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如果梁应淮知道,恋爱脑有那么强的魔力,一定会在设计RTO算法的最初,就把恋爱脑列入所有NPC们的“医保项目”,一旦发现哪个NPC有恋爱脑的苗头,就立刻把这种危险的情愫掐死在摇篮里。

    可这怎么防备啊?

    梁应淮哪能想到,他认识了十多年的老对手,整天日天日地、谁也看不上,现在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孤寡高冷了两辈子的蔺某人,前世的脑子里只有代码,此生的世界里只有练剑,活脱脱的老寡狗一条,然而寡狗恋爱后,冰山变岩浆。

    蔺司沉在还叫蔺沉风的时候,其实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既偏执又固执。

    比如曾经有一段时间,蔺沉风找遍了某酒吧方圆五公里的大学城,只为了找出一只某天夜里、酒吧门口,一见钟情的“小猫”。

    同学看他找一只猫找的那么费劲,劝他说想养猫就去买一只,或是领养一只就是了,天底下的猫那么多,万一人家猫是有主的,到时候白费功夫。

    可蔺沉风真的从十万、二十万的大学生研究生里,把那只招惹过他的小猫咪给翻出来了。

    同学说他不撞南墙不回头,回头问他猫呢?

    蔺沉风说猫最近忙着考研,怕打扰他,等他不忙了再去捉吧。

    同学这才知道蔺沉风要找的不是猫而是人,怪不得找了小半年。

    然而那时候的蔺沉风到底和现在有点区别,还会害羞,还会脸红,还会精心设计一场又一场的相逢,在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中,想出“就算没病找病,也要去医院看病”的点子,把亲亲券往人家病例里塞,生怕人家看不到,还要特意手一抖。

    现在的蔺司沉就不会了。

    现在的蔺司沉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和“祝长风”的撕裂,已经变得看得很开。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重要,比如梦想、健康、甚至生命,但唯有那种开心和幸福的情绪,才是活着的终极意义。

    然而环境和事实摆在眼前,开心和不开心都是个人选择,强求的人徒增烦恼,唯有摆烂者心情舒畅,毕竟去要求别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全世界最困难的事。

    爱只会流向不缺爱的人,爱情的开端是吸引,关系维系更需要快乐作为前提。

    许多人为情所困,便是陷在“我喜欢的人,不像我喜欢Ta一样喜欢我”的泥沼,于是去追求爱,强迫爱,最终绝大多数苦练者的结局,便都是成就了一段没有结果的虐恋,曾经最爱的Ta,在记忆中也变得面目可憎,成了今生的功课,成了前世的业力。

    《Npc设定集》里的那一版蔺司沉,便是这样痛苦的一个人,他太喜欢他的爱侣,因为得不到妻侣的心,便一步步苦苦挣扎,从爱而不得,走向了执迷不悟,最后得到个“杀妻证道”的结局。

    可现在蔺司沉,和《Npc设定集》的蔺司沉是完全相反的。

    封徵雪喜欢他,他会开心,封徵雪不喜欢他,他也不强求。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感情的课题,更是强求不得,他喜欢看封徵雪笑,觉得封徵雪只要是笑着的,开心的,那一切都好办了。

    所以系统音一次又一次的教诲,根本无法教会他什么。

    蔺司沉无视着脑袋里那分外聒噪的声音,将封徵雪带到一个半封闭的房间里。

    金丝银缎的屏风之后,蔺司沉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封徵雪的脉枕上,让封徵雪给他听听脉象,其美名曰用中医的方式看看脑子,然而封徵雪凝神细听了好一会儿,给蔺司沉从药包里抓出几副调养身体的药来,还没来得及去煮,就被蔺司沉扑倒在床上了。

    粗重气息交织的那一刻,根本无需多言,爱人间的默契就是很奇妙,事实上封徵雪方才在给蔺司沉诊脉时,就知道蔺司沉可能想要了。

    更遑论现在,蔺司沉像一只矫健的野兽,硬梆梆的身体附在封徵雪的身上。

    可是……

    不是饱暖才能思淫欲?

    现在的这种情况,怎么适合再去做这种事?

    封徵雪本能地将手掌按上蔺司沉的胸肌,往外推了推,拒绝:“……抱歉,我不是很想做。”

    外衣掉落在床边。

    蔺司沉眯起眼睛看他,“那我抱着你休息一下,可以么?”

    “……嗯。”

    话音刚落,熟悉的气息就再次缠了上来,蔺司沉侧躺下,既长又宽的身体就自然而然将封徵雪紧紧圈到怀里了。

    蔺司沉的身高目测195左右,骨架也大,整整比封徵雪大出来两个圈,肌肉很厚实,是封徵雪以前很喜欢的那种身量。

    封徵雪天生对身材好的男生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更年轻一点的时候,然而这一点若是追根溯源,可能还是要追溯到最初荒唐堕落的那一夜,封徵雪依稀记得,对方翻动自己身体时,甚至称得上非常轻松……

    于是在深夜里,封徵雪虽看不清面孔,但却清清楚楚感受到,那个抱紧他的男大生有着非常好的身材,肌肉的形状非常流畅,每一寸肌骨都强壮有力。

    所以后来,当封徵雪以前和曹精诚交往,第一层滤镜是曹精诚对他的殷勤和照顾,第二层滤镜便是曹精诚的身材还不错,有常年撸铁的习惯,而且曹精诚本来就是体育生,是后来因为伤病退役,做了体育记者,体育记者又转成新闻记者。

    封徵雪从回忆中回过神,眨了眨眼睛,也向蔺司沉问道:“……你以前是体育生么?”

    蔺司沉不答反问,眼睛亮晶晶的:“哦?你喜欢体育生么?”

    封徵雪眼神直接偏开:“没有,我只是问你。”

    蔺司沉看封徵雪的神色,大概知道封徵雪的这番表现理应是喜欢。

    “我是呀,我是体育生。”蔺司沉说。

    封徵雪目光一顿:“你还记得自己原来学的专业?”

    蔺司沉把高挺的鼻梁埋在封徵雪的后脖颈边,伸手拉过封徵雪的手摸向自己的腹肌:“不记得,但是体育课嘛,谁还没上过两节?”

    话罢,蔺某很贴心地把自己的腹部也绷紧了,声音很低沉:“给雪雪摸。”

    封徵雪面红耳赤,烫到一般,将自己的手腕猛然抽出。

    “怎么啦?不喜欢?”

    封徵雪面无表情,冷漠道:“不喜欢。”

    “嗯?”

    蔺司沉很单纯地一愣。

    就听自己媳妇儿冷冷淡淡的声线道:

    “我喜欢细狗。”

    蔺司沉:???

    与此同时,监测室内。

    阳光穿过灰霾的云层,射入透明色的窗户。

    一排又一排的研究员们眼睁睁地看着检测器里的画面,时刻做着面临拉灯的准备,然而想象中的黄暴场面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封徵雪的确疲惫,蔺司沉于是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他只是从身后圈住他的爱人,动作有些别扭,眸色很深,定定地望着封徵雪耳根的一块软肉,喉结不自觉地频繁滑动,却没有亲上去,低沉的嗓音缓缓将人哄睡了。

    两个人躺着其实到底没有一个人躺舒服,但似乎两人都适应了肌肤相贴的感觉,也习惯了这样别扭的睡姿。

    一个研究员重重地叹一口气,盯着屏幕看蔺司沉和封徵雪两个人谈恋爱,不禁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拷问:

    “啊所以说,这两位,不会真是来这儿度蜜月的吧?”

    “来放产假的?我人傻了,能不能看看现在的外面是怎样一种水深火热啊!”

    “额,如果按天色和时间来看,按照《Npc设定集》的正常进度,现在的时间过了一天,蔺司沉的设定剧情也应该要走到‘囚禁虐妻’的环节了,现在看来,蔺司沉这边的进度实在是推不下去啊。”

    年轻的研究员挠挠脑袋:“啊,是啊,虐妻的话……好好好,这可是太虐了。”

    “我要是梁应淮我都要气死了,代入一下,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顾时秋听见同事们的谈话,勉强解释说:“RTO算法更新迭代了新系统,而新系统对Npc们的控制有极大的加强,那些以前有了自我意识的高阶Boss们都被系统重新控制,但蔺司沉这个最重要的Boss,因为沉浸恋爱中,和新系统的融合性反而是最差的——全拜恋爱脑所赐。”

    顾时秋说的关于RTO算法这些,研究员们已经在慢慢接触,根据观测108个高阶Npc的现状,发现的确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新系统的控制,而这种控制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1、失去全部或部分记忆、

    2、植入符合《Npc设定集》的相关记忆、

    3、性情大变、

    4、失去自主意识。

    从第一项到第四项,分别代表着Npc们和新系统融合程度逐渐加深,当融合程度越深,被腐蚀得程度就会越彻底。

    只有蔺司沉和新系统的融合性最低,性情基本上没变,只是失去了部分记忆,所以目前看来,就他的剧情剧本走得最慢。

    但是梁应淮会没有后招么?

    蔺司沉没有按照系统的要求进行剧情,他会不会受到系统的惩治?

    或者,这可能是他意识内痛苦情绪的来源么?

    现在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即便是以前的游戏设计师,现在也变成了局外人,不由得为现在游戏里的局势捏起一把汗。

    蔺司沉以前就算再厉害,现在看上去也依然是傻傻的笨蛋一只,眼睛里除了放得下老婆,再放不下任何事;

    封徵雪有羡煞旁人的根骨值,的确是很有潜力的异常玩家没错,但他在游戏里呆的时间毕竟太短,游戏里的基本操作、技能、等级、修为等,都处于一个劣势。

    就这么两个人,在这种“战火连天”的情形下睡大觉嘛?

    ——这个年纪的人,怎么睡得着啊?

    研究员们大为不解,但是也无法干预。

    眼见二人姿势暧昧地双双熟睡,原本围在两人那面监控屏周围的研究员也纷纷散去,按照计划,开展起“Npc心声破解”的新项目,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但是除了封徵雪的那块屏幕,还有格外特别的几个异常玩家,有专人记录,其他比较普通的异常玩家们,基本上被四个归作一组,每组都归一个研究员负责记录,较好一点的消息是,继上一名异常玩家任务失败、屏幕黑屏后,期间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暂时没有新的事故。

    而大概是过了十几分钟,只见225个亮着的监测格里,有一只“第301号”监测格,正发出着湛蓝的微弱光芒。

    期初负责301的观察员也没有注意,直到屏幕里的异常玩家,正在将一桶粉末倒入一口枯井中,而随着他的动作,井中不断地冒出泡泡,好像蒸腾着一股隐约地热气,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化学反应一般,蓝色光也越来越强。

    那名叫【秦时】的异常玩家的面色惊惶,表情看上去非常恐惧,然而他的动作却很快,伴随着湛蓝色的光芒从井底发出,玩家的任务界面右侧显示了一个倒计时。

    【5:11】

    【5:10】

    【5:09】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秦时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惧,手部也更是发抖。

    限时任务只剩5分钟,若五分钟内没有将任务顺利结束,则象征着任务失败,任务失败便意味着彻底的死亡。

    此时负责301号异常玩家的观察员也发现了异常,立刻按响警报键,将自己的组长叫过来。小组长定睛一看,立刻又上报顾时秋。

    顾时秋带着眼镜走进屏幕,一眼便认出玩家【秦时】正在往井底倒入的东西。

    于是在众研究员惊诧的目光中,顾时秋的声线悠悠出现,只是声音里仿佛掺着一层冰:

    “他在杀人。”

    “什么?!”

    顾时秋把刚刚的结论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叫秦时的玩家正在杀人。”

    “啊……井底有人吗?他在杀谁?这任务不是叫《制作猪肉饼》吗?”

    “C级任务,看上去很简单?任务内容是……上交美味的猪肉饼?”

    负责监测301的研究员疯狂摇头:“我从刚刚就一直在关注这个任务,但是从这个叫秦时的玩家一出现,就是扛着一个麻袋的了。嗯,我怀疑所谓的‘猪’早就已经装在麻袋里面的了!哦!我刚刚还查看了麻袋里东西的数据信息,就是猪的数据!——虽然杀猪抛入井、使用化尸粉的动作很奇怪,但是顾工为什么说他正在杀人呢?”

    “对呀,所有有编制的Npc,还有所有的异常玩家,我们都能监控,如果是在杀人,我们肯定能查看得到被害者的数据……”

    顾时秋一言不发地将井底的画面调大,顺便将几张刚刚监视屏里出现过的麻袋画面截图,使用电子笔潦潦勾勒几笔,画出几条人类的骨骼,初步便能看出一个人蜷缩在麻袋里的样子。

    所有正在关注301画面的研究员看到这里,都瞬间屏住呼吸了。

    没人说话。

    现在的侠客行世界信息量太大,像是正在经历死亡游戏,这种放在现实世界中都很惊的事情,放在游戏的世界里却变成了现实。

    须臾,顾时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长叹一口气问:

    “现在的问题是麻袋里的人是谁,如果任务成功,麻袋里的受害者必然没命,如果任务失败,这个301号叫秦时的异常玩家就凶多吉少——设法干预看看,能不能暂停任务的倒计时,这个异常玩家的坐标位置在哪里?看得到么?”

    “额我马上看看!”

    随后,一个实验员突然加大了声量:“我操!这不就是长安城外的那个红尘酒家吗?”

    不少研究人员一愣,纷纷把头凑过去看,只见封徵雪和秦时的位置数据一调出来,的确显示非常相近!

    标志着异常玩家301号的位置红点,和封徵雪蔺司沉目前的位置,就只差了大概100尺左右,顶多是一个在红尘酒家的东头,一个在红尘酒家的西头而已。

    这么近的距离?

    是巧合还是蔺司沉的有意为之?

    ——当屏幕前的不少人产生这种类型的疑问,正圈着封徵雪在“睡觉”的蔺司沉,缓缓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离开床榻,轻轻吻在封徵雪的眉心,绕过屏风出了门去。

    而蔺司沉离开的二三秒后,封徵雪也睁开眼睛,眼中全是清明,冷淡清醒的眉眼间不见一点睡意。

    只见封徵雪撑着床榻起身,在床边静坐了一分钟,才走出门,跟上蔺司沉的脚步。

    “蔺司沉?你去哪?”

    封徵雪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理应刚好能听到,却见蔺司沉并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像是聋了一样,脚步匆匆向前走着,看上去有点着急。

    天色仍然是雾蒙蒙地,像春日里的沙尘漫天,染黄了中天的太阳。

    封徵雪跟着蔺司沉走了一小段的距离,心中想着事情。

    之前与蔺云谦一别,之后跟着任务流程走,便也没再见过。

    蔺云谦离开时的状况并不好,意识也并不清明,但封徵雪记得蔺云谦曾焦急地指着一只卷轴,对自己和蔺司沉说上面有关于蔺司沉的剧情,只是出于不知什么原因,当时的自己并没有看到一个字。

    那卷轴是空白的,可能对他二人设置了屏蔽,却可能写满了蔺司沉被确定的、未来的一生。

    众所周知,传统网络游戏里的Npc们,命运都是被定好的,只能按照设定的剧情,登上并非自己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自己选择的剧本。

    而全息游戏使部分的Npc拥有了意识,于是Npc们也能在系统的框架内进行或多或少的个人选择,像蔺司沉那样自主意识强大的意识体,便选择不服从剧本,甚至选择不开始剧本,让设定集里的故事,只成为一个背景般的传说。

    新系统的变故似乎便是要扼杀这种可能,让所有拥有自主意识的Npc回到他们原本的命运轨道上去,按照剧本去生活。

    ——所以蔺司沉的一举一动,也会有新任务么?

    需要完成新任务么?

    如果有,蔺司沉的新任务又会是什么?

    封徵雪走了点神,便见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某个拐角消失不见,心想蔺司沉会不会又是去找厕所了,毕竟会在游戏里上厕所,是蔺司沉独一份的,蔺司沉之前也说过侠客行里的“出恭处”都有单独设置,这红尘酒家看上去又不像是有设点,说不准蔺司沉要去哪个地方找个草丛,自己还是别跟着,要不然回去算了。

    然而当封徵雪正想要打道回府,却见前面蔺某人的影子,又像是倒车似的再次倒了回来,生怕封徵雪跟不上一般,直到可能是确认了封徵雪注意到他,才又缓缓从那一个拐角消失

    在刻意引他似的。

    怪不得封徵雪刚刚在床上坐了一分钟左右,出门后居然还能看见蔺司沉的影子。

    蔺司沉到底在搞什么呢?

    封徵雪压了压心底的疑惑,加紧了脚步,向着蔺司沉消失的方向拐进去,却没想到这弯儿一拐,蔺司沉的身影却彻底消失不见,迎来是一片更逼仄的天地。

    绿树掩映的后院里,高树茂密,枝叶亭亭,斑驳的树影几乎要将面积不大的后院给遮满了,但封徵雪依然看清,在后院的角落处,有一个颓唐的背影,颤颤巍巍地跪坐在一口枯井前,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从身形看应该是一位个子不太高的成年男性,扎着一个散乱的发髻,从背影上看十分狼狈,但最引封徵雪关注的是,这人的ID和自己一模一样。

    是个异常玩家。

    130级,满级杏林。

    在做任务么?

    封徵雪几乎在一瞬间就对那背影产生了一些基本的判断,譬如那男人的根骨值从目测来看,大概在1200左右的数值,于是如果这人现在接了任务,接到的或许是C级或B级的。

    “你需要帮忙么?”封徵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占主要成分的是职业习惯,既没想后果,也没想回报。

    谁想到当那名叫【秦时】的玩家背影一顿,瑟缩着回头,满脸惊恐地看过来,他的脑袋顶上还当真浮现起一个展开的卷轴!

