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话说自这三人从双修地图里的出来,蔺云谦“小琴诀”所拟造的真人幻象便失效了。
于是,即便是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三人根本也懒得装,干脆恢复了原本的面貌——仿佛乌泱泱的一群人不是奉命来捉他们的,而是来给他们接风洗尘的。
蔺云谦虽然是高阶首领,但是之前一直只听命于蔺司沉,作为蔺司沉的手下,他级别很高,平日里也是较少抛头露面,基本上都是默默做事,可蔺云谦在江湖上里面混了这么久,能认出来他来的中阶首领还是有一些的。
而现在的蔺司沉和封徵雪就不一样了。
“欸?蔺云谦他旁边的那一对儿是谁啊?”
“头一次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别说了,和蔺云谦在一起的一对儿狗男男还能是谁?”
“靠,别闹啊,别告诉我是蔺司沉和封徵雪啊???”
在以往,蔺司沉总戴着他那张红褐色的“关公脸面具”闯荡江湖,从没有人觉得他长得俊俏过,乃至他所有的追随者对“蔺城主”的评价都是:武功盖世,但相貌丑陋。甚至一些小姑娘们仰慕他的声名,想要往上贴时,也都被那张脸吓得望而却步。
无他——长得太凶了一些,拉灯之后都嫌丑。
可如今???
只见那以前一脸凶相的蔺司沉,眼中盛着温和的笑意,似满天星河都沉醉其中,往在最近声名鹊起的异常玩家身边一站,两个人便宛如一对璧人,反观那异常玩家,更是墨发如云,白肤胜雪,一张脸长得是完美无瑕。
实在是太登对!
众人沉默半晌,都没缓得过乏来,直到封徵雪周身所笼罩的升级动画实在是太耀眼,金灿灿的光映照在封徵雪的脸庞上,更显得那张脸泠泠如玉,几个中阶首领才低声地讨论起来:
“好家伙,追妻还得额外换张好看的脸是吧?”
“梁城主真让我们捉住他们?就凭我们吗?”
“废话!悬赏的通缉令都出了,现在连长安城主的位置都空出来了。”
“可就算如此,我们能打得过吗?”
“你这话说的,就算蔺司沉变俊俏了,可他剑心都碎了啊!”
“那剩下两个呢?”
“一个异常玩家根本不足为惧,另外一个蔺云谦,就更好办了,梁城主不是给了法宝吗?梁城主可是江湖武林的最强琴师,最知道怎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话音一落。
咻——!咻——!咻——!
三道凌厉的剑光打了过来,好几个同伴血条见了底,稽查队员们于是也不敢再聊,分分列阵,而那为首的稽查队长则是操起一个圆盾,使所有人的周身产生强大护盾屏障,能够有效地阻挡琴音的攻击并减少其威力。
而下一刻,蔺云谦恰巧刚好架起琴,手指翻飞,逐渐汇聚成高亢的琴音如利刃般划破空间,低沉的音符宛若悲鸣——!
圆盾却将之瞬间尽数吸收,甚至反弹回去,直冲封徵雪与蔺司沉的面门。
铮!
敏捷的剑光毫无意外地接住那反击的琴音,原道奉还打了回去,于是瞬间便将对面圆盾击碎!
三秒钟后,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怎会如此?!绝无可能!”
“蔺司沉的剑心不是早已经?”
那为首的稽查者满脸疑惑地死死盯住封徵雪手中的剑,只见封徵雪的手腕亮着一个粉蓝色的光圈,那应该便是蔺司沉与封徵雪共同的共鸣信物。
对于一对共鸣伴侣而言,共鸣信物一般只有一个,佩戴在谁身上时,便能为谁加成属性,有时甚至会取另外一人的修为、经验、甚至是核心,为佩戴共鸣信物者加成,这也便是治疗职业在共鸣后经常被当作“炉鼎”的原因——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把共鸣信物给治疗门派佩戴。
难不成?
蔺司沉无论是绑定也好,双修也罢,都是为将自己的全身修为与经验,让渡给封徵雪?
太荒谬了!
稽查队长暴喝一声,猛然抬手,其手下围成一个九绝逍遥阵,一个个目光冷冽严肃,手执各不相同的精悍武器,待首领一声令下,所有中阶首领齐齐动手!
下一刻,月老祠便炸起一道道血光!
刀剑相接,白衣染上血色。
一阵激昂万分的琴音之后,幻化的风暴轻轻扫过,仿如在空气中留下的涟漪!而封徵雪那张端方冷傲的侧脸,染上了点点血痕。眼前唰然扫向身前的十几人,转瞬之间,倒下的中阶首领不计其数!
哀鸿遍野。
“他娘的是老子的脑子出幻觉了?我怎么感觉这招比蔺剑神原本的剑招都神呢?”
“你不是一个人。”
Npc们瘫在地上,嗫喏着讨论一些没用的话,有点不想站起来了。
他们的血条唰唰下去一大半儿,就快见了底,而反观封徵雪86级的轻薄血条只是磨掉了个血皮儿,几乎满格。
制约封徵雪身后的蔺司沉,血条也是满的,只是面色发着白象征着内力的蓝条也快空了。
“走吧。”
蔺司沉那把沉凉磁性的声线,对封徵雪说话时总也很温润,似有若无带着几丝笑意。
封徵雪收起剑来,点点头,一个回蓝技能“风雨同归”,甩给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被蔺司沉十分自然的扶住了腰。
接下来,只听一阵嘶鸣长啸,两匹白马踏云而来。
蔺司沉手臂一沉,将那美丽的杏林青年抱于马上,于是但见那美人神色冷冷,一手拉住了马匹的缰绳,又向蔺剑神伸出了另一只手,而那素来传说“不好相与”的蔺某沉便牵住他,借力翻身坐到了他的身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二人扬长而去。
蔺云谦呆呆地牵住另一匹白马,满脸黑线地骂了一声“操”。
入夜后。
整个江湖的街边巷边,都便流传着“蔺剑神变好看了不止一点”、“蔺剑神与妻侣伉俪情深”、“蔺剑神把共鸣信物给对方佩戴”、“蔺剑神的男妻是绝艳倾城”的传闻-
[D级地图-桃源村]
桃源村坐落在秦岭以南,人丁十分稀少,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村落。
虽然桃源村只种橘子而并不种桃子,但“桃源村”的名字听上去比“橘源村”高级得很多,村长便选了“桃源村”这个名字,主打就是一个张冠李戴。
桃源村地处偏僻,房价却偏高,于是很少有新住户能住进村里来。
但这天晚上,桃源村来了一对长相很出挑、面相很登对的年轻人,只可惜是一个是哑巴,一个是瘸子!
据说丈夫是个腿瘸身弱的残废,妻子却是个不会说话的杏林大夫。
村长原本也不想收留他们,只是这年轻残废大手一挥,说要买房,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喂鸭看天,养鱼看月,俺们桃源村,倒是个养鸭养鱼的好去处!”
真正未开化的低阶Npc们语料不多,一边选择着语料,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比划着将那大额的钱票收进腰包,又乐呵呵地提了两只大公鸭,送给那给丈夫推着轮椅的漂亮男媳妇,又重复一遍:
“欸!喂鸭看天,养鱼看月,俺们桃源村,倒是个养鸭养鱼的好去处!”
只见那月色下,青年人面色苍白,眼角微红,颇有几分冷淡的艳色,双手仍是把着木头轮椅的把手,没动作。
而那轮椅上的高壮男子倒是将双臂一伸,把两只鸭子接了过来,客气道:“家妻羞赧,我来我来。”
向村长眉开眼笑,一番点头,抓耳挠腮地搜索语料,眉开眼笑地,对着那推轮椅的漂亮青年竖起大拇指,疯狂夸慕道:
“山高皇帝远,水深马不前!娶妻当娶贤,臀大好分娩……”
蔺司沉:?
封徵雪:?
老汉儿有些难为情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赶忙改口:“啊不不不,娶妻,娶妻?”
封徵雪默然失语,不想再被这低阶Npc选择的新语料创到,于是雷厉风行地拿上新收的地契,面无表情地推着蔺司沉的木轮椅走了。
而蔺司沉脸上的笑容却不见停,手中的大公鸭“嘎嘎嘎”地叫个不停,一路路过了几位来看热闹的父老乡亲,捏着鸭脖子强迫鸭子们跟乡亲们问好。
这些乡亲们全都是桃源村的村民,也都是很混沌的低阶Npc,听说好些年没人来过的村庄里要住进一户一瘸一哑的小夫妻,便看热闹似的等在村口,把他们呆滞却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其中有的人,为了表达善意的欢迎,甚至带来一些见面礼,往那漂亮男妻的手里塞,还没碰到人呢,就被坐轮椅的男人截了胡。
只见男人满面春风,且孜孜不倦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台词,也像是设定好的低阶Npc似的。
当张大婶塞了鸡蛋过来,男人道:“——家妻羞赧,我来我来。”
当李大姨塞了鱼干过来,男人道:“——家妻羞赧,我来我来。”
而当热心的郑大姐端着一碗牛尾汤过来,男人双手已经拿不下了,干脆把鸭子扔了,又将其他东西往腿上一放,塞到那冷俊男妻的嘴边,戏谑道:
“家妻?”
谁知他的“家妻”一言不发,脾气不小,把头偏开了不说,仿佛在用冷淡的目光说了句“滚”。而那轮椅上的男人端着碗一饮而尽,乐呵呵地把汤碗递还给大姐,还道:“好喝,再来一碗!”
郑大姐一怔,从来没见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外乡人过,一时愣在原地。
就听“啪唧!”
一个响亮的爆栗敲在那开朗瘸子的头上,那推轮椅的漂亮青年,有些赧然地对她点了点头,随后便推着轮椅走了。
郑大姐望着二人的背影,脸都有点红,心说赶明儿再熬一锅牛尾汤,给小两口送去便是了。
翌日凌晨。
由于要做工,又要伺候一家子的人,郑大姐平日里起得早,手脚也很麻利,郑大姐提着牛尾汤赶了个大早,想要给那面善的小两口送去,等汤送完了也好下地干活了,顺便也求着二人问问是不是识字的,能不能够教自家娃娃念点儿书,以后也能把娃娃送出去,说不准也能做个中阶首领的!
不说还想不起来。
那两人才刚安顿下来的宅子,便是约莫是十年前一个酸秀才进京赶考后就空下的,大家一直以为那秀才闯着闯着,把自己的小命闯没了,谁知最近才传来了那秀才升成了新中阶首领的消息,全村人都要酸死了。
大姐心下打定了主意,满脸笑容地走近了,悄悄靠近墙角,郑大姐的脚步一顿,面颊唰然红了个彻底!
但闻一阵压抑细弱的哭声,似有若无,如新融的雪水缓缓流淌在山涧,清泠泠的声线发着哑,骂人倒是掷地有声:
“混账滚出去”
随后,哭声更加连绵,听上去可怜至极,郑大姐想起那漂亮男妻的清冷模样,一时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东方初生的太阳,心下也是有点心疼。
原来男妻并非哑巴。
霹雳乓啷的,弄得跟跟打仗似的,还弄得这么久?
大姐灵光乍现,不太聪明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事!
据说,江湖上有一种隐秘的双修心法,说得是在共鸣伴侣双修时,丈夫可以把自己的修为传给妻子,只有在每次主动方的满足之时,才意味着传功成功。
可是……
她怎么好像记得,那得是修为极高的首领们才会拥有的双修心法啊?
郑大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壳子,眼睛里充满了疑惑,随后便听屋内传来一阵凶戾至极的打木庄声,一个低沉的男声随之命令“别撒娇,你先跪好了。”郑大姐大为震撼,当场就把食盒打碎在地上。
啪!
十分清脆。
于是,屋子里的所有声音霎时间都停了。
须臾,一个衣冠不整的俊朗男人,敞着小麦色的大半个精悍胸膛,哐地一声把门推开,倚在门框上的样子,非但不瘸而且看上去体力好极了。
目光像是带了刀子,闪过冰冷的审视:
“做什么的?”
仅四个字。
郑大姐感受得到一阵强大的威压,一时间仿佛连那阳光与风声都凝固了似的!
郑大姐哪见过这种场面,手抖着指了指脚底打碎的汤碗,这时一个冷硬的“滚”字,被一只冷白素净的手腕打断。
郑大姐蓦一抬眼,只见那面色冷白的貌美男妻,一身长袍裹得死紧,领口胡乱地紧束着,繁复的腰带使那瘦腰显得很窄,窄得像是能被人一手掌握。
就算郑大姐是个过来人,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男妻一个劲儿地再看,毕竟这般漂亮的人,无论在男人女人里,都是难得一见的貌美倾城。这青年生得实在是又冷又美,哪怕眼角眉梢泛着薄红,满脸倦意,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也丝毫不失其矜贵优雅。
郑大姐连忙将脑袋埋下去,脑袋更晕乎了。
这时,只见那貌美男妻扯了下自家男人的袖口,声线沙哑地开口道:“行了。”
“你怎么下来了。”
是冷声的责问。
“”
男妻没回话,气氛霎时就冷下来。
而那高大男人冷沉的声音里赫然掺了几分怒,像是质问似的,又问一遍:“——是谁允许你下床来的?”
砰!
小院的门被轰然砸上!
郑大姐隐约看见男妻的裙角离了地,大抵是又被人颇为粗蛮抱起了。
第62章
封徵雪在来的路上,就问过蔺司沉为什么要到桃源村这处小村庄来,是之前就看好了位置,决定定居于此,还是暂时落脚,休整一下再上路。
蔺司沉给出的说法是,“管他呢,看情况,先把能开的地图全开了。”
封徵雪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便觉得蔺司沉已经有点疯魔了——原来蔺司沉现在所有的行为路径并不是为了躲避追杀,而是要带着他把双修地图解锁了。
“你解锁那么多地图干嘛?”封徵雪凝眉冷声道。
“帮你变强呀,你不想变强,然后不受任何人左右,和我在一起吗?”
自从穿进了游戏,封徵雪便像是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对变强实在没什么执念。但对于蔺司沉所说“不受任何人左右”倒是有几分心动的,于是他思来想去的,还是跟着蔺司沉走了。
至于装瘸和装哑,则完全是封徵雪提出来,能够掩人耳目的方式,毕竟比起两个年壮力强的男人,人们还是对残疾人的警惕性要更弱。
可是现在。
如果提前知道,蔺司沉所谓的“开地图”如此辛苦,一晚上都不能睡觉的话,封徵雪倒是宁愿之前没有答应蔺司沉一起走。
当柴门砰然一关。
蔺司沉就像是发了疯似的,拎着他的腰把他往肩上一扛。
于是封徵雪瘦削的胯骨直接狠顶在蔺某人的肩头,平坦的小腹也被抵住,生疼,生理性的眼泪登时就蒙上了那双冷淡的眼。
封徵雪的面颊发着热,声音却极轻:“你还有完没完快放我下来”
可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出声,蔺司沉就上了头。
只见这人一手抓在封徵雪笔直的小腿上,扛着人往上颠了一下,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和个疯子似的,蛮力将封徵雪往炕上一摊,话里话外带着几分胡言乱语,还有几分不说人话的偏执:
“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勾引别人?”
封徵雪眉心一拧,不可置信:“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勾引谁了?”
“刚刚那女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封徵雪不可置信地粗紧了眉,真是哭笑不得:“人家是个低阶Npc,又是个年长许多的已婚妇女唔蔺司沉!你发什么神经”
“我就是不许他们看你。”
封徵雪浑身要散架了似的,虚着眼敷衍蔺司沉,希望这人能消停一阵:“好好好,你别发疯了。”
自打两人昨夜正式上床之后,蔺司沉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魂儿似的,完全不像往常一样往他身上贴贴蹭蹭,一整晚的时间,除了最开始的那阵儿算得上温柔笨拙,贴在身边撒娇说“雪雪,我给你我的修为好不好?”的时候勉强还算正常,后面做起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拉扯得封徵雪要散架了似的,封徵雪没什么经验,根本扯不住他放荡不羁的缰绳。
刚开始做时,封徵雪问过:“我要你修为做什么?”
蔺司沉眼睛亮晶晶:“我跟你说过,我会让你在江湖上有自己的名字的。”
封徵雪一愣,望向屋内摇曳的烛火,满脸迷惑。
蔺司沉于是拉住他的手,解释道:“你有了修为便可以做高阶首领,这样以后无论是江湖上有了变化,还是我有了变化,你都能保护自己。”
封徵雪薄唇半抿,“你会有什么变化?”
蔺司沉眸色乌沉,笑意盈盈:“也不一定会有。”
蔺司沉不想再让他问,于是亲昵地贴上来,封徵雪耳根红了一半,没过多久,小房间里只剩下粘粘乎乎的亲吻。
封徵雪很少跟人贴得这么近过,仔细数来,一生中所有的亲密接触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的修为经验暴涨得清晰可见,共鸣系统上很快就出现了双修加成,而且收入不菲,看上去…这种双修的确能让封徵雪获益良多。
可即便这样,封徵雪却也没见得多高兴,因为他越来越笃信,蔺司沉和他进行的双修并不是一种能让双方都有裨益的双修——伴随着他的修为越上涨,蔺司沉反而越神志不清了。
蔺司沉便开始展现出一些异常,或者说看上去更像是游戏设定里描述的那个人——狂躁、兽性、且善妒。于是这才有了大早上去开个门都能被送汤的大姐气得够呛,和平日里那副狗狗祟祟的话痨模样完全大相径庭的。
只见这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封徵雪,声线甚至带着几丝混沌的偏执。
只看还不算完,甚至一把揪住了封徵雪的腰带,提着腰带猛力往上一勒,伸手掴在封徵雪的胯骨上。
“你怎么总喜欢背对着我?”
封徵雪颇为疲惫地抬起眼,“嗯……?”
蔺司沉生闷气:“我不喜欢背面,我更喜欢看着你。”
封徵雪有点哭笑不得,有点回避着他的视线警告,“喜欢也不能一直…多少有点节制,你岁数也不小了……”
“——你居然嫌我年纪大?!”
“我哪里”
蔺司沉那张英俊的脸彻底冷下来,一瞬不转地看着封徵雪,目不转睛的,像个变态似的冷冷道:“之前你看蔺云谦都一看就那么久,看我一眼,眼睛就躲开了,弄半天原来是喜欢年纪小的。”
封徵雪:……
漠然失语,彻底不想说话了。
但见封徵雪的脊柱绷紧了一个极美丽又极脆弱的弧度,回避的姿态摆足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做了。”
“——不行,你还没到88级。”
蔺司沉固执地摆过他的脸,眼睛烧得更红,和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似的。
“我为什么要到88级?”
