动,才能看出最真实的关系。”

    一帮人搁这儿打哑谜。

    封徵雪仍旧是作壁上观,一副看戏的表情静静地看着蔺司沉的表演。

    蔺云谦则是急得像火烧了屁股,一边疯狂给蔺司沉使眼色,一边使劲儿咳嗽,那意图明显得甚至连封徵雪都看懂了,大概是在问:

    “走不走?到底走不走啊?”

    “要走现在还有机会,我能把你们送出去!”

    ——不说别的,蔺云谦一个高阶首领,抵抗一群中阶首领,就算不是绰绰有余,也是勉强够用。

    然而蔺云谦的“媚眼”像是抛给了瞎子,蔺司沉只是简短地剜了他一眼,一双痴情的眼便像是钉在了封徵雪的身上。

    从脸划到颈,从颈掠到腰。

    几近痴迷。

    没给蔺云谦任何反应。

    于是黑衣人上来压他们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反抗,便轻而易举地将三个人眼睛蒙上,押入了一个房间。

    一扇沉重的门被推开,浓郁的木香气息瞬间笼罩。

    暖黄的烛光映照在墙壁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这是一间看上去,分外正常的客房。

    然而当房门一关。

    三人的界面同时刷新:【双修地图之-不口口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封徵雪眸色一凛。

    一双沉如钢铁的手臂,下一刻便牢牢箍住他的腰。

    无法撼动。

    “先把这地图开了吧。”蔺司沉凌厉的眸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蔺云谦,带着阴沉的笑意,眉眼一横,对那蔺云谦道:

    “你媳妇儿,先借我用一下吧。”

    蔺云谦:……

    封徵雪眉头紧蹙,回首去看,“有病就治——嗯!”

    蔺司沉贴上来,含住封徵雪轻薄的耳垂:

    “亲一口,弟媳?”

    封徵雪:?

    第59章

    不口口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一张自从被开发者制作出来之后,就从没对外开放过的副本地图。

    地图的任务内容,含有随机刷新的口口方式,完全看脸刷新,帮助体验者们拥有更新奇的口口体验,然而,据说只有当倒计时结束惩罚完成,或是任务完成且地图解锁后,监视记录的过程才会向副本管理者公布。

    是的。

    公布。

    但是只要这三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屋子里正在发生些什么。

    蔺司沉似乎是对规则烂熟于心,于是自从进了地图,便开始肆无忌惮,他的脸皮厚得很,一点不介意别人看。

    尴尬的是正常人蔺云谦,还有封徵雪。

    自从封徵雪被蔺司沉从身后抱住,也潦草地看了眼任务通关的要求。然而只一眼,封徵雪就像是被那红字烫到一般,立刻瞥开眼,把目光撤了回来。

    封徵雪也无法详细描述,总而言之,那解锁双修地图的要求,即便是相处很久的老夫老妻都会感到害臊的事,起码在封徵雪前30年的观影体验里,都极少看过这样剧情的片子,而这个地图居然是两个人做,还有个第三者要全程在旁边观看。

    蔺司沉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厚脸皮,一脸接受度很高的样子,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或许是三观不同。

    封徵雪气到头脑发懵,轻声闷气地问:“所以,你是要我当着蔺云谦的面,和你做?”

    蔺司沉笑笑,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黏黏腻腻地狡辩:“这地图的任务是随机生成的,进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任务这么刺激,哈哈,我觉得可以把蔺云谦的眼睛耳朵给堵起来?”

    蔺云谦崩溃捂了下额头。

    心说你俩要聊就聊,能不能别带我。

    封徵雪前所未有地严肃,声音冷得很:“你觉得这很好笑,是么?”

    蔺司沉的意识分裂过,相当于大脑被改装过,在羞耻心的方面很欠缺。

    只见他眼中似有既缠绵又偏执的情谊,轻轻对封徵雪说:“雪雪,这张地图不好开,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可能就集不齐了。”

    话音一落,蔺云谦便心说:坏了坏了,这话怎么能这样说,大哥你搁这儿集邮呢?!你说是为了开双修地图,嫂子得多下头啊?