    封徵雪就算是没见过,也认识中国字儿:

    【共享任务已开】的字样象征着,封徵雪作为玩家,也可以主动接取,帮助这个叫【秦时】的完成眼下的任务。

    “你需要帮忙么?不需要我就走了。”封徵雪垂下眼看了口井,将刚刚的问句又重复一遍,便见那眼角挤出了泪光和皱纹的中年男人,瞬间像野兽一般扑上来,速度极快地抱住封徵雪的大腿,嚎啕大哭:

    “——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你帮帮我!呜呜呜呜大哥你是我哥,你帮帮我吧呜呜呜。”

    封徵雪点点头,作为一个独立完成过25级SS级任务的人,的确没想到C级任务能难到哪去,于是二话不说便将那个《制作猪肉饼》的任务给接了。

    由于任务的描述非常简单,基本就是从《制作猪肉饼》的任务名称,进行扩写了一下,变成“使用你有的食材,制作一盘美味可口的猪肉饼吧~一时辰后,玩家需要提交一盘美味可口的猪肉饼哦~”,所以封徵雪也是接了任务之后,才看到了任务的倒计时只剩下短短2分半不说,而且封徵雪还意识到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猪肉放进井里去剁?”

    封徵雪垂下好看的眉眼,撤开自己被抱住的大腿,冷然的目光望向泛着湛蓝色的井底。

    而与此同时,那名叫秦时的玩家见传说中的“封徵雪”也接受了自己的任务,而且还接受得如此之痛快,几乎没什么犹豫,心中不知是愧疚更多还是庆幸更多,总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好多种的调味瓶。

    但由于时间实在有限,没有多余的空暇去说客套话或废话了。

    只见中年男人连哭带爬,手脚并用,赶忙再次爬到井边,手指发抖地指向井底的大麻袋,发出剧烈地喘息道:“你,你,你帮帮我……我怀疑井底下这个麻袋里,要被剁成肉酱的原材料是人!”

    封徵雪眸色一凛,立刻蹲下身,像井底看去,不过两三秒钟,面色便刷的一下变成惨白,声线极力才维持平稳道:

    “是人,还是个小孩,应该不超过10岁——你往井下倒了什么?”

    那中年男人哇哇大哭,为自己辩解着,迟迟讲不到点子上:“呜呜呜呜,我最开始也不知道的,而且我发现了之后也很犹豫,你看我要是不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也会死了,哎,作孽啊,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杀人偿命,我就算是死了也是我应得的”

    男人越说越虚脱,几乎要趴着井边,栽倒到井中。

    封徵雪乍然起身,二话不说提起男人的衣领,把人用力向上一拽!

    提小鸡似的将这人整个提起来,捏住男人的下颌往上一抬,男人被迫抬起眼皮,就听封徵雪声色如冰:

    “你给我看好了,我也被你拉进来了,2分15秒以后,任务完不成我也会死——你自己死就死,拉我垫背什么意思?”

    男人恍恍惚惚,打了一个机灵,嗫喏道:“操,对啊,我我我……”

    “废话别再多说一个字,听懂点头。”

    男人下巴狂点,泣不成声:“嗯。”

    “你往井里倒了什么?”

    “……化、化尸粉。”

    “哪来的?”

    “我,我本来做任务,包里自带的——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能处理的工具了,呜呜呜我可真该死。”

    封徵雪嫌弃地看了眼男人,又望向任务的描述,而那上面明确写着:

    【使用你有的食材,制作一盘美味可口的猪肉饼吧~一时辰后,玩家需要提交一盘美味可口的猪肉饼哦~】

    封徵雪的目光游弋在前几个字上,淡淡又问:“可以使用自带的工具?”

    秦时点头:“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任务里面还有个要求,就是要把麻袋里的‘东西’给处理了,喏你看。”

    封徵雪看向秦时的主任务界面,那边的描述的确比共享任务上更详细,写了要“把麻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这一项,的确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袋子里就是需要使用的“食材”了。

    秦时辩解:“我用了大概1小时40分钟的时间,找遍了整个红尘酒家,就是没找到一点猪肉,而且我本来也想把袋子打开的,可是发现怎么开都开不了,这上面贴了一张符纸,是属于完全打不开的,我感觉就是得用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作为原材料,才想办法处理——但我真的真的一位袋子里的是猪,谁成想往这个井里塞的时候,我听见我听见它叫了一声,那声音真的好像一个小孩啊”

    封徵雪听他一席话讲完,又看了眼头顶上的时间,就剩下1分钟不到了。

    怎么办?

    如果这任务完成不了,自己也会遭殃

    不对。

    ——蔺司沉呢?

    封徵雪的瞳孔猛然缩小。

    回头张望,仍然不见蔺司沉的半点影子,开始本能地思考一件事:

    蔺司沉引他过来,是有意为之。

    可蔺司沉真的会将自己至于一个这么危险的境地里么?

    封徵雪屏住呼吸,又睁开眼睛,定定注视着自己的共鸣界面“蔺司沉”的名字,心脏噔噔跳得极快,抓住井边的手指发白,无端想起属于《蔺司沉设定集》里,那句关于蔺司沉的判词:

    封神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时间在分分秒秒间流逝。

    封徵雪却关闭和蔺司沉对话的窗口,没有选择发信息出去。

    因为没有必要。

    “封封封封大夫,对对对对不起,怎怎怎怎么办啊呜呜呜呜,时间……”

    “闭嘴。”

    封徵雪将提起的男人衣领扔在地上,望了眼只剩30秒的倒计时,打开背包。

    提出一只食袋,面无表情地点了那个秦时一下,交易页面跳出来,而封徵雪言简意赅道:

    “交易。”

    “啊”

    封徵雪略微不耐:“交易界面点开,然后拿着这个东西提交任务。”

    “啊???”

    “快一点,我还不想死。”

    “哦哦哦!”

    秦时基本上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都这种时候了,封徵雪说什么,他自然就只能做什么,别无其他一点选择。

    然而当他双手接过封徵雪的馈赠,一咬牙一跺脚,火速将手中的食袋,放进任务提交的界面里面,用力点下【提交任务】。

    任务倒计时停止。

    一秒。

    两秒。

    想象中的疼痛或窒息感根本没有袭来。

    只见系统反应了一会儿,最终跳转,任务界面显示【任务成功】。

    男人一脸懵逼地瘫坐在地,目光发直,眼睛发干,一脸震惊地猛然转向封徵雪,就见封徵雪根本没有多惊讶,仍旧跪在井边忧心忡忡地看向井内,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井底的麻袋打捞上来。

    然而秦时就不一样了,劫后余生的人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只见他双膝一跪,冲着他的救命恩人磕了两个响头,涕泗横流道:“恩人啊,封大夫,你今后就是我爹,呜呜呜呜我给你当儿子……谢谢你啊,谢谢你真的。”

    封徵雪看他语无论次,颇为嫌弃地皱了皱眉,拒绝:“不用了,我没有你这么老的儿子。”

    “妈的,我刚刚找遍了红尘酒家,我真是人都找麻了啊,结果这儿跟个清真酒楼似的,真是一点猪肉都没找着啊!——欸对了,您您是怎么会随身携带‘猪肉饼’这种东西的啊?这种小吃应该很罕见吧?”

    侠客行里的Npc们大多都没有进食的习惯,只偶尔吃点零食,很少有做这种下饭主食的。

    就连玩家里面,都不会吃这种类型的加Buff小药,因此“猪肉饼”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在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之内还真是很难找,估计就跟那武侠小说里的“天山雪莲”差不多。

    封徵雪就不一样了,他的一背包里曾装着一兜子主食。

    ——都是先前在桃源村的时候,帮郑大姐家的小宝习字,让郑大姐帮忙给做的。

    特意要求做了猪肉饼这种东西,当然也是因为蔺司沉爱吃。

    至于后来辗转四处,疲于奔波,根本没顾得上,则是另外一回事。

    唯一不同的是方才,封徵雪明明在小憩之前,将兜兜里的食袋递给过蔺司沉,询问蔺司沉要不要进食,蔺司沉笑笑,从几个袋子里挑走了除却“猪肉饼”的全部。

    只剩下“猪肉饼”这一只,让封徵雪收了起来。

    封徵雪当时也没有多想,但跪在井边看着“猪肉饼”那三字,心中便浮现出越来越强的笃定感。

    怎么偏偏剩下猪肉饼?

    又怎么偏偏剩下1分钟不到的时间,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如若蔺司沉不想让他死,答案便是唯一的。

    因为可以作弊。

    直接提交这答案。

    封徵雪望着琳琅满目的任务奖励,颇为平静地看了眼泣不成声的秦时,再次本能地回头去望,只见墙边拐角的位置,抱臂站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影子。

    芝兰玉树般的。

    低沉的声线也万般动听:

    “你怎么跑这来了?害我好找。”

    那个叫秦时的异常玩家听到声音,于是自然也转头来看。

    他也曾是侠客行的十年老粉,作为这游戏的骨灰级玩家,自然无数次尝试过最难的“长安城副本”,于是“蔺司沉”也成了他的最执念Boss,没有之一。

    而现在,秦时眼见自己认识了十多年的Boss,顶着一个叫【高冷剑神】的称号,正将封徵雪从地上一把拽起。

    明明长了一张冷峻的脸,看向封徵雪时,却永远笑意盈盈。

    “起来呀,地上凉。”

    而那叫封徵雪的同门派玩家,却是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冷淡的声线一如往常,说话的内容却颇有几分质问之意:

    “你刚死哪去了。”

    “好凶。”

    “……”

    封徵雪面无表情甩开蔺司沉的手:“好好说。”

    这时只见蔺司沉俯下身去,牵住封大夫的手:“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我一直都在。”

    第82章

    【任务完成】的界面一跳,观测室里的研究员们也松了一口气,瞬间小范围地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网瘾大一点的男生说:“我靠!这不就是最近网上正流行的那种陪玩吗?”

    他身边的女研究员道:“什么陪玩啊,我没听过,你详细说说?”

    男人解释:“初级陪玩呢,是妹妹躺好你来飞,你靠个人的操作单挑Boss,直接让被带的躺赢。”

    “哦,那这种我听过啊,嘶我好像还点过这种陪玩呢。”

    然而老神在在的男生却摇摇头,若有所指地点了点封徵雪的那块屏幕,一长串的共享奖励直接拉满,仔细看来那奖励条,竟然不比SS级的任务完成时给的奖励短多少:

    海量经验值,直接助力封徵雪又升一级——别人升级像渡劫,他升级跟玩似的。

    海量修为值,内海直接装不下了,转换成“修为丹”在背包里存着,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取用。

    海量金币掉落,这个比起蔺司沉的共享资产来说,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最关键是任务完成还送了八组可以随吃随取的战斗小药,或许是任务相关,几组口味不同的“猪肉饼”,孜然的、香葱的、烧烤的、一种猪肉八种味,每种提供的战斗buff都不一样,加“会心”,加“暴击”,加“命中”,加“内防”,等等等等吧,不仅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所加的数值还不低,可以说以后嗑了小药再进入战斗,可以把各种战斗Buff拉满了——不得不说,论哪个玩家来看,这B级任务的奖励,居然丰厚到如此程度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指着封徵雪的男研究员看女同事也看得双眼发直,“啧啧”两声继续解释道:“所以说嘛,最近流行的那种真正高手陪玩,那就应该是像蔺司沉这样,不用老板躺赢,直接把任务目标喂到嘴边,不用你躺赢,直接把你喂成爹!”

    男研究员话音一落,一屋子人原本安安静静,禁不住发出唏嘘感叹,蔺司沉哄老婆确实有一手。

    然而相比起那些在外面的研究员,封徵雪当然更了解蔺司沉。

    其实从蔺司沉将他带到这个叫红尘酒家的地方开始,封徵雪便隐隐怀疑蔺司沉的目的并没有让他休息那么简单,而此时,封徵雪若有所思地看向共享任务成功的界面,封徵雪也并不认为这便是全部。

    这点经验值、修为、金币,对与旁人来讲或许是一次不小的奖励,然而对与封徵雪这种根骨级别的玩家,接到一个奖励更丰厚的任务只是分分钟的事。

    方才那种情形虽然胜券在握,但也存在一定风险。

    蔺司沉如果只是想要帮助他尽快获取更多游戏资源,更快提升游戏等级,这么做或许还是冒险了一点。

    正沉思间,蔺司沉从身后圈住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井底,像是一只无意识和主人贴贴的大型犬,封徵雪吓了一跳,有些习惯了亲密接触的身体只是僵了一下,很快便任他蹭着了。只是身边那个叫【秦时】的异常玩家,这人仅是看蔺司沉牵了一下他的手,眼珠子就一副禁不住要瞪出来的样子。

    封徵雪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再次抽出,安排正事:

    “先想办法,把井下的人打捞上来。”

    异常玩家秦时这才如梦初醒,重新也跪倒在井边:

    “我操,对啊,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可这人怎么办啊!”

    “真是作孽,作孽……”

    “啊,那个,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个人,只是个动物什么的?你你确定这是个人么?”

    封徵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略嫌弃,没有任何回应,而是转眼对蔺司沉问道:

    “井下这个人的身份,你心中有数么?”

    蔺司沉但笑不语,语气散漫且自嘲:“我有什么数,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就是不能说了。

    或许,现阶段的蔺司沉,应该还不能做出明面上有违“剧本”身份的事情。

    封徵雪无言地在井旁站一会儿,良久,当日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照向井下,封徵雪也终于有所动作。

    只见他一言不发地拎起了腰间的那把“爱老婆的实锤”,叹了口气,对蔺司沉淡淡道:

    “把脑阔伸过来。”

    蔺司沉一双大眼睛眨巴一下:“嗯?”

    “啪~”

    不轻不重的一声,封大夫的小锤落下,蔺司沉傻狗似的捂住脑门。

    任敲任砸。

    秦时还在百般不解地盯着这两人看了半天,不可置信于这二人相处模式——谁能想到眼前这人,是那个碰一下他衣摆都要把玩家的手给看下来的“前·长安城主”呢?

    这时,只眼见封徵雪从自己的背包中脱出几根又粗又长的绳子,而绳子的末端,分别挂了一只钩子。

    绳子总共四五根,看起来是新的,只是既不知道来处,又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秦时不好意思问下去,于是自讨没趣地盯着封徵雪的小锤子看了会儿,陷入了沉思:

    那几条钩绳,就像是为了打捞麻袋量身定制一样,看上去结实极了,封徵雪是突然从哪里弄来的呢?

    ——好像也是从包里掏的?

    所以说封徵雪那个很能装的背包,简直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啊?不光能掏出猪肉饼这种在游戏里很猎奇的小吃,就连“钩绳”这种神奇道具,都能随时随地掏出来?

    眼见封徵雪释放了几个杏林技能,都是控制力道和准头的,和针灸找穴的原理颇为相似,于是轻而易举便将几条钩绳,钉在了麻袋的五个角上。

    而当封徵雪释放杏林门派的技能,同时将几根带钩的绳抛下井口,秦时肃然起敬!

    ——我操!

    秦时禁不住大喊:“——我记得这个!之前长安副本有个小彩蛋里,Npc就是这样在水下捞东西的,这绳子是挺好用的!”

    封徵雪则是个废话极少的人,根本懒得理他,便将其中两条绳子的末端抛过来,对秦时命令:“和我一块把绳子拉上来。”

    秦时连忙将绳子拉紧往上拽,使出吃奶的劲儿,完全按照封徵雪的节奏,一起把绳子往上拉。

    或许得益于麻袋的重量并不大,因而很快就被撬动了。

    麻袋大约40公斤左右,起码不是个健壮的成年人。

    “放到地上来。”

    封徵雪冷静命令,那名叫秦时的玩家则是立即执行。

    只有蔺司沉锁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旁观,深邃的眉眼紧锁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叶子透露出深绿的色彩,微风吹拂下,树叶轻轻地摇曳,发出诡秘的沙沙声。

    麻袋表面的一层麻纤维已经被侵蚀成了浑浊的糊状物,可以清晰地看到腐蚀的痕迹,边缘也不规整,充满了毛糙的纤维残骸,散发着奇异的蓝,因而整只麻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刺鼻气味。

    封徵雪平淡的声线陈述着事实:“这化尸粉的主要成分是水杨酸钠,如果按三次元的化学反应来说,以目前的时间和化尸粉用量,人肯定不行了。”

    碍于蔺司沉目前被系统控制的Npc身份,无法再随心所欲做出不符合“人设剧本”的行动,封徵雪没法叫他帮忙,只能看了眼全副武装、带了手套的秦时:“你和我一起把麻袋打开。”

    封徵雪话音一落,只见秦时肉嘟嘟的脸上,拧出几丝为难的表情,不确定道:“打、打、要打开吗?”

    封徵雪漠然:“怎么,把人往下扔的时候挺有胆量,救人的胆量倒是没有了么?”