“因为这都是我们昨天安排好了的,到了88级再睡觉。”
封徵雪漠然失语,心说蔺司沉肯定是ENFJ吧?怎么那么狗啊?这还要安排好,谁跟他安排好了。
就见蔺司沉自说自话又把他抱起来,闷哼哼生着闷气,“你听话嘛,就到88级,有小惊喜的——双修地图好不容易能开。”
封徵雪柔顺温驯的模样看上去安静又脆弱,比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还要更漂亮:“你真的很烦人……”
结果蔺司沉来了一句:“双修啊,都是这样的,你喜欢别人家的男人也会是这样啊。”
所以都是双修的错。
封徵雪开始认真思考,有没有不走捷径的方式可以变强了。
封徵雪原先看过修仙小说,在记忆里,能使双方增加修为的双修往往有两种:
一种是正常双修,说白了就是互利互惠,两人在行过云雨之后,修为都能增长,但缓慢且需要长期进行;
另一种便是修仙界常常为之不齿的“炉鼎”之说,一方拿另一方作为炉鼎,以对方的身体作为自己的灵田,以供自己修炼,说白了就是一方采补另外一方,使其中一方的修为能够飞快增长,而被采补的一方便被称之为“炉鼎”了。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被采补的“炉鼎”都是被动的承受方,所以有些妻侣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很少能活得久,那便是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床上做了丈夫的炉鼎了。
可如今,封徵雪一晚上却连升三级。
说明蔺司沉作为力量更为强大的主动方,非但没有掠夺他的一点儿修为,反而把自己的菁华和修为全给他了。
——蔺司沉做了他的炉鼎。
曾经不可一世的长安城主,悄悄做了他的炉鼎的。
或许是因为蔺司沉的修为功力深厚,虽然剑心已毁,却依然滋养着伴侣,一晚上的成果卓然,双修地图解锁了三张,农家主屋、农家小院儿、农家地窖,封徵雪除了浑身都疼,也在没什么副症状,就连之前对蔺司沉的厌烦感都消解了不少,只是十分浅淡地萦绕在心间。
双修系统机械且忠诚地记录着信息,直到封徵雪的等级又升到了88级,修为池也暂时满到了快溢出来无法消化,蔺司沉才终于如约抱着人睡了。
像一头累坏的牛。
封徵雪却没有很快睡着,他看向最重要是技能栏解锁的新工具:
炼丹。
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一个生活类技能居然是在88级解锁的。
怪不得蔺司沉说88级系统有“小礼物”送的-
话说那郑大姐混混沌沌回到自个家里时,也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她的脑子很乱,想了大半天都想不明白,买下空屋的两个大青年,有手有脚、不聋不瞎,显然是装成哑巴和瘸子,骗取村长的同情心,才换得住进桃源村里来,不然就算给再多钱,村长都不会允许他俩住进来的——桃源村从不接待外客。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到他们这穷乡僻壤里面来啊?
她们这村里,算上狗和牲畜也拢共几十口,一个个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句,就算萌生了自主意识和好奇心,都是被人称之为“特次级”和“特低等”的,像是被粗制滥造出来的产物——这鬼地方,她自己都呆够了,对于那两个青年人来讲,到底以什么好的?
他们那样的人,怎么会来桃源村?
图的是啥?
难不成是要放火烧山、谋财害命?
不会吧……
这两个小伙子长得忒俊俏,一点都不像是歹人。大姐琢磨着琢磨着,又蓦然想起几天前看过画报,心中拿不定注意,装着事儿连饭都没心情吃,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来回乱走几圈,教了一会儿年小儿子画画,又继续在屋子里打转儿。
郑大姐心中琢磨着,迟迟拿不定主意。
小儿子在脚边玩自己的鼻屎,和个傻蛋似的,老父亲也走出屋子来,不利索的腿脚一瘸一拐,口里又念叨着:“宝香?宝香呢?”
直到老父亲口里喊着宝香,小儿子就要把鼻屎往嘴巴里塞,郑宝香才赶紧回过神来,一边拍掉儿子手上的鼻屎,一边搀稳了就要摔倒的老爹。
“爹?你找啥呢爹?”
老父亲眼神不太好,脑子也浑浑噩噩的:“你看看你娘还没回来呢?这天儿都要黑了。”
郑宝香就知道她爹的病又犯了,她娘早被山里的狼崽子叼走分食了,可是爹爹不知道,每天都要百八十次的问。
“爹,我不是跟你说了,娘去长安卖橘子去了么?”
是剧情编好的谎言和说辞。
郑老爹眉心一松,眉梢眼角顿时挤出几条笑纹:“长安啊,长安好人一辈子能去几次长安啊你赶紧传书跟你娘说,让她在长安是该多住一阵儿吧,好好呆一阵儿——要不是,要不是我这破腿,我也跟着你娘去了。”
这是郑老爹最长的一句设定词,几乎每日都要重复七八十次,郑大姐叹一口气,假笑都扯不出来,因为当Npc重复同一句设定词时,其实是意识完全没有开化的表现,只能机械地按着剧情线给他的设定这般走。
郑大姐如今四十来岁,早过了青春美丽的年月,但在村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也算得上是低阶Npc中意识稍微开化了一点的——譬如她能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和自己的剧情线并不是完全绑定在一起的,而作为一个Npc,如果想要自己的生活,是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的。
于是,她将想了好多好多年一句话,终于问出了口。
而这一句,是语料库以外的话!
郑宝香第一次说出一句不属于低阶Npc的台词:
“爹,你想不想去长安看看?”
话音一落,郑宝香胸中激荡着强烈的情绪。
即便老爹没听明白,郑宝香也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那两个大青年看起来像是有能耐的人,绝不是低阶Npc那么简单!
只要这二人不是歹人,
只要自己有他们的把柄,
就能让他们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落日时分。
郑宝香满脸堆满了笑容,再叩响那扇柴门。
是那男妻开的门。
但见那男妻面容精致,脸色苍白,一种凄凄冷冷的破碎感称得上疲乏至极,但又实在是貌美。
然而郑大姐只看了一眼,就自惭形秽地低着脑袋。
她非常紧张,三个字抖成了六个字,却还是咬着牙坚持把一句话说完了:“小,小郎君……你,一个人在家吗?”
蔺司沉在睡觉,封徵雪原本正研究那“高级制药”的生活技能,打着瞌睡听见了敲门。
“不是一个人,”封徵雪冷道,“你怎么了?”
郑宝香唯唯诺诺,终于把那个琢磨了大半天的问题问出口:“你男人!是不是蔺剑神!”
第63章
[现世]
孙海洋喜上眉梢,跟下属公布着他的最新发现:“蔺司沉的剑心破损,就算追不到他坐标,也能检到他实力下降了。”
孙海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可他停顿好几秒,都没有等到任何人接话。
全实验室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
刷手机的、打瞌睡的、甚至玩指甲盖里的黑泥的,应有尽有,就是没有捧哏附和的。
“诶!干啥呢你们,我刚刚说的都记录了没有?”孙海洋声色严厉,就像往日一样,对几个核心骨干一顿输出,但是这一次,骨干们个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儿得根本没人理他。
只有顾时秋打了个呵欠,小声嘀咕出声:“……嗐,算了吧孙哥,这能算是什么好事儿啊?都大祸临头了,你还在这儿高兴什么呢……”
孙海洋没太听清,但知道对方八成又是在跟他唱反调,于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一天天从早困到晚,有种大点儿声说?嗓子眼儿里哼哼什么呢?”
顾时秋缩了缩脖子,齐沐白一听,下意识挡在对方的身前,趾高气昂哼了俩字:
“笑死。”
孙海洋脑袋顶上仿佛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
便见齐沐白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生拽的样子,像看一团垃圾:
“他就喜欢在嗓子眼儿里哼哼,你管的着啊?你是怎么着,眼盲心瞎啊?”
“齐沐白!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咱这小破游能火到今天,不就靠着蔺司沉撑着吗?要不是你一意孤行设计出来的傻逼炉鼎猎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会被玩家喷上热搜,全行业都来看我们的笑话?”
孙海洋:
好端端的突然讲什么大实话。
“炉鼎猎人的失控也是我们预料之外的事,怎么成我一人的锅了?而且这件事和蔺司沉因一己私欲闹得关服有什么关系?!”
齐沐白冷笑一声:“哦?没关系?要不是系统都搞不定那群炉鼎猎人,部分Npc和异常玩家的安全被威胁了,甚至把主意打到他蔺司沉心上人的身上,蔺司沉会发疯?
“好,系统拔不掉的毒草,让一个异常玩家转换成的Npc给拔了,你就就启动程序追杀人家,原来你就是卸磨杀驴的行家啊?”
话音未落,顾时秋懒懒道:“是呀,蔺司沉在的时候,起码这破系统起码还有点救,现在…你不会真以为只靠我们就可以Handle那个垃圾系统吧?”
“好啊好啊!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
孙海洋气了个够呛,面颊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怎么不说蔺司沉擅作主张,把我们中阶首领给搞掉了整整五分之一?我们得要花多久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弥补上这些位置?”
“那不是他们应得的么?”齐沐白抱臂冷笑,“谁让他们和炉鼎猎人沆瀣一气?他们就不该存在。”
孙海洋:“放屁!我今天告诉你们!没有他蔺司沉的侠客行,只会更长久!可笑!一个异常玩家变成了整个游戏里的最强Boss,本来就是一个大Bug!这就是一把悬在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们一个个,身为技术骨干,非但不想着如何去解决了这个不确定因素,倒还真跟玩家们一样搞起个人崇拜了?说出去能不能让人笑话?哼,怎么着,你们是蔺司沉的脑残粉?”
话说到这份上,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女生涨红了脸,像是气得不得了,低着头站起身,将一张纸递在了孙海洋的面前。
“那个孙工,要是您这样说的话,我提交辞呈辞职。”
孙海洋一头雾水,这姑娘平时话少人又乖的,怎么在这时候也给他来找茬?
孙海洋更加暴躁,对着性软的小姑娘更加大声:“——你什么意思?你也要在这种时候气我是吧?”
小姑娘磕磕巴巴,连说话都很难为情,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站出来说话就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然而她言语的内容却没有半点退让,温柔的声线婉婉道来,有一种温和的力量:
“其实在几天前,地震爆出纺织疗养院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决定要走啦,本来我来星恒上班就是慕蔺剑神之名,可能我就是您说的那种‘蔺剑神的脑残粉’吧——您可以看不起我,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以前不知道这些内幕就算了,现在,我是绝不会为没有职业道德底线的公司工作的。”
虽然她这辞呈一交,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随后,又有两个大男生也蹭的站起来:
“我女朋友嫌我平时太忙陪不了她,我也辞职。”
另一个00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哦,还有我,我理由懒得编了,我就告诉你一声。”
孙海洋瞬间傻了眼。
“现在公司这么困难,你们集体离职?!——你们是找好下家了?找好了是吧?你可别后悔!等下家老板来找我了解情况的时候,你们到时候别怪我不给面子,不给你们说好话!”
寂静,沉默。
心照不宣,没人回答。
直到齐沐白冷笑了一声:“快得了吧,以前大家是都不知道,现在?你问问离职员工,谁好意思往简历上去写,自己在星恒科技这么没有职业底线的公司干过?”
孙海洋一看,来硬的不行,这时口气也软了的:
“小齐,你们这样讲话可就太让人寒心了——怎们在你们眼里,公司就是没有底线的了?我们对所有异常玩家的研究,都是基于人道主义的救助,换句话说,我们完全可以为了杜绝麻烦,在发现异常玩家的时候就立刻抹杀他们的数据,反正他们在现实里都已经登记死亡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支付的天价的医药费,冒着风险去帮扶他们呢?但我们没有这样做啊,除了没有家人的异常玩家以外,其余所有在纺织工人疗养院里的病人,我们都是和家人进行沟通过的,医疗费用都由我们承包,还给了每家很大一笔补偿款,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然而作为真正的知情人,齐沐白完全不吃这套:“大家都是搞技术的,你的这些话,骗骗门外汉的就行了,和我们说没用,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梁应淮究竟在研究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的吧?”
现在公司中到处疯传着一个说法——梁应淮不跟他们在一处上班,是因为早就在悄悄研究一种违禁的“买卖”,也就是俗称的“长生不老”之术。
侠客行秘密成立了一个由梁应淮带队的研究小组,专门研究“如何令人死后的意识,能够长久封存在游戏之中”,并想当然地想要研究出固定的穿越程式。
说白了,就是很多肉身本来就活不久的人,想在游戏里寻求永生。
自古以来,人们对“一直活着”这件事就充满了渴望,可想而知,但凡这玩意儿要研究出来,一些得了“不治之症”的有钱人,必然会挤破脑袋要去享受这项新技术,说不准还要游戏去给他们安排一个安全享受的位置,做一个位高权重的Npc。
只要游戏存在一天,他们的意识数据就能存在一天。
而那些异常玩家的数据和身体,或许就是做研究的样本。
——以别人的生命作为“试验田”,实在是无耻之尤。
顾时秋和齐沐白根据之前登入游戏时收集的信息,理性怀疑梁应淮已经出国,封徵雪应该也被作为实验品带走了。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蔺司沉修为削减的同时,封徵雪的等级和修为都在以可怕的速度暴涨,这说明封徵雪既然已和蔺司沉绑定了共鸣cp,那便很大概率会变成Npc。
至于这个Npc,究竟是在梁应淮控制下的“蔺司沉的可怜妻子”,还是能像蔺司沉那般脱离于系统控制存在,目前还是不得而知。
“顾时秋——!”孙海洋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开口,“你可别忘了,你还和梁应淮绑着cp呢,你就不怕梁应淮报复你?”
顾时秋突然被Cue,嫌弃兮兮地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趴在桌子上,冰把头闷在了胳膊里。
“没忘,好烦——有本事我登录,你让他草死我。”
话音一落,很多人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向着齐沐白看去。
便见齐沐白的面色肉眼可见得变黑,锐利的目光扫过顾时秋脑袋顶上的呆毛,把指节捏紧了。
“登录。”
齐沐白烦躁地命令,同时坐入了传感仓。
顾时秋眨眨眼睛:“啊?还登录,咱俩不是才刚出来吗?”
齐沐白:“公安机关给我们的命令是确保现存286名异常玩家的安全——梁应淮出境,极大概率已背离了我们的共同目标。”
顾时秋挠挠头:“……所以呢?”
齐沐白:“所以上线,把你俩Cp解了。”
顾时秋把埋在臂弯里的小脑袋微微斜侧,露出一对晶亮的笑眼,看上去古灵精怪的:
“啊~”-
[侠客行]
桃源村的夏季是个没完没了的雨季。
郑宝香一进封徵雪的家门,外面就没头没尾地下起了大雨,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
因而从院门走到家门的几步路,两人就被淋了个半透。
郑宝香愣愣望着地那青年拐进内屋,内屋里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那青年似乎在床头上翻找着什么。而那桌上的油灯在墙壁印上一双影子,透过没纸的窗看得分外清楚。
屋里二人一躺一坐,一动一静。
竹窗伴风雨,黄灯照双影。
郑宝香口干得厉害,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正此时,只见青年从屋子里拐了出来,将一块干净的大方巾递给她,示意她把头发擦擦。
“小郎君这是何意?”
青年那张俊美的脸被油灯照得半明半暗,像莲灯映照下的玉面观音:
“先擦干净一些,你的体质受不得凉。”
郑宝香怔在原地。
首先主要是那大帕子太干净了,还透着好闻的药香,郑宝香没好意思擦脸擦头,只是将那巾子局促地拿在手上,心中惴惴难安。
其次是她曾经在冰天雪地里冻过十几日,差点就死了,当然受不得半点凉,但这小郎君如何知道?
她才刚拿猜测威胁过人家,人家就关心她会不会受凉?
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那青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与愧疚,只听他声色淡淡:“我只是看你的面色,能看出一些。”
“那您当真是那蔺剑神心属的……那个医仙?”
封徵雪不习惯这个称呼。
毕竟放任何一个现代人来听,这称呼都尬得他脚趾抠地。
因而他并没有回应,而是道:“你刚刚说的两件事,我都能答应你,教你儿子识字,带你爹去长安,其实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要用威胁我们的方式。”
郑宝香眼睛猛眨!
坏了!
没否认!
还真是!
话到此处,郑宝香才反应过来,如若二人真不是哑巴瘸子,而真是她猜想的“大人物”,那岂不是伸出一根大拇指,也能把一村子的人给按死?
可自己居然那般要挟别人!
简直是活脱脱的找死!
——郑宝香没有意识到的是,她之所以敢这样做,可能是自己的潜意识里相信,无论这二人有多强,都不会做那些伤害他们平头小老百姓的事。
所以
眼前这漂亮青年居然真的是那位在长安城传了两三个月的漂亮医仙?而那屋里那个黑脸煞神,就是蔺剑神本人?!?
好家伙……
他们桃源村,还真来了两尊大佛啊?
郑宝香膝窝一软,哆哆嗦嗦地直想往地上跪,嘴里嗫喏着一些不成句子的胡话。
眼前的青年一把扶住她,把她让到一把椅子前来,神色平静而温和:
“别跪了,早上的时候……那谁,脑子不太清楚,有点吓到你了,我替他跟你道个歉——这样吧,打碎的碗和食盒总共要多少银钱?我尽数赔与你。”
郑宝香连忙摆手推辞,“不用不用!是我打扰了你们!是我的不对”
这中年妇女一辈子没被什么人尊重过,她早就在心里把自己分成了三六九等的第九等,深感自己受不起。
“一码归一码。”
封徵雪将一块份量不小的银子放在桌上,郑宝香两眼发直。
然而只在一回眸的瞬间,便见青年柔和的神色,登时又冷了几分,命令:
“可我们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谁也不许说。”
郑宝香人都傻了,她见识短,哪里见过这种程度的恩威并施,于是登时就把头点得像捣蒜:
“不说不说,打死我都不说!”
封徵雪眉心松了些许,不动声色继续加码:“还有一些别的要求。你每日做两餐早午饭,尽量精细些,放在东门的桥洞里即可,有人去取。”
“啊?”
郑宝香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在她们这儿,除了牛尾汤这种功能性小药以外,很少人会注重吃食,更何况蔺剑神这种程度的Boss!
所以……
应该是封大夫,还没有习惯这种生活吧?
封徵雪大概猜得透她怎么想,面不改色地把锅背了。
因为他当然不会告诉郑宝香,这要求是因为两人昨天在做的时候,蔺司沉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
“我会付银钱给你,就按照一餐六两银子的标准来算。”
“六……六两?!”