    果然。

    不出他所料,蔺司沉不解释还好,这般一解释,封徵雪的面色登时就彻底黑了下来。

    封徵雪竭力维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鸡皮疙瘩和冷汗确实爬了满背——突然之间很心惊,心像是猛地跳了一下,便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彻底停止了跳动似的

    即便封徵雪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蔺司沉,也是万万没想到,蔺司沉是为了开双修地图才把他带到这里,这是…在拿他,当成交酉己的对象相处吗?

    封徵雪猛地偏开脸,眉头紧蹙着,目光隐忍着极其嫌弃的恶寒,满脑子只有五个字:

    为了开地图。

    然而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几近镇定地问道:“所以你缠上我,就是为了和我开遍1319张地图?”

    蔺司沉一愣,想了几秒,轻声细语,也很认真地回答他:

    “当然不是,靠近你是因为喜欢你,只是以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也到了这个份上了嘛,我就想顺便把地图开了,就像很多感情很好的夫妻,也会想情不自禁就要做——”

    “爱”字还没出口。

    ——啪!

    一声脆响。

    封徵雪掴在了蔺司沉的脸上,很用力。

    封徵雪觉得脑袋嗡嗡叫得厉害,内心也躁郁,因为蔺司沉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魔幻得发怵,而蔺司沉解释的样子就像狡辩一样荒唐。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将“滚,别来找骂”几个字,咽到肚子里去。

    蔺司沉一愣,眼睛眨呀眨,带着一只红掌印,低沉的声线小心翼翼地夹出了好听的气泡音,立马低头认错:

    “喔,对不起,没有提前问过你,是我的不对,你不喜欢就不做了,我们一会儿,等倒计时结束出去就好……”

    蔺云谦吃瓜吃得很爽,观测着蔺司沉这副乖巧的面孔,真是嫂夫人要往东,他便不敢向西。然而封徵雪却觉得,自从柴房出来到现在,自己从身到心都冷得厉害。

    自打封徵雪与蔺司沉密切接触以来,便一直在想,完全融入了全息游戏的蔺司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明明如此真挚,自己却总是觉得有些看不清他一般。

    封徵雪当然相信蔺司沉是喜欢他的,毕竟蔺司沉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我超爱”,好像满心满眼都是封徵雪。

    然而这样的神色看多了,封徵雪却一时间感到有种无措,甚至有一点点窒息,封徵雪的心中却觉得越发疑惑:这个人,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炙热的爱呢?

    封徵雪不是不理解“蔺司沉喜欢他”这件事,封徵雪是不理解的“蔺司沉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这件事。

    就算是一见钟情,

    就算是一夜贪欢,

    也不至于会“爱”另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就好像一根粗壮攀援的藤蔓,要将他缠得窒息了似的。

    难道是游戏设置,给这人的生成了一些无法拜托的“恋爱脑程序”?

    所以不知怎得,当蔺司沉当着外人,再次又抱住封徵雪,封徵雪心中便本能地升起了一种厌恶,而且这种厌恶还越来越强烈,就像是一个独来独往习惯了的人,对“亲密关系”和“亲密接触”最本能的抗拒。

    疑心上来,封徵雪仔细一想,蔺司沉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此世,其实都并不十分了解他的为人,如果能这般上头,无非是看上了他的交酉己价值。

    譬如皮囊和身体。

    封徵雪静立许久,目光划过地面,才问出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像是给了蔺司沉一个机会:

    “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一个十答九输的经典问题,身在其中的封徵雪却想不明白,于是只见蔺司沉那双会笑的狗狗眼,很开心地弯了起来,很天真道:

    “喜欢哪能说的出原因,我就是一看到你,就感觉很喜欢。”

    封徵雪“嗯”了一声,眼光却渐渐淡下去了——他突然想起之前老同学说的,满脑子都是另一半的人,最容易意难平,最容易心生偏执,最容易脑门一热,一刀把女友砍了上社会新闻。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是故意要想到这么扫兴的事,但他望着蔺司沉的浓情蜜意,实在是又想到《高阶首领设定集》中对于“高冷剑神蔺司沉”的描述:

    【求而不得,铸剑杀妻。】

    蔺司沉的设定全集没有对他妻子有过半句正面描写,只是侧面地提到过一些关键词:

    杏林、温雅、

    男妻。

    拒绝、忤逆、

    不愿却被强迫行房事

    后来,蔺司沉走火入魔,情绪失控,便在带着妻侣解锁了1319个双修地图之后,又将不爱他的妻侣杀掉,并把妻侣的“仁心”,铸成了自己的“剑心”,彻底黑化成一个反派角色,成为全游公敌。

    这段剧情自从有“蔺司沉”这个Boss以来便一直存在,却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变成现实,蔺司沉以其开朗沙雕的性格,扮演着高冷剑神蔺城主的同时,又抗拒着成为反派大Boss,而封徵雪最初接触到这设定,就像是看故事一样,没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连蔺司沉缠在他的身边求爱,也极少会想到此事。

    但自从刚才在柴房里,和蔺司沉有了最亲密接触之后,短短不过半时辰的时间,封徵雪便已想到这情节数十次。

    封徵雪开始有点讨厌蔺司沉总要贴上来,一点边界感都无,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自己,可是这个人看起来,也同样很难摆脱。

    然而封徵雪不知道是

    在二人在柴房肌肤相贴、地图解锁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转动起来。

    他正式成了蔺司沉在剧情设定中的男妻。

    “你真的生气了嘛?”蔺司沉求和的声嗓缠着绵绵的情谊,满腔柔情地再次贴上来,“别生气了。”

    封徵雪胸中的郁结与烦闷却成倍地增加。

    微微凝眉,强忍一小会儿,心中就又生出些许不耐烦。

    封徵雪冷眼望着角落里发抖装蘑菇的蔺云谦,回眸,勉强对着蔺司沉笑了一下,忍住莫名的情绪,对蔺司沉道:“别闹,有外人在,你先放开。”

    蔺司沉挑挑眉,低沉的声嗓带了点难以抑制的喘息:“那我是内人么?”

    封徵雪眉头微蹙:“内人?”

    某人狗头猛捣。

    封徵雪薄唇轻抿,微偏开头,后退半步,维持了熟人间的距离,有几分强硬地冷漠道:“你顶多是内科病人。”

    ——就像蔺司沉在问他“要不要和谈”时那样,封徵雪还是没有给他们的关系盖戳定论。

    话音一落,蔺司沉便像只不开心的小狗,耷拉了一张帅脸,强颜欢笑,“好吧,没事,反正我全身上下多少有点毛病,你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封徵雪正面夺回话题主动权:“不看——你剑心自毁,到底打算做什么?”

    蔺云谦心想这下倒好,嫂夫人还真是执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又纠结回最初的问题了。

    蔺司沉脖子一梗,讷在原地没有再讲话,他本是想等稳定下来,再跟封徵雪全须全尾地细细道来。

    其实他自毁剑心,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一是为了不再被系统全程监控,能和封徵雪过二个人正常的夫妻生活;二是为了让出“长安城主”之位,保证封徵雪的安全。

    虽然蔺司沉也不能确定,但蔺司沉觉得,只要他的境况与设定集上写的不一样,自己的剑心不在,也不再是长安城主,所谓的“杀妻证道”便也不会出现,封徵雪和他在一起,应该就是安全的。

    再者,就算他的剑心毁了,深厚的修为与超高的等级却还在,只要他和封徵雪隐姓埋名,没有人能找到他们,那他的这些修为,对付一下普通的中低阶Npc,还是绰绰有余的。

    蔺司沉几乎什么都算到了,然而面对封徵雪审视且冰冷的目光,蔺司沉的心脏,还是升起了几丝很明显的胀痛感。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握封徵雪的手。

    然而却被封徵雪一把甩开,声线微凉地警告:“别碰。”

    啪嗒一声,封徵雪腰间别着的【爱老婆的石锤】哐然落在蔺司沉的脚上。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在一时之间尴尬到顶点。

    封徵雪冷凝着眉,垂眸看去,就见蔺司沉的大脚丫登时就红肿了,大拇指的指甲劈了一半儿,汨汨地流着血,也算是见了红。

    蔺司沉见时机刚好,深邃的大眼睛抬眼一望,见封徵雪关心他也看过来,于是立刻抱着他的43码大脚,一屁股在地上蹲下来,竟也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好疼啊,雪雪,你弄疼我了”

    封徵雪:?