    秦时被封徵雪戳中,暗中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抖擞着手,去解开麻袋上的人物封印。

    然而当封印被解除的那一刻,不光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秦时,就连封徵雪也愣在原地。

    但见麻袋里面躺着一个身量很小的姑娘,正以婴儿式的姿态,很委屈地蜷缩着,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然而让人震惊的是他的侧脸泛着化尸粉的蓝,整个头骨似乎都被腐蚀了一半。

    最关键是,这姑娘的脑袋顶上没有ID,但封徵雪认识甚至还叫得出名字——是他在黑塔里见过的那个女孩,叫张静雯。

    封徵雪几乎是本能地向着蔺司沉望了过去,但见蔺司沉的眉目深沉,也定定地看向女孩被腐蚀的脸,一言不发的样子像极了没有感情或情绪,封徵雪却知道,或许这才是蔺司沉把他弄过来的根本原因。

    借着自己之手,救救这个女孩。

    张静雯和那个叫宋家顺的男生,原本就是蔺司沉帮忙用特殊方法,由异常玩家转换成的非正规Npc,俗称没户口的“黑户”Npc:

    系统里没有他们的人设和资料,他们存在于之前的系统里曾经很安全。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当外部世界发生了剧烈变化,梁应淮启用了新系统,原先“黑户Npc”们现在反而成了需要被系统第一波消除的“不安全因素”——现在的系统摆明要抹杀他们的存在,而且还是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方式:直接将想要抹杀的Npc放进了异常玩家的任务里,并为他们编辑了听上去还蛮“合理”的剧情逻辑。

    如果秦时按照任务描述,将装在袋子里的张静雯,制作成所谓“猪肉饼”,那张静雯便会从这个吃人的世界彻底消失。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虽然是个B级任务,但对异常玩家秦时来说,应用袋子里的提供对应的猪肉饼,再进行提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像封徵雪这样,有现成的猪肉饼可以上交任务,否则玩家秦时任务失败,同样也会被系统抹杀。

    而作为“任务材料”的张静雯,则会作为被玩家应用过、但用剩下了的废料,合着秦时的尸体,一起被系统给处理掉。

    比起轰轰烈烈的死亡,悄无声息被抹杀,往往是更加残忍的。

    封徵雪无法从蔺司沉的表现上读出他心中所想,甚至也看不出蔺司沉有没有在自责,但是封徵雪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蔺司沉有没有意识,蔺司沉也都不想让张静雯就这样死了。

    于是蔺司沉这才引诱着自己,把任务接受了。

    可是现在究竟怎样做呢?

    封徵雪试着释放了一个杏林门派技能,然而毫无效用。

    张静雯皮肤表面的腐蚀非但没有停止或减轻,反而还变得更深因而封徵雪也停下手来,一时不知该怎样做,他看向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且无用的资深玩家秦时,“你的技能更多,有没有驱散类的技能可以试一下?”

    秦时是个胆小到连恐怖片都没看过的人,刚刚乍一看到张静雯的脸,人都要吓傻了,此时被封徵雪一说,才渐渐缓过乏来:

    “哦,哦,驱散类的技能是吧……我试试……”

    秦时捻起自己的紫色银针武器,在张静雯的颈部扎下两针,封徵雪看着他取穴的方位,并不十分准确,几乎都避开了人体的真正穴道,却是一个游戏里的衍生驱散技能:

    【花归】

    这个技能封徵雪还没学过,所以技能栏上的图标是黑色的,但秦时已经将此技能升到满阶20级,而游戏系统对这个满级“花归”的效果描述是:

    【满级后有100%的概率驱散治疗目标的毒性不利效果,并为治疗目标回复大量内力值。】

    天空有层云飘过,原本阴翳的天因一阵风变得清朗起来。

    封徵雪屏住呼吸,细细地看着秦时操作,也观察着伤者的反应。

    但见几个技能连读下去,张静雯面部的湛蓝色确实停止了蔓延,而且失去了最鲜艳的光彩,不再向着未腐蚀的皮肤处放肆扩张。

    封徵雪再瞥向张静雯的空空如也的蓝量条和血量条,分别代表着内力值和血量值,也的确因为秦时施加的这个技能,在蓝条上增加了一点点,不过很快,这微乎其微的蓝量很快就又消散了。

    “有效果,但不多。”

    秦时又对着张静雯刷了几个“花归”,并如此评价道:“我感觉思路是对的,用驱散类的技能驱散毒素,但是我这个20级的‘花归’——最高级的驱散技能把她都治愈不了,恐怕只有那种高级的‘独门绝技’才能救她。”

    封徵雪垂下眼来,睨了眼自己的新学习的技能“清江怀月”,确实是驱散类的技能没错,但这技能目前只是激活,还完全没有修习练习,所以全部的技能属性都停留在最初始的阶段,如果要使用的话可能需要耗费过量的修为和内力。

    作为一个大夫,封徵雪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较抗拒。

    封徵雪也不顾化尸水没干,干脆将地上的女孩打横抱起,“先把她转移到房间里,再从长计议吧。”

    “啊,封大夫,要不然我来?”

    秦时拍了拍屁股上和手上的土,似乎想要来接,封徵雪见这人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根本没一点把女孩给他的意思:“你去前面找找干净的厢房,再想办法,打一桶热水回来。”

    “啊?热水?好,好的!”

    秦时如获大赦,撒丫子往空无一人的红尘酒家跑去。

    封徵雪和蔺司沉落在后面,蔺司沉便自然而然地,将那姑娘从封徵雪的怀里接过来,没有让封徵雪抱着的道理。

    封徵雪似乎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地将张静雯转交给他,温缓的目光扫过蔺司沉的绷紧的唇角,有点不抱希望地问: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封徵雪问的是蔺司沉的神智。

    然而他这不问还好,如此这般郑重其事地一问,却见蔺司沉眼睛黯淡一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划过一丝泛着冷意的讽刺。

    但闻这人将每一个重点词都咬得十分清晰,像一个成熟的攻音CV正在给游戏角色配音那般,一字一顿地说:

    “你居然还敢问本座感觉?哼,(怒不可遏的),你是本座的妻侣,而你居然背着我,抱了一个女人?”

    封徵雪:……?

    有病?

    封徵雪审视着蔺司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给他的狗子顺毛:

    “行,那我不问了。”

    蔺司沉高涨的气焰瞬时被熄灭了一半,然而这人眸光潋滟,双手食指牢牢嵌住少女的腿弯与胳膊身体,指尖发散出一股微弱的白光,仿佛愤怒还没有休止,偏执的神色也仿佛入了戏。

    于是只见蔺司沉居高临下,对着他的妻侣面无表情地要求:“那你说,‘你是我的’。”

    封徵雪蹙眉:“……你是我的?”

    蔺司沉讽笑一声,指尖的白光更盛,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按进手中少女细嫩的皮肤里,于是那块被接触的皮肤,登时便返了红。

    封徵雪抿紧了唇,眼见蔺司沉仿佛真的愤怒至极,甚至怒到要将张静雯的膝弯掐断,赶忙开口补充:“我是你的——好了,她只是个孩子。”

    蔺司沉指尖大盛的光芒并没有消止,似乎不满于封徵雪的后半句话,这人剑眉一挑,斜睨着怀中少女,眉宇间升起一股戾气,对封徵雪的命令也接踵而至:“今后,不要让本座发现,你再接触别的女人。”

    封徵雪沉思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呼出一口气,对蔺司沉的态度竟是无限纵容:

    “可以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话音一落,蔺司沉紧抱着女孩的手,这才松了一些,手指间的光芒黯淡下来,但张静雯原本洁净白皙的皮肤上,却见明显青紫的手印。

    与此同时,监视屏外。

    一群实验员悻悻地看着屏幕里的二人,有人捻灭了烟,小声啐了句“离谱”,无他,只因为场合不合适的对话,显得尤为诡异,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人很难评价——蔺司沉的举动的确越来越像《设定集》中的人格,如果是放在以前“正常款”的蔺司沉来说,这人就算是吃醋、秀恩爱,也都会分看场合,但很显然,如今他这飞醋吃得不仅毫无道理,而且让人既生气又担心。

    封大夫呢?

    看上去更软弱,似乎只会毫无原则地惯着。

    一个素来恐同的小年轻禁不住捏紧了拳头:“张静雯也是倒霉,死男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谈情说爱……”

    另一个工作人员小声反驳:“蔺司沉控制不住自己了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没办法的事?他要不是自视甚高,张静雯这些人现在也不会遭难。”

    “当时张静雯这些人,是走投无路才去求他,蔺司沉救了他们一次,当时谁会预料到这么久之后发生的事呢?”

    “——行了!”

    顾时秋把连点器甩在桌子上,冷声道,“你们在这里吵架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做事,没本事就滚出去,少在这里逼逼赖赖的。”

    顾时秋平时唱的都是红脸,很少有和大家针锋相对的时刻,现在能说出这种话,显然是也被逼急了,毕竟兔子急了都咬人。不过他话音一落,效果却是立竿见影,说闲话的人闭了嘴,监测室里就安静了。

    可这份安静却并不能代表什么。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这些人也更像是每日进行无效劳作的傀儡,日复一日的监测几乎产生不了任何帮助,于是着实更加惶惶不安。

    即便昨天夜里,技术中心就收到了公安的消息,原本疗养院里的数百位被吸入游戏的“异常玩家”目前都已回复正常的生命体征,但游戏里的异常玩家们依然已没有退路——对于这些人来说,即便他们的□□保存完好,今生的再次醒来,看上去也再毫无可能——他们面临的任务是如此艰难,而新算法系统对人类意识的控制力,也完全不是老系统可以匹及,别的不说,就连蔺司沉目前都能做出“吃受害人的醋”这么离谱的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着蔺司沉的主观意志,彻底沦陷于系统控制的一种证据,照这样下去,新算法统治下的系统,或许马上就能迎来阶段性的胜利了。

    监测室里的众人长吁短叹,监测屏中张静雯的身体被抛在地上,于是少女的身体仿如千疮百孔,脸上那可怖的伤痕已严重到溃烂,只见她痛苦皱紧的眉头被一股黑气裹起,然而蔺司沉此时,却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封徵雪走了?!

    “擦,怎么这样!?!”

    一个实验员惊叫出声,随后惊起一阵不小的骚动,然而这次就连顾时秋与齐沐白都没空维持秩序,只听齐沐白立刻命令道:“再次尝试链接【张静雯】的意识,从她原本的玩家UID接口尝试连线。”

    那义愤填膺的监测员小声嘟哝道:“……那怎么可能,那是玩家登录和登出游戏的接口,她的接口都断掉多少年了……”

    齐沐白:“别问,立刻执行!所有人都放下手下的事,马上和她尝试重连!”

    顾时秋打了个激灵,也连忙在操作台上操作起来,语速极快:“……你的意思是,蔺司沉刚刚模拟了一次Boss击碎玩家的场景,系统保护的机制可能触发?”

    “对,系统在玩家被终极Boss攻击时,会激发一种保护机制,虽然张静雯的保护机制很久都没有生效了,但是蔺司沉刚刚模拟的‘吃醋场景’,应该是在系统里有过备案的,属于强力3S级特殊保护,但由于蔺司沉原来从来没有过吃醋发疯的先例,新系统很可能没有修补这个bug。”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连上张静雯的UID,张静雯的□□也还在,是不是她就可以被动从游戏里强制下线了?”

    “对,只要满足这两重条件,她可以瞬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齐沐白话音一落,监测室里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毕竟这些国内顶尖的全息架构师,在这B系统的压迫下受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终于找回了点自我价值。

    而由于张静雯目前的情况实在危急,生死悬于一线之间,因而基本所有人都在尝试重连她的UID服务器,所幸,大约十分钟后,监测室中爆出一声尖锐的欢呼!

    “重连成功了,正在尝试登出——!”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暂时没人看到监测屏里,蔺剑神的表情颇为生硬,动作也略显蛮爆。

    这人面部肌肉紧绷,眉头锁着,将他的妻侣携进一间客房,且将封徵雪极没好气地甩在一张床榻上,动作幅度大到仿如失控,一举一动之间,都像极了一个真正的暴君。

    封徵雪冷冷地蹙着眉,却毫无反抗地任他动作,甚至刚刚还将手搭在蔺司沉的脉搏上,聆听着蔺司沉的心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蔺司沉抛在柔软的床榻上,同时私聊频道提示音响起来,封徵雪才淡定地回过神。

    [陌生人-秦时:大佬!我找到刚找到一间豪华大床房!(发送-位置定位)我去打水了哈!你先和蔺剑神过去!]

    [陌生人-秦时:请求加您好友]

    封徵雪点开秦时发送的(位置定位),还真是蔺司沉把他带来的这个地方,面无表情地把定位窗口关上之后,封徵雪看了眼完全未锁的门,一把推开蔺司沉压下来的胸口。

    “起来。”

    封徵雪蹙着眉淡淡的命令。

    蔺司沉眉头一挑,还没演够:“为了一个小姑娘,你连为夫都要推开?”

    封大夫额筋猛跳,然而却耐心道:“……你差不多得了。”

    “哼。”

    蔺司沉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封徵雪掐紧的眉间,下一瞬,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向杏林大夫的脖颈,紧紧攫住封徵雪的咽喉,迫使他抬起脸,于是封徵雪漂亮的侧脸扬起好看的弧度,但闻一个低沉的声线凉笑着,听在封徵雪的耳中,颇有精神病人发疯时的乖张。

    蔺司沉说:“我把她‘杀’了,你是不是要恨透我了?”

    封徵雪眨眨眼睛,被蔺司沉握住的脖子完全不痛,呼吸顺畅,甚至某人的大拇指,还在轻轻摩挲他的颈动脉,弹棉花似的。

    封徵雪无话可说。

    于是淡定地垂下眼睫,配合他的表演:“我恨你做什么?”

    “嗯?”

    秦时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床上二人姿势诡异,而封大夫倾起身来,轻轻吻上蔺剑神的唇。

    一吻作罢。

    漂亮男人的声线温柔纵容:“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完全信任你。”

    秦时手中热水嘭然落地。

    风都沉默了。

    第83章

    热水落地,打破一室寂静。

    封徵雪颇为尴尬地将蔺司沉轻轻搡开,面无表情地躲开了视线,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青红交加。

    他活了三十岁的年纪,从来没在别人面前秀过恩爱,哪怕是以前和曹精诚在一起,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封徵雪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和曹精诚牵手,毕竟以封徵雪矜持低调的性格,哪怕有男朋友,在人前时也是平淡如水般的交往。

    谁知现在和蔺司沉搞上之后,这人跟个二逼似的……不对,是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这人就跟个二逼似的,做派也好,性格也罢,无论糊涂还是清醒,统统张扬得要命,生怕全天下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一腿,封徵雪只觉自己的老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可即便就算如此,封徵雪却偏偏还是想宠着他……

    封徵雪的心里有个很小声的声音,就像是被蔺司沉收买了的叛徒一样,会悄悄为蔺司沉开脱:

    “他又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他就是性格这样……”

    “你看他多可爱……”

    ——可爱个锤子。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反驳那个声音,理智告诉他,蔺司沉傻得像只锤子。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蔺某人仍旧不知收敛,不仅狠狠瞪了那异常玩家一眼,还凶神恶煞般地对着人家骂:“滚蛋!——看什么看,你自己没妻侣?”

    秦时尴尬地咧咧嘴:“啊这,确实没有……”

    封徵雪:……

    短暂的沉默后,封徵雪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秉持“我为医者也要慈悲为怀”的教育理念,借坡下驴,顺毛摸狗:“好了。”

    蔺某人受到系统控制的干扰,对封徵雪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格外高涨,此时两眼一眯,像个喝醉了便喜怒无常的昏君:“好什么,你喜欢别的男——”

    封徵雪的额筋猛跳一下,忍无可忍用手掌堵住他的嘴,用共鸣伴侣之间的私聊火速点了几下:

    [私聊-封徵雪:差不多得了,别闹了]

    [私聊-蔺司沉:?]

    [私聊-封徵雪:让他出去,我有话问你说]

    [私聊-蔺司沉:?]

    [私聊-封徵雪:你输入框只剩问号了?]

    [私聊-蔺司沉:。]

    [私聊-封徵雪: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私聊-蔺司沉:那你生气了还会喜欢我吗]

    封徵雪:……

    [私聊-封徵雪:你觉得呢]

    [私聊-蔺司沉:(啾咪.jpg)(贴贴.jpg)]

    “那个谁,水放下,自己出去吧。”

    蔺司沉话音一落,秦时如获大赦,应了几声把盆撂下拔腿就跑,还很贴心地帮小两口把门给关上,心说这辈子如有机遇多活几年,就算手里端着盆也还是再也不要干“不敲门就推门而入”的事情了。

    然而这人走出了几十尺,才隐隐约约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他本来是干嘛来的?给那个受伤的小姑娘找房间、倒水,怎么好像刚刚那房间里,就只有封徵雪和蔺司沉两个人了?

    那个从麻袋里扒出来的姑娘呢?

    秦时作为一个《侠客行》十年经验的老玩家,心中越想自己的那个任务越觉的古怪!

    游戏都是有逻辑链条的,他玩了这么久,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无名无姓的Npc,哪怕是在任务里面作为道具出现的Npc,也都是会有自己的名字。可那个小姑娘,既像玩家,又像Npc,还搞得连个名字都没有,身份完全没有出处,简直是太奇怪了。

    正思索间,秦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但见一只黄日挂在树梢,竹林叶影婆娑,当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树影翕动,那咸鸭蛋黄似的太阳似被分割,刺眼的阳光像是蛋黄的流油,洒向小路石道的血迹上。

    秦时蹲下身,盯着那血迹看了一会,凭借着常年的游戏直觉,几乎在触摸到那血迹的瞬间就能确认,地上这摊不规则的血,就是属于刚才那个女孩的。

    其实在游戏里,看到血再正常不过,反正都是假的,玩家出血不痛不痒,伤口都会自愈,Npc的血更是不关他们的事

    ——可按现在这种情况,女孩不在厢房里,血迹也从此立刻断绝,就像是凭空消失蒸发了一样。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能去哪了?