“——使不得!使不得!”郑宝香连忙白手拒绝,满脑门都是汗,哆嗦着拒绝。
“给您做饭没问题,我愿意的,不要钱不要钱!您能答应能答应那两个要求,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要这么多钱!”
封徵雪和蔺某人绑了共鸣之后,作为蔺某人的妻侣,系统自动把蔺司沉的所有钱财都转到了他这边,由他来看管。于是封徵雪看着那黄金符号后面的一串“零”,已经快要失去了对银钱的概念,自然对低阶Npc花销用度不太熟悉,就随便说了个预估的数,而事实上
六两银子。
着实够郑宝香他们一家,每个月的所有花销。
可封徵雪也没改口,潋滟的眸光犹如静水流深,似乎早定了什么主意:“既然决定给你了,你便拿着,存一些家底,以后也好给孩子用。”
一提到孩子,郑宝香就沉默了,她作为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确实想给自家崽子存下点媳妇本儿。
虽然理应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但她一个人当娘又当爹,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若是错过了,将来可就再难碰到了。
但……
若是要自己白拿封徵雪这么多钱,她还是觉得不配。
于是郑宝香十分为难道:“小郎君,那那这钱实在是太多了,您看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不?”
封徵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这中年女子有点小聪明,却也没有坏心,只要恩威并施,就是个可用之人,所以即便是郑宝香不主动提出要帮他做事,封徵雪也会主动要求,利用的就是她的愧疚心与感激心。
“有。”封徵雪眉尾一垂,淡淡地将自己的好友申请抛出去。
郑宝香受宠若惊,练忙同意,那双无神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封徵雪望着自己的好友列表,不得不承认,主动添加好友的感觉的确有点奇怪。
即使是在以前的三次元,甚至是工作关系上,封徵雪起码好几年都不曾主动加过什么人,一般都是别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才再来加他。
而现在,封徵雪终于他踏出第一步,主动地加了一个低阶Npc,是因为想好好看看这江湖。
“我能为小郎君做点什么?您尽管吩咐!”郑宝香道。
封徵雪道:“我想了解一些事情,请把你知道的一切江湖秘闻,都告诉我。”
“好嘞!这您就问对人了!”
郑宝香喜笑颜开,因为封徵雪所问,她还真的帮得上忙,“不瞒小郎君您说,为了我家崽儿今后有出息,我偷摸整理了好多年的江湖秘史,您想知道谁的事儿?”
封徵雪敏锐道:“梁顾齐三人的。”
郑宝香:“诶哟,坏了,这可不得说三天三夜?”
封徵雪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看了眼不早的天色:“那就从蔺司沉的情史说起吧。”
郑宝香的表情更加为难:“那不也得五天五夜啊?”
封徵雪眉头一拧:“……蔺司沉的情史很长么?”
第64章
“蔺司沉的情史很长?”
郑宝香说:“也不是很长吧,就是有点复杂。”
封徵雪没讲话,审视着郑宝香讲话时的神色,就见郑宝香咽了一口唾沫,一脸努力回忆的样子:
“诶,诶,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骑、骑什么来着?”
“——诶!对了!骑驴找马!蔺剑神他他他,骑驴找马!”
封徵雪眉心缓缓蹙起,“你是说,他以前在和别人好的时候,还在骑驴找马?”
“不不不,”郑大姐连忙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蔺剑神他自己就是那个马!”
封徵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郑宝香这句话是在讲什么,于是眉头蹙得更深:
“那你的意思是,他曾经喜欢别人,但别人有对象?”
郑宝香道:“对咯!他当年追过一个据说可水灵的小大夫,也是男的,痴情了好一阵子,不巧人家都有对象了,我们都说那大夫是骑驴找马,居然还套中蔺剑神了!”
郑宝香描述的绘声绘色,封徵雪确实有点惊讶了,他完全没曾想过蔺司沉会在游戏中会有这样的过去,在他的猜想里,蔺司沉的感情经历应该会很干净——毕竟这人的人设在这里摆着。
然而事实似乎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怎么连“骑驴找马”这种事情都出来了?
蔺司沉被小三了?
还是主动做三了?
封徵雪击打茶几的指尖一顿,将茶杯牢牢捏在手里,把玩的动作颇有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那后来呢。”封徵雪的声音清冽。
郑宝香在记忆中很努力地搜索着,继续道:“后来啊,后来蔺剑神就逮着人可劲儿追呗!那个上头劲儿,可不比现在小年轻们腻乎乎得少!搞得动静可蛮大的,不然我们怎么能知道?我看啊,他蔺剑神但凡要追什么人,那就是要搞得满城皆知的。”
确实。
譬如两三个月前,封徵雪还不知道蔺司沉是个什么东西,全侠客行的Npc就基本都知道了,蔺司沉想要自己当他的妻侣。
据说,每次Npc在开会的时候,蔺司沉都会放出话去,让任何人都别打他的主意,颇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思。
封徵雪以为这种事情是自己独一份的,现在却得知,原来这么尴尬的待遇蔺司沉不光对他一个人做过,而是每个被蔺司沉喜欢过的人都难逃一次。
蔺司沉的独有风格是吧?
啪。
封徵雪薄唇轻抿,将茶盖玩出清脆的咔哒声,原本还想问点什么,现在可话到嘴边之后,却又不想问了。
郑宝香见他面色冷淡,以为自己说得不够多,惹得小郎君不满意,只能连忙描述得更加卖力且具体:“听说一开始啊,蔺剑神还不知道人家有对象,天天变着法儿地去找人家,什么用飞鸽传书写情信啊,亲自上门送糕点小药啊,一天到晚花样儿可多,全都是些稀世珍品!都搁别人家门外了!哦哦哦对对对!据说剑神还费劲八百用好多件武器装备,合了一件很稀有的防御神装出来,就是打算送给人家的!”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身上所穿的“父亲的长衫”,这时,那张冷俏的脸上,连半点温和的神色都没有了。
郑宝香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有待提高,拉开了话匣子就很难关上,喋喋不休地:“嗐,谁知道那个小大夫呢,既不上赶着,也不撵人,剑神就天天给人家送出东西去——我们还以为剑神要找到自己的妻侣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郑宝香眉飞色舞,封徵雪冷眼观之:“怎么。”
就见那中年妇女脑袋大摇起来:“结果哇,结果那小大夫是个有丈夫的事情,没多久就暴露了!像是不咋待见他丈夫,就开始骑驴找马了!幸好那件防御装还没送到人家手里!不然哟,啧啧啧,那是多少人眼红的东西啊!万一要是送了,事儿再没成,蔺剑神他亏不亏啊,小郎君您说是不是?”
封徵雪:
封徵雪没有答话,反问:“你的这些小道消息,靠谱么?”
郑宝香赶忙点头:“当然靠谱啊!啧啧,这可都不是我胡说,当时闹得可大动静呢,大半个江湖都知道啊!”
“那他们后来在一起了?”
“哟,这说法可就众说纷纭了,”郑宝香嘴角一拉,一副生动的卖弄相,“有的说蔺剑神受不了给人做小的委曲,自己放弃了;也有的说蔺剑神求而不得,悄咪咪给人先女干后杀,抛尸乱坟岗了;还有的说,那原配凶悍得嘞,给那小大夫打死了,怎么说的都有,反正那小大夫在江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尸骨未存了。嗨呀,蔺剑神那是心灰意冷,那才开始闭关的——大老爷们都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毕竟那是他头一个中意的。”
头一个…中意?
难不成,是系统原本给他设置的剧情妻侣么?
封徵雪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和面色都很冷,尤其是那对清亮的眼睛十分慑人。
郑宝香有些望而生畏,终于察觉出自己好像不该说得这么细节——就像村里的张大帅娶了个二嫁的寡妇,后来因缘巧合,知道一些媳妇和之前那位以前的鸡毛蒜皮,气得差点就要休妻!而眼前这小郎君现在和蔺剑神是两口子,自己把以前那些事儿都告诉人家,那这不是破坏人家夫妻关系吗?
由于深感说错了话,郑宝香的声音越说越小,想要赶紧结束话题,甚至替着蔺司沉找补道:
“嗯…嗯…那话怎么讲来着?都过去啦,都过去啦!您看,您不也是个大夫嘛,模样又这么俊,肯定也比以前那位更俊俏的!蔺剑神一定更喜欢您这样的!”
话至此处,郑宝香讷讷地憋了下嘴,因为封徵雪一个眼神,实在是压得她再讲不出话来。
坏了。
坏了坏了!
这温和有礼的小郎君…好像真的生气了!
郑宝香挠挠脑袋站起身来,找了个借口道别:“那啥,天色不早,老人和孩子自己在家,我先回去了!”
封徵雪没拦着,原本想问的事情,却也只能等下次问了-
蔺司沉这一大觉睡了好久,一转眼就又入夜了。
封徵雪在门口处理那坨被蔺司沉摆成粑粑形状的湿柴,听着蔺司沉打的小呼噜声,心中没来由得烦闷,于是在柴火重新码好之后,他就转了个身,大步流星走进隔壁还没收拾的偏房去了。
顶着腰酸背痛的一通收拾,连脖子都脏了,只能烧了锅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下意识就将那件金贵的长衫换下来了,随手收整到背包里去。
由于杏林们无论男女,头发都是及腰的,打理起来很麻烦,封徵雪最近累得不行,十几天没睡觉加上昨天被蔺司沉一顿折腾,就算是变成了现在不太需要睡眠的身体,也深切地感出几分疲惫来,于是他连头发都没风干,便潦草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在偏房里睡了。
一夜梦多。
封徵雪又梦到了很多前世的事,包括一些不该梦到的人,再醒来时只有凌晨三四点多,原来也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心理压力大的敏感人群就是容易少眠,封徵雪原来就是这样,现在也一样,好在不同的是现在他对睡眠的需求不大,起码不用规律上班,或是给人看病。
是以封徵雪放纵自己在硬梆梆的床上仰面睁眼躺着,发呆,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抓不住自己想要什么。
没死的时候,自己似乎一直都是个目标明确又要强的人。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成了既往生活中的直接动力。
比如考试需要考多少分,工作需要完成多少指标。
可自从穿到了游戏,失去了既往的一切的羁绊之后,封徵雪便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每天被迫在一个很陌生的世界里闯荡。
或许是性格原因,又或许是经历原因,封徵雪确实很难做到像那些漫画里的中二主角一样,如同一根小草似的,随地生根,顽强生长。因为时至如今,他的基因中已经很难刻上“生命力”三字,毕竟这对一个三十岁的资深成年人来说,有点太奢侈了。
封徵雪已经三十岁了。
就像那个网络段子里,得知明天是世界末日,也只会说“还有这等好事”的成年人;
就像那个电影里,连三十岁的生日,都没有人记得的成年人;
一个早就看透了人生的真相的成年人,在穿越后,确实是做什么都提不起一点儿劲儿的。
遇到蔺司沉是个意外。
一个意外之喜的意外。
如果放在十天前,有人告诉封徵雪“你很快就会和别人一起睡觉”,封徵雪或许还会抱有怀疑态度。但如果那人说的是“你会很快地爱上一个人,还心甘情愿被他睡”,封徵雪只会觉得那人疯了。
——别说是爱上什么人,封徵雪情绪稳定得就像是死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
蔺司沉身上,的确有封徵雪向往的许多特质,比如恰到好处的肌肉,赏心悦目的帅脸,尤其是性格,蓬勃着一种生命的朝气,像一只开朗又爱笑的萨摩耶,有种不贴脸的傻乎乎的可爱,面对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
梦幻得像看科幻片似的。
只是关于蔺司沉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蔺司沉的部分,还是被剧情策划编出来的?
现在的蔺司沉与祝长风都是完整的人么?
那喜欢“高冷的漂亮男大夫”是剧情设定,还是蔺司沉自己的意愿呢?
人类面对自己在意的事,就是喜欢刨根问底。
封徵雪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任自己的思绪不时地流动,又不时停滞一会儿。
意识与潜意识交替工作,脑海浮现了蔺司沉的那张脸,终于,一种温暖的感觉压在上风,而这种温暖的感觉……
确实没有人会不贪恋的。
于是,在半梦半醒间,封徵雪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不如在这个世界里好好活着。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至于蔺司沉以前喜欢谁,又或是剧情中的原配是谁……
关他什么事。
封徵雪想到这儿就有点睡不着了。
既然变成Npc更安全,那便成为Npc吧,只是异常玩家怎样才能转变成Npc呢?这种事情郑宝香很小概率会知道,蔺司沉倒是肯定知道,只是不一定会告诉他。
封徵雪有点怀疑,蔺司沉让他转换Npc的方式,需要以蔺司沉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
封徵雪有预感,包括双修的方式,甚至最常见的传功,蔺司沉所选择使用的方式,都不是安全可持续的。
封徵雪便开始筹备自己去练级的事,迷迷糊糊就把隐藏了许久的[任务界面]打开了。
从最简单的任务做起。
一个优秀的党员就应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而不是靠另一半的钱和修为养着。
封徵雪的任务界面“待接任务”数量非常多,已完成界面罗列的任务却寥寥无几,还基本上都是在长安副本的黑塔里接到的。
SSS级任务完成了一个,当时是给了金色称号和还有中草药的那个,经验似乎也相当多,算得上奖励丰厚。
与此相对来说,S级的淡黄色小任务,在封徵雪的任务栏里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可是现在……
所有的未接任务基本都是:
大量的[N级-灰色],
偏多的[C级-蓝色],
少量的[B级-绿色],
和极少的[A级-红色],
这意味封徵雪就算是完成任务,也无法从这样的任务中,得到大量的经验加成和优质的装备。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所有的任务在任务列表上都会体现,当选择接取以后,系统会显示一个任务指引。但是如果要完成任务,还是要去到不同的地图,这就有点麻烦了。
譬如封徵雪选了一个少见的红色A级,任务名称颇为中二:
“杀杀杀!一千人”
可能是杀怪任务。
封徵雪随手点开,只见任务要求玩家要跑到那遥远的倭岛,杀千名海寇,而所谓倭岛位置,居然在比黄海更远的太平洋上。
如果当真要去,需要先坐马车到“齐地”,再坐船前往倭岛,所以就算1000个小怪不难打,也着实有点太远了。
封徵雪默默翻开自己的技能栏,看向那个只有一级的江湖技能“仙人指路”,只见此技能花销巨大,按距离和偏僻程度,需要花费100到1000两不等的黄金,又要付出1000到10000点不等的修为,所以要花费的修为甚至可能比任务给的奖励都多!
不仅如此,仙人指路还有个限制:它只能帮助前往玩家们“开通”过的地图,而封徵雪目前亲自去过的地图,就只有鸡屎村、桃源村、和长安城。
就算是仙人指路肯定用不了,想要做任务还是要优先选择附近的。
于是只是看了一眼那些遥不可及的S级任务,就选择了“按距离”筛选任务的选项。
下一秒,以桃源村为圆心,周围房圆十里内的所有任务都被标注出来。可令人难过的事,基本上全部的任务卷轴都是灰色的N级任务,能有几个蓝色绿色,就算是了不得的了。
这种任务给的经验不多,很难符合封徵雪需求。但考虑到就近原则,封徵雪还是点开某个B级任务看了看任务名字:
“拯救!绒绒!”
恩,还算正常。
封徵雪又点开任务详情页去看任务的具体描述,但见详情界面上只写了几个字:
“任务详情:快去拯救绒绒(0/1)”
……描述得很好,下次别描了。
在确认了任务给的奖励是:
10金报酬,
1000点修为点,
4000点经验值,
800点桃源村声望,
封徵雪还是选择了接受。
这对于普通玩家或是低级Npc来说,确实已算不错的奖励,但对于封徵雪来讲,“拯救绒绒”能得到的东西,甚至比不上蔺司沉亲他一口给得多。
可是,他不能总靠与蔺司沉搞那档子事来获得经验,更何况绒绒也的确需要人来拯救,还有“地图声望”可以加,这总是跟蔺司沉做1爱得不来的。
考虑到未来在江湖上立足,总要靠点朋友,封徵雪把任务接了。
因为打定主意开始好好玩游戏,认真经营自己以后的人生,封徵雪内心萦绕起一股久违的踏实感,困意上涌,干脆閤眼去小睡一会儿,一早在起床去看看绒绒。
半睡半醒间,封徵雪的共鸣系统却泛起了一阵浅浅的粉色,封徵雪本能望过去,但见那上面闪着能闪瞎人眼的粉字:
[您的伴侣现在有需求]
封徵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需求
有个锤子需求?
他有病。
干了自己整整十二个小时,又睡了快一整天,结果还在这儿有需求?
封徵雪怀疑,每天24个小时,蔺司沉大概有23个小时都会有需求,跟那发情的兔子似的。
于是封徵雪根本没犹豫,直接伸手按灭了蔺司沉的粉红泡泡,迷迷糊糊睡到清晨,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
卯时三刻刚过,封徵雪照例被生物钟催着起床。
于是他很平静地坐起身来,很平静地收拾个人卫生,很平静地照了照镜子。
他的黑眼圈向来比较重,以前是有一副度数不太高的镜片挡着,现在连个遮挡都没有,浅浅的淡青色便让面色看上去分外憔悴。
但是无所谓,自己又不是靠脸吃饭。
封徵雪把自己的长发仔细梳好,随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系统界面,开始准备今日一天的安排。
从教郑宝香家里的小孩识字,推测Npc幼崽是怎么产生的,顺便推测自己转变Npc的方法。
下午去做“拯救绒绒”的B级任务,顺便看一下地图声望有没有用。
晚上和蔺司沉——等等,蔺司沉怎么仍旧这么安静?是还没醒么?
他是不是睡得有点太久了?
封徵雪反手点开“共鸣伴侣”的状态栏,因为夜里系统会闪粉光,所以封徵雪把界面给隐藏了。
谁知现在居然闪烁着99+的状态信息,清一色的粉色,全是昨晚被他伸手拍掉的粉色框框:
[您的伴侣现在有需求]
[您的伴侣现在有需求]
[您的伴侣现在有需求]
完全相同的提示语,只是粉色叠多了都快变成红色了。
封徵雪几乎完全僵住,开始猜想另一种可能——难不成他想错了,难道系统表示的并不是那种难以启齿的性1需求,而是身体的正常需求?
封徵雪作为一个大夫,终于本能地紧张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进蔺司沉睡觉的主屋,借着温柔的晨曦,封徵雪看清蔺司沉的被子似乎的确仍是鼓着的,而且连凸起的弧度都和昨天晚上自己离开时相差不大,甚至可能一模一样。
居然真的还没睡醒?
而且一晚上都没有翻身?