    躲避着蔺某人的目光,封徵雪默不作声地翻开自己的背包,去找绷带。

    就见一个红色的①出现在自己随身背包上。

    封徵雪将之打开。

    一个浅蓝色的小纸片,从背包里掉了出来——是蔺司沉潜意识中的东西,这下被“爱老婆的石锤”锤了出来。

    是[道歉券],和前世那种粉色[亲亲券]的同款,放在一起捆绑售卖的那种,既久远又土包,上面写着[脑婆脑婆对不起,尊滴尊滴好爱你]。

    封徵雪以前看过,有被土得脚趾抠地的经历。

    然而此刻。

    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张就要飘到蔺司沉脚边的蓝色小纸条。

    一把塞回了包裹中,合着以前那张从自己的潜意识里掉出来的粉色的[亲亲券]捆绑售卖的那种。

    封徵雪默默垂眼,将两张券放在一起。

    “那是什么?”好奇心害死狗,蔺司沉忘了装柔弱了。就见封徵雪面无表情地弯下身,像是要检查脚趾的伤势,蔺司沉连忙把伤脚往后缩,拒绝地有点着急,连声音都不夹了,低沉的声线有些哑,带了些许惶急的命令:

    “——我开玩笑的,不用你。”

    微凉的体温,将蔺司沉的脚踝一把握住,封徵雪在蔺司沉的脚边半跪下来,处理伤口,每一个动作都很温柔,格外小心翼翼。一如当时的那个少年,往他病历本里,去塞亲亲券时那样。

    很小心,很小心的。

    第60章

    [现世]

    私人飞机缓缓降落在N国一个隐秘的私人海岛上,宛如一只孤寂的海鸟在广阔的海洋中找到了它的阴暗庄园。

    岛上的植被稀疏凋零,被污染的沙滩一直延伸到那汹涌的海水中,而在这片被化工废水所侵蚀的水域中,生命已经荡然无存,曾经碧蓝的海水如今变得浑浊而不透明,鱼儿死亡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一行人下了飞机,踏上沙滩。

    恶臭的毒气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薄弱的云层洒在身上,却无法掩盖着岛上的黑暗氛围,而这个私人海岛,也仿佛是被遗弃的鬼域。

    几个医务工作者从私人飞机上运下一只担架,青年面容苍白,身体轻盈瘦弱——人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他,却依然改变不了这人看上去活不久了的事实——只见他的右腿上有伤痕显露出来,虽然已被绷带绑起,血也已然凝固,大片的血迹却依然触目惊心,应该是经历过一次大量的失血。

    约莫走了几十米,只见那随行医生的脚步突然止住,满脸谨慎地回头,向那肖骏业问道:“肖先生,我们这样做,真的不是万劫不复吗?您是真的要让我们在这里工作么?”

    肖骏业有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放心吧,生活物资都会定时定点地送过来,在待遇上,也根本不会亏待你们。”

    “可是这样的海岛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啊,更何况要在这里‘研究’一个植物人了……”

    “你懂什么?”肖骏业有些不悦地阴沉着声音道:“这里有最先进的设备,更是一个没有人会查到,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的地方——在这个太平洋小岛,我可以保证任何的国际警察都查不到,你们可以放心从事一切的研究”

    老头子跟那医生解释起来格外不耐烦,然而话音一顿,却蓦然转向梁应淮,挑衅笑道:“梁应淮,你是不是也后悔了?我的后悔药只卖你一个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梁应淮眉心一凝,望了眼封徵雪的安静美丽的脸,声音淡淡道:“我不会后悔。”

    肖骏业闻言一愣,再次感到疑惑:“怎么?你和这个封徵雪私交好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说,你已经抢蔺司东西抢上了瘾?”

    梁应淮挑眉懒懒笑道:“怎么可能?”

    肖骏业也笑:“还说错你了?”