    实在是太古怪了。

    秦时莫名想起蔺司沉方才看向那女孩的眼神,仿佛能吃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蔺司沉的眼神有点吓人——明明封徵雪也只是为女孩疗伤,而蔺剑神的眼中便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妒意。

    蔺司沉是《侠客行》里最负盛名的Boss,虽然年纪只有三十来岁,但凭借排行榜第一的实力和高超的造本水平,确实算得上万千玩家的梦,更算得上是成千上万全息游戏缔造者的梦——这么有灵性的Npc,既有思想又有性格,虽然是难以控制了一点,没有完全按照官方设定的人设进剧情,但是也足够吸引玩家入坑,或者说,正因为蔺司沉这批Npc更像是真实的人,侠客行在一众的全息游戏里,才会显得那么迷人,即便蔺剑神只是一个Npc,也是热搜常驻的体质,不知为侠客行带来多少流量和经济效益。

    ——可是现在,秦时越回想方才蔺司沉的表现,便越觉得蔺司沉变了,蔺司沉好像变得和设定集上越来越像了。

    秦时紧蹙着眉头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游戏图片,都是他以前随手存的,其中有些是Boss的,而蔺司沉的最多——蔺司沉的粉丝太多了,喜欢给他截图——于是但见图片里,蔺司沉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执一把无名素剑,隐约可见黑衣下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微微垂坠的浓密额发掩盖不了他的眉眼锋利,眉宇轻拧,眼神清凌,仿佛人间只有正道,没有爱恨,整个人被一股纯白色的修为包围,虽然自带几分剑走偏锋的不合群,但不仅攻气十足,而且正义感十足。

    但方才,蔺司沉的声音虽仍沉稳,那眼中深切的妒意却不曾作伪,混沌的双目蓄满疯狂的偏执,而丝毫不见原本的正气与清明——倒有点像最初Npc《设定集》里那个反派昏君。

    秦时甚至有点不合时宜地想,要是这事发生在游戏尚未关服的时候,蔺司沉说不准又要“红”出圈了。

    可惜他们现在的游戏里只有异常玩家,生死未卜之际,应该也没有人会关心一个Npc帅不帅了。

    秦时收拾了下自己,拍拍身上的土,从血滩旁边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任务栏,显示着【已完成】的状态和丰厚的任务奖励,脑海中又回忆起那个无名无姓的可怜女孩,胸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冲突和畏惧感。

    “被困在游戏里了”、“时日无多了”的恐惧心哪怕是刚变成一场玩家时都从未如此刻强烈过,于是秦时火速点开自己的好友列表,眼见二十多个同样身为异常玩家的好友,头像黯了两个人,剩下的二十多人看好友坐标,应该还在任务里作战,而且秦时考量了一下目前好友们的综合实力,实在没有太突出的,于是这人还是在世界频道发布了一条“世界喇叭”:

    [世界-秦时:完成个人第一个任务的小伙伴们,有没有人来讨论一下任务和后期规划?]

    消息发出不久后,他的私聊就滴滴作响起来,陌生人消息如纷纷而至的雪花。

    由于非好友只能发送一条消息,秦时把发消息的人一一点了添加,而在查看了几个人的装备之后,秦时则是选了一个装备最大的、战力最高的剑客进行回复:

    [陌生人-林祀诗: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好友-秦时:完成了的]

    [好友-秦时:我是有一个问题想找人问问,因为我刚刚发现我的任务上多出来两行小字,你那边有么?]

    [好友-林祀诗:铁律?]

    [好友-秦时:对啊!!!你也有是吧?!?我刚刚看任务的时候,突然发现任务界面,就悄无声息多了这两行小字,我还觉得这他妈好诡异!关键是我记得封徵雪在世界频道公布过这两条规则,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任务界面上就多出来这么两行!我很肯定之前接受任务的时候绝对没有的!!!]

    秦时有点激动,也有点语无伦次。

    他本来怀疑自己界面上多了这两行字,是跟封徵雪协助他完成任务有关,比如封徵雪有什么篡改系统的能力。

    但是现在听说其他的异常玩家也有,于是这才放心了一点。

    [好友-林祀诗:嗯,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友-秦时:怎么说?]

    [好友-林祀诗:被那个杏林戳破之后,系统规范了一下规则公示而已]

    [好友-秦时:不是……兄弟,我听你这口气,一点都不惊讶啊?]

    [好友-林祀诗:惊讶什么]

    [好友-秦时:……]

    [好友-林祀诗:像那个杏林那样的玩家,掌握更多的信息很正常]

    [好友-秦时:啊?为什么这么讲啊?我感觉他水平也就一般吧……他都没满级,而且基本上就靠蔺剑神在带而已]

    [好友-林祀诗:……你是白痴么。]

    [好友-秦时:你怎么骂人啊]

    [好友-林祀诗:这个人满级之后,应该是所有异常玩家里最出色的,被蔺司沉盯上也不奇怪,利用罢了]

    [好友-秦时:……真不至于,兄弟,你是没见过蔺剑神那副色令智昏的样子,完全就两个字——看脸!除了性价值,根本找不出什么利用价值……]

    [好友-林祀诗:你得承认,在大家都好看的游戏里,看脸能被神级Boss看上,其实也算那本事]

    [好友-秦时:嘶,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好友-秦时:不对啊兄弟,你不会是这个封徵雪的迷弟吧?]

    秦时消息一发,对面沉默十几秒,才回过来一条新消息

    [好友-林祀诗:看我帮会]

    秦时眨眨眼睛,点了这个叫林祀诗的帮会信息查看,差点没把下巴惊得掉下来。

    这个酷哥剑客聊天风格都是冷淡卦的,帮会名字竟是:

    【蔺剑神的老婆们】

    秦时:……

    [好友-秦时:额,你是蔺剑神的粉丝?]

    [好友-林祀诗:老婆]

    [好友-秦时:嗯?????]

    [好友-林祀诗:谁还没几个二次元老公了,在他变成恋爱脑之前,的确很符合我的审美]

    [好友-秦时:……]

    [好友-秦时:那现在呢?]

    [好友-林祀诗:更符合了]

    [好友-秦时:……]

    [好友-林祀诗:我打算去践行一下铁律二,和我一起么]

    秦时默默看了眼任务上的小字,上面赫然写着两条铁律,而当秦时目光移向铁律二时,后背一阵隐隐发凉

    【铁律二:打开Npc好感度列表,找到好感度最高的Npc,只要维持好感在一定水平,Ta有100%的概率辅助你的作战。】

    [好友-秦时:那请问您好感度最高的Npc是……?]

    [好友-林祀诗:你觉得呢]

    [好友-秦时:……我哪敢觉得]

    [好友-林祀诗:我看你应该在长安城的附近才密聊你,我是真要去找蔺司沉,你知道他在哪吗]

    [好友-秦时:……我敢知道么]

    [好友-林祀诗:?]

    [好友-秦时:……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去]

    [好友-林祀诗:懂了,他正和那个杏林玩家在一起么]

    [好友-秦时:……对]

    [好友-林祀诗:在一起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去拆散他们的,告诉我他们在哪]

    [好友-秦时:可是就算你是去加入他们的,他们也不一定会让你加入的啊]

    [好友-秦时:而且你难道不感觉现在的Npc都贼不受控吗?我靠……你是不知道!刚刚我见着蔺剑神,他完全变了个人啊,我感觉和以前相比,他现在的性情贼不稳定,就算有铁律2他能帮助你做任务,也挺不靠谱啊]

    [好友-林祀诗:废话别这么多,管好你自己]

    [好友-秦时:……]

    [好友-林祀诗:位置速度给我]

    [好友-秦时:好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但是如果我给了你,你必须要告诉我后续发生了什么,比如铁律2靠不靠谱之类的,行不?]

    [好友-林祀诗:嗯]

    [好友-秦时:(位置信息)]-

    蔺司沉的工作系统响起来的时候,他正窝在封徵雪的怀里小憩。

    自从新系统“上任”之后,蔺司沉的精神力就不太好,具体表现为他的眉宇间常隐着一股黑气,昏昏然,休息时间变长。

    方才秦时一出门,封徵雪正想给他讲点事情,蔺司沉便压着人亲了好一会,被封徵雪四两拨千斤般拒绝之后,这人便手一弯,揽住封徵雪的腰,一把将人按下,斧凿刀刻般的侧脸贴在封徵雪平坦的小腹上,整个人蜷在人家怀里,任封徵雪怎么撑,都撑不起来一点,神智混沌。

    封徵雪毫无他法,只能郁郁地蹙着眉,任蔺司沉抱着,垂下头,柔和的声线低唤了蔺司沉几声名字,想要把人推开,而蔺司沉却拥着那截细腰,在封徵雪的小腹部深深吸了一口,很快便陷入沉睡。

    封徵雪见此,眼底更浮起了几分菩萨般的清明色。

    鉴于职业病又犯了,封徵雪给蔺司沉把了脉,蔺司沉心火燥热得厉害,但他自己又被抱了个结实,实在没法施针,便只用柔和的手势触碰和安抚着这人的眉心,给这人揉了会太阳穴,直到蔺司沉的工作系统响起来。

    封徵雪起初并不清楚那提示音是什么声音,只觉得稍微有点耳熟,闻声伸出手,替蔺司沉轻触了几下屏幕,才发现是一些独属于Npc系统上的消息。

    虽然共鸣伴侣之间共享部分权限,比如财产,但不包括任务及系统,所以即便是共鸣伴侣,封徵雪也没有权限打开蔺司沉的工作系统。

    除了上一次,他们在床上做了一半的时候……封徵雪隐约听见过这种提示音,随即看见一个列表,非常长,上面全是玩家的名字。

    那时候封徵雪才知道,Npc对玩家也有好感度列表的,从好感度最高的玩家,从上到下地依次列出,每个人有好感的玩家都写得清清楚楚。

    蔺司沉做Npc很多年,尤其是作为长安城主之后,名声鹊起,好感获取途径也被运营增加了不少,极大量的玩家对刷蔺剑神的好感度趋之若鹜。

    封徵雪之前是隐约瞥见,蔺司沉那好感列表上有约九百万个玩家的uid,也正是在那时,封徵雪大概推算出第二条铁律——Npc对好感度最高的前10000名玩家,有辅助的作战义务。

    封徵雪和蔺司沉这样的关系自然是不必说,然而封徵雪玩这游戏时间太短,完全没刷过Npc好感,和蔺司沉之间的共鸣伴侣关系,必须在一定的好感度之下才有可能绑定。

    由于异常玩家和Npc结成共鸣伴侣更加特别,封徵雪也完全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事情,因而对Npc好感度一无所知,全是蔺司沉一个人在搞。

    譬如由Npc赠送礼物——光是那个羊眼圈的小道具,就加了上千点好感值。

    再譬如和Npc御剑飞行——增加好感按飞行时间计算,每分钟加100点左右。

    蔺司沉也没有特意地告诉他,所以封徵雪在发现那个属于蔺司沉的玩家好感列表之前,连自身Npc好感等级的这个界面都不知道在哪,连规则和任务都没搞懂,蔺司沉便已经把自己与他的好感度,不知不觉间,刷到了第一名。

    蔺司沉像是一个拿着小锄头的种花匠,会在封徵雪心中原本枯萎的地方,默默无声地种满了鲜花。

    也让封徵雪一次又一次地确认,他是被爱着的。

    可惜蔺司沉喜欢的人唯他一个,喜欢蔺司沉的人却很多。

    譬如……

    和蔺司沉好感度最高的玩家,是个uid还亮着的还没下线的角色——是异常玩家。

    【玩家-林祀诗:给您发来了三条消息】

    [uid:234988]

    [ID:林祀诗(剑客)]

    [好感度:+1314250(策马同游)]

    [玩家好感次序:1]

    封徵雪垂着眼,确认似的,盯着那个好感次序的“1”看了一会儿,伸手把蔺司沉摇醒了。

    第84章

    蔺司沉醒来的时候,像一头冬眠被吵醒的猛兽,起床气不小,勾住封徵雪的手臂像是紧箍住一条浮木,泄出一声叹息如同呼出了几斤戾气。

    然而当这人看清摇醒他的人是谁之后,眉毛挑了下,浑身的戾气便瞬间又变得纯情无害。

    但见他高挺的鼻梁抵在封徵雪柔软平坦的小腹上,闷声闷气地开口,声音听上去沙沙的,脾气很好:

    “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封徵雪面无表情,提起他的后颈,“不知道,但是你克制点。”

    蔺司沉英挺的眉毛一蹙,往下看了眼自己的老二,不解:“怎么了,我又没……”

    封徵雪打断他:“不是,我是说,你口水流我衣服上了。”

    蔺司沉:……

    四目相对。

    蔺剑神老脸一黑,垂眼看了看他媳妇儿的腰,干脆借势又把那张帅脸贴上去了,蹭了蹭,自我挽尊道:

    “没事,提前适应一下我得老年痴呆的样子,这样万一哪一天我真的得了,你也不会嫌弃我。”

    封徵雪都有点被蔺司沉的脑回路气笑了。

    这个世界能存在多久都说不定,危险到封徵雪甚至觉得连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可蔺司沉每说一句话都是情话,好像满世界除了恋爱,再没有他的其他目标,脑壳里装着一只百分百超量加糖的纯纯的恋爱脑——可正当封徵雪要感慨新系统害狗不浅,但转念仔细一想:

    以前也是一样。

    现在的蔺司沉和设定集里只会练剑、杀人、做爱的蔺司沉“终极形态”相比,还在剧情最初良知未泯的状态,随时对心上人求爱是他的使命,时时碰壁、屡次被拒、求而不得,却是他被书写好的命运。

    所以,封徵雪现在便事事顺着蔺司沉,竭尽所能让蔺司沉“求得”,不给蔺司沉提供足够的愤怒情绪,换言之,便是好扮演一个温柔驯顺的人妻——即便他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方才张静雯那张被腐蚀得不像样的脸,但是封徵雪依然选择相信蔺司沉。

    那是一种直觉,更像一种命运的安排——即便相信队友比起质疑队友,的确要更难。

    封徵雪不知道蔺司沉本人还保有着多少意识,但就一些细节上来讲,他不相信蔺司沉完全失去的神智,所以封徵雪便还是会愿意相信他。这种情况应该要一直持续到蔺司沉能再次控制新系统,他自己也能熬过这个剧变期,在系统里寻求一种稳定,或是……

    直到新系统先将他们毁灭。

    于是封徵雪并没有否认那种“一起变老”的说法,只是微微用了点劲儿,拎着蔺司沉的耳朵,把人轻柔地从自己腰上扒拉下来:

    “起来看看,有玩家找你了。”

    0

    封徵雪身上始终带着身为天下先的一股责任感。

    蔺司沉莫名其妙:“你是说什么玩家?”

    封徵雪淡淡道:“第一名。”

    “什么第一名?”

    蔺司沉话音一落,便听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一声,这下蔺司沉自己都看见了:

    【玩家-林祀诗:给您发来了四条消息】

    封徵雪的声线也轻飘飘落下来:“玩家和你的好感度第一名。”

    蔺司沉一愣,英挺的眉毛霎然蹙紧:“这小子怎么又变成第一了……”

    封徵雪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上,面无表情说:“你看看人家说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蔺司沉眉宇间拧起一丝不悦,冷哼一声:“你是我的妻侣,别人遇到问题,与我何关?”

    听上去甚至在埋怨封徵雪不温不火的态度。

    封徵雪却确实有点生气,秀气的眉头轻轻拧紧,颇为正色:“怎么会不关你事?庇护那些没有归属但与你有过交集的江湖散人,分明是你作为前长安城主的责任。”

    “哼,是前长安城主,贱在一个‘前’字。”

    “现在,和我交集的玩家不归我管,归我管的……”

    蔺某斜眼一睨,目光瞬间就从温存变得冷硬,似乎极其讨厌被封徵雪教育和忤逆:

    “只有与我有过交1合过的人。”

    不入流的荤字一出,饶是封徵雪再好的性子,再沉静的脾性,原本清明的瞳孔也瞬间就压实了。

    封徵雪告诉自己,要依顺着蔺司沉的步调做事,蔺司沉做什么或许都有他的理由,但在当下,封大夫是真的有些恼了。

    只见杏林大夫审视般扫了蔺司沉一眼,在这人的眼里,只寻得到不计后果的疯之后,封徵雪在错开目光的瞬间,第一次害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刚刚……张静雯……

    真的是被蔺司沉蓄意放走的吗?

    蔺司沉有过设计呢?

    张静雯现在在哪里?

    以蔺司沉现在的状态,真的会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异常玩家么?

    封徵雪犹疑间,以自己从医十年的职业素养,克制住自己想对患者发脾气的冲动,仍然试图以情绪最稳定的方式,和蔺司沉进行沟通,像是疏通一堵淤血,耐心而平静,用全息游戏里符合的背景语言,娓娓道来,语气全是淡然的平和与宽容,听不出一丝愤怒。

    只听他道:

    “江湖散人能在江湖上闯荡,自然有他们的不易——我知你近日来心情不爽,杂事繁多,就连最熟悉的武学招式都用不出来,定然心有烦闷,可我既然知道你的为人,便自然不会把你讲的气话当真。”

    封徵雪话音一落,蔺司沉挑了挑眉,眉间的黑气散去一些,恢复了几多清明——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又更像是设置好的剧情被预设的触发。

    “你知道我的为人?”蔺司沉将封徵雪罩在他的阴影里。

    封徵雪点点头,低缓的声线继续道:“弃弱者于不顾,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当初与我相识的那个蔺城主所为,我说的可对?”

    话音一落,蔺司沉下巴微抬,高调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封徵雪心中却长舒一口气,起码这次的安抚是成功的。

    直至良久,但闻蔺司沉轻笑一声,沉凉的声线贴在封徵雪的耳边轻轻道:“你既知我,可知我最近总想大发雷霆?”

    封徵雪当真不知。

    “你可以直说。”

    蔺司沉没说,而是径直点开了飞鸽传书中的四条玩家留言私聊:

    ——今天——

    [私聊-林祀诗:老公,帮我刷任务]

    [私聊-林祀诗:为什么不说话?死了?]

    [私聊-林祀诗:老公,快一点,等不及了]

    [私聊-林祀诗:来找你了,开门]

    封徵雪登时讷住。

    而蔺司沉修长的手指拉着聊天框,向上一推,于是历史消息也显现出来:

    ——历史消息——

    ——三天前深夜——

    [私聊-林祀诗:老公,抱我]

    ……

    封徵雪的眼睛克制不住向上看,他不知道蔺司沉的用意,是炫耀还是想引起他的危机感,尤其是当封徵雪的目光再往上寻时,终于入目一些大尺度图片,心中还是隐隐绰绰泛起一丝艰涩的不舒服。

    蔺司沉刚才一直观察着封徵雪的神色,直到一个愤怒的吻再次降临,蔺司沉的声线也掺着难以名状的烦闷:“我恨的便是你这幅不温不火的态度,你对我毫无占有欲,你自觉这是应该的么?嗯?”