封徵雪的指节无意识地颤抖一下,手一扬,就把蔺司沉的被子给掀了。
蔺司沉的身上总带着一种热烘烘的暖气儿,连被窝都是暖乎乎的。
可封徵雪的心,却又是一寒。
就连自己这么大的动作,蔺司沉都不带一点醒的?
为确保“望诊”的准确,即便天已然蒙蒙亮,封徵雪仍旧先把油灯点起,才面沉如水地坐到蔺司沉的床边,盯着蔺司沉那张安详且喘气的脸看了好一通,但见这人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这般从表象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于是封徵雪才又把手伸向了蔺司沉的脉搏。
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整齐,尺脉有力,沉取不绝。
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封徵雪的眉头锁得更深,因为对于蔺司沉为何长眠不醒,他现在甚至没有半点头绪。
难不成蔺司沉只是睡着了?
心焦不定间,封徵雪的余光又扫过系统上的粉光,操纵着并不熟悉的界面,他伸手点开。但见[您的伴侣现在有需求]变成了更为具体且详细的说明:
由于双修消耗过多,需要伴侣唤醒。
进度:0%
需求部位:
[额头:要雪雪亲亲]
[面颊:要雪雪亲亲]
[嘴唇:要雪雪亲亲]
……
封徵雪眉头一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冷冰冰的目光扫向床上呼呼大睡的那位。
便见蔺司沉英俊的面颊也泛着粉,整个人仿佛写满了“要亲”。
可爱得要命。
第65章
封徵雪坐在床边,望着床边睡得酣沉的蔺司沉,小幅度瞥了眼门窗是否紧闭,飞快地亲了下蔺司沉的耳垂,一触即离。
他的动作很生疏,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然而当绯红爬上封徵雪的耳尖,封徵雪却很淡定地望了眼系统提示。
只见系统那显眼的[您的伴侣等待唤醒]下面,“唤醒的进度”居然一下子就增加了51%,一副倒是很好搞定的样子。
封徵雪心中一松。
原来不用把蔺司沉全身都亲过一遍,只需再亲一个地方就好?
那这个目标还是勉强能够完成。
于是封徵雪冷着脸,犹豫着选了几秒,终于又抬起蔺司沉的手掌,面无表情地吻了一下这人温厚的掌心,他的唇瓣颤抖一下,似乎是怕蔺司沉马上就苏醒,亲完便极快地将对方的手给放下。
可惜事情却没有按封徵雪想象的那般发展,系统的唤醒进度只是又上涨了一些,只到达了81.8%。
——难不成,唤醒进度的增加多少,和亲吻的亲密度有关?
封徵雪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印上蔺司沉饱满的唇。
唇瓣相接。
瘦削美丽的面颊微微鼓动一下,瞳孔不可置信地张大,因为[唤醒进度:94.1%],和“系统:请再接再厉”的提示实在太过显眼。
——为什么加得反而更少了?
难道嘴唇不比耳垂和手心亲密么?
封徵雪漠然撤开,本能地用手背蹭了下自己发烫的唇,眼睫轻微地抖动着,深吸一口气。
心底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这唤醒进度,根本不是按照需求满足的亲密度增加相应的进度啊?
当唤醒进度砍到了99.1%,封徵雪有点生气,发现这个系统就像是无底洞一样,好像永远填不满的,没有中止一样。
只见封徵雪冷漠地凝视着还剩下的43个待满足需求,和那还在不断跳出来的新需求,43又变成了44,刚刚被亲过的嘴唇,甚至又想要一个新的亲亲。
这时,就算是平日网购再少的封徵雪也终于笃定,这不就是拼夕夕传说中的“砍一刀”吗?
难不成想要蔺司沉醒,还得找个新用户来亲?
封徵雪眉头皱起来,头痛欲裂。
正反复思量间,但见一条系统公告刷新在光屏上,封徵雪的眸光凌然一顿,这下直接从床边站了起来:
【系统提示】
江湖快报:梁应淮与顾时秋实力排位下降!即日卸任洛阳城主、金陵城主之位,凡江湖侠士,德艺双绝者,人人皆可图之……
封徵雪的目光攫在那“人人皆可图之”的几字上,清澈的目光流转,反手点开江湖势力地图。
但见【洛阳城】和【金陵城】果真也像【长安城】一样,从原本健康的浅绿色光边儿,变成了纯灰色——这象征着一个地区,从有人管理的“有秩序”状态,变成一个失去管理者的“无人管理区”。
而当地图边缘的灰色光芒变成深红色的时候,就象征着完全的失序,表示城内已有混乱和血光。
当然,这种情况暂时还没有在地图上上出现。
可让封徵雪感到不解的是,为何梁应淮和顾时秋会突然失势?——这两人总不会像蔺司沉一样,把自己的剑心毁了。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封徵雪点开“江湖群英榜”,也便是所谓的“Npc战力排行”。
但见梁应淮与顾时秋的排名从原本的第二第三位,分别下降至第二十七位和第四十一位,相当于很普通的高阶首领,而这么剧烈的下降,也必然会导致两人难以控制一座城池,系统启动自卫模式,把这俩人从“城主”的位置上给撸下来了。
等等……
这二人似乎是共鸣伴侣的关系?
封徵雪从群英榜上点开梁应淮的个人资料,只瞥了一眼,瞬间便有了答案。
——原本明亮的“共鸣伴侣”版面,现在变成了暗红色,上面写着:解绑申请中,暂时冻结共鸣加成。
梁顾二人要解绑?
那这二人的实力下降,确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解绑?平白无故失去对两座主城的控制权,看上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封徵雪对现实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自然不可能知道梁应淮其实是侠客行的总设计师,更不可能知道梁应淮叛逃,而顾时秋要跟他解绑,也是为了个人安全的考虑。
事实上,除了个别的真人Npc以外,所有系统生成的Npc们,还都以为梁顾和离是因为顾时秋在和齐沐白搞了些苟且之事。
封徵雪不太清楚Npc关系,他只知道追杀自己和蔺司沉的强劲对手似乎少了两个,是件很不错的事。
只见他顺手把那“群英榜”往后又翻了两页,下意识地去找了找蔺司沉的名字。
而毫无意外,前108人中,仍是没有曾经蝉联榜首近十年的蔺剑神——不同于梁顾二人的下降,蔺司沉的名字则是直接从榜单上消失。
封徵雪的喉头滚动一下,目光瞥过沉睡不醒的蔺某人,心焦得更加突然,仿佛天气闷热得要将人蒸干。
只见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三个空出来的城主之位——这三个空出来的高阶首领的位置,分别是自毁剑心蔺司沉、通敌被宰昆斯斡、和剧情战死老将军三个人的,按江湖规矩必然是能者居之,新上来的前三必定会分别担任长安、洛阳、金陵城主之位。
而如今,齐沐白的名字升上第一,不知是否会直接换到最大的长安城,现在的2-4位是否能担任得起城主职责更是悬而未决。
至于群英榜的106-108位,倒是则是被实力最强的中阶首领们反复争夺,迄今从未出现一人稳坐十二时辰不变化的情况。
叶初凉与黄兴禺上榜的时间最多,处于106-107两位反复横跳,剩下一个108倒是一直在换,不少实力最强的中阶首领,都短暂呆过。
封徵雪神色带着微微的憔悴,望着这战力排名,十分介意“黄兴禺”这个名字。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人不正是叶初夏的原配,和炉鼎猎人的口中所说的“首领”?就连原本是高阶首领的昆斯斡,和一百多个中阶Npc都在暗中为他做事,为何他非但没死?现在甚至仍出现在江湖群英榜上?
封徵雪看得内心冒火,寒凉的目光划过那串系统提示:[凡江湖侠士,德艺双绝者,人人皆可图之……]
没再犹豫,反手取来蔺司沉的素剑,利落地切了个剑客心法,锁好院门后,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长安城-云霄阁】
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高耸入云的云阁巍峨肃穆,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能是一个“剑侍”的府邸。
是的。
这是蔺云谦从还是个低阶Npc的时候,蔺司沉大手一挥,给他置办的“豪宅”。
只是他这剑侍做了没多久,便青云直上,升到了高阶首领第十一位的高位。
江湖上,除了那位对排名漠不关心的蔺剑神以外,极少有高阶首领对这位同僚不忌惮。
如今,封徵雪等在云霄阁的门口,足足候了一炷香的时间,这阁门,也是无人给开。
两个身穿甲胄的大头兵挥舞着长戟,其中一个高个儿一脸不耐烦,极其暴躁地赶人:“喂!你说你这召请文牒也不拿出来,搁俺们这凌霄阁搞什么乱呢?”
另一个矮子道:“云霄阁,是云霄阁啊哥。”
高子老脸一红,口气更凶更急了:“你他娘的少打断老子——欸!小大夫!老子说你呢,听到没?滚蛋!快点滚蛋!”
封徵雪神色淡漠,仍是那副说辞:“我找蔺云谦。”
两个武力超群、但智力不高的低阶Npc,极为忠诚地守护着云霄阁的规矩,重复着几句设定词:
“不行!没有文牒就是不让进!快给老子滚蛋!”
和这油盐不进的二守卫扯皮许久,封徵雪终于不耐。他临时起意来找蔺云谦,哪里有的文牒,可今日,这云霄阁他非要进不可。
“让不让开?”清冷的声线透出几分薄凉。
两个大头兵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咋的,小大夫,你还打算硬——!”
闯?
话音未落。
但闻长剑“铮”地一声,一把好剑出鞘,闪耀的剑光极速划过,如星河倾斜,持剑之人的招式快如闪电,颇有几分凌厉非常的剑意,两个首位守卫登时就闪了眼、晃了神。
他们哪曾想过,一个清清秀秀的漂亮美人,穿得又是杏林大夫的衣装,居然还真的会用剑!
下一刻,两人只觉膝盖一痛,两膝瞬间不受控制地向地面砸去。
砰!
那白衣青年剑锋一转,劈向门锁!下一刻便是一脚悍然踹开大门,当着两个绝对高手的面儿,光明正大地闪身而过。
——这还了得?
云霄阁设立岗哨以来,就从来没能被找事的外人给“攻”破过!两个守卫异口同声地大喊:“来人!捉住他!”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高耸入云的阁楼上翩然降落,携着铮然愤怒的琴音,一波琴音如同轰然劈下的巨雷,攻势如虹!
所有云霄阁侍卫也都拔出兵器,从四面八方围了起来,就等首领一声令下,仿佛就会立刻扑上来!
然而,正当蔺云谦看清来客的那一秒,原本还气势震天的琴音瞬间哑火。
原本的翩然落地,也变成啪唧一声,直接扭了脚。
蔺云谦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血往上涌!
“卧槽?!嫂、嫂?”
侍卫们严阵以待,还以为蔺云谦要说“扫他出门!”
谁知蔺云谦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们噎死:“嫂子您说您这大老远的要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看这搞得,吓到你了吧”
青年说:“没有。”
持刀侍卫们瞬间目瞪口呆地打量着眼前,那个瘦削美丽的青年,还没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更夸张的对话发生了:
“那嫂子,您来找我是……?”
封徵雪冷然道:“有两件事。”
蔺云谦:“您讲。”
封徵雪:“第一件,三城城主的位置空缺,我来问你
你有没有兴趣。”
蔺云谦瞳孔地震,像个耳背的二百五:
“……啥?”
封徵雪不再重复,状似漠然地垂下双眼,抱着臂,直接淡然抛出第二颗雷:
“还有,姓蔺的睡不醒,你去帮我砍一刀。”
第66章
封徵雪提出两个点,蔺云谦却感觉自己一个字都不懂。
——听听,他嫂子这说的是人话吗?
蔺云谦满眼崩溃,小声咕哝:“不是…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社恐摆烂人,嫂子你就算是开玩笑来的,也不能提出这么刁钻的要求来吓唬我啊?”
封徵雪佯作没听清,实则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回头一个眼神,压得蔺云谦登时噤了声。
这里人多眼杂。
“去你的房间再谈吧。”
于是,在所有守卫的目送下,蔺云谦把这位本不该出现在他这里的“系统通缉犯”,带到了斋书阁之中。
当房门“啪嗒”一关,蔺云谦瞬间就更急了,还没把封徵雪让到座位上去招待,就急切难耐道:“不是,嫂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系统现在还通缉你呢?你怎么直接就大剌剌地跑我这儿了?我这里可呆不久啊,之前帮你俩从月老祠逃出来,已经让云霄阁列为重点观察地点了。系统就要揪着你俩逮呢!”
封徵雪眉头紧蓄着,冷然道:“事出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有你在的话,系统的捉捕方式不足为惧。”
——平时管抓人的系统Npc,为了不违和地在游戏里出现,大多是化身为给朝廷办事的监察使,平时的效率低得…逮个犯了事的Npc都差不多需要15个工作日,所以基本只能捉一捉那些作奸犯科的低阶Npc,或是排名比较靠后的中阶首领。
当江湖群英榜上战力较高的Npc需要逮捕时,一般会启用四大城主的“私家军”,譬如梁应淮的稽查队。
所以,的确是如封徵雪说的那般,有蔺云谦在其实问题不大。
可蔺云谦见他没办法用这般说辞把封徵雪唬走,只能把眉头皱得更紧。只见他嘴唇哆嗦一下,战战兢兢道:“您来真的啊?没逗我玩?真找我是为了刚刚说的那两件事吗?”
封徵雪蹙眉:“你又不是蔺司沉,我逗你玩做什么?”
蔺云谦讷住,瞬间面目胀红:“可是…您刚刚说的那两个事儿,我明显都帮不上忙啊……”
封徵雪眨眨眼睛,很认真地问:“为何帮不上?”
蔺云谦愁容满面抚掌道,“不是,嫂子,咱俩一件件地捋,你看啊,高阶首领那么多,谁不想当城主啊?我就算排名上升了现在也是第八,距离前四还远得很。”
封徵雪挑眉:“未来的形式不明朗,拿到城主的位置能够掌握许多主动权,你现在位列第八,还是有条件争取一下,毕竟相差不是太远。”
蔺云谦连忙摆手:“就算有条件,我也不适合当领导啊——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是那种小组长都没当过的普通学生,后面工作了几年,连跟同事说话都打怵……您就是太不了解我,不然也不会想到让我来做这种事儿,您看我和沉哥那能一样吗”
封徵雪张了张口,忧心忡忡地闭上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面不改色地淡淡解释道:“蔺司沉有他的特点,你也有你自己的,你根本无需和他比,也没什么可比的——无论如何,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我也只是来给你一个建议,你要是觉得太过为难就算了。”
蔺云谦垂下脑袋,封徵雪虽然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来,但似乎一点都没有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反倒是冷淡中透着一种温和的尊重。
蔺云谦和他说话总觉得不好意思,有些支支吾吾地把脑袋低下:“我没有不愿意,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太行。”
这时只听封徵雪继续道:“你原本也是异常玩家,是现在所有异常玩家里,少数有能力去确保异常玩家安全、人品又能够信赖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行?”
蔺云谦很少听到这般直接的肯定,一双眼睛登时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
他说什么值得信赖么?
蔺云谦自认自己就是个不长进软蛋,干什么都蔫儿了吧唧的,一点魄力都没有,然而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大家都喜欢那种性格外向、精明强干、又魄力的类型作为领导人,于是对于蔺云谦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做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助理。
像蔺云谦这种性格,则被认定为“适合去做一些需要耐心的执行性工作”,譬如蔺司沉闭关修炼时,蔺云谦可以按照蔺司沉的要求,管理整个长安城的各类项目;就算是蔺司沉不必闭关的时候,蔺云谦也是一直在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繁杂的事务,一点差错都没有。
蔺云谦当然得到了高额报酬,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却鲜少存在夸奖和肯定,大家都觉得他做的事是理所当然,甚至连蔺云谦自己也觉得没什么特别。现在被封徵雪这般一说,蔺云谦身体内中二少年的血脉,像是瞬间沸腾起来似的。
游戏里有三百多个异常玩家,最出息当然是蔺司沉,但是现阶段蔺司沉自毁剑心了,那保护异常玩家的任务自然是落在自己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人头上,像是临危受命一样,蔺云谦也突然有了几分迫切的使命感。
蔺云谦醍醐灌顶,脸红得像猴屁股,他感觉封徵雪好像的确有让每个人都喜欢他的能力,一眼都不敢再多看对方。
当蔺云谦的目光都变得坚定了不少,犹豫道:“嫂子,我觉得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决定了,想试试……”
封徵雪又温缓下来,打断他:“你先别急,还是想想再答应,毕竟坐在更高的位置上代表着更大的风险和责任。就算是不想做,我们也可以想别的方法。”
蔺云谦脸都红透了:“我想好了,三百多个异常玩家的命运未卜,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算是命运共同体了,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呢,可是我现在毕竟是第八名,就算我想做城主,距离前4还是要修炼一两年的程度,系统遴选新城主具有严格的要求,我再有经验,系统也可能排不上我……”
封徵雪垂眸,淡淡道:“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如果Npc要获得能力的提升,同样也是需要从等级、技能、装备、和共鸣四个方面寻求提升。
于是封徵雪问道:“你等级134,你前面的所有Npc基本都在135以上,如果做任务升到135,需要多少经验值?”
蔺云谦道:“哦,差不多1个亿左右吧。”
封徵雪换算了一下,一个亿的经验值,如果自己也跟着同步升级,差不多能到玩家的120级。
“那技能点呢?”封徵雪又问。
蔺云谦不疑有他,直接回答:“我普通的全门派技能都升满了,但是顶级的首领基本都不靠普通技能,每个人基本都是靠独门绝技大杀四方的,这玩意很难搞,我只有5个。”
封徵雪凝眉:“五个还不多么?”
蔺云谦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蔺司沉有41个。”
封徵雪:
蔺云谦:“这儿玩意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努力也很难拿到,全凭运气,很难短时间提升,而且现在的第一名,那个齐沐白,甚至只有四个专精。”
封徵雪微微疑惑道:“那他为何排名这么高?我记得他也没有绑定共鸣。”
蔺云谦说:“因为装备好啊,他的装备是所有高阶首领里最牛逼的,就连沉哥都不如他。”
封徵雪想起自己那一麻袋被蔺某塞到包里的神装,心中有些震撼,面上却依然不显:“那他的神级装备如何获得?”
蔺云谦说:“哇,你都在游戏里呆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跟小白一样啊?沉哥就真的啥都没教你啊?”
想起不久前,蔺司沉在床上教的那些,封徵雪波澜不惊地垂着眼摇了摇头:“正经的没教。”
蔺云谦事无巨细地给他解释:“首先呢,我们Npc也是通过完成任务成就、打怪,获取经验值,得到等级的提升的。然后是通过获取秘籍掉落,练习秘籍招式,再结合修为积累,把技能点高。至于装备,要么是抢来的,要么是用已有的合成新的,齐沐白是个合成大师,最大的武器贩卖商,当然会留点好的给自己了。”
“听上去,Npc的升级方式和玩家差不多啊?”