    梁应淮摇了摇头:“自从蔺沉风去世以后,我就从来没把他当成过我的对手——蔺司沉现在一个全职Boss,以牺牲生命为代价才获得了虚拟的力量,而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有什么可嫉妒他的。”

    肖骏业所说的是在很久以前,梁应淮还是个小实习生时发生的事,那时的《侠客行》,作为国内最首屈一指的全息游戏,也算得壮志未酬的年轻人们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的大厂,而梁应淮和蔺沉风,则都是最出色的实习设计师。

    虽然所有实习生都表现出色,但梁应淮这位做惯了天之骄子的名校优等生,却总是输给蔺沉风,因为蔺沉风的存在,而从未拿过小组第一名。

    当时的公司只招收一个最优秀的实习生成为正式员工,梁应淮没能成功转正,直到蔺沉风发生事故,他才顶替了蔺沉风的位置,从此青云直上,他的游戏设计之路像是开了挂。

    可即便是这样,在游戏中分配四大城池时,梁应淮也依然输给了蔺司沉,连现在都始终未能坐上“江湖武林第一位”的宝座,或是得到“长安城主”的位置。

    而作为侠客行最大的老板,也难为肖骏业把这事记了这么久:“那你之前说的,要让封徵雪成为Npc是什么意思?”

    “成为Npc能让实验更具有安全性,也可以使他的意识彻底被系统改写和控制,难道不是么?”

    肖骏业沉默半晌:“你准备把他设计成谁?是一个新角色?”

    梁应淮漫不经心地,以食指的指腹划,过封徵雪高挺的鼻骨与轻薄的唇线,有些好笑道:“根本没那个必要。”

    肖骏业:“你不会是想?”

    青年微微笑道:“既然他想做蔺夫人,便成全他做。”-

    [侠客行]

    蔺司沉试探性地握住了封徵雪的手,把封徵雪的手手揣到了自己的兜兜里,哦,更准确说是自己的大袖子里。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阴冷的寒意爬了封徵雪满背,但还是忍住了把蔺司沉手掌甩开的那股冲动,声音微微冷漠道:

    “我刚摸过你的脚。”

    蔺司沉愣了一下,那张不笑时很冷峻的脸此时笑容难掩,“没关系呀,来,我帮你洗洗。”

    封徵雪心说他又不是不能动,干嘛要别人帮忙洗,可是被蔺司沉牵着手,走到房间里一个小水盆旁边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反抗。

    但见那铜质水盆上漆已经剥落了一半,露出了古旧的铜色,仿佛隐喻着没落与破败。

    蔺司沉撩起袖子,轻轻将封徵雪的手轻轻抬起,把手放入水中时,封徵雪却只感受到那水漫过手指,温热而舒适。

    封徵雪有几分愣愣地不知所措。

    别说是30多,就算是3岁,也没人帮他洗过手。

    被动地感受着水温渐渐将自己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手掌摆弄着,心跳愈发快,于是余光轻轻扫过蔺司沉的俊朗无俦的侧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连呼吸都屏住。

    怎么会有蔺司沉这样特别的人呢?

    当这个念头从潜意识里轻轻掠过,封徵雪分明地感到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怯意,转瞬之间,浅淡的欣喜缓缓消失,无法自控的不耐愈发强烈。

    ——那种直抵心灵的抑郁像是一打又一打的海浪,叫嚣着警告他,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出蔺司沉的掌心。

    封徵雪有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他身体的本能似乎是这样命令的,而且刻不容缓。

    但封徵雪还是没有,他淡淡地望向盆中的水,像是望向一面澄澈的镜。

    他擅长忍耐。

    蔺司沉的半张脸俨然倒影在镜里,明明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目光也分明溢满了爱意与真诚,像是一只忠诚而快乐的狗狗,仿佛能看到殷勤摆动着的大尾巴。

    狗狗是无辜的,又分明没做错任何事。

    封徵雪强忍住心中的龃龉,背肌的肌肉绷紧,像抗拒着难以抵抗的地心引力一样,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情绪。

    只听他声音发涩,却尽量温柔道:“好了,洗干净了。”

    顺便将自己的手臂向后微微一抽。

    却被男人牢牢握住。

    “还没有呀,还没有打胰子。”蔺司沉有几分腼腆道。

    封徵雪蹙起眉头,垂眉看他,放缓放轻了语气拒绝:“那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我帮你洗。”