    封徵雪目光躲闪,蔺司沉没说错,他的思想的确有在为这个叫姓林的玩家开脱。

    譬如:

    “现实三次元里,给明星微博发这种信息的人也完全大把存在,真嫂子可不会生气……”

    再譬如:

    “对面这个玩家,不知道作为异常玩家进来了多久,如果很久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与伴侣,对游戏里的Npc产生这样的行为,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封徵雪天生自持,也善于理性思考,甚至换位思考。

    但是这一刻。

    起码在封徵雪轻轻吻上蔺司沉唇齿的这一刻,封徵雪是放弃了所有的羞耻和引以为傲的理性,完全听从了自己的内心。

    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没有那些夸张的情绪和强调自我的平仄,然而去掷地铿锵,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敲在蔺司沉的天灵盖上:

    “谁说我不在意。”

    封徵雪仰起头,轻轻说:“我在意得要疯了……”

    掐丝轻纱的床帐落下,遮住了床榻上的风光。

    于是当林同学赶到秦时发过来的地址时,发现房间的结界已经形成了。

    窗户纸上只堪堪勾勒出两个男人的身影,一道瘦削修长的,似乎是被迫跪着,沉浮了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声音,正当林祀诗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里面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大手一挥,林祀诗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于是,这位面容俊朗的冷剑客,像极了一只优雅但急着要跳墙的头狼,虽然做的是私生粉的事,趴在窗户缝上听墙角的动作也并不雅观,但其冷凌凌的目光哪怕带着几分肃杀的杀意,也如同淬在阳光下的清雪,仔细看还是凌厉得很漂亮。

    只是分外不幸是,就算这冷剑客扒在窗户缝隙上面听,也完全听不到屋里的任何的声音了。

    遂青年人冷笑一声,将全身90%以上的修为凝于指尖,瞬间把那防止被打扰的结界戳出一个小洞。

    然而正当他顺着破洞继续看进去时,却见蔺司沉只是惬意随意地躺着,封徵雪则规规矩矩地坐着,两人之间在视觉上有点错位,用一条锦被遮着,好像在做点什么,但封徵雪的衣袍规规矩矩穿着,显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林祀诗不知是心堵,还是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了封徵雪,一瞬不眨地盯着那抹净色看了一会。

    下一刻,林祀诗居然听到新手指引的低级系统音,尽职尽责地朗诵着令人非常阳痿的游戏规则,而封徵雪则是听得十分专注:

    【在全息游戏里的Npc好感,是这种只有非主流玩家知道的乙游向的存在——介于全息游戏主打玩家和Npc之间的交互感和体验性,玩家们可以选择喜欢的Npc刷好感,

    【相对应的好感越高,对Npc们的权限度越高,可以要求对方做的事情就越多,譬如和Npc好感最高的玩家,拥有着最高的权限……

    新手指引的系统声暂停,而那低调冷清的杏林大夫,干涩的声线几不可察地颤动,坐姿有几分僵硬的端正,向蔺司沉问出的问题既无聊又正经,跟查岗似的

    ——林祀诗很不爱听。

    “你以前履行城主义务,最常用的方法是什么?”封徵雪问。

    蔺司沉似在闭目小憩,回答得也颇为随意:“给钱,其他那些太麻烦,我懒得做。”

    林祀诗躲在墙角,光听“给钱”两字,唇角便勾起一个阴沉的弧度——蔺司沉这种俗称只会爆金币的废物,在曾经108个高阶首领里,就数他好感度刷起来最麻烦,属于回馈性价比也最低。

    这次他来,便是必须要讨点金币以外的便利,譬如让蔺司沉护着他做做任务什么的——虽然蔺司沉的实力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蔺司沉这副样子就算再不济,也还有强大的修为傍身,可封徵雪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管得挺宽的。

    会干涉蔺司沉给他们帮忙?

    林祀诗看不得两人有一点亲密,每多看一眼都仿佛有上万只蚂蚁蚀心。

    ——他的确是刷了许久的任务,才将与蔺司沉的好感度,提到玩家第一的。

    然而现在还是只能躲在角落,以一个偷窥的视角,毫不光明地看进去。

    ——凭什么?

    只见那门口的俊美青年,冰冷的视线睨向结界缝隙,一刻不转地紧盯着封徵雪,凌厉的目光死攫住封徵雪那截颈子白而细,鹤也似的垂着头,姿态优雅沉静,面颊绯红,身板僵硬,然而这人看上去优柔驯顺,浑身上下释放出着一股猎物的气息。

    是等待侵犯的猎物。

    更是等待被撕碎的猎物。

    林祀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将通体气脉集中在食指与中指指尖。

    向着结界的破口处发出致力一击!

    虽没有击碎结界,但也算是终于引起了结界里面二人的注意,当两人应声看来,蔺司沉回护般将封徵雪向身后一挡,冷笑阴冷沉凉:“你到底还是来了。”

    林祀诗游弋在封徵雪身上的目光终于转开,带着一身煞气萧肃,径直撞开结界走了进来,目光灼热,语气嘲讽:“看来,只有这样敲门,我才能进来。”

    蔺司沉也笑了声:“你应该庆幸你还能呼吸。”

    便听那剑客道:“怎么?你还想杀我?——我与你并非敌对势力,也是和你好感最高的玩家,你没法对我刀剑相向,老公。”

    林祀诗低吟浅笑,特意将重音咬在“老公”两字,仿佛对方不是他的梦中情人,反而是什么仇家对手。

    只见这人如箭般的目光一直死盯着那蔺司沉身后的那抹亮色,却听蔺某人哼笑一声:

    “是么,那你再看看?”

    [uid:234988]

    [ID:林祀诗(剑客)]

    [好感度:+1314250(策马同游)]

    [玩家好感次序:1]

    的确没错。

    林祀诗冷睨向蔺司沉,“哼,你还有什么花招?该不是要把所有的装备都送给他?”

    “哦,用得着么?”

    蔺司沉钳过封徵雪的下巴,轻轻一口贴在封徵雪的面颊上,又觉不够,干脆一口咬在柔软的唇上。

    尽管封徵雪蹙着眉,很快便将人推开,好感次序还是发生了变化。

    林祀诗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好感次序滑到“2”,剑尖直指蔺司沉的首级:

    “把他放开。”

    蔺某挑眉,又在他老婆的脸上啾了一下:

    “哎,你刷任务很辛苦吧,不像我们,亲一口就加很多啦。”

    第85章

    封徵雪莫名其妙又被蔺司沉亲了一口,蹙着眉头把人轻轻推开,心中实在是有些古怪——他又不瞎,哪里看不出眼前两人的针锋相对。

    只是蔺司沉还好理解,这人一直都傻乎乎,可林祀诗对蔺司沉的敌意从何而来,封徵雪确实半点摸不到头脑。

    ——这人叫蔺司沉“老公”的时候就像是要弑夫似的,有股咬牙切齿的劲,哪里有“粉丝”对“偶像”是这般喊老公的?

    不确定,再看看。

    封徵雪瞥了眼自己和蔺司沉的好感,只觉得这样的对话的确没有必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玩家和Npc之间,究竟达到多少好感可以激活“铁律二”。

    于是封徵雪碰了下蔺司沉的手腕,蔺司沉瞥了一眼看过来,将自己的玩家好感列表打开,让封徵雪从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名单!

    所有不在线玩家被蔺司沉屏蔽隐去,于是现存的所有名字都是还在游戏里沉浮挣扎的异常玩家。

    只是异常玩家与异常玩家也不同,蔺司沉对所有异常玩家的好感度,甚至包括自己在内,都有明确的颜色标识。

    前三名分别是:金黄色、橙黄色、土黄色。

    从第四名开始便是绿色,直到好感度从“策马同游”层级跳到“江湖相逢”,绿色才变成浅蓝色。

    封徵雪默不作声地看着,求证般望了眼蔺司沉,蔺司沉也正在看他,眉毛耷拉下来,对着封徵雪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仿佛对封徵雪的想法心领神会,脑袋转回去,开始了他的表演。

    “没话说了?”蔺司沉沉凉的声线带着讽刺,“没话说就滚,看见你就烦。”

    蔺司沉的挑衅似乎恰到好处地激怒着林祀诗,于是林祀诗秀气的眉间上拧起一丝明显的厌恶,樱唇轻启,抛下两个字:“恶心。”

    两个字一落下,封徵雪打眼便瞧见林祀诗的好感又下降一段,排名也从第二滑到第三,名字颜色也便成黄色。

    蔺司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与林祀诗四目相对之时,眼中尽是轻蔑的熟稔:“要不要我提醒你,你这般哗众取宠,非但得不到我的青睐,除了激怒我,算得上别无好处。”

    林祀诗针锋相对,也一唱一和,“那有怎样,早知你如现在这般像条舔狗,我不如把亲近我的机会留给梁应淮。”

    “梁应淮?啧,你口味倒是重。”

    这句话落下,封徵雪便见林祀诗原本高高在上的排名,便伴随着这场表演似的闹剧一路下跌。

    原本一百万的好感度,瞬间便由着这一点的口角争执而消减了几十万——搞得蔺司沉的心情便好像是后宫宫斗剧里的无情帝王,对一个人的厌恶往往是因为一句话说的不对便能生成,如天气一样喜怒无常,只不过封徵雪不知道,这每一句话里到底有几分刻意表演的成分。

    林祀诗倒更奇怪,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注视着蔺司沉身后的某一点,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抽出眼神,偶尔地看一眼蔺司沉,而且很快就转开了,好像蔺司沉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于是封徵雪验证性地轻轻咳嗽了两声,林祀诗的目光却是转得比蔺司沉都快,白嫩的肌肤白里泛红,像是被气了个够呛,关怀的别扭语气却是对着封徵雪的:

    “感冒了?啧,老跟这种不称职的Boss呆一块,你能不倒霉么?”

    封徵雪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算什么?

    脱粉回踩么?

    于是封徵雪道:“好不容易刷高的好感度下降了,不会心疼么?”

    林祀诗看了眼从“策马同游”跌破到“江湖相逢”的好感度,仿佛来这里走了一趟的意义已经完成了,对着蔺司沉一挑眉:

    “心疼什么,小爷这才是时来运转了,铁律二既然发布了,谁不想要点强大的Npc同盟?早点和他切割了我还能去找找别的Boss——在他这儿除了爆点金币,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得不到,不如早死早超生。”

    届时,林祀诗的名字在蔺司沉的列表上也变成浅蓝色,封徵雪看得一清二楚。

    “可你刚刚……不是说……?”

    是来找蔺司沉帮忙协助任务的?

    “啧,”林祀诗发出讽笑的声音,“所以你也看到了,哪怕是第一名,都不能命令Npc为所欲为的做事,我是想提醒你,对某些人的依赖不要太强,打铁还需自身硬,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蔺司沉这颗定时炸弹,插手不了我的任务了,我才感受到安全,懂吗,小大夫?”

    林祀诗的语气颇为戏谑,倒像是调戏。

    封徵雪暗中探查了他的根骨值,得到一个很不错的数据之后,默默同意了对方无声发出的好友申请。

    [私聊-封徵雪:你是特地来告诉我,Npc协助作战的界限,是江湖相逢以上?]

    [私聊-林祀诗:嗯哼]

    [私聊-封徵雪:为什么]

    [私聊-林祀诗:既然你有规范系统的能力,为什么不把信息给得更彻底一点呢?除非你不知道呗]

    [私聊-封徵雪:作为能力比较强的异常玩家,你有什么计划么]

    [私聊-林祀诗:和你结婚]

    [私聊-封徵雪:?]

    [私聊-林祀诗:打错字了]

    [私聊-林祀诗:和你结盟]

    [私聊-封徵雪:……]

    [私聊-林祀诗:所有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是全世界共产主义的梦想,和你结合起来,是我的梦想]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有点没眼看。

    ——这话怎么有一股蔺司沉的味道?

    可无论如何,封徵雪这下终于确认了,刚刚那种奇异的直觉也并非自己的错觉——这个唇红齿白的小男生的确是在撩他,而且还一边叫着蔺司沉“老公”,还在蔺司沉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

    [私聊-封徵雪:和我结合干嘛,你不是叫蔺司沉老公?]

    [私聊-林祀诗:我一个老公,一个老婆,也算是个真正的“一夫一妻制”践行者,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私聊-封徵雪:……]

    话到此处,蔺司沉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见这人长手长脚,蛮横地一伸胳膊,霸道探头:“你们聊什么呢?”

    封徵雪把他的聊天窗口一关,不知怎得,甚至在这个没见过的剑客玩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异的熟悉感,而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从何而来,却又有点迹象可循。

    须臾,当封徵雪的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礼貌转了一圈,才淡淡开口:“柳长风最近去哪了?你俩有头绪么?”

    蔺司沉和林祀诗同时一愣,没人讲话,像是被老师突然提问的小学生,神色有些古怪。

    但闻蔺司沉嗤笑一声:“好端端的,你提个死人干嘛?”

    林祀诗的脸色则是更黑,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的确与柳长风没什么相似之处:“不认识,不了解,听说是块死冰山。”

    封徵雪这才放下心来,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封徵雪又翻出了任务界面里,那行写着“铁律二”的小字,忧心忡忡地看了一会儿,和蔺司沉小声商议道:“我想把给你有好感度的对象,叫到一起,见个面,你觉得可以吗?”

    ——封徵雪显然也是起了“结盟后一起行动”的念头,抱团取暖的方式虽然不新鲜,但也能寻求一点庇护。

    当然,他不能直接跟蔺司沉这样说,于是只能讲“有好感的对象都一起见个面”,如果蔺司沉不是个傻的,理应能够听懂。

    然而谁知,这混球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干嘛?你要给我选妃呀?”

    封徵雪眨眨眼睛,面无表情道:“就不能是我自己选么。”

    蔺司沉挺挺胸:“你有我了。”

    封徵雪也学会了那套说辞,一挑眉,继续激化矛盾:“不影响,你俩可以互不干涉。”

    “——等会儿,你看上谁了?”

    “不记得名字了,要不然你把他们都叫来,我挨个看看?”

    蔺司沉背着双手,皱着眉头,封徵雪一句话,就把他急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即便嚷着“算盘珠子嘣我脸上了!”,也的确按封徵雪所说,给所有好感度达标的异常玩家都发了飞鸽传书,试图把人都集中起来。

    于是,同一时间。

    不少正在任务的玩家们,收到了一封不知所云的奇怪邮件,发件人是“前·长安城主”蔺司沉,邮件标题相当炸裂,邮件内容十分简洁:

    【发件人:蔺司沉】

    【传书主题:捉奸速来!】

    【书件内容:有种就来(坐标位置)砍我一刀!让我揪出你们中间的西门庆和潘金莲!】

    15个收到飞鸽传书的异常玩家:……?

    包括目前排名第一的封徵雪:……?

    他可以理解蔺司沉现在不方便以全知全能的视角行事,一举一动都需要有符合人设的动机和理由,但这……

    实在有点太傻了。

    封徵雪默默关掉邮件,替自己擦了一把汗。

    嫌弃巴巴地看了蔺司沉一眼。

    第86章

    与此同时,现世。

    某不知名小岛上,面对着大海的玻璃房子里,伫立着两个人。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近乎哀求地郭着腰,请求身前的男人:“……让我回去吧,我女儿已经太久没见我了,实在不行让我和她打一通电话也好啊……梁组长……求求您……”

    高大的男人搀扶着她,语气疏离而客气:“女士,您应该知道,我比谁都想帮您完成这个愿望。”

    “那么……您就帮帮我,让我回去吧,求求您了……”

    男人的声线听上去毫无温度:“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项目不完成,我没办法承诺你任何事。”

    女人之前就是个私人医院的护士,因为超高的薪水,才去了纺织工人疗养院照料一批植物人病人,如果说最开始上了贼船,是因为掉在钱眼里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时至今日,她在岛上呆了这么久,也能够推摸出这群人搞得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买卖——梁应淮口中那个“还没有完成的项目”,根本是个害人不浅的项目。

    忍了这么久的时间,女护士的精神终于临近崩溃,因而面对梁应淮的虚伪拒绝,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啊——!我要揭发你们!如果再不让我回去的话,我一定会揭发你们!我做了那么多年医护工作,救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想过害人!你们呢?你们骗我,承诺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放我回去,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为你们做事了!我要见我的女儿!”

    女人声嘶力竭的大叫比海鸥的叫声都要尖锐,然而在这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小海岛上,根本不会有任何回应她的人。

    梁应淮抄着口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像是在评判一只折了腿的蝼蚁还有没有存活的价值,紧蹙的眉心象征着他的耐心几乎就要告罄,然而良久,他还是余尊降贵地低下身来,轻轻搀扶起跪坐在地的护士,很绅士地将人扶了起来:“好的,姜女士,你想念女儿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这样吧,我来安排一次视频通话,让你看一下她现在的生活,好么?”

    女人的哭声缓缓静止,眼泪挂在面颊上:“……真的?”

    “嗯,但是你不可以和她说话,只能远远地看一看她,你愿意么?”

    “为什么?——不!我要和她讲话!”

    梁应淮的唇边绽起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下次一定,但目前还不行——乖,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恐怕这样的机会,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女人只犹豫了片刻,便疯了似的点头答应:“我愿意!我愿意的!先让我看看她,就算先让我看看她都行的!”