蔺云谦点头:“本来就是一种形式体系啊,差不了多少,策划又不会为我们Npc单独再做一遍任务设置,系统生成给玩家们的任务都是简单模式,我们Npc要来做呢,就变成了Hard版。”
封徵雪眼睛一亮:“你是说,玩家有的任务Npc也有?只不过难易程度不一样?”
“是的啊。”
“给的经验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
封徵雪沉吟半晌,眼睛亮起来:“我记得玩家论坛里有一个教学贴,教的就是高等级玩家如何去刷Npc的任务快速涨经验。”
“嘶,可以是可以,只要和Npc组队,Npc同意,你就能做他们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刷Npc好感度的原因,一般是需要从‘江湖相逢’刷到‘生死之交’,不过咱俩这关系,我带你肯定没问题啊——欸?不对啊嫂子?我怎么感觉你在套路我呢?你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来带你升级来的吧?”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的声音凉沁沁,有种透人心脾的魔力,“我确实带了这种私心。蔺司沉总想用帮我升级,但我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蔺云谦不敢评论,但对封徵雪说:“哥,啊不,嫂子,其实沉哥可能是有点拔苗助长了一点,但他肯定是担心你,没有坏心的,你知道你和我做10个任务,需要10天,大概能涨3级吧,在玩家里已经算是满快的了,可要是用那种方法和他一起修练,三十分钟就能升3级了,这能一样么?他肯定不会害你的。”
但他会害自己。
封徵雪沉默一会儿,对蔺云谦很中立地说:“也有风险的,现在的梁应淮和顾时秋便是前车之鉴。”
“嗯这倒是,万一未来解绑,肯定对你俩都有损害的。”
不过谁刚绑定就会想解绑的事情啊?
这时,蔺云谦就见封徵雪从草药包里取出一只丹丸,蔺云谦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颗【三倍经验丹】。
蔺云谦望着那金色品质的药丹,确实是Npc也可以使用的,不可置信道:“卧槽,嫂子你怎么有这么牛逼的东西?”
封徵雪说:“这是偶然合成的,可以给你。”
蔺云谦大惊:“卧槽?”
“但不是免费的。”
“啊?您要钱哪?!”
——他不是都坐拥蔺司沉的千亿家财了吗?
封徵雪面不改色地提出要求,他非常善于谈判:“不是钱,我需要你在升级的路上,带我一个。”
蔺云谦脸色一绿,这才发现封徵雪这人擅长循循善诱的温柔刀,什么话也都不是说说而已,关键是好处给的又实在足够,根本无法让人拒绝。
而反观自己,傻乎乎地还以为人家什么都不懂,完全是被他看上去温驯无害的漂亮嫂子给套路了个彻底……
蔺云谦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便是再眼红这丸子,也是讪笑两声,不敢直接应下,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那你们家的首领大人呢?他知道这件事吗?你如果要升级修行,他应该也会带你啊?”
封徵雪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淡淡道:“他人晕了,暂时还不知道,而且我总觉得他自从自毁了剑心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满脑子都变得只剩下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蔺云谦心中一惊,急忙道:“哦,对哦,你刚刚说砍一刀什么意思?”
封徵雪眉头蹙得更紧,疲惫地低声说:“他绑定了一个很奇怪的系统,便醒不过来,你来跟我看一下吧。”
[桃源村-农家小院]
蔺云谦以小琴诀给三人做了一个较难识破的幻境,这样玩家和NPC们就无法从表相上认出他们真实身份。
蔺司沉还在床铺上呼呼大睡,的确连一点转型的迹象都没有,仔细数来,这人已经睡了快24小时了。
封徵雪点开共鸣系统去看,只见系统上的需求只这一会的功夫就增加了20多条,可是唤醒进度却还是99%。
蔺云谦一看,也有点懵,眼睛眨了两下,一脸迷惑:“这啥东西啊嫂子?我从来没见过。”
“从来没见过?”封徵雪沉默半晌,“听说呢?也没听说过么?”
蔺云谦说:“没有啊,我在游戏里混了这么多年,就算自己没有过伴侣,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系统啊。”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一个从来没人见过的系统,突然在蔺司沉在身上出现,蔺司沉开始沉睡不醒,很难让人把这跟好事联系起来。
或许,这很可能一个被游戏开发者新研究出来的系统设定?
蔺云谦察言观色,有些艰难地开口:“额,那个,沉哥睡着之前…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吗?或是跟你说过什么吗?”
然而封徵雪摇了摇头,“我也不太记得,当时我也不太清醒,只感觉没有什么很特别的。”
“那这就有一点棘手了啊…”蔺云谦道,“如果沉哥根本就没过表示,无端让我们担心,这概率很小啊——说不定,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会睡过去这么久……?”
封徵雪不言不语,望着蔺司沉罕见安静的样子,良久都没有说话。
“嫂——”
“你先出去一下吧。”
封徵雪突然出声将蔺云谦打断。
“……啊?”
蔺云谦张了张口,瞟了眼封徵雪共鸣系统上的新冒出来的粉色泡泡,瞬间就明白封徵雪想做什么了。
于是只见蔺云谦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答:“好,那你先再试试,我去村子周围打探一下有什么任务可以做。”
关门的功夫,蔺云谦只见封徵雪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动不动地垂在蔺司沉的身上,唇角抿得非常紧,八成是要完成那99个“需求”红圈了。
蔺云谦为封徵雪那张薄唇捏了一把汗,心说这要是亲完了,岂不是嘴巴都要秃噜皮了。
然而他确实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东西,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门关了。
正要往院门外面走,就听屋里的人大喊了一声:“——蔺云谦。”
“啊?在呢!”
“村东头桥洞子下面应该有一个食盒,你把它取了,先放进自己背包里吧。”
“哦,好嘞。”
蔺云谦接了封徵雪的指令,埋着头就往村东头走。
桃源村地广人稀,屋舍建筑很散,人家与人家之间隔了很大的距离,山路又多,看上去很适合隐居。
蔺云谦边走边想,封徵雪刚刚想让自己带着他去升级,应该是起了变强一些的心思,能在这个游戏里更安全,俨然是件好事。可现在的问题是蔺司沉睡着了,看上去似乎还很难醒,封徵雪必然会被绊住,然后处处先以蔺司沉为先,说不准升级和转换Npc的事就会直接搁置下来。
那这样就麻烦了。
封徵雪应该还不知道外面的事——梁应淮和顾时秋都能解绑,说明三次元的动荡必然很激烈,万一封徵雪的意识,被梁应淮那些人变成了标准版的Npc——譬如那个“蔺司沉之妻”,就够封徵雪喝一壶了,再往后的路估计就难了,封徵雪有很大可能会失去现在的自主意识,适应了梁应淮捏造的虚假人格,变成一个完全“循规蹈矩”、按照剧本生活、甚至很可能恨上蔺司沉的柔弱男人那样,不光是蔺司沉得暴走,估计他蔺云谦都能暴走。
现在的封徵雪多鲜活啊
会温柔地给Npc们看病,会温柔地套路他,具有极强的同理心,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这样好的一个人,如果变成任人操纵的Npc的话
蔺云谦越想越不敢想,大概理解蔺司沉为什么宁愿用自损八千的方式,也要尽管帮封徵雪升满级了。
起码以前所有转成Npc的异常玩家的案例,都是先升成满级的玩家,才通过“特殊渠道”私自转换,只有自主转换成Npc的异常玩家,才能逃脱被系统控制的命运。
可是,现在怎么才能让蔺司沉醒过来呢?
蔺云谦眉头大皱,到桥东头把封徵雪说的食盒取了,才又一脸忧虑地打量起桃源村能接的任务。
他只发现一个B级任务“拯救!绒绒!”有价值去做下,按照他的经验预计,封徵雪跟着他做完这个任务后,经验约莫涨个80000多,以封徵雪目前的等级估计,可以升个1/4级吧。但蔺司沉醒不了,封徵雪愿意离开蔺司沉的身边,来做任务么?
滴滴。
这时蔺云谦的私聊提示音响了起来,是封徵雪发来的消息:
[私聊-封徵雪:你那边怎么样?]
[私聊-蔺云谦:取到了。]
[私聊-蔺云谦:首领咋样?醒了吗?]
[私聊-封徵雪:没有]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正要绞尽脑汁地想他改怎么劝封徵雪先来做任务,就见封徵雪的新消息道:
[私聊-封徵雪:我们先去把桃源村能刷的任务刷掉。]
[私聊-封徵雪:我在“拯救绒绒”的坐标等你,你直接过来]
[私聊-蔺云谦:]
[私聊-封徵雪:有问题?]
[私聊-蔺云谦:那沉哥咋办?]
难道不该是爱的死去活来、不忍离开吗?
[私聊-封徵雪:大概率死不了。]
第67章
大概率死不了?
蔺云谦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心说封徵雪这“大概率死不了”是什么概念?
蔺云谦自己的“小琴诀幻境”,属于顶级结界,算得上登高造极的水平,就是放到副本里让千百人来破都得被玩家们研究许久,因而放在桃源村里面,简直就是高级得格格不入,被人识破的可能微乎其微。所以封徵雪的确不需要担心小琴诀会被外敌破解,这一点蔺云谦不意外,可是封徵雪难道不担心蔺司沉身上的奇怪系统,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改变么?
别说封徵雪了,蔺云谦都怪揪心的。
于是蔺云谦的老妈子性格使然,不厌其烦地发信息询问封徵雪:
[私聊-蔺云谦:啊,真的不要紧吗?我们现在对那个唤醒系统一无所知,万一我们走了蔺司沉那边发生什么突如其来的变化]
封徵雪沉默了短暂的几秒,回复过来:
[私聊-封徵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蔺云谦咬着手指,忧心忡忡地等着封徵雪的下文。
然而过了三五分钟,封徵雪那边仍然没有补充的说明,蔺云谦都有点憋不住了,才见封徵雪又发了“我到了”三个字过来。
蔺云谦这才确定,果然不能用他习惯的“蔺司沉”思维来揣测封徵雪——毕竟如果身份互换,换成封徵雪一睡不醒,那蔺司沉定然会将手上所有的事都放下,哪怕翻天覆地,都要找到立刻能让封徵雪醒来的法子。
蔺司沉没谈过恋爱,感觉很难评,于是按耐住心中的忧虑,对封徵雪道:
[私聊-蔺云谦:好的,嫂子你等等,我在往那边赶了]
[私聊-封徵雪:]
封徵雪发了三个点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嫌他动作太慢。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见封徵雪说:
[私聊-封徵雪:之前一直想跟你讲,你叫我那个称呼,我听着不太习惯,换一个吧]
蔺云谦一愣,封徵雪一个大男人被叫“嫂子”确实有点怪,连忙道:
[私聊-蔺云谦:啊,抱歉抱歉,那以后叫你雪哥吧。]
[私聊-封徵雪:嗯,等你了]
如果说蔺云谦之前对封徵雪的印象是:蔺司沉喜欢的温柔大夫,那这下一整天接触下来,蔺云谦只能说他刷新了自己定义里的温柔。
封徵雪的温柔好像是一种很新的概念,是一种极具边界感的温柔。
他无论对谁——除了面对蔺司沉以外——都带着淡漠疏离的礼貌。
尤其是他俩开始做“拯救!绒绒”这个像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任务时,蔺云谦的这种感觉就尤其强烈了。
“拯救!绒绒”的任务属于B级,是桃源村唯一的B级任务,由于奖励最为“丰厚”,所以远比两人想象中要繁琐许多。
在接受到核心任务前,任务接受者必须完成一系列的前置任务,也就是一些看上去很不重要的、实际上收益也甚微的“子任务”,才能摸触到最终所谓的B级任务。
全息游戏和网络游戏毕竟不同,不是动动鼠标键盘就能完成的,因而“拯救绒绒”的前置对于蔺云谦就像是“干部下基层”。
蔺云谦扭扭身子,看向封徵雪,颇为尴尬地抛出一个【共享任务邀请】。于是封徵雪的任务界面上,立刻便刷新了蔺云谦分享过来的8个“前置任务”,两人苦逼的刷任务升级之行正式开始。
至于蔺云谦为什么会产生一系列关于“封徵雪的温柔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温柔”的联想思考,便要从封徵雪那奇怪的边界感开始说起了。
自从两人进入桃源村去找第一个子任务,便与他保持着远得离谱的社交距离,走个路都要离他两米了!
这是干嘛啊?
蔺云谦疑惑的目光望向封徵雪,但见封徵雪一言不发,也不解释,好像没看懂蔺云谦疑惑的眼神,保持着异常严谨的“叔嫂距离”,不给村民们任何遐想的机会。
他们的第一个子任务,是在距离村东头的桥洞子不远,任务内容是帮助村民德柱一家,收集山甸上的优质的草料,俗称砍草。
蔺云谦原本是想使用门派技能,一阵音波下去估计任务就全完成了,但系统却显示“目标不正确”,导致蔺云谦只能拿起镰刀。
“哟,少见得嘞,小叔子和嫂嫂一起做任务哟,”德柱家的嗑着瓜子,眉飞色舞地用肘子捅了下她的妯娌,“这家新来的小郎君,人长得好,就算是个哑巴,也讨男人喜欢的嘞,喏喏喏,人家小叔子都来帮着做事。”
妯娌的神色更加暧|昧:“啧啧啧,这又是个没脸没皮的小骚蹄子。”
蔺云谦握紧手里的镰刀,一副要砍人的架势,凶狠地回过头去:“说什么呢你们?”
被封徵雪打断道:“——走了。”
也不给人反应的空间,拔腿就往山甸走去了。
蔺云谦使用小琴诀给两人的伪造身份,便是自动选择的叔嫂关系,因而放在这些低阶Npc的眼里就是寻常人家的叔嫂——侠客行里的古代民风反而比现实更加开放,就算是男的也能做人嫂子,只要他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侣,就会被人当作妻眷看待,“享受”一个寻常村妇的待遇——被人说闲话。
更何况封徵雪长得那么漂亮,更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全村人的讨论对象。
蔺云谦心想怪不得封徵雪要提前和他保持距离,又勒令自己不许叫他嫂子——封徵雪或许是早就考虑到这一层,有意识地想要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可惜没能成功。
“不好意思啊,我考虑的不周到,我离开低阶Npc的群体有点太久了,都有点忘记他们会嚼舌根了,搞得你这么尴尬……”
谁知封徵雪摇摇头,淡淡说:“这没什么。”
蔺云谦原以为封徵雪是客气,直到封徵雪被十来个老爷们和老娘们用粗鄙的目光打量了个通透,蔺云谦都气得牙根发痒的时候,才猛然发觉封徵雪好像真没觉得有什么。
因为封徵雪面对那些粗俗不堪,难以入耳的言语时,情绪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表情都是寻常的冷淡,仿如岿然不动。
于是当二人把草料交给德柱家的,拿到堪堪仅200个铜子和500点桃源村声望值,手掌却都被草料割破的时候,蔺云谦没忍住,问封徵雪道:
“雪哥,要不然我带你去别的地图做更高级的任务吧?这傻逼任务咱不做了,能气死个人。”
封徵雪用止血散处理着手心的伤口,波澜不惊道:“为什么,你气什么?”
“啊?雪哥难道你不气吗?咱俩,就只是一起做了个他们这儿的任务,就被这些人嚼舌根嚼成这个样,他们就说咱们俩扒灰,离不离谱啊?!”
封徵雪沉默,眼睛是深沉的雪亮:“低阶Npc的心智完全没有开化,你暂时无法改变他们,你应该更清楚,普通的低阶Npc也是人们的意识凝结固化而成,他们呈现出这种状态,也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这种状态的人类真实存在——我和些无法改变的虚拟意识生气什么?”
蔺云谦从小生活在二三线的城市,没有完全理解封徵雪的意思:“可就算是这些人是人类意识的凝结,那也是好久之前了吧,咱都开放多少年了,改革春风都吹满地了,游戏里肯定也该革新啊——弄这么些Npc出来,正常玩家们接触了该多下头。”
封徵雪缓慢地摇了摇头:“哪怕是在现实世界lo里,这些恶毒的侮辱也真实存在,它根本不是策划编织出来的磨难。反而是策划知道玩家们不喜欢,才把这些不讨喜的低阶Npc隐藏在无人在意的小村落里,就像是现实世界里那样。”
蔺云谦一愣,哽了半天才问:“你是说,现实的世界里也还存在吗?就叔嫂一起干个活儿,都能被说成扒灰?”
封徵雪的眸子一暗,声音显然比平时要更沙哑:“恩。”
他不会告诉蔺云谦,他在下乡巡诊的时候亲耳听过,一个年迈的母亲说起自己年轻的小女儿逃到大城市打工,被村民追来砍死,只因有人嚼舌根说他俩合适,但女孩也只是不愿意嫁给他;他甚至亲眼见过,不少村妇每日被丈夫家暴,每天做许多活计,许多丈夫却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相比起这些真实的苦难,自己被Npc用语料库里的语料嚼几句舌根,封徵雪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封徵雪反而觉得,玩家们越是厌恶这样的村子,越是回避这样的村落,这样的村落才越应该在游戏里被人们看到。
因为只有存在,才意味着不被遗忘。
第一个子任务做了整整一个时辰,折合两小时,任务完成后,封徵雪和蔺云谦各自得到【绒绒的一筐草】作为任务道具,很自然地进入了下一个任务中。
而下一个子任务看上去同样平凡——去铁匠家制造【保护绒绒的黄鼠狼夹】,第三个子任务便是去村医家制造【绒绒的伤药】。
完成第三个任务后,日已偏西,两人奔波了半个山头,也想着找个地方落脚歇一歇,蔺云谦召来一匹快马,要将封徵雪带到村子唯一的小凉亭歇脚,封徵雪没多想便拒绝了。
“我想先回去看看。”封徵雪说。
“哦,看看首领吗?那是应该去看看,我们离开了这么久。”蔺云谦道。
谁知封徵雪淡淡地蹙着眉,摇了摇头:“…不是,你去看他就好,我们三点在下一个任务点汇合。”
“啊?”蔺云谦一愣,“那你回去看谁啊?”