    或许是封徵雪掩饰得太过得当,蔺司沉浑然未察他的情绪,仍是紧握着手,用小心翼翼地动作和温乎乎的清水,细细淋过他的每一个指节,比封徵雪大了一圈儿的手掌,将对方细瘦纤长的手指裹住。

    搓来擦去。

    不像是正经洗手。

    没一会,这人又拿过了一盒泛着清香的膏体,涂上了封徵雪的手指]尖儿上。

    桂花味的香膏有点油油的,质地很绵软,不似普通的碱性肥皂,擦在手指上之后非但不涩,反而发光发滑,甚至不溶于水,摸起来有点腻。

    待到蔺司沉傻乎乎地握着封徵雪的手摩挲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一同发觉,蔺司沉擦在封徵雪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靠!”

    蔺云谦的吐槽来得正是时候:“你俩咋用开拓‘那处’的香膏洗手啊?”

    封徵雪眉心一凛,冷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只是眼光更冷。

    蔺司沉冷笑:“一盆水只是摆在这里,你就知道他的用处了?”

    蔺云谦:

    “好了,”封徵雪淡淡地将自己的手从蔺司沉的手心抽出,胡乱搓了几下,用搭在一旁的帕子擦干净,“快些想想要怎么出去。”

    蔺司沉道:“倒计时结束,自然就能出去。”

    蔺云谦摇摇头:“可是我们的身份必然暴露,地图一关,我们在里面做的所有事情都会上传系统——说起来现在的Npc界大多还不知道你谈起情说起爱来居然这么像一条狗吧?你等着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你高冷剑神的形象就再也难保咯。”

    蔺司沉不以为意:“那就不保,我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蔺云谦无言以对,神色复杂地看向封徵雪。

    就见封徵雪仍是浅浅地蹙着眉头,对这腻人的情话丝毫没什么反应,反而面色沉静地问道:“任务失败面临的惩罚是什么?”

    蔺云谦瘪了瘪嘴,把嘴巴闭紧了,眼波流转,没骨头似的赖在封徵雪的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懒散但俊美的弧度,“雪雪,你问这个,倒不如问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封徵雪挑眉,冷道:“滚,不想知道。”

    蔺司沉自问自答:“想你啊,还能想什么。”

    蔺云谦高呼着“老天爷”崩溃地闭了闭眼睛,心说被千八百个治疗追求而面不改色的蔺城主终于沦为爱情的奴隶和别人的舔狗了么?这时就见嫂夫人果然面露嫌弃,默不作声地蹭远了一些,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当真写满了“别来沾我”。

    封徵雪的动作倒是很平静。

    尽管他的身体难受极了。

    蔺司沉越要黏上来,他的身体便约不适,前一秒刚升起一个正向念头,下一秒便生出七八倍的更多厌烦。

    封徵雪想起《高阶首领设定集》中,寥寥几句描写蔺司沉男妻的句子:

    “望而生厌,不胜其烦。”

    心中有了几分不太敢确认的悲观。

    或许,自从两人绑定了共鸣关系的那一刻,他便变成了前·长安城主《蔺司沉的设定集》中,那个柔软可怜,甚至不配拥有姓名的杏林男妻,循规蹈矩地践行着即将按剧本发生的悲剧。

    可是蔺司沉呢……?

    会提前知道他要发生的变化吗?

    封徵雪不确定。

    但他确定是,蔺司沉是和他强制共鸣绑定的人,还是趁自己昏迷时,罔顾自己意愿的绑的。

    一股寒意无以复加地爬遍了全身,封徵雪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右腿发疼,太阳穴狂跳,就连胸腔也变得很闷。

    封徵雪捂住胸口停了几秒,有些艰难地缓和了一下胸中汹涌的情绪,眼见蔺司沉的嘴皮子张张合合,满眼担忧地在跟自己说什么,自己的耳膜却像是挺直了震动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雪雪你没事?”

    封徵雪靠读唇语依稀辨得这几个字,压住胸口,缓缓地摇了摇头,情绪稳定道:

    “没事,不用担心我。”

    声音很温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蔺司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像是蓄满了化不开的忧愁,定定地看着心上人,好像很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把封徵雪拥入怀中,而是对旁边的蔺云谦道:“你先用你的琴治疗他一下。”

    仿佛早就知道封徵雪的状况为何如此,但也没想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随后便听蔺云谦连忙大呼“做不到”,用手哗啦了两下自己的琴骂骂咧咧道:“琴师的确有修治疗的——可我一个全输出琴师就算把琴弦弹断了都没辙啊?”