    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护士小姐,几乎能够答应梁应淮的任何要求,而得到暂时妥协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厌烦的眉心终于从拧紧的状态暂且舒缓了,似乎不愿再纠缠,是以极其敷衍道:

    “好的,姜女士,再过一个小时,会有人去找你,你先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你也知道,封先生现在的状况,离不开照顾他的人。”

    女人想起那位可怜的男病人,心脏在今晨停止跳动过三十秒,使用起搏器后才恢复了生命体征,于是赶忙用颤抖的手背擦干眼泪,勉强站直身体,低头说:“好的,我马上回去。”

    “嗯,去吧。”

    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梁应淮望着潮起潮落的海面,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又驻足一会儿,才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五六分钟后,姜小蝶去实验室附近的水房打水,顺便洗手消毒,无意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正在讲电话:

    “新的人员什么时候到?现在‘他’一刻都离不开人看护。”

    “快一些吧,最多五天,新的人,要找配合意愿强的。”

    “这边的人手用不了了。”

    “杀?没必要,我准备将她用作实验品……”

    姜小蝶用双手捂住嘴巴,极力抑制住急促的呼吸,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漂亮男病人的身边的。

    面容憔悴的女人瘫坐在护理室里,一边等待着与女儿的那通“最后的电话”,一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当夜,当视频电话接通的那刻,侠客行检测室收到了一个奇怪的信号,信号发射地不详。

    专家根据信号追根溯源,最终确定,信号的发射地也许是来源于太平洋的某处海面-

    [电信四区-昆山玉碎服务器-长安城近郊]

    太阳西行,黄昏渐落。

    天色如同被橙子汽水染了色,一种诡异的宿命感便随着这橙红色,将整个长安城笼罩起来,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金红,于是长安城的近郊仿佛被温柔的橙光抚摸着,呈现出一片神秘而迷人的景象。

    正此时,一小拨异常玩家,从四面八方向着长安城的近郊靠近。

    这些人大多是为了寻求“铁律二”的帮助来的,就算蔺司沉不发消息,本来也打算找到蔺司沉瞧瞧——毕竟不可撼动的游戏规则已经告诉他们:只要打开Npc好感度列表,找到和他们好感度最高的Npc,就有100%的可能让这名Npc辅助后面的作战,而这对于身处一个危险赛博世界的脆弱玩家来说实在有一点太诱人了。

    更何况,他们的助战者,还是蔺司沉!

    在侠客行里玩得久一点的人都知道,蔺司沉作为一个高级首领,在这些年里于游戏系统中,战力是以一种怎样垄断的存在。

    所以虽然现在蔺司沉的城主之位被系统撸了,听说实力大大降低,但好歹在游戏里叱咤风云了那么久,战斗力爆表的名声在外,仍有不少玩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期望,想要亲身来看看让蔺司沉这个Npc助战自己到底划不划算。

    可是蔺司沉的那封飞鸽传书,倒是有点让人打退堂鼓了——怎么感觉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啊?

    正犹疑间,三两个本来在互相观望的异常玩家凑到一起,打了个照面,互相尬笑了一下。

    “嗨!你们收到飞鸽传书了吗?”一个百药小男生怯怯地问,“蔺司沉这种级别的Boss从来不给玩家发消息的吧?是有什么大事件即将发生吗?”

    三五秒后,一片静默,原本走在一起的两个少女摇摇头,其中一个叫刀俏俏的刀娘笑了笑,避免尴尬似的回答他:

    “不知道呀,看上去好像是是有什么新任务吧……”

    三个ID格式都是ABB的人凑到一块,像一场i人的聚会,说两句话就没声了,偏偏还有人为了避免尴尬提出新话题。

    蛋滚滚(百药):“我本来是想看看蔺剑神能不能帮我助战的,你们呢?”

    刀俏俏(刀客):“我也是。”

    宋菲菲(剑客):“我也……”

    刀俏俏(刀客):“那……你们现在还敢去么?”

    唯一使用实名上网的剑客少女有点地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emm,说实话,我好像不是很敢了,蔺剑神现在看起来疯得不太正常。”

    刀俏俏叹口气,眼神黯淡下来,又转眼去问那个挺漂亮的奶药少年:“好吧,那你呢?”

    叫蛋滚滚的少年突然被cue,摇摇脑袋:“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总感觉下个任务就要gg了,挺想去看看的,但是又怕生变故……你们什么打算?”

    几个人莫衷一是,互相加了好友,临时建了个组队,便有一条新的飞鸽传书,在他们的系统里响了起来。

    是来自蔺司沉众所周知的“绯闻男友”、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一名异常玩家,那位最近因为各种系统刷屏还小有名气的杏林玩家——封徵雪。

    “诶,我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飞鸽传书么?”

    “嗯嗯。”

    “敲!我也又收到了。”

    “是…那个封徵雪的?”

    “是的,看来是群发的。”

    百药少年道:“那快看看吧,他不是蔺剑神的枕边人吗,说不准信件消息和刚刚蔺剑神的那条相关。”

    三颗小脑袋凑到一起,一齐将传书打开来,便见三封飞鸽传书中都如出一辙地写着:

    【发件人:封徵雪】

    【传书主题:诚邀结盟】

    【书件内容:如您已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试炼,诚邀您来(坐标位置),共商异常玩家的结盟事宜。】

    【由于目前蔺司沉的神智尚且不清,可能会使用一些并不合适的词汇与类比,使他的世界观符合人物设定,方才那封信件中所提到的内容初衷,也只是想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商量结盟之事,见面后,也烦请您的包容与配合。】

    一先一后的两封飞鸽传书,几乎都是同一个ip地址发过来的,也佐证了这俩人现在在一起的事实。

    几个异常玩家默不作声地对书信研究了半天,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

    “……怎么说,去么?蔺司沉的老婆说结盟?”刀俏俏问。

    百药少年看上去有点着急,挺想去赴约的样子:“要不然就先去看看吧?这个玩家看上去很厉害,就从最近他发的两条世界喇叭来看,起码他没有说谎,是真心想帮我们的。”

    可刀娘脸上的表情依然很犹豫,“你说的虽然是没错,可是这个玩家现在已经是和蔺剑神在一条船上了,他们两个如果在谈恋爱的话,很难保证这人不以蔺剑神的利益为第一利益,如果他和蔺司沉联起手来,故意算计我们这些普通玩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蛋滚滚很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虽然小心谨慎是好事,但是我们现在在游戏里确实是独木难支,就算不和他们结盟,也要尽快找到其他的组织,大家联合起来才还比较安全些。”

    “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刀俏俏眼色黯然,“如果单独行动,很可能最后连死了都没人发现”

    其实就算不点明,身处其中的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任务失败而彻底消失。

    他们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也没人比他们再清楚不过,如果在这里的意识被抹杀,也变意味着彻底的死亡。

    “所以,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少年继续向新认识的小伙伴输出观点,“我觉得和这位封大夫联系一下,已经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毕竟系统频道的黄字通告你们也看到了,像他那种通关速度和个人能力,我们如果能和他结盟,就已经是高攀了,现在人家主动抛出橄榄枝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或许是游说起了作用,一直沉默的宋菲菲背好了自己的剑,吸了吸通红的鼻尖,“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要不然我们先过去远远观望下吧?结不结盟再另说?”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日落之后,长安城的天空变得更加深邃,玩家们的讨论声渐去,代替的是一片沉寂紧张。

    封徵雪枯坐在房间中,有些烦闷地等待着人来。

    蔺司沉抱臂靠在一边,怒目自威地望着那个叫做林祀诗地剑客玩家,似乎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本来还呆着,现在几乎是满面冰霜地用挑剔的神色看着人家,而林祀诗更是不甘示弱,一屁股坐在床上,虽然没有插进封徵雪和蔺司沉的中间,但是颇为明显的剑客气场,有些强硬地洗刷掉了房间里的任何暧昧气氛,像中学里管早恋的纪检主任一样。

    封徵雪身处这种近乎凝滞的氛围里,试图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这两个人,却也是实在想不通。

    蔺司沉一个Npc,能和一个喜爱他的玩家结上什么仇什么怨。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对方发了很没边界感的图片,蔺司沉受到的骚扰估计也绝不止这一人份,以封徵雪对蔺司沉的了解,蔺司沉也不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比如这人如果是受到了追求者的骚扰,八成是皱着眉头嫌弃一句“怎么什么神经病都在迷恋哥啊?”之后也就算了,甚至连对方的ID名字都不会记得。

    而封徵雪更想不明白的是,林祀诗既然将蔺司沉视作“本命”Boss已久,为何此时表现出的行动又如此古怪。

    要知道,作为一个喜欢肝Boss好感的骨灰级玩家,自己辛苦经营的Boss好感值被蔺司沉如此轻易地消除了大半,封徵雪换位思考下,都觉得有点可惜,更何况如今这种形势本来应该受到自己喜欢的Npc庇佑,却被蔺司沉背后捅了刀的林祀诗,也似乎全不在乎。

    或许是由于这二人的相处模式过于奇特,或许是因为林祀诗对自己流露出的调戏之意,封徵雪这才又想到祝长风,不过这联想也实在是过于随机,只是同类比较罢了。

    从林祀诗的装备数据上来看,这人应该算是个玩得很不错的剑客,只是不知这人愿不愿意加盟到和他们一道,更不知他的性格和作战方式适不适合。

    封徵雪现在想做的是其实将有意愿的玩家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帮会性质的、可以互相协助作战的团队,这也是“秦时”那个协助任务给的他灵感。

    如果协助任务的完成,能够拿到一长串的系统奖励,包括经验、金币、秘籍、修为等等,而且临时加入的协助任务并没有让任务本身的难度增加,还有助于帮助任务接受人完成任务的话,那这种互助简直就是大家完成任务、获得更多奖励、提高个人实力的上好途径。

    “你的任务做完了么。”封徵雪状似无心地问了林祀诗一句。

    封徵雪这边话音还没落下,蔺司沉就已经冷着脸挡到两人中间,像一堵墙一样坚硬且沉默,完全隔绝了封徵雪的视线。

    林祀诗似乎瞬间就明白封徵雪想要做什么,因为他刚刚也收到了封徵雪群发的飞鸽传书,遂一把攀住蔺司沉的肩膀,向着封徵雪探出一个头来。

    他头小,于是便像一只小地鼠一样灵活可爱:

    “上一个任务完成了,下一个你要是想和我一起拉协助,我可以——唔哇哇!你看!你老公不要脸啦!居然当着你的面他就敢摸我!”

    林祀诗的描述情色且猥琐,好像正在遭受某种非人的猥亵,然而实际上蔺司沉的拳头比石头还硬,并像驱赶苍蝇姿态试图去拍开林祀诗的脑袋。

    “——你讲话别这么血口喷人行不行?”

    蔺司沉的鬓角碎发随着他讲话的节律微微扬起又落下,就好像怒气被可视化了一样。

    林祀诗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谁血口喷人了,我这叫实话实说。”

    蔺司沉本就是一触即发的状态,而林祀诗这般言辞,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

    果然。

    下一秒。

    封徵雪只见蔺司沉侧面轮廓凌厉森冷,眸光流转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剑气已然凝成一股浓醇偏细的气息,携着风向林祀诗击去,林祀诗惊了一跳,只得往旁后方闪去,屋内爆出几声三声的脆响,“啪!啪!啪!”防制的唐代窑彩瓶瞬间碎了三个。

    于是,一秒后的林祀诗,几乎是拖抱住了封徵雪的腰肢,“啊啊啊啊啊——!”地嘶喊大叫出声,一张嘴就又是胡说八道:

    “封徵雪!你到底还管不管这泼猴啊!?你再不管他!他就要把我吃啦!”

    蔺司沉听到林祀诗对自己的称呼,俊美无俦的建模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仿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艰难的使用自己存储量明显不足的脑容量对该玩家的侮辱性称呼进行了加工,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大招!

    遂见一道银光照雪般的纯白色剑气,以气化形,万分精准地挑起了林祀诗的领子,像子弹一样射入林祀诗的喉咙,与此同时,一股劲风也携着林祀诗纤细的身体,将人直直地钉入墙上!

    封徵雪原本仅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两人相斗,明明不是一个该笑的时机,却抑制不住唇角偏偏微微扬起。

    可谁知这二人前一秒还是在玩闹似的你抓我挠,下一刻就真刀真枪地打起来,还是蔺司沉以半点不放水的单方面虐杀的形式,简直是有点欺负小孩了。

    “——蔺司沉!”

    封徵雪厉声喝止,且立刻到林祀诗的身边查看情况。

    这种像极了一剑穿喉的剑式,实在不是闹着玩儿的样式。

    然而封徵雪刚靠近那边,就能感觉到林祀诗的气息强健,丝毫没有被蔺司沉这一剑伤到元气的迹象,除了情绪实在是气急败坏以外,并没有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伤势。

    蔺司沉是收着劲的,然而不知这人用了什么巧劲儿,还是什么封印,只见林祀诗像是被钉起来似的,挂在墙上以后就挣扎着下不来,于是破口大骂道:“放开我!你这泼猴!”

    蔺司沉即使变得愚钝而固执,也绝不允许他人质疑他的美貌,于是封徵雪眼见着他将“蔺剑神网评最帅角度”的侧颜毫厘不差地对准了自己,又故作出不在意的高冷姿态,对林祀诗轻蔑道:

    “你是不是西游记看多了,见过哥这么英俊的猴子?”

    谁知林祀诗人被挂了起来,嘴巴还活着,“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荒诞的行径像极了一条猴子吗?”

    蔺司沉马上揪出对方的纰漏之处,强攻猛击道:“你家猴子用‘条’论是吧?上没上过学?”

    林祀诗不甘示弱:“用‘条’怎么了,我就要用。”

    随后封徵雪亲眼目睹,两位“小学生”对量词的进行了一场长达五分钟的辩论并渐渐演变成不入流的辱骂。

    因而当蛋滚滚一行人,靠近了飞鸽传书里发出的ip地址,却只发现一个有着破洞的灵气结界之时,都不用偷听,便闻气急败坏的一个清亮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除了长得好看和叽吧大以外,你还有什么优点?”

    然后就是蔺司沉的声音:“这两个优点还不够吗?你贪得有点太多了。”

    清亮男声:“可你根本给不了他安全感,你连安全都给不了他!”

    蔺司沉:“他又不缺安全感,我长成这样吃点软饭怎么了?他愿意护着我!”

    清亮男声:“去你妈的吧!快把我放下去!除了封徵雪才没人愿意跟你玩SM!”

    蔺司沉的声音顿了两三秒,嚣张的气焰不复存在,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出来,哄老婆似的:“雪雪别听,是恶评。”

    封徵雪:“……”

    结界内热闹非常,结界外三脸迷茫。

    正当刀俏俏打起了退堂鼓,准备怂恿同伴先行离开、再做商议的时候,结界被人从内侧撕开一大片,足够三个人通过的那种!

    刀俏俏吓得后退了一步,顺便本能地按住自己腰间的刀,便见结界里走出来一个俊美青年,微微垂下眼,正在安静地打量自己。

    青年的眼睛很漂亮,被光线折射得宛如晶莹的玻璃球,但他身上值得称道的地方,又不止只有眼睛。

    他身上带有一种很清淡的苦涩香味,疑似是几种中药味道的混合,虽然称不上浓重,但就是莫名让人沉静得安心。

    不知怎的,刀俏俏几乎不用查看他的ID就能知道他的身份——这应该就是蔺剑神一见钟情的人——废话,这论谁见了能不“钟情”?

    也不知是不是封徵雪的脸起的作用,刀俏俏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先润再议”的想法,支支吾吾地拉住了宋菲菲的手臂壮了壮胆子,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温润大美人道:

    “你好,我们是收到你的飞鸽传书特地赶了来,应该没有晚吧?”

    便见封徵雪的眉梢稍舒,喉结微动,露出一个和善温和的笑来:“来得刚好,我们去旁边的屋坐下聊?”

    “嗯嗯!”刀俏俏觉得她的小伙伴也不可能有意见,便连忙点头应下来,正当她想询问封徵雪“蔺剑神现在状况怎么样?”、“里面的异常玩家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吵架?”的时候……

    系统的通知声再次响起!

    极有仪式感的系统音效,如狮吼海啸,瞬间席卷了这篇虚拟的神州大地!

    生前准备过艺考的宋菲菲,立刻就辨认出这BGM是二胡的著名曲目“二泉映月”——它的曲调由扬到抑,音调婉转哀长,游荡在人间,突兀地笼罩在晚霞渐落的漆黑上空,好似是谁的哀乐一样。

    封徵雪比他们的动作都快,在三个异常玩家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一层薄薄的技能护盾套在了他们身上,一副本能的保护者姿态,应当是医者的本能。

    随后,异常玩家们最熟悉的任务接取界面,出现了任务接取的倒计时,赤裸裸地显示着【剩余时间:三柱香】的字样,游戏系统还十分人性化地自动折合出“15分钟”,以供玩家们参考。

    这也便意味着,异常玩家们的下一个新任务,也已经在路上了——就他们算不主动接取任务,短短15分钟后,下一轮考验也会接踵而至了。

    二胡的音质凄恻,玩家们人心惶惶。

    寂静了没一会的世界频道,已经蹦出了新的喇叭,不少人发出抱怨,说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还有不少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求助着,说自己上一个任务还没完成,如果在下一个任务开始前还没完成的话,是不是会自动结算失败,然而不幸是他的求助发出来许久,都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地方,保住自己就已经实属不易。

    蛋滚滚的目光从世界频道的聊天里拔下来,看了一眼封徵雪,只见封徵雪也在蹙着眉头浏览世界频道,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而其实封徵雪刚刚听到音乐时,反射性套给他们的那个治疗技能,且竟是一层和他们本身血量一样厚的高级护盾,许是要消耗很大的蓝量才能释放的那种高阶血盾。

    不说别人,蛋滚滚对封徵雪的好感度立刻拉满,反手也回了封徵雪一个百药回蓝技能,加在封徵雪的身上时,却发现封徵雪的蓝条就已经在眨眼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封徵雪注意到他的动作,才回过神来,很勉强地对着几人笑了一下,携着人往旁边的房间里拐进去。

    宋菲菲忧心忡忡调低了系统音量,边走边问:“蔺剑神他们不来么?”