说:“哇哦去看看隔壁郑大嫂。”
于是封徵雪去郑宝香家,按承诺教郑宝香的儿子识了几个字,收效甚微,才又赶回去跟蔺云谦汇合,重新开始了七小时的奔波。
刷前置任务的确有些无聊。
“给绒绒准备红色锁链——我怎么越来越觉得绒绒是一只小动物了?”蔺云谦颇有几分确定道,即便他做这种基础任务极少,也大概推断出绒绒是一只跟宠。
封徵雪心不在焉地说:“嗯。”
“要不然不做了吧,”蔺云谦再次提议,“一开始是我疏忽了,这种任务之所以是B级,可能是因为送的跟宠可爱,但这玩意儿只有玩家喜欢,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鸟用,我可以带你去做更有价值的任务,咱们把首领带走,一起去别的地图,我在中原地区还有好多图的新任务没刷。”
蔺云谦说得情真意切,谁知封徵雪思考了一会儿:“你要是不愿意做了,就回去陪蔺司沉吧,我做到主线再叫你。”
蔺云谦眉头猛皱,“——靠,雪哥,那我是这个意思吗?你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吗?我是觉得我们的付出和得到不对等啊。”
而且他刚刚跟封徵雪说了,蔺司沉的状况并不好,甚至有一些恶化了:他回去看的时候,蔺司沉非但一点点醒的迹象都没有,更是满头大汗,脉象虚得厉害。
可是他和封徵雪这个大夫说了,封徵雪听了却也只是潦草地略过,然后就一心扑在任务上,再没主动地问到过。
蔺云谦就有点不明白了,这种任务有什么好做的?
他感觉封徵雪的性子说不出的拗,但是又不可能跟封徵雪起争执,只好委婉地又顺带提了一嘴:“雪哥,要不然你回去看看首领,再决定要不要在这里继续做?”
蔺云谦没想到自己三次提出了同一个要求,巨然三次被封徵雪拒绝。
这一次封徵雪甚至连想都没想,声音中甚至透露着一股漠然的无奈,一锤定音:“先不回去,今天必须把前置完成,剩下的主线可以明天再做。”
“你要回就自己回吧。”
蔺云谦牙根咬紧,有点生气了:“好,那我先自己回去看着首领——我不是回避任务,我担心他,他的状况真的不太好。”
蔺云谦下意识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封徵雪点点头,像是没听出对方言语中的责备,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路上小心,有特殊情况叫我。”
路上小心?
他有什么可小心的。
特殊情况?
现在蔺司沉的情况还不够特殊吗?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甚至有点怀疑封徵雪是不是已经被剧本里的“蔺司沉的妻侣”夺舍了。
他都已经急成这样了,封徵雪却还是一点都不急,甚至连关心都不怎么表出,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和蔺司沉同床共枕的人呢?
新婚夫妻,热乎劲儿还没过的热恋期,封徵雪要是还正常,到底是怎么忍得?
蔺云谦越想越心焦,打开好友列表,密聊联系顾时秋:
[私聊-蔺云谦:在?]
[私聊-顾时秋:不在]
[私聊-蔺云谦:问你个事儿,你们外面到什么程度了?蔺司沉他老婆怎么怪怪的?]
[私聊-顾时秋:什么什么程度?什么怪怪的?]
鸡同鸭讲。
[私聊-蔺云谦:就是梁,已经完全控制雪的意识了吗?把他做成可以操纵的Npc了?]
[私聊-顾时秋:怎么可能,他这才刚在地球村的某个角落落好脚吧,用脚想要知道不会那么快]
[私聊-蔺云谦:……那你知道共鸣唤醒系统吗?]
那边停了一会儿,才回复说:
[私聊-顾时秋:好像早有耳闻,但是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知道梁应淮一直在针对蔺司沉做的一个研究就是和共鸣系统相关的,当时我和老齐没有当回事儿,毕竟蔺司沉连个共鸣都没有]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
还是没有告诉顾时秋这个系统现在落地了,蔺司沉醒不过来了。
[私聊-蔺云谦:好吧,你还有别的信息吗?有重要的及时告诉我]
[私聊-顾时秋:有]
[私聊-蔺云谦:那你倒是说]
[私聊-顾时秋:刚刚跟梁应淮解绑,我感觉他那边好像早就知道我跟老齐是站在蔺司沉一伙的,他那边大概留有后手]
蔺云谦沉默。
梁应淮能猜到这一点,蔺云谦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蔺司沉自毁剑心,还敢带着封徵雪满天下地开双修地图,那梁应淮又不是傻子,八成是能猜到高阶首领里除了他蔺云谦,必然还有给他蔺司沉托底——不过梁应淮大概是想不到,蔺司沉在长安城主的位置上做了十年,绝大部分的高阶首领,都对这人好感度极高,因而不同于炉鼎猎人使用金钱贿赂中阶首领作为他们的情报线,蔺司沉直接用人格魅力编织出一张高贵的人情网,许多高阶Npc都喜欢暗中帮蔺司沉做事——原因很简单,这人经常在高阶们最需要的时候帮忙。
于是蔺云谦对顾时秋道:
[私聊-蔺云谦:这我倒并不意外,我说的是别的方面是否还有进展。]
这次轮到顾时秋沉吟许久,才把新的消息发过来:
[私聊-顾时秋:封徵雪没死,他的身体被带走了,梁应淮应该是要展开研究,所以你们如果要升级转换还是要尽快一点]
蔺云谦脸色瞬间发白,盯着顾时秋发来的那行字,僵硬地坐在蔺司沉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徵雪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边在田埂里拾取【绒绒的羽毛】,一边思索着请蔺云谦竞争主城城主的到底是是否明智。
他原本以为蔺云谦内向且稳重,今天一天相处下来,却感觉蔺云谦到底是年轻了些,太直接别太藏不住事儿——今天就差把“嫂子你难道不回去关心关心蔺司沉吗?”写在脸上了。
而自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蔺云谦差点就跟他急眼了。
封徵雪看得出来,却还是没有跟着蔺云谦就这样回去了,因而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蔺司沉似的。
想到此处,封徵雪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共鸣系统里显示的蔺司沉的情况,用勉强干净的指背,用力地按了按内眼角的位置,这个动作对缓解头痛一点用处都没有,然而封徵雪还是下意识地想去做。
他将回家的念头按耐下去,又继续在地上搜索起【绒绒的羽毛】。
睡觉前他曾查了许久的攻略,桃源村的任务很少有玩家做,但能找到的攻略中似乎都有提到过桃源村存在着一个奖励丰厚的隐藏S级支线。
而这个S级支线,对于现在的封徵雪来说,是有可能抓住的。
普通的玩家B级任务给8000经验,和Npc联合的B级任务能给到8万,而和NPC联合的S级任务若是完成了,估计能直接给到80万。
所以封徵雪才在深思熟虑之后,先去找了蔺云谦,才来接取绒绒任务——虽然并不能确定S级隐藏支线真的存在,但起码他是想要碰碰运气的。
虽然他的运气不太好,一天下来除了少数的经验,少少的银钱,和一些看上去不太重要的“桃源村声望”,其他任何看上去有用的线索,似乎都一无所得。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好在封徵雪早就习惯了这种浅浅的失落感,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月上中天。
封徵雪完成所有前置任务,才破例驻足在河边,看了半分钟的繁星满河。
直到满河的星星都知道他很想念那个一天没见的人,封徵雪才又迈开步子,无声踏上了归程。
推开柴门,抖落一身星光。
但见两位不速之客,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
似乎是等很久了。
第68章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封徵雪将家里的柴门一关,眉头蹙起,便有一种预感。
果然只见那蔺云谦身边,站着一个上午才见过的郑德柱。
郑德柱带着他的女人,头顶着一个金灿灿的黄色卷轴,满脸讪笑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小郎君,你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了你好久呢。”郑德柱压低了声音,傲慢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不耐烦。
封徵雪语焉不详:“你有事吗?”
老两口相对一眼,德柱家的眼神不住的往里瞟,小眼一眯,套话的意图都写在脸上了,说话倒是比他丈夫客气:“我听说你男人是个瘸子?——嗐,你瞧瞧,本来还有人说你哑呢,真胡说八道。”
封徵雪点点头,知道这是和智力没开化低阶Npc的沟通程序,想起一睡不醒的蔺司沉,说:“他半身不遂,你有事就直接和我谈。”
“你能做主吗?”德柱家的脸上的喜色更加明显。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这时蔺云谦终于开口,压低了声线在封徵雪耳边补充一句,稍微有点兴奋,“应该是个隐藏的S级支线,无论他说什么都别拒绝,先把任务接了。”
封徵雪自然不会拒绝,他眉目舒展地听着,早就想好了说辞:“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再来看。”
郑德柱于是终于开门见山:“你家没壮劳力能、买来的那块田荒着也是荒着,还是给我种,等来年收成,我多少给你分点银钱。”
话音刚落,封徵雪的面前就展开了一张金色卷轴,任务名为:
【强取豪夺租田地】
任务奖励和任务内容通通没写,就只有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友好的任务名。
“收成的多少,几几分?”封徵雪问。
郑德柱神色自若,大言不惭,好像是封徵雪求着要租给他似的:“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当然要看每年的行情。”
“那不行。”
封徵雪的神色冷淡,“租地要写租赁合同,所有的事宜都要提前谈明。”
蔺云谦摇摇他的袖子,“哎,你不怕他跑了……”
封徵雪没回答,一副要送客的神情。
封徵雪他们买下的房子看起来破旧不堪,墙壁已经褪色,玻璃窗户上沾满了污垢和裂痕。周围的环境也是一片荒凉,那田地也并不是良田。
“一九分,你一我九,”郑德柱极为不悦地咬咬牙,“你倒是第一个敢跟我谈条件的小媳妇儿。”
谁知封徵雪却用凉凉的目光望着他,平淡得一切都像在他的意料中:“三七,低于这个免谈。”
郑德柱闻言一愣,指着封徵雪的鼻子骂骂咧咧了几句能播的,一脚踹上封徵雪家的土墙,带着媳妇儿甩手就走了。
蔺云谦急得跳脚:“不是雪哥,你干嘛呀?好不容易有S级隐藏支线找上门!”
封徵雪凉凉地打量他一眼,沉思半晌,确实有一点想收回鼓励这人去竞争主城城主的话了。
蔺司沉是真精明,装傻缺,
蔺云谦是看上去聪明,但是真的有点傻缺。
封徵雪眉眼淡淡地蹙着,一边脚步不停地往主屋里面走,一边耐下性子跟他解释:“做桃源村任务的玩家虽然少,但我也找到了三四个攻略,这上面都提到了金黄色的S级任务,却没有一个人把S级的任务攻略写出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懒得写?”
封徵雪有点无言以对,自己把下半句话接了下去:“写攻略的玩家一般都是不吝于分享的剧情党,而且这些人为了任务成就和经验值,大多愿意把全地图任务刷完,所以当他们见到金色任务,心态大抵都和你刚刚差不多,没有不接的道理。”
蔺云谦揉揉脑袋,好像确实,因为毕竟游戏里田地的收成,对于他们这些Npc和玩家来说,利润实在是太微薄了,没人会在意这么点银钱。
因而当郑德柱提出分成的要求,他们多半就同意了——在这些人看来,一成还是三成,也就差个块八毛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蔺云谦也随着封徵雪进门。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坐在蔺司沉的床边,很轻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刚刚按郑德柱的说法接了任务,八成就像攻略上写的那样,不会有任何的任务指引和任务奖励。”
蔺云谦的眸子亮起来,有点崇拜地望着封徵雪,就像他平时望着蔺司沉那样:“对哦,不过万一这次不答应,今后再没机会接到那个任务怎么办?”
现在不是以前。
每一个任务对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
只听封徵雪淡淡道:“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蔺云谦惊诧:“为什么?你这么笃定吗?”
封徵雪的眉头却越粗越深:“你今日去做绒绒的前置任务,还只是去做前置任务?”
蔺云谦理所当然:“啊……?那,那不然呢?”
封徵雪说:“拯救绒绒的七八个子任务,基本上将偌大的桃源村上所有的土地都覆盖过来,所以我们跑得才这么累。而郑德柱家租赁的土地,有七块良田,三亩荒地,基本都是从家中没有壮劳力的妇女家里强租过来。”
蔺云谦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比如那个郑宝香家里的田地就是?所以你下午才特地去她家一趟,是问了她地租的事?”
“恩。”
“哇,那怎么样?”
封徵雪的声音淡淡的:“分成连一成都没有,说是霸占土地也不为过。”
蔺云谦这下就算是再笨也有点明白了:“我操…我知道了,那这个S级任务会不会就是解决这恶霸?”
封徵雪心不在焉地点头。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禁不住喟叹:“我本以为拯救绒绒的核心任务,可能是拯救一个小动物的。”
“绒绒确实是一只小狗,不过它的的主人也叫荣荣——我们做的所有前置,都是她借拯救它的小狗向我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只不过看不懂的人只去救狗。
看得懂的人才能救她。
“啊…什么荣荣啊?我怎么不知道?”蔺云谦满脸迷茫,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封徵雪默默瞥了他一眼,干脆放弃解释,“…算了,你不用知道这些,明天跟着我去做任务就好。”
由于客卧让给了蔺云谦住,封徵雪只能和蔺司沉凑合了一晚。
夜晚安静下来,周遭只剩蝉鸣。
封徵雪把人往里面推了推,身体僵在床铺边缘,跟蔺司沉隔了一拳的距离,然而仍然感受得到蔺司沉身体的温度。
蔺司沉的体温照例偏高,像一只恒温的大火炉,往温暖的地带靠近,或许是人类的本能,封徵雪觉得靠着他就很舒服。
封徵雪困倦来的很快很明显,约莫十来分钟,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一整天的身心俱疲就彻底松弛下来。
仿佛只是一小会儿,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一直很想睡,然而心里却一直吊着件事儿。
只见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手点开共鸣系统里的“新需求”,在千百条新刷新的提示里缓缓收回颤抖的指尖,并将眼睛紧紧闭上,手臂一扬,封徵雪将那被子一把拉过头顶。
没过一会儿。
指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被子的白边,细密却急促的呼吸将静夜扰乱。
一张锦被将二人裹得严严实实,被子的面料摸上去很柔软,封徵雪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被那层薄被紧紧裹住。
心跳加速,心音沸腾。
直到模糊的生理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蔺司沉的气息将他的口腔撑开也填满。
封徵雪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甚至也从未幻想过。
然而可怕的是,此时此刻,他并不觉得羞耻或是牺牲。
他觉得心甘情愿-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
蔺云谦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见院子里,有些细细簌簌的响动。
本以为是那郑德柱大半夜去而复返,或是柴门中进了贼人,蔺云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只见微弱的油灯下,伫着的一个瘦削清冷的影子。
发丝散乱,双眸微垂。
冷倦的气质与温黄的灯光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是封徵雪?
蔺云谦静静地盯着封徵雪的影子琢磨,一时也跟着有点恍惚,心中倒是升起几分疑惑。
因为此时此刻的封徵雪,不似平日里那般干脆利索,他甚至等在锅炉边上,浅浅地发了会呆,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点着了烧水的锅炉,点火的姿势本该像煎药一样很熟练,此时却颇有几分笨拙。
这么晚了,封大夫还洗澡么?
……封大夫倒是爱洁之人。
不知怎得,蔺云谦又蓦然想起顾时秋所说封徵雪被梁应淮带走,于是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从窗边探出头来:“雪哥,你在烧水?——要我帮你吗?”
封徵雪罕见地吓了一跳。
蔺云谦便眼见他发丝散乱,鬓角添红,两瓣薄唇在灯光下既红且肿。
可是他并不像那些娇软的男妻。
他的皮肤并不会剔透晶莹,反而粗糙且苍白,他的气息也不是温软香甜,反而像一块无色无味的坚冰。
唯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看上去仍旧憔悴柔软。
“没事,我一会就好了。”
夜风似乎带走了一些暑气,蔺云谦被那风吹得凉飕飕的,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人家封大夫也并不想和他多说,抱起盛热水的木桶就往主屋里走了,搞得蔺云谦连一句“首领怎么样了?”都没能问出来,不过看封徵雪的神情,你多半有答案了。
夜已深了,封徵雪草草将自己清洗干净,没再往那张床上去躺,卷了几层旧被子,在石板地上打了个地铺,无声地守着蔺司沉。
共鸣界面依然显示着99+的提示,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他的伴侣有需求——就算他连最特别的方式都试过。
好在他早已经习惯了命运的“礼遇”,因而即便心中满是血泪,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什么如罹苦难的神情。
他面上淡淡的,好如一条冰冻三尺的江河,坚硬又安静。
睡觉吧。
封徵雪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卷紧,迷迷糊糊的时候想,人果然不能太贪心,爱也不能太圆满,不然老天爷便要收回所有的欢喜。
而正当封徵雪半张脸隐在被子里,眉心依然紧锁着,心神不宁难以入睡时,下一刻,一个温热的怀抱扑了上来,熟悉却混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封徵雪也被人从地铺上抱起。
“怎么睡在地上?”
话音未落,封徵雪一惊,脊柱蓦然绷直,眼睛茫然张开,下一刻就被某人撂在床上,两只长腿被人自然分开,蔺司沉跪在他腿根子旁边,就要压下来吻他。
封徵雪大腿内侧的肌肉抽搐一下,猛然偏过头,差一点就哼出声。
蔺司沉的唇舌强势,缠绵,也温柔。
只是说话的口吻很欠揍:
“你想我没有?”
封徵雪的耳根微微发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镇定自若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蔺司沉敷衍道:“刚刚。”
“刚刚是什么时候?”
蔺司沉放肆地舔上封徵雪红透了的耳根,一分一寸更强硬的动作逼得封徵雪闭紧了眼睛,掩住眼眶中明显的水汽和碎光。
他不会告诉封徵雪,其实在他含住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有了意识。
他不是故意要骗封徵雪要为自己那样做,他不舍得封徵雪去做那么肮脏的事,但是那时,他的身体动不了。
只有一想到封徵雪在为自己做什么,浑身的血液便鼓噪得血脉喷张。
想要醒来的意愿无比强烈,身体就像是被封印禁锢住一样。
那样没用的自己,蔺司沉不想让封徵雪知道自己知道,只是蔺司沉只会亲他,不会说谎。
封徵雪看他的态度,心底隐约有了答案,知道蔺司沉在那个时候就醒了。
封徵雪的耳根烧红一片,没脸再睁着眼,因而故作无事地闭上眼睛,颤抖的声线却撑不出体面:“……那你现在感觉——唔!”