    两人你来我往地争论一会儿,封徵雪也算是完全看明白一件事:

    蔺司沉并非完全不知,在共鸣双修绑定后,系统会给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带来什么

    晴天霹雳一般,封徵雪突然感觉很累,也有点不想再控制自己做正确的事情了。

    只见他勉强稳住步子走到床边,扶着床边缓缓坐下了,望着蔺司沉背着双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的关心与担心情真意切,不曾作伪。

    只是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无视他的意愿,在几日前强制绑定自己呢?

    封徵雪垂下眼,只觉得荒谬极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和蔺司沉的眼睛对到一处,就见对方很快便心虚地错开了眸子,不知在掩饰什么,搞得封徵雪也一时之间不确定起来——原来,人的爱欲,真的会失去理智到这种程度?

    所以,蔺司沉是因为喜欢,即使知道自己与他绑定后会承担多大的纠结和痛苦,也依然选择将他留下?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口腔全是酸涩,身体全是苦楚,突然之间像是有些想要流泪。

    然而没有。

    封徵雪只是漫无边际地,望着标记着副本的倒计时一点一滴从指尖流过。

    他开始思考一些关乎理性的话题,譬如自己是否有点太惯着蔺司沉,比如这个地方只是蔺司沉任性想来,自己便义无反顾地陪着他来了。

    封徵雪靠在那床头,休息,床铺上的锦缎被褥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不知过了过久,蔺司沉与蔺云谦齐齐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护在封徵雪的身边。

    封徵雪睁开眼睛,下一秒便见房间的结界被解除,就连桌上的香炉也化成了香烟。

    密密麻麻的黑色人潮围在周边,不光有之前集结的稽查队,甚至就连月老祠的护卫也包括在里面,一个个面如煞神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此刻,封徵雪只觉自己体内的不适叫嚣着就要撑爆每个细胞,但光屏上显示着【任务未完成】的醒目字样,接踵而至的惩戒刷新,封徵雪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但见共鸣信物一栏,瞬时发出淡蓝色的光辉。

    霎那间,双修地图也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不同于柴房的明亮色,那新地图被解锁了一半,与完全未解锁的古铜黄有很大区别,带了浅浅的彩色同时,地图上又有一把锁头的标志:

    【双修地图解锁之不口口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剑修意愿度:100%】

    【杏林意愿度:13%】

    (杏林意愿度未达50%以上,共鸣系统不可启动)

    【修为加成:主动方-100000;承受方+100000】

    【经验加成:主动方-400000;承受方+400000】

    【核心加成:主动方·剑心+0;承受方·仁心+100】

    【金钱获得:主动方+0;承受方+10000】

    【解锁新姿势:滚蛋】

    【解锁新称号:相敬如冰】

    【解锁新建议:无】

    【解锁丈夫的心声:密】

    【解锁妻侣的心声:密】

    封徵雪隐约看清了地图说明,便觉一阵暖流从蔺司沉方才握过的手心,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酸疼不适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把熟悉的素剑也出现在封徵雪的手中,大量修为皆由此剑涌向封徵雪的心间,心中的郁结更像是瞬间消融一样,将方才的混乱情绪洗劫似的。

    封徵雪看向那【任务未完成】的惩罚,对自己与其说是惩罚,不若说是奖励?

    封徵雪看向自己一路狂飙升上80的等级,和无限蓄值的修为池,猛然转向蔺司沉。

    而蔺司沉从身后握住他的手臂,手臂贴手臂地教他打出几招。

    “咻——咻——咻——!”

    伴随着几道剑光闪过,七八个围上来的中阶首领还未近身,血条便瞬间见了底。

    “你做了什么?”

    蔺司沉的声线沉沉凉凉:“你愿意,暂时变成一个高阶首领么?”

    封徵雪恍然一愣。

    就听蔺司沉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嗯,你会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谁的爱人,抑或是谁的妻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