    封徵雪轻轻摇头,向几人解释:“他看似糊涂,其实只是在创造时间和空间让我们联络。”

    宋菲菲眨着眼睛,好像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蛋滚滚抢先答道:“——哦,是不是以蔺剑神现在的身份和情况,因为被系统控制,所以不适合和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干脆装作在角色里,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封徵雪眉毛皱得紧紧的,但点头:“嗯,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系统给他的人设逻辑,所以有时候行动不太方便。”

    刀俏俏走最后,周到地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可是蔺剑神的人设逻辑是什么呀?我一直以为他的人设就是武功盖世、但脾气不好的高冷剑神,现在难道有不同么?”

    封徵雪站在窗边,哀乐盘亘在耳畔,抬眼望向黑布般的天空,“现在……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最本初的设定是一个反面角色,你们沉浸游戏多年,有听说过一二么?”

    宋菲菲道:“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剧情党,确实听说过……我记得他原本的人设是一个剑痴,更是一个情痴,可惜他喜欢的人并不爱他,最后被他折磨至死不说,甚至是尸骨无存,更有坊间传言说……他的爱人被他……被他……凌虐到下面都撕裂得不像样了,但蔺司沉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做的,还坚时认为是别人强迫了他爱人,到处去找欺负他老婆的人,后来便也错杀了很多人……

    “——这剧情其实放在传统端游里倒没人什么,顶多是个变态罢了,但放全息游戏里就有些太过离经叛道,因为很多人骂,而且游戏工程师们也怕真的捏出一个疯子的意识来,所以最后就没有成真,任由蔺司沉自己发展成了一个寡王孤寡练剑的和平版本。”

    封徵雪听完宋菲菲的叙述,直觉一阵寒气爬上自己的脊背。

    一种不好的预感就算不算是油然而生,也是悄然而至。

    ——封徵雪至今无法忘记,不久之前,在老系统还没崩溃时,自己便产生过一阵对蔺司沉生理性的厌恶,那种厌恶很奇妙、也很无厘头,甚至称得上是很本能、且毫无来由。

    虽然后来没多久,便被蔺司沉想方设法化解了,但是每当他看到相关的剧情元素,甚至是现在听宋菲菲提起这类剧情,那种诡异的实感便又会隐隐地从心底生发出来,然后被他以强行压下去,生理性的厌恶以一种强力的心悸感顶替之。

    因为怕蔺司沉担心,封徵雪也不曾再跟蔺司沉提过。

    此时也是一样,封徵雪简单地肯定了宋菲菲的说法,语气淡淡道:“嗯,蔺司沉现在除了像是个醋罐子一样,占有欲莫名地强,还没有太明显的进攻性……”

    蛋滚滚舔了舔唇,梗着脖子问:“那他会、会欺负你吗?”

    封徵雪轻蹙着眉头摇摇头:“不会。”

    那少年接着问:“啊,那方面呢?他在那方面也温柔吗?”

    封徵雪这才听懂这少年的意思,他想说的应该是床上那方面,想验证性虐的传说,于是面无表情掩盖着尴尬,也顺便遮掩了蔺司沉做得他下不了床的罪行,违着心道:“还好,并不过分。”

    “哎,那就好……”少年有口无心地感叹了一句,“那起码现在蔺司沉黑化得还并不明显,可能只在黑化的初级阶段,我们保住他现在的良心,不让他继续黑化不就完了么?”

    刀俏俏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世事无常、不可掌控,这世间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了,哪有你说说那么简单?”

    百药少年嘴巴一瘪,立刻就不愿意了:“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来!”

    封徵雪听着几个小孩子吵嘴,心中又生出一股无力感。

    怎么无论他在哪个屋呆,都像是妈妈带孩子一样。

    正当封徵雪想要打断几人的谈话,原本流畅流淌着的《二泉映月》像是卡带了一样,系统BGM发出强烈尖锐的滋嘎声,断断续续的二胡声听起来像极了怪兽在嘶嚎,更像是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刺耳忙音。

    封徵雪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传来,与此同时,挂在身上的素剑发出嗜血般的铮鸣。

    但听那熟悉的系统音公布着新的公告:

    【系统公告:系统已对尚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玩家进行清算,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玩家清理完毕。现在公布第一阶段任务排名,前五名。】

    感谢在2023-12-02 23:35:29~2023-12-11 08: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念天堂3瓶;晏璇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系统公告:系统已对尚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玩家进行清算,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玩家清理完毕。现在公布第一阶段任务排名,前五名。】

    凄婉的二胡声盖过了系统音,高音处十分尖利,时断时续,忽高忽低,仿佛悬浮在天空中无限回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胡弦,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系统女生讲话的声线被那声量过大的BGM掩盖住一半,但却依旧没有停止向玩家公布排名:

    【本阶段游戏得分第五名玩家-919分:[电信三区-求求你和我谈恋爱]ID:3211152-清纯继母!】

    【本阶段游戏得分第四名玩家-1025分:[网通八区-当场逮捕]ID:2954137-朱晓闻!】

    【本阶段游戏得分第三名玩家-1159分:[电信四区-顾城天下]ID:1564987-秦时!】

    【本阶段游戏得分第二名玩家-3159分:[电信一区-风逐雪]ID:7249829-林祀诗!】

    【本阶段游戏得分第一名玩家-91159分:[电信四区-月明归]ID:7532286-封徵雪!】

    五位排名玩家公布完毕,声量过大的音乐截然而止,游戏内霎时一篇寂静,封徵雪仿佛能听到耗子啮咬竹篱的声音。

    过高的游戏评分,使他的好友申请栏瞬间跳出了足足十几个好友申请,世界频道的喇叭里也发出了几串问号,身边的三个异常玩家则是努力了、但实在没抑制住震惊,发出了几声“卧槽”的声音。

    然而包括封徵雪本人在内,其实也是比较惊讶的——封徵雪设想过,25人级别的SS级任务被他以个人任务的方式完成了,评分不可能会低,但他着实没想得到,评分会高到这么离谱,几乎是第二名的30倍。

    封徵雪一边查看着自己的系统界面,结算了一个崭新的“名列首甲”的称号,轻轻皱起了眉心,向身边的三个人问道:“这评分和称号,是有什么作用么?”

    刀俏俏:“如果按老系统的规矩,每次的系统评分只会在同一个副本内开启,比如我和你一起去打长安城副本,在每一个阶段结束之后,系统会针对每个玩家的贡献度,给出一个评分排名,你的评分比我高,你拿的奖励就比我多,有时候比较特殊的大副本,还会颁发一些比较特殊的称号,一般都有称号加成,比如带上称号之后,加防御、加伤害之类的。”

    封徵雪凝神,把自己“名列首甲”的称号带上,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效,攻击、治疗、防御属性都还是原来的数值,淡淡道:“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蛋滚滚:“欸?奇了怪了,一般都会有很牛逼的加成呀。”

    封徵雪摇摇头:“算了,只希望不要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负面效应就好。”

    刀俏俏默默脑壳,不确定道:“而且好奇怪的是,我们现在是各自做各自的任务,为什么会有这套程序啊?像以往的这种情况,按理说不该发称号算评分的所有算综合评分排名,还发放称号的情况,基本上都是所有参与评分的人去参与同一个任务。”

    宋菲菲:“事出反常必有妖,新系统最喜欢搞幺蛾子了,这新任务又马上开了,要不然嫂子,你还是先把那个称号摘下来别带——”

    “等等,你叫他什么?”

    “啊?”

    “你刚刚叫嫂子什么?”

    等等,刀俏俏也一蒙,她刚刚也叫了封大夫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发现封徵雪“名列首甲”的称号泛着浅橙色的金光,有点诡异,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好。这时,就听宋菲菲道:“俏俏,你怎么叫嫂子嫂子呀?”

    宋菲菲一双大眼睛睁得牛大,不禁伸手捂住嘴巴。

    ——刚刚,她明明是想叫封大夫大名的,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正正经经的名字就变成了“嫂子”两个字。

    封徵雪听他们言辞奇怪,神态怪异,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不去。

    然而一个金橙色的增益buff加在了封徵雪的状态栏上,只要把光标放上去,就能看见系统提示着“长嫂如母伴生buff已激活-剩余时间:72h”。

    任务栏自动接取新任务,看卷轴的颜色居然是比较低级的A级红色,至于任务内容,封徵雪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刚被封徵雪关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然踹响了!

    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蔺司沉的声线,在座在天天呆在长安城里刷任务的玩家都熟悉。

    而事实上,封徵雪只听着那“嗙嗙嗙”的拍门声,心中浮起了极为不妙的预感,禁不住扶额——如果蔺司沉如果也像是其他普通玩家一样,不仅将自己叫成“嫂子”的话,这玩得可就有点大了。

    很不幸是,只见封徵雪的任务界面上显示着:

    【任务名称:自证清白】

    【接取方式:自动接取】

    【任务内容:证明你与你的小叔子无染】

    【任务类型:剧情任务】

    【任务级别:A级】

    【任务体量:个人】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提示:自证清白什么的最烦了,这要怎么证明呀?总不能掰开大腿让人查吧!】

    封徵雪:?

    刀俏俏&蛋滚滚&宋菲菲:?!?

    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呢,这新任务的任务内容着实有点抽象。

    蛋滚滚这个资深老玩家却突然想起什么,倒抽一口凉气,“我操!这个是剧情任务?不会是那种已经被删除了的剧情任务吧?”

    宋菲菲迷惑眨眼:“嗯?”

    蛋滚滚大声且急呼呼地嚷嚷道:“你们不记得了吗?我记得有一阵子,这种模式《沉浸式剧本杀》的剧情任务模式,曾经在侠客行里面小火了几天的,当时都快要把服务器都撑爆了,大家都想和Npc亲密互动,当时排着队要当蔺司沉的老婆和爸爸的,分别都有十多万呢。”

    他这么一说,刀俏俏一拍脑门:“哦!你这么说我就也想起来了,可是这种沉浸式剧本不是很快就被下架了嘛?从限流到下架,甚至都是在一个周之内发生的。”

    蛋滚滚道:“嗯,主要原因是,由于这种玩法容易引起NPC的认知错乱,甚至在引导Npc的认知错乱。”

    刀俏俏:“好像当时是有一个Npc在演了剧本之后,认知发生错误,就真的把角色扮演中的玩家当成自己的老公了!所以即使是任务结束之后,也都说什么都不让她老公下线回家,还差点杀夫证道,闹出事故,所以玩法给禁了吧?”

    没有人回答她。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

    因为说到这里,这几人都发现,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棘手!

    ——万一以前那种发生在NPC身上的认知错乱,真的发生在了蔺司沉的身上,鬼能想到蔺司沉会不会真情实感地把封徵雪当成自己嫂子,鬼能想象到后面就发生什么修罗场的剧情?

    当几个年轻玩家莫衷一是之际,封徵雪长叹一口气,决定趁蔺司沉破门而入之前,具体查看一下自己的倒霉任务剧本。

    然而这不看倒还好,当他一目十行地翻开自己任务的人物剧本,看了几眼剧情任务里的详细人物说明,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几行字的杀伤力巨大,看几行就能让人半晕过去!

    【封止雪(封徵雪饰),双性人,立安侯蔺子谦(蔺云谦饰)的妾室,因貌美如仙,身体结果奇特,常年被丈夫送给自己想拉拢的政敌】

    封徵雪(痛苦面具):?

    由于前两行的内容太过石破天惊,封徵雪连下面的内容都根本没心思读,干脆直接往剧本的下方去找蔺司沉的名字。

    两秒后。

    果然。

    在隔了十多行的位置,封徵雪发现了一个新括号。

    【作为侯爷蔺四沉(蔺司沉饰)的嫂子,因你曾救过蔺四沉的命,故蔺四沉对早就对你这位小嫂子心生爱慕之情,但碍于你是蔺子谦唯一的妾室,常年与蔺子谦如胶似漆,其实跟正妻也没什么分别,所以在这位天真无暇的小侯爷眼里,你与蔺子谦的感情好极了,并不十分了解蔺子谦将你送于别人把玩之事……】

    一目十行地看到此处,封徵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无语地仰目,望了望天。

    怎么说呢,这新系统设置的任务角度,着实有点图穷匕见,可谓剧本之心昭然若揭——这就是一定要把他和蔺司沉,往虐恋相杀的方向上引啊?

    这不把蔺司沉整得眼红,誓不罢休啊?

    且不说蔺云谦自从被迫顶替了蔺司沉的城主之位后,就没能再在他二人面前出现过,时至今日也不知意识清晰不清晰,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

    就说蔺司沉的醋劲儿,平常有一只公蚊子盯自己一眼,这人都要急疯了的样儿,现在好了,这剧本,复杂到有点有病了吧?

    双性,还要被抢了蔺司沉城主之位的蔺云谦,送给别人

    以封徵雪对蔺司沉的了解,就算是“有脑子的状态”,蔺司沉都得把长安城的天给捅了。

    ——而此时。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烈。

    封徵雪心烦意乱到没法继续阅读下去,就草草将任务提示给关了,看了眼自己的称号,和那个“长嫂如母”的buff,顿时感觉有些心绞痛。

    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哪敢出声,静静地观察着封徵雪的脸色。

    终于,当敲门声也从敲变拍、从拍变砸、从砸到踹,听得出门外之人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蛋滚滚禁不住开口问封徵雪道:

    “嫂啊不,咳咳咳嗯,要开门嘛?”

    这少年好像实在是克服不了性别障碍,无法对着封徵雪一个大男人叫出来那个称谓,于是假咳了几声,把那二字咽了回去。

    宋菲菲则是忧心忡忡地望了眼门口,补充道:“嘶,根据我的了解,侠客行里以往的《剧本杀》,都是小彩蛋娱乐项的,应该也不会特别血腥”

    也是示意快点开门。

    遂封徵雪的面色更沉,沉默地看着门,赶忙趁着最后的时刻往下又读了几行第一幕的剧本内容:

    【……你需佯作不知蔺四沉对你的情愫,继续与他周旋,不要让他参与到当朝党派斗争中,更不要让他知晓蔺子谦将你送上过别人的床榻。切记小心,蔺四沉已经掌握一些你和男人睡觉的证据了……】

    封徵雪:……

    砰砰砰!

    敲门一声硬过一声,活似要将门板砸了,于是门内的三个异常玩家也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企盼着封徵雪尽快开门。

    于是封徵雪不得不站起身,走向了那扇灰黑色的木门,手一伸,轻轻将木门打开了。

    开门之前,封徵雪本想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开门之后,蔺司沉并没有给封徵雪任何多想的机会,一双清澈如少年的眸子便撞入了封徵雪的视线。

    “——嫂嫂,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封徵雪离开旁边那屋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然而蔺思沉的变化却好大,连声音都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瞬间就从青叔音向青受音退化了一半,讲话时软软的腔调,有种巨大的违和感。

    可当封徵雪很不知所措地盯着蔺思沉看了几秒,但见蔺司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身形挺拔如松柏的男人,英俊的面庞隐藏在一头乌黑如鹊羽的长发之下,上翘的唇角透着几丝开心的雀跃……

    刹那间,封徵雪仿佛闪回到十多年前那个混沌的酒吧,似乎在廉价的出租屋中,曾经撞入的那双眼睛。

    那时,那双眼睛还没有现在这般深邃锐利,却澄澈里痴迷似的黏在自己的脸上,一张口便是:“抱一下,嗯嗯?求求你啦。”

    很会玩也很会谈恋爱的公子哥模样。

    所以封徵雪从没有过让那夜里的过客发展长久关系的遐想,换句话说,封徵雪的理智不容许自己感冒这种热情且轻浮的人。

    但是现在联想到这种很久以前的边角,记忆的碎片想擦拭不干净的毛玻璃,让封徵雪的耳尖有点发烫。

    好在很快,这莫名且不应出现的悸动便被理智压制下去。

    十多年了,也太过遥远了。

    第88章

    只要是人便都会变老,何况蔺司沉原本就比自己大几岁,又在游戏里沉浮了那么久,早就不可能是那个简单的男大生蔺沉风了。

    但是现在这情形……

    蔺司沉好像已经入戏了。

    即使蔺司沉现在的样貌与蔺沉风时期有些不同,但这人清澈的眼神,却仿佛浸在了一汪名为倾慕的春水里,认真地望着封徵雪的样子格外真诚,就像是意外堕入爱河的少年人。

    封徵雪与蔺司沉对视一眼,实在辨别不出这人是装的还是真的,想起自己的“剧本”内容,略心虚地瞥开眼睛,强作镇定试探问了句:

    “怎么,有事?”

    清冷的声线完全符合剧本里的人设。

    平时的蔺司沉就像个抖M,都是见封徵雪越冷淡越兴奋,封徵雪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他都是恨不能摇着螺旋状的狗尾巴蹭上去。

    然而此时,只见这人眉尾失落地垂着,满眼阴郁与打量,向着封徵雪更靠近了一步:

    “大哥几日未归,我听见你屋里有声音,便过来看看——这几位是……?”

    蔺司沉说着,敌意的目光便从封徵雪的鬓边转到身后,蛋滚滚三人噤若寒蝉,悄咪咪的样子如三只乖巧的小鹌鹑。

    封徵雪:……

    回头望了三个面有菜色的异常玩家一眼,不动声色道:“我的三个学生,来请教问题——你们今日先回去。”

    “是。”

    三人如获大赦,屏息速溜,步伐很快,耳朵却竖起来细细听着身后的响声。

    就听蔺司沉格外软的声线压低了,继续问道:

    “嫂嫂哪里来的学生?难不成还在医书院做事?大哥不是不让你出去走动么,医书院的俸禄能有几个钱?”

    连环的问题都不好回答,封徵雪估计也是现编,声音低低的:“总在家里坐着…也不是营生。”

    “哦?”