蔺司沉用大了一圈的身体将爱人结结实实抱紧,握紧了封徵雪颤抖的手,从十指交叠,到捏住一双手腕,举过头顶,强硬地附上了封徵雪颤抖的唇。
封徵雪偏开头。
被强吻的滋味明明并不好受,可是心却像是要被填满了。
“雪雪想我没有?”蔺司沉执着又问。
封徵雪没有说话,清矜完美的侧脸上被舔得湿漉漉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蔺司沉动作瞬间就顿住。
只听封徵雪声音很轻:“你觉得呢。”
第69章
封徵雪轻微侧头,像是在掩饰自己没有哭过一样。
他不知道蔺司沉到底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样的话,更不知道蔺司沉到底是怎么有脸若无其事地按着他亲,封徵雪冷冷地蹙着眉头,心里越想越气。
这人睡了这么久,醒来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解释,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还是什么也不跟他讲,什么都瞒着他?
谁家谈恋爱会这样?
还是说,所有正常的恋爱关系都是这样?
——只要一个亲亲抱抱,就能把问题都回避了?
封徵雪没有谈过很多恋爱,他只知道以前的曹精诚如果敢这样对他,他早就把曹精诚甩了,哪里还会等着曹精诚来绿他?
封徵雪心中有气,不想跟蔺司沉说话,于是把头先偏到一边。可碍不住蔺司沉又不知死活地贴上来,压制性的气息将封徵雪强硬裹住,给人家的整张脸都亲得湿漉漉的,还要强词夺理说,是封徵雪自己哭得湿漉漉的:
“我怎么感觉,你的泪水好像很多?”
蔺司沉话音一落,封徵雪反应过来蔺司沉在暗指什么,身体瞬间绷紧了,差点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前天两人做的时候,封徵雪实在受不了,把头埋在枕头里,压抑着疼痛和灭顶的爽感,泪流得无声无息——对于封徵雪这种性格和年龄层的人来说,被自己的男朋友搞哭绝对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而蔺司沉原本也没发现,只是感觉封徵雪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直到事情快要结束,蔺司沉很突然地将封徵雪翻了个面儿,说什么都要讨一个由封徵雪主动的亲亲,这才撞见了一双隐忍而朦胧的眼睛。
封徵雪也会哭?
当时的蔺司沉愣了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望着封徵雪发着抖躲开的样子,心音瞬间沸腾,肌肉立即绷紧——蔺司沉大抵是有点变态,因为“封徵雪被他弄哭了”的这个认知,差点让这人,兴奋到发疯。于是蔺司沉米青关死守,也不身寸了,抱着他的爱人又是一番颠鸾倒凤,久到封徵雪承受着蔺司沉既凶又狠的动作,心中甚至升起过无数次想要分手的念头。
封徵雪当时的确觉得难堪,他自己活了两辈子,好像就没这么丢脸过,但好歹关着灯。
可现在的难堪却是开着灯的,封徵雪的泪水根本避无可避。
至于为什么会流泪,封徵雪没想过,他只觉得喘不过气,胸腔胀得难受,心脏又紧又疼。
……
什么叫他泪水好像很多?
蔺司沉这人,惯会强词夺理。
不想说的事情,就守口如瓶,等到发现实在混不过去了,便又将自己装得像一只求偶期的野兽,将蒙混过关的技能点了个十成十,极擅长诱骗别人的情绪,因而自己看似在关系中占据着主动,实则却是处处被蔺司沉牵着鼻子走。
譬如现在,封徵雪都怀疑自己是被这人下了蛊。
稀里糊涂就跟着进了黑塔副本,稀里糊涂就被强迫绑了共鸣,稀里糊涂就确定了关系,甚至还上了床——仔细想来,哪一桩哪一件不都是按照蔺司沉的设计?
什么都变成听他的了。
向来清醒的自己,就像是着了道似的。
封徵雪抿紧了唇线,垂下一双好看的眉眼,明明像调l情似的言语,却听得出几分凛然的冷意:“我为了你哭,你还挺有成就感的,是么?”
蔺司沉倒是实诚,下意识就点了点头,而且贴紧着压住封徵雪,很亲昵地蹭了蹭,没意识到危机:“这是能说的嘛?我感觉你哭起来确实好漂亮不过你本来就很”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蔺司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蔺司沉被扇得懵了一脸,本能攥住了封徵雪的手腕,捏紧。
只见封徵雪克制地捏紧了指l尖,手掌却依然发着抖,强忍着怒气的样子,蔺司沉于是捉着人家的手,掰开,在封徵雪的手心亲了一亲:
“你怎么打我啊?”
“打你怎么了。”
“没关系,我让你打——就算你打我,我也喜欢你。”
封徵雪气闷,无语地闭了闭眼睛。
蔺司沉这人真不能处,不知道是跟哪学的,还是天生无师自通的,哄人的话一套一套。
封徵雪避开他那双温柔缱绻的桃花眼,将指尖掐在被子里,胸膛浮动的频率彰显着忍耐,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是在竭尽所能把自己的诉求讲清楚:
“蔺司沉,你之前说,我们是在谈恋爱。”
蔺司沉眼睛一暗,喉结滚动,声线既沉且哑:“…当然。”
“那我们是不是该坦诚相待?”
“嗯。”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眼尾发红,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你今后的能把每一个有关于我的决定都跟我讲么?”
蔺司沉呼吸屏住,两人的眼睫毛只相距几毫米。
封徵雪见他不说话,一双秀丽的眉头越蹙越紧,下意识地瞥开眼,不知怎得鬼使神差地补出一句:
“你知不知道你昏睡的这两天,别人有多担心你”
蔺司沉沉吟半晌,俯下身亲了亲封徵雪的鼻尖神色终于认真承诺:
“好,今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封徵雪这才不着痕迹地舒一口气,冷道:“像你这种自作决定的人,死了我都懒得管你。”
话音一落,便见封徵雪手一伸,牢牢捏住蔺司沉的手腕,将手指搭在蔺司沉脉搏上。
蔺司沉的笑容即刻扩大:“哦,这就是你的懒得管我?我还以为你趁我睡着,都偷偷给我号过好多次脉了,怎么现在还要摸?”
封徵雪不说话,极深地望了蔺司沉一眼,从背包里掏出两根银针,在蔺司沉的足三里扎了两针,冷冷挑眉,道:
“摸啊,反正摸不了几次了。”
“嗯?”
“心悸虚烦,腰背酸沉,你再这样多来几次,就可以变成肾虚老头了。”
蔺司沉揉了揉自己的老腰:“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感觉有点——什么叫摸不了几次了?那我们封大夫,不得负责把我治好?”
“治好你干什么?”
封徵雪把自己的手猛抽回来,薄凉唇角冷冰冰地一勾,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等你性功能丧失,我们就分手,我就换个男人玩——我还管你的死活?”
蔺司沉的眸光流转,眼神黯然变深,目光里蓄满了深渊般的情l欲,将封徵雪小自己了一圈的身体圈在自己怀里:“你好狠的心啊,雪雪…人家都说蛇蝎美人,我还以为是假的,现在想来确实真的。”
“滚。”封徵雪面无表情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
“哦——我不,”这人死皮赖脸又贴上去讨人嫌:“我醒都醒了,你还在气什么?”
“我只知道你自作主张替别人做决定的样子,像个傻逼。”
蔺司沉抱住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幽深的目光则是盯着封徵雪泛红的眼尾,也一瞬不移。封徵雪眉角却皱得更紧,头猛然偏开,口吻则像在跟曹精诚说话一般薄凉:
“看什么看,从我身上下去。”
蔺司沉声音带笑,很欠揍,“就算装的再冷漠,说了半天还是心疼我?——超爱我啊。”
封徵雪:……
“好吧,我告诉你个秘密。”蔺司沉叹一口气,“我和你双修,比起让你尽快升级,还有个更主要的原因……”
封徵雪眼刀一凛。
于是便听蔺司沉话音一顿,轻轻吐出几个荒谬的字:“我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想让你怀孕。”
封徵雪:?
有病?
蔺司沉的样子情真意切,封徵雪当真怀疑了一秒,难不成在这世界里,自己还真的能怀孕?
当然这种天马行空的可笑想法,很快就被理智给否认了,因为封徵雪很确定,蔺司沉狗东西只是在口嗨,毕竟这人每次都很克制得没把东西弄进去。
于是封徵雪凉凉地望向蔺司沉,眨了眨眼睛,一副耳朵不太好的样子,反客为主:“哦,你怀孕了?”
蔺司沉眨眨眼睛:“嗯?我是说——”
封徵雪面无表情:“挺奇怪的,我没想到你能怀,刚刚号脉看漏了?”
蔺司沉警惕地支楞起双臂,因耍流氓失败而眼神有点迷朦。
下一刻便见封大夫煞有其事地伸手向下一捞,公事公办道:
“衣服撩起来,我摸摸你的子宫。”
蔺司沉:……???-
第二日寅时,蔺云谦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主屋里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响声。
一开始蔺云谦还只是以为早醒或是没睡,正感慨封徵雪的精力真是比蔺司沉都旺盛,然而凝神仔细一听,却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
依稀听不清楚,但隐隐能捕捉到什么“顺产”、“生女儿”,像是夫妻夜话,又像讨论谁的产检报告!
可他们这个破游戏里,又没有生子系统啊,能是他妈的谁要生呢?
诶?!
不对啊?封徵雪在跟谁说话呢?
蔺司沉醒了?!
于是两人正谈话间,窗边的明月蓦然被一团乌云遮住,蔺云谦苦大仇深地抱着双臂,一脸“你们讲什么,让俺也听听”的表情。
蔺司沉原本抱这媳妇往自己怀里捂,亲亲昵昵地把封徵雪冰凉凉的手往自己的下腹去按,感知到不远的窗边冒出一只人头,于是蔺司沉大手一挥,登时便将封徵雪拿棉被给裹了个严实——即便封徵雪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只是被搞得稍微凌乱了些,什么不该露的都没露。
封徵雪没好气地从被窝里探出半张漂亮的脸,眉眼紧紧蹙着:
“你干嘛。”
蔺司沉说:“不许他看你,他也就表面老实。”
蔺云谦:???
啪!
一个暴栗敲在蔺司沉的脑门上。
“我看你是不是有病。”
阴云连绵,月色昏暗。
可当蔺司沉一醒,世界都仿佛活了起来,小木屋的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醒的啊?”蔺云谦还是问道。
蔺司沉看了封徵雪一眼,轻描淡写地抬了抬下巴:“你嫂子有本领。”
这话只有封徵雪能听懂,多少带点暧i昧的隐秘。蔺云谦哦哦两声,这才想起两人共鸣系统上,蔺司沉那满屏的“亲亲”需求,于是也不敢多问下去。
与此同时。
封徵雪轻咳一声,终于掰开蔺司沉的扦制,从床上坐了起来,清冷的面容恢复几分正色,道:“聊聊么,现在的情况?”
蔺司沉和蔺云谦相对一眼,谁都没说话,似乎在认真考虑封徵雪这个提议——不可否认,他们有很多事情是瞒着封徵雪商议的,但是封徵雪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俨然是要参入这个只有两人的小团体,而蔺司沉选无可选,毕竟蔺司沉的恋爱还想长久的谈下去。
果然,只见桀骜不驯的蔺某沉乖得像一条大型犬,把脑袋贴在封徵雪脖颈处,殷勤亲昵地问:“你想聊什么?”
蔺云谦明白了这老板的意思,赶忙狗腿道:“OKOK!在线陪聊,我很专业。”
于是三个人终于一齐移步到了主屋隔壁,一间小小的议事堂里。
“操,这里怎么会隐藏着一间这么牛逼的议事堂?!我之前做结界的时候甚至都没发现!”蔺云谦打量着完备的议事堂结界,不禁发出喟叹:“这不就相当于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间雕梁画栋的小屋吗?!”
封徵雪看向蔺司沉,蔺司沉缺把一只太师椅帮他媳妇儿搬出来,大手一挥,就给结界上了个锁,示意封徵雪可以坐了。
蔺云谦甚至忽略了这里小两口秀恩爱,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索道:
议事堂,顾名思义,是Npc们议事才会用到的地方,打造起来非常麻烦,开权限也很麻烦,属于高阶首领们非常私密的议事空间,相当于一个全方位能够调控信息的地方,还可以全程可保留议事录像,以备日后查看会议记录……
“不对呀,我记得这房子是你们从低阶Npc那里买来的啊?他们可能用得上议事堂吗?”
蔺司沉摩挲着下巴,坐在封徵雪身边一个小板凳上说:“十万个为什么都没有你问题多,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哦……”
蔺云谦点点头,恍然大悟——蔺司沉还能是为什么,八成是临时设置了一个双修地图呗。
蔺司沉面对他老婆的时候,大脑就算有10斤重,九斤半都是黄色泡泡。
封徵雪似乎察觉了什么,面色越来越黑,及时把两个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到目前为止,关服已经持续了三百多个小时,比我之前以为的要久很多——我们谈一谈游戏现状,还有以后的事,你们两个如果再刻意隐瞒我一些事情……”
“不会的雪哥。”蔺云谦讪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告诉你——外面好像出了意外。转换成Npc,的确能让异常玩家在游戏里更安全,所以我们一直想帮你尽快完成这个进度。”
“好,那么关服这件事,你们知晓么?”
或许是封徵雪领导开会般的态度,蔺司沉和蔺云谦神色也正经起来。
沉吟良久,蔺司沉没有作答的意思,蔺云谦看了一眼蔺司沉道:“当然,关服就是我们设置引导的。炉鼎猎人可能会对你们这些异常玩家不利,所以沉哥就想把它们赶紧清理了。”
封徵雪挑眉:“所以,现在成功了?”
蔺云谦点点头:“现在成功了一大半吧?除了那个黄兴禺,其他人的数据都被清除彻底了。”
封徵雪问:“我记得他是炉鼎猎人里的首领,连高阶都为他做事——他为什么没有被清除?”
“因为……这个能说吗?”蔺云谦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蔺司沉。
就见蔺司沉的眉头紧锁着,却没有表示出拒绝,倒像是默认,于是蔺云谦道点开议事堂存储的所有Npc的资料,从中阶首领里面找到了姓黄的,凝眉看了一会儿,但见资料的最后一行,显示了四个字:
下落不明。
“沉哥在九界台召集并处理了全部有问题的中阶Npc,后来又追出去杀了高阶老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黄兴禺的下落,它藏起来了,我们怀疑他和梁应淮那边有联系。”
封徵雪对梁应淮等人一直不了解,只是名字很熟悉,“洛阳城主梁应淮?他是敌人,还是友军?”
“现在应该是敌——”
砰!
议事堂的外面轰然一声巨响,一把巨斧,劈天而下,声势仿如毁天灭地。
议事堂结界中的三人,登时屏息静音。
议事堂的结构特殊,可以从内向外窥得一切,里面的真实状态,外面人却很难堪破,除非静心研究。
“卧槽?……发生了什么?”蔺云谦小声咕哝。
封徵雪冷然道:“好像是郑德柱找来了。”
蔺云谦脑袋猛摇:“不可能啊,这家伙一个低阶Npc,战力不够我们打牙祭的,就算是在首领级别的任务里,也不会有这么强的威力,这一点我很确定。”
一直没说话的蔺司沉,却直接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大手一声,直接把他媳妇儿的任务系统点开了。
自作主张地点开封徵雪的“已接取任务”,把封徵雪的任务也共享给了自己。
于是原本的双人任务,就变成了一个三人共享任务。
蔺司沉的目光阴沉地滑向结界之外,但见赵德柱的身体仿如一个巨人,手执一只板斧,斧头上散发着血色的红光。
“赵德柱的战力,很明显被梁应淮加强的十多倍——我们的位置应该暴露了,”蔺司沉道,“如果我们现在仍然在主屋里,被这一斧子劈下来,能剩半个血皮都算幸运。”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往蔺司沉的身边站了半步,低声问道:“所以这个梁应淮,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为什么有能力加强低阶Npc的战力?”
蔺司沉目光扫过封徵雪,带着点歉意淡淡道:“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梁应淮是侠客行世界观的总设计师,在很久以前的三次元,我们曾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总设计师?……你是说一个人类,做了全息游戏里的Npc么?”封徵雪绷紧了唇角。
“嗯,不仅是他,其实还有顾时秋,齐沐白。”蔺云谦补充道,“但是小顾和小齐,现在应该和我们还是能合作的关系。”
封徵雪越听越迷惑,“那梁应淮现在要做什么?”
砰!
忽然一声巨响,外面的屋舍被夷为平地。
郑德柱像一头完全失去理智的怪物,挥舞起巨斧,左砍右劈,像拿着菜刀,在佔板上剁一条鱼。
“哇啊——”
伴随着一声怒吼,释放出的高额物理伤害,甚至对方圆100公里的桃源村村舍,都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人呢?”
郑德柱带了个“村中一霸”的头衔,话音一落,村子里几十号人,倾巢出动,全部响应,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低阶Npc全变成了红名。
“人呢?”
郑德柱极其不耐烦地又问一遍。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零零落落的回答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到封徵雪三人的耳里。
“那还他妈的不快点给老子找?!”
接收到命令,村民们口中嚷嚷着“快去找,快去找,找到那个不守妇道的小媳妇”“找到那个不识抬举的小村妇”“找到那个骚浪蹄子,让他把地契直接给我们德柱老爷交上去”……
封徵雪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一转头,对两个姓蔺的说:“这应该就是升级过的S级任务了,系统任务界面已经自动刷新了。”
就见蔺司沉和蔺云谦的表情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屋外,像两头愤怒的狼,目光幽深而阴狠,盯着一群羔羊似的猎物。
“他们说的,是你么?”蔺司沉的声音格外低沉。
封徵雪不知该怎样回答,没说话。
便听蔺云谦道:“哥,我忍这些逼犊子一天了。”
“嗯。”
平时废话极多的蔺司沉二话没说,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不常用的斧子,挂在了原本挂剑的地方。
切了个T。
回头对他老婆说:“我和蔺云谦3分钟解决战斗,你坐在吃经验就行。”
封徵雪漠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3分钟也别想丢下我。”
蔺云谦连忙摆手:“嫂子,你就别去了,你还没满级呢。”
“哦,我没满级怎么了?”
封徵雪挑眉,意有所指地看向某人,“蔺司沉不也要上?他还怀着孕。”
第70章
一T一奶一DPS的分组,是侠客行三人小队的基本配置。封徵雪原先不太清楚这游戏的各种玩法,可现在跟着蔺司沉混了这么久,这种最基本的信息还是知道的。
DPS代表输出,主要负责打伤害,当队伍体量越小,DPS便越是占据团队中最核心的位置,属于团队的灵魂人物。
奶代表治疗,负责治愈受伤的团队成员,续航能力很强,但是血皮一般很薄,如果队伍里没有T,治疗则很容易吸引仇恨,容易被一刀一个。
T则代表坦克,负责抗伤拉仇恨,吸引对手的绝大多数攻击,需要血皮很厚,和较强的敏捷度与团队理解能力。
游戏里所有人都可以切双职业,比如自己的杏林与剑客,可以相互切换,只不过两个心法都需要分开修炼,很少有人能够兼顾。
但是,按严格来说,侠客行里却是没有专门的T职业的,而是所有职业玩家,只要满足条件,无论哪个门派职业都能担当坦克,为团队成员承伤。
封徵雪就曾经见过月明归的三个T,“你快把我鲨了吧”甚至用的是杏林心法来T的——只要技能仇恨够高,本身血量够厚,装备防具优良,操作人员机智,人人都可以切T的。只是封徵雪没想到,这个人人里面居然还包括蔺司沉。
蔺司沉这个原本全侠客行的最强战力dps——别说是封徵雪没见过他切T,就连蔺云谦都没见过。
因为区别于Dps的满屏暴击提示,和奶妈的满屏加血绿字,T面对的都是满眼的:
血量-10009
血量-233333
……
一点也不爽。
且半点都不符合蔺司沉的性格。
“要不然我来T?”蔺云谦有些犹豫地询问蔺司沉。
就见蔺司沉板着脸,一副“让我来考考你”的表情:“你知道一个优秀的坦克,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吗?”
蔺云谦:“……血厚?”
蔺司沉已经站到了封徵雪身边,“当然是心疼奶妈,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为奶妈做点什么。”
话音一落,蔺司沉黑沉沉的目光便忽地转向了封徵雪,封徵雪汗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快走吧。”
蔺司沉声线偏执的有点混沌,像是在暴躁地摇着他的尾巴:“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封徵雪收回目光,温和地回答:“嗯,听见了。”
“那我之前送你的那件袍子呢,你怎么给脱下来了?——洗了?不穿么?”
封徵雪想起之前听说,蔺司沉的那身袍子原本是为了送给别人做的,心中不爽快,才一时想不开给脱了,这下听蔺司沉主动提起,干脆直接了当地问了,因为他不喜欢恋爱关系里的任何拐弯抹角:
“那件父亲的长衫,你在做出来的最初,原本是想送给谁?”
蔺司沉的目光明显一怔,颈部肌肉一紧,眼睛也亮起来,“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发现不了了。”
“发现什么?”
“飞鸽传书,一年前的信。”
封徵雪低下头,闷声去检索着自己的邮箱,果然见一年多以前,自己刚刚注册这个账号的时候,伴随着建号成功的飞鸽传书,还有另外一封几乎是同一时间发来的书信。
内容言简意赅,只有几个字,像是骚扰短信:
【长安城主蔺某沉:做我老婆么?】
【附件(失效):父亲的长衫(未拾取,原路退回)】
封徵雪失语,眉头蹙得很深:“我……那时候还和曹精诚在一起,游戏也没怎么玩,你就不怕我昧了你的装备,不还你?”
搞得神装好像很不值钱似的。
蔺司沉禁不住笑出声:“那又怎么了?本来……就是做给你的。”
封徵雪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把那件长衫给穿上,只有蔺云谦眼神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这对小情侣,半晌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一个超爱,一个超宠。
只有他超无语,胸中燃起一腔独属于单身狗的愤怒,承受着恩爱暴击——不知道现在回家还来不来得及!
正当蔺云谦要收回目光……
便见结界之外一阵狂风卷过,树动山斜,一道巨型闪电像是要劈到结界上,正对着蔺司沉的脑袋上似的,约莫两三秒后,便又是一声晴天霹雳!太阳再次从西方升起,千百个红名Npc向着屋舍靠近过来!
而这一幕,此番应该已经是情景再现!
——因为蔺云谦清晰地记得,当蔺司沉剑心破碎时,天象也是如此,蔺司沉的人物设定集《封神第一剑》里,曾有笔墨描写过的一天:
[狂风卷过,树动山斜。]
[朝霞曜西方,天地降奇兆。]
[蔺司沉,其实力已大受摧,武林之中,皆欲讨之,千余英雄聚集,欲得其首级]
[二人俱重伤惟余微弱之息尚存。]
蔺云谦屏住呼吸,因想起了高度相似的场景而心惊胆战,然而眼前那两人却似乎对此毫无所察一般!
作为一名合格的爱情保安,蔺云谦立马就喊了停:“操!你俩先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蔺司沉脚步一顿:“什么似曾相识?”
蔺云谦赶忙点了下头,连跑带爬从议事堂的资料中把《封神第一剑》的第一章 翻了出来,指着那白纸黑字的惨烈结局,慌忙道:“你们快看!”
蔺司沉眨眨眼睛,封徵雪若有所思。
静默两秒,二人相视一眼。
蔺司沉说:“这什么啊?上面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封徵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冷声道:“的确是空白的。”
蔺云谦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是空白的?
他俩难道看不到?
难不成,这一部分信息,系统对他俩设置了屏蔽?
蔺云谦揪心万分,勉力劝退的说辞有点语无伦次:“啊呀,我突然肚子疼,操,要不然我们跑路吧今天先别打了!”
蔺司沉目露疑惑:“咋了,这要上战场了,你大姨夫又来了?”
封徵雪则是更加直接,轻声询问道:“怎么个疼法?我给你扎两针么。”
“”蔺云谦发觉选错了借口,只好立刻改口:“不是,我是感觉这任务,我们不要好像也行!梁应淮很可能发现我们了,我们还是快润比较好吧?”
紧接着,他便瞥见蔺司沉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知道你为什么还不到140级么?——到嘴的经验值,你能给他飞了?就算你不升级,别人还要升。”
——蔺司沉指的是封徵雪还要快速升级。
这时封徵雪面无表情,却十分民主道:“其实你在这里等我们也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还要竞选城主,最好升级也积极一点。”
蔺云谦看着那设定集上的明确指向“两人双双重伤”的结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吧好吧,如果你们一定要去那我陪你们行了吧。”
封徵雪犹疑地凝起目光,目露疑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蔺云谦。
眼见蔺云谦额顶的碎发都变得濡湿,像是心里没底。
封徵雪于是的确感到蔺云谦有些古怪,不动声色地敏感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
蔺云谦很犹豫地大摇脑袋:“可能是我多想了。”
蔺司沉却是毫无表示地打理着自己的装备,扬起脸只知道往封徵雪这边一凑,甜得腻人,像一块可爱却无用的小饼干。
或许按照蔺司沉在游戏中的经验和直觉敏感度,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现不了。
封徵雪于是勉强舒了口气,像检查中医外科手术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样,严密确认了每个人的S级任务都已接取,都服用了三倍经验丹,增益状态buff全部加满,才令蔺司沉打开结界的大门。
——嗙!
——嗙!
——嗙!
结界甫开,便听三声巨响,石破天惊。
一阵强烈的地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重物落定声,那为首的郑德柱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议事堂结界的方向走来!而这人每前进一步,周遭便扬起了大量的尘土和石子,瞬间冲出一波大范围的AOE物理伤害。
蔺司沉作为承担伤害的T,自然抵在最前方,眼见他颀长健硕的身体仿佛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眼底的笑意阴冷寒凉,再也不似方才那般封徵雪身边那样……甜腻无害。
只见这人抬手捻一诀,瞬间释放一个透明的光盾,轻松将三人面前扫来的尘土和伤害全部吸收,于是纯白的浑厚修为将他的身体裹了一层膜,飞沙碎石行而绕之。
郑德柱迷惑地掀了掀疲惫的眼皮,喃喃自语道:“哦?这是要…什么?”
就听男人低沉的声线漠然的笑意:“要你性命。”
“喏喏喏!哈!你一个瘸子,倒是好大口气!”
由于低阶Npc对他们的认知,无法打破小琴诀的身份幻象,所以即便蔺司沉正在双腿直立地行走,在这些低级Boss的眼里,他仍是一个瘸子,完全可以轻松打败的对象。
郑德柱挥舞着大斧头,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郑德柱的妻子更是诡异,宽且肥的身体趴在地上,像一只敏捷的地鼠,在土地里迅疾地游动起来,一蹿蹿出十多米,兜头直顶到封徵雪脚下的那片土地,并发出尖锐的嘶吼:
“——来啊!地契就在这个贱妇的身上!”
封徵雪连玩家满级都没达到,头一次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从刚刚结界中露头到现在,就一直有些难以适应。
除却前方被蔺司沉挡住的主要Boss郑德柱,仍持续不断有小怪往他身上扑。
封徵雪的战斗经验不足,可身形还算灵活,凭藉的灵巧的走位极速闪避,稍有几分应接不暇,却依然能够把治疗技能一一甩出去。
只是谁能想到,随着那妇人的一声暴喝,一双肥手竟然从污脏的黄土里伸出!悍然捉住封徵雪两只白生生的脚踝!
“贱妇!快把你手里的地契交出来!——那是我们的地契!叫你租,你居然敢不租!简直是不识好歹!活腻了你!”
德柱家的把每一个任务设定词,都咬得极其清楚,此时话音一落,几乎是转眼之间,封徵雪周围瞬间便挤满了红名小怪,这些低阶Npc们听到号令,三五成群没命似的疯狂往前冲,密密麻麻如同过江之鲫,没一会儿就挤满了整间小院。
封徵雪身为治疗,技能仇恨本来就高,现在手中又有地契,完全成了众矢之的。
这群人手中抡起了家中常用的农具,比如锄头、镰刀、和各种生锈的家伙什,颇为娴熟地往封徵雪的身上猛掼!仿佛封徵雪是一块儿良田,或是一亩待翻的好地。
村长振振有词地吼道:“地契还来!——滚出桃源村!”
一个汉子的眼神更是腌臢又下流:“两个男人?很爽吧?多几个老少爷们,一起陪你玩玩?”
这人话音未落,封徵雪眸色黑沉,打了一个普通的攻击技能过去,点在哑穴上,男人登时噤声。
而这时,那德柱家的两手发颤,目光痴呆,突然连滚带爬的从土里钻了出来,语无伦次的像是发了羊癫疯,面膛发紫,满嘴胡话:
“爹爹爹爹——爹爹爹——你你你你你怎么活过来的爹爹爹爹……”
村民都被这妇人的反常举动吓得一个激灵!
而蔺司沉那肩宽腿长的背影,如鬼魅般一晃,仿佛连周遭的风声都凝固了一瞬,再眨眼时,所有正对着封徵雪的“兵器”都被一击而落!
缴械沉默!
砰砰砰!
几声巨响!
“会玩斧头吗?要我教你吗?”
众人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只见那“瘸子”挑起一个冰冷的笑容,对着那郑德柱挑衅似的一扬下巴,抡起一把金光闪闪的板斧,向着那刚刚口嗨最带劲的村夫一把劈去!
即便是一坨数据,男人的身体也瞬间血肉横飞,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完全失去意识。
而那“瘸子”也蹭到自家的治疗身边,轻声询问:
“——怎么样,帅不帅?”
封徵雪眉头大皱,反问:“你吗?”
“——我这不是常规操作?”蔺司沉下巴一扬,点了点那个跪倒喊爹的蛇蝎妇人,很开朗:“我说送你那衣服,帅不帅?”
封徵雪额筋猛跳两下,看得出来蔺司沉真的很喜欢那件长衫,因为每次它发挥用处的时候,蔺司沉都忍不住问一遍……
“…帅。”
两人说话间,郑德柱迟钝却阴狠的目光顿了顿,两条巨大的火舌便迅如闪电,从郑德柱的两只眼睛里喷出,猛然舔向封徵雪和蔺司沉所站之处。
蔺司沉携着封徵雪的腰向后一闪,躲避着火舌的极速追击,只听!
——兹拉!
滔天的火焰将残垣上的木质结构卷燃,迅猛的速度像是火上浇油,刹那间,火焰便蹿了七八尺远,且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桃源村陷入一片寂静,寂静中只剩滔天的火焰将木头灼得劈里啪啦。
蔺司沉的反应迅猛,外加皮糙肉厚,只有头发被烧焦了几绺,封徵雪被他护在身后,冷静地注视观察着一切,在议事堂结界被打开后,就一直在观察眼前红名Npc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没有听错,这些人仍旧拿着地契放在口头,作为刁难他们的借口。
这说明什么?
桃源村的Npc们,即使力量被梁应淮加强,却仍然处在S级任务程序里?按照任务程序等待击破?
在侠客行,所有类别的战斗都有奖惩,也都需要有缘由,所谓事出有因,全部的战斗都需要完整的逻辑链条,否则就算是系统都编不出来,毫无缘由的争斗。
无论是玩家还是Npc,当战斗越艰险,战胜方所得到的奖励便越丰厚,战败方则是面临着削弱,这便是所谓的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无论在哪个世界,富贵都需险中求。
此时只听一阵尖锐的哭声,从村口的大牌坊处传来,那是一块村里人为第一个献出地契的小寡妇,树起来的贞洁牌坊。
自此以后,只要是家里的壮劳力死了,他家的田地便自然而然地“充公”,实则被郑德柱一群人所霸占。
这些田地每年的收成约为每亩千两,却见不得能有“两三百钱”分给那些小寡妇,于是无依无靠的女人,只能把自己卖给地主家做下人佣人,姿色好一点被迫去做财主家的姨太太,年老色衰的则就成了苦劳力。
因为这种“买卖”只赚不赔,桃源村便有了骇人听闻的土地霸凌,许多村民进来村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地主老财搞好关系。
村长原本见这两个外来客一瘸一哑,衣着佩饰又像是有油水捞的,这才将空房假意卖给二人,谁知这二人贼不上道,去巴结谁不好,去巴结那一个郑宝香——谁不知道那寡妇是全村最聪明的,说不准为了自己的小家,能把全村的秘密都抖搂出去,财主们的危机感,直接上门讨要地契。
Npc们没有玩家视角,哪能知道在对方眼里,这便是清理完“拯救绒绒”的前置任务,顺便触发了后续S级剧情。
荣荣是个没过门的小媳妇儿,父母和丈夫在其成亲当天被地主们恶意害死,只为他家的田地。没想到小姑娘却不愿意把父母留的土地交出来,即便受尽侮辱和霸凌。
封徵雪昨日在郑宝香家中,将情报收集了个七七八八,眼见自己的任务指引亮了亮,然后指引标便狂躁地闪烁着红色,像极了救火车的警报颜色。
只见他一把拉下“任务详引”,光屏亮起。
那名叫荣荣的小姑娘被倒悬在村口的贞节牌坊上,脑袋朝下,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此时被那冲天的火舌舔到,于是头发作为了引燃物狂猎燃烧。
火焰瞬间就要将姑娘整个人都裹住,牌坊下面却蹲着一只名叫绒绒的老狗,顶着黑烟嘤嘤狂吠,不愿意离开。
任务倒计时浮现起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生死时限:
——9秒。
“小妮子,就是你在带起的风气,去死吧你!”
郑德柱一句话吼完,倒计时又少了2秒,一眨眼的功夫,门口的贞节牌坊砰然断裂,郑德柱禁不住哈哈大笑!
“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
低阶的Npc虽不知道什么是S级任务的“守护成功”,也不知什么是“系统奖励”,但是他们清楚,只要他能弄死那姑娘,俸禄被“上面”分发下来,他们就能荣华半生!
“哈哈哈,七八年没人敢碰我的逆鳞,如今我终于——”
砰!
郑德柱的肌肉便仿佛被冻住,一把巨斧毫无征兆地从手里落下,直挺挺地往脚上一剁,将脚掌劈掉一半!
血肉横飞!
沉闷的叫骂,伴随着蔺司沉干净利落的动作,一道白影闪过,郑德柱只觉一股强大的修为在自己体内左右横蹿,如同一罐快要被摇到爆炸的汽水,脑子都快炸开,一道沉凉的声线动听且优雅:
“该死的是你,蠢货。”
“你你是怎么不可能”
郑德柱迷失在震惊里——他的力量明明才被神秘人加强过一次,理应是具备绝世高手的实力。
正迷惑间,下一刻,那贞节牌坊轰然一声,被人以一股巨力扔在他脑门前!
郑德柱急忙一躲,却被一个定身技能给缚得半点都动弹不得。于是那块燃烧的巨木,便直愣愣地砸在郑德柱的脑袋上,点燃他光秃秃的颅顶,而那小大夫半张棱角分明完美的侧脸,清晰地出现在视线里。
修长的身形打横抱着奄奄一息的郑家荣,手一甩,杏林技能“风雨无伤”治疗着郑家荣的烧伤,而那女孩的烧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恢复了完全正常的呼吸。
——没、没死?
怎么救下来的?
这绝不可能!
就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荣荣救了下来,那么普通的杏林技能“风雨无伤”,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能把快烧死的人以如此快的速度治愈?!
这得要多高的根骨值?
哪怕是最强的高阶治疗首领,恐怕都难以比拟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郑德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在彻底倒下之前,他都没想明白,眼前究竟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本领。
他们身后那dps甚至一点技能都没放,自己也只是受了一个定身技能,却被四两拨千斤打成了这副吊样!
郑德柱的身体在战斗状态时,被活活放大了数十倍,如今失血过多,修为耗尽,便如一座大山轰然崩溃,倒在地上之后,化成了层层春灰,泛着幽绿的颜色,覆盖着的被烧灼的土地,向着四面八方缓缓散去,于是须臾之间……
一鲸落,万物生。
桃源村的焦土便恢复了原本的翠绿,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唯有那门口的大牌坊不复存在,如今被一棵可以合抱的古树取代。
七横八竖的村民“尸体”也从地面上渐渐消失。
有的罪孽深重,也化作了皱巴巴的泥巴,
有的业力尚浅,便气息虚弱地躺在地上,过了许久,低阶Npc们由红名ID恢复成不具备攻击性的黄名绿名,缓缓睁开了眼睛,满眼迷茫。
蔺司沉望着封徵雪手腕的汨汨流血,心生烦躁,回头责备蔺云谦:
“蔺云谦?!——你死了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手?”
蔺云谦手心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支支吾吾,眼神四处游弋:“我我不知道”
蔺司沉冷哼一声,格外暴躁,精悍的肌肉骤然绷紧,放声骂道:“放什么屁,紧急关头你他娘的给我搞这个?”
蔺云谦连忙摆手,表情更加稀奇古怪:“没有没有,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有点拉稀?”
封徵雪没太在意那两个人,沉默着将那悠悠转醒的纤细姑娘放到地面上,女孩子满脸诚惶诚恐,“呜呜——谢谢你,实在谢谢你——”
伴随着女孩子话音一落,现世郑德柱原本倒下的位置,爆出一个硕大的金黄色宝箱!
是S级任务完成后,待拾取的奖励。
“应该是爆出的装备和巨量的经验值,你们谁去摸?”封徵雪轻声问,回眸望去。
却见蔺司沉的身后闪起了一抹隐秘的剑光,沐浴在朝阳的血色里,红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