    蔺司沉的声线更沉,顿了半晌问道:“嫂嫂只是闲不住,还是想出去幽会什么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蔺司沉道:“谁也从没想过,你会有别的情郎。”!

    ——砰然一声!

    门被关上。

    门外三小只再听不见门内的对话,封徵雪却在门内直立着,任务里的文字重新浮现在眼前:

    【蔺四沉已经掌握一些你和别的男人睡觉的证据……】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蔺子谦曾将你送给过想拉拢的政敌玩过……】

    封徵雪的脑门一阵发懵,半个时辰以前,在旁边的屋子里,蔺司沉这张嘴明明还吻过他,手放在他腰上毫无顾忌地往衣服里摸来摸去,止都止不住,如今不过是一转眼接了个任务的功夫,蔺司沉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关键是这人演得太像了,简直堪比老戏骨的演技。

    蔺司沉的一只大手直接附上了他的脸颊,温热宽厚的掌心贴紧封徵雪发冷的颊面,一股力强迫封徵雪看向自己。

    视线交汇时,蔺司沉的眼神如两弯淬了毒的银钩,顺着封徵雪幽深的领口望下去,看到封徵雪明显的锁骨,半点都不带开玩笑地审问:“嫂嫂,说话。”

    封徵雪只能陪演下去。

    后撤一步,目光仿如结了冰:“……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

    蔺司沉嘲讽般的眼神向着封徵雪的幽深的领口瞄了扫下去,那目光似乎能划破布料,令雪白的肌肤曝露在阳光下,

    ——仿佛在直白地欣赏那些明显鲜艳的红痕附着在锁骨上。

    封徵雪被看得发毛,也隐约觉得眼前这人快要疯了,但闻蔺司沉的声音冷冽而讥讽,影帝状态拉满,

    “哼,胡说?

    “嫂嫂骨子里,确是这么浪荡的人——

    “本以为你与大哥情深意笃,才一直不曾向你表白过心际,谁知你竟看上个人矮吊小的。”

    封徵雪眉头一蹙发现事情不简单,由于实在没演过戏,只能淡定反问,“什么人矮吊小?”

    原本不问还好,这一问……

    封徵雪略单薄的双肩立刻被蔺司沉双手把住,用力地摇了摇——如今的蔺司沉完全称得上敬业演员!

    “你还有脸问?”

    封徵雪:……

    就准你一张嘴叭叭叭地说,我还不能问了?

    现在的封徵雪是真的被摇得有点疼、也有点烦了,这人却仍然顶着“老婆-1”的巨大风险,仍要将剧本进行下去。

    蔺四沉的人设似乎完全顶替了蔺司沉的神智,于是狼盯着肉似的,这人用一双眼睛攫住封徵雪,迷顿的神色中写满了疯狂,好像一个被戴绿帽的丈夫在质问他的妻子:

    “我亲眼所见,那个跪趴在江九幽床上,叫声yin浪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封徵雪无语望天……

    这狗逼系统到底是给他植入了什么样的记忆信息啊?

    剧本里,他是蔺子谦的侍妾,完成任务的关键就是和蔺四沉不能扯上半点暧昧。

    现在倒好,蔺司沉都平A到他脸上来了,看来多半不知道他的任务。

    “不是。”

    封徵雪内心越操蛋,表面越平静,四两拨千斤地否认了蔺司沉的说辞:

    “虽然不知道你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但我与江打人,确实只见过一面,更不曾有苟且之事,你如今这般污蔑我,我不了解你的用意。”

    封徵雪说着,状态和表情都越发淡定,眼中淡淡的厌弃不像演的,微一偏头逃开蔺司沉的碰触,然而仅是这样一个小动作,似乎就已足够让某人疯魔了:

    “诬蔑?!我亲眼所见,你说我诬蔑你?”

    蔺司沉冷笑一声,冷冷地望着封徵雪。

    封徵雪面无表情道:“你说你亲眼所见,那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和别人上床,你又为何看见?”

    蔺司沉大脑宕机似的一愣,封徵雪抓住时机又道:

    “都答不上来——那我再问你,你既说你看见我和江大人行那床笫之事,那以你的性格,又为何不上前制止?”

    蔺司沉眼中一空,眼神似回忆般上瞟,沉思须臾后,思路便又立刻被封徵雪打断:

    “说不通吧。”

    封徵雪冷沁沁的声线盖棺定论,“根本没发生的事情,当然找不出逻辑。”

    “——没有发生?”

    蔺司沉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那为何我记得自己亲眼看到过这样的场——”

    啪。

    清脆的一声轻响。

    封徵雪把住了蔺司沉的手腕,完全打断蔺司沉去系统为他植入的片段式记忆中搜寻更详细的原因的动作,紧接着顺便把系统修bug的路给掐断了:

    “你这脉象仍是不稳——在臆想症好起来之前,还是多卧床歇息。”

    蔺司沉捂着头痛苦地眨眨眼:“什么症?”

    封徵雪相信他听清楚了,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今日之事我不怪你,但你切忌和旁人胡说。”

    “哦……”

    蔺司沉只觉自己的头疼更甚,不堪入目的画面像是从天边倾泻而下的瀑布,哗啦啦地倾倒到他脑子里,细看下来竟全是封徵雪和一个男人上床的细节。

    碎发遮住了封徵雪的半张脸,破碎的声音听上去又娇又隐忍,然而即使在压抑着,也根本不难听出美人□□得舒服了,因为那细碎的目光中……满盛着对那男人的爱意。

    然而当蔺司沉去想封徵雪身上那男人的脸,却发现对方其貌不扬,身短叼短,肤色黢黑,简直是耗子一般附在封徵雪的身上,画面极不和谐得如同一团混乱的浆糊,鼠男版画样的刻板人物,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于是更觉胸中被一块巨石压住,混乱的思维理不出什么头绪,暴躁的心神只完全被那些奇怪的、又香艳的画面完全吸引了。

    江九幽?

    压住封徵雪一顿猛做的,似乎就是自己哥哥的政敌江九幽。

    可江九幽是谁?

    自己的哥哥又是谁?

    他真的有哥么?

    概念式的输入不具备实感,只会让头脑混乱的人感到奇怪。

    蔺司沉的确感到奇怪极了。

    为什么他的记忆中那么多的画面?以至于他竟能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封徵雪与旁人堪称激烈的床笫之欢?还是全方位多角度的插入视角,甚至看得见封徵雪漂亮又干净的的隐私之处,的确越想越不合逻辑——人家做,怎么可能白白给他看?

    就跟有人邀请他近距离观战似的,还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观影位。

    自己记忆像做了假,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格式化了,最关键是,他对眼前这位“嫂嫂”的所有记忆,竟然都停留在这些粗野香艳的画面上,以至于其他平凡的时光,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遮住又抹去了一样。

    蔺司沉闭了下眼睛,阴沉沉地盯着眼前这人,不知怎的,一种想要亲近的情绪无声地将他的暴怒包裹起来,牢牢压制住,潦草地说了句“失礼”,便转身仓忙离去,压不住的步子仿如着急要去确认什么。

    封徵雪沉默地望着蔺司沉背影,又本能地看了眼自己的共鸣系统,上面已经不再更新蔺司沉的状态。

    常见的粉白色光芒不知何时黯淡下去,各项指标僵直地停留在某一刻,没有任何新的参数跳出来。

    ……

    没有太多的时间处理情绪,封徵雪只知道如果这任务不尽快完成,参与这个任务的Npc、很有可能就像那几个玩家说的,最终产生认知错乱,分不清剧本和现实,蔺司沉便也可能像系统设计的那样,回归他原本的人设,成为完全的傀儡棋子,配一个系统为他设计的共鸣伴侣……

    再也彻底跟他无关。

    甚至都不记得他们原先关系的存在,所有的异常玩家,也更危在旦夕了。

    所以……

    要怎么做才能尽快结束任务?

    封徵雪再次看向自己任务界面上,那个名叫【自证清白】的A级剧情任务,任务内容上的确写着只需要证明“自己与小叔子无染”,但这语焉不详的任务内容并没写清楚这份“自证”是要向谁作出的。

    是自己剧本里的丈夫蔺子谦?

    还是别的什么人?

    更别说自证方式也不清不楚的,只有一个任务提示上写着类似抱怨的屁话:

    “……自证清白太烦了,总不能掰开大腿让人查吧……”

    封徵雪这几日被折腾得面色憔悴,坐在窗边发了一会楞,只能认命地再次打开人物剧本,细细阅读起来,而人物剧本上有大量的陈述性描述,以讲述故事的方式告知剧本阅读者他自己角色的人设、背景故事、目的目标。

    封徵雪试图从刚刚没看完的剧情中找到更多线索。

    然而,

    五分钟后。

    读到剧本的某处,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起身,

    并褪下自己的裤子,低头看了眼……

    只见自己白得跟纸似的皮肤上,简单粗暴地纹了两行的蝇头小字,在大腿内侧万分扎眼,并不美观:

    【被“id91131(划掉)”玩过】

    第89章

    【被“id91131(划掉)”玩过】?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紧盯着这行小字,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直在原地,无助又有点愣。

    对纹身毫无兴趣的封徵雪从没想过自己的大腿根部会被纹上字,还是明显有亵玩意味的纹身。

    怎么说呢,他本能地觉得这系统有点侮辱人。

    即使91131是蔺司沉的uid号码,一共五个数字,很好记,封徵雪记得很清楚。

    系统是要做什么?

    这行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今后又会产生什么变换么?

    会有新的更不堪入目的文字出现在他身体上,而他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毫无知觉么?

    封徵雪眼见如今那行数字被一道横线从中间划掉,黑色的颜色也比其他三字淡些许,便像是纹身被洗过一次又没完全洗——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也使“被玩过”三字更戏谑淫靡。

    封徵雪缓缓伸出拇指在“玩”字上抹了一下,只觉房间中的空气被抽干一样,有点喘不上气。

    他现在三十几岁,也经历过那么多,本以为自己已成长成不会被情绪左右的样子,然而不知怎的……

    这剧情任务展开得越久,他的心里便越发难过。

    是的,

    难过。

    悲观主义者的难过,就像是一片平时不轻易靠近的海,一旦触发,便如同梦游时走入了海中,再睁眼已被海水包围,有种灭顶的窒息感。

    而封徵雪作为一个大夫,从感受到自己的不正常便试图压住这种情绪,可此时想起刚才看到的基本内容和自己大腿根部的字,这情绪却只愈演愈烈。

    按理说,A级的个人剧情任务不会比25人团队级SS任务难,可现在的封徵雪不确定了。

    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他和蔺司沉来的。

    一同进入这个剧本任务的玩家是否会被连累致死,又成了一个未知数——

    封徵雪微微喘息着平复了一会心绪,重新将长袍穿得齐整,再看向剧本,确认了剧本中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同,而且疑似有引导他们自相残杀的内容。

    【……你身为侍妾,林思诗一开始只以为你是个通房丫鬟般的存在,可你却异常得宠,林思诗作为和蔺子谦有婚约的青梅竹马,恨你恨得入骨,将他二人现在没有完婚,完全归于是你从中作梗。

    【你知道他向来看你不快,便总躲着他走,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近些时日,市井中关于你的流言不断,你怀疑有可能是林思诗放出去的消息,毕竟那可是个当着你面说你孟浪、玷污你与小叔子有染的人……】

    【你需要查明此事,杜绝流言的根源,如有需要,可以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是被黑体加粗的,没有具体说明到底是什么;

    而【林思诗】这个id字体却是被加红,这id实在是太显而易见,导致封徵雪都用不着猜就能知道所谓的“林思诗”,能是系统拉了谁“演”的。

    至于这其他几人,封徵雪也合理怀疑,这几个角色分别是由之前获得前五名的异常玩家扮演。

    果然,这几个人的剧本名字也都是彩色的。

    上阶段的第四名朱晓闻,现在叫朱小文,在剧本中的名字是灰色,这人是封徵雪的医书院同僚,看上去是个边缘人物,起码在封徵雪现在的剧本里,看起来戏份很少。

    而那个上个任务差点失败、也差点将张静雯害死的异常玩家秦时,抱着封徵雪的大腿得了个第三名之后也被拉入这个任务,现在的名字叫琴师,id颜色为黄色。

    剧本上写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知道你身体结构的与众不同之处,也会一些医术,你平日里的通房私物都是借他购置的,由于在南风馆做琴师,他也时常将一些小倌们用的奇淫巧技分享给你,还说要若是蔺城主不用你了,他便提前将下家帮你找好,介绍京中名流给你认识。】

    封徵雪脑海中浮现起秦时那张脸,简单畅想了一下一个油光滑面的中年男人,说要给自己介绍下家,几乎是立刻就把眼睛闭了下来,不愿意再想下去。

    然而剧本上关于这个人的信息还不少,比如:【这位琴师甚至比你还清楚你都在哪天和哪个男人行过房,行房的时间用了多久,插过了哪个穴,毕竟医者也难自医,而他是你的大夫】;

    比如:【这人甚至都有一个小账本,单独记着有关你的事情,事无巨细,你发现时也感动得不行】;

    再比如:【你以前对他无比信任,但是最近,关于你的流言四起,你也有些怀疑这人为什么一直对你如此殷勤。可毕竟是十来年的缘分,这念头也只是在你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想得太详细…】

    封徵雪冷漠地盯着秦时的部分看了好一会,完全想不通系统是怎么创造出这种剧本的,让人看得只想以投抢地——最后那个叫“清纯继母”的第五名就更扯了,现在的名字就是直接用了“继母”二字,甚至于她整个人的人设……

    也像她的id颜色一样,绿得闪闪发光!

    【……蔺子谦的继母进蔺家大门的时候才年方二八,是蔺老城主的第九房小妾,十六岁的年纪确实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但这人长相实在讨喜,性子又伶俐,深得蔺老城主欢心,蔺子谦的生母病逝后,蔺老城主便力排众议,将她扶为正室夫人,殊不知她早与自己的五个儿子都发生过关系,这其中甚至包括嫡长子蔺子谦……】?

    封徵雪读到此处,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花市板块,眉头微蹙,屏住呼吸读下去:

    【由于你的丈夫蔺子谦每月都会宿在继母那里,你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何况你见过继母暗中观察蔺子谦的眼神,可谓深情款款,因而你本就怀疑继母心悦于自己的夫君。】

    封徵雪:6。

    【当蔺老城主死后,蔺子谦继任父亲官职,皇帝要给这位权臣讲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这位继母才又开始转移目标,去纠缠蔺四沉。

    【蔺四沉与蔺子谦都是当家嫡母所出,这对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无论身份、样貌、还是学识、武艺,都是蔺家这堆儿子里最拔尖儿的,所以这继母爬蔺四沉的床倒也不难理解,可是如此一来,蔺四沉也同蔺子谦一样,同时倾心于你的事实便又瞒不住了哟。

    【由于这宅邸之中,勾心斗角的争宠之事时有发生,现在的你也不是很确定,至于近期关于你的谣言?你也并不敢确保这位风情继母与之完全没有关联……】

    封徵雪:……

    仰头望天。

    真够复杂。

    明明都是中文反而看不懂了,感觉得缓缓。

    五分钟后,封徵雪打开自己的私聊频道,优先密聊其中一个人。

    不出意外,没过3秒钟,对面就发来一串感叹号,附带一大串的哀嚎:

    [私聊-封徵雪]:在么,聊一下么

    ——

    [私聊-清纯继母]:wocccccc!!!居然可以这样私聊发消息吗???!!!

    [私聊-清纯继母]:我的妈鸭!我人麻啦!!!

    [私聊-清纯继母]:当初取这个id也就是看了点h文玩梗罢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谁能想到传进来用这id被真实就算居然他妈的傻逼系统给我安排这种剧情!!

    [私聊-清纯继母]:天知道我还是个没毕业的女大学生啊!我怎么给人当妈啊?!?!我连男人的手都没tmd摸过!!!我怎么摸得了男人的鸡儿这么上难度的东西啊?!?!

    [私聊-清纯继母]:大神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呜你可得救救我啊!!!#大哭#大哭#大哭

    封徵雪:……

    这手速有点快啊?

    别的不说,单凭这手速,对面这人游戏pk操作什么的,应该起码不会差。

    只是封徵雪有点不确定剧情任务开始后,玩家间的私聊算不算违规串通剧情,但是按他以前对剧本杀游戏的浅薄了解,玩家间的任务不同,除了同一阵营的玩家确认之后,才能够放心托付以外,其他的玩家间交流都很可能有诈。

    不过眼前这个女大学生……

    好像是真的挺单纯,也挺崩溃的。

    于是封徵雪道:

    [私聊-封徵雪]:你先稳定下情绪。

    对方那边安静了五六秒,然后回复道:

    [私聊-清纯继母]:好的大神qvq

    [私聊-清纯继母]:大神你的任务是什么呀?这可以说么?

    封徵雪抬眼,正准备查看这位玩家的装备信息,就收到这么两句连环问,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主要是也分不清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但是看她的装备技能页面,基本上都是满品的神装——虽然没法和蔺司沉送给自己的那几件神装相比,但是比起普通任务掉落的紫品首饰,完全是吊打级别。

    据封徵雪的保守估计,就这身装备而言,都要起码做上两三年,花掉极大量的游戏金币才有可能能铸造而成,更遑论这人的技能也不错,有好几个都是百药门派的珍稀技升到满级,算得上标准大情号。

    至于唯一的美中不足……

    可能便是这号还没有一本独门技。

    不过独门秘本的掉落可遇不可求,不仅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换句话说若是脸黑一点,就算玩家再牛逼、再有钱也都没用。

    封徵雪迅速浏览完对方的基本资料,相信对面也应该把自己的页面看了一遍。

    既然大家都不能是游戏新手了,如今这种可能有竞争关系、甚至是敌对关系的剧情任务,一上来就问“你任务是什么?”,似乎有点太不合适。

    关键是,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她上来就问自己任务的意图是……?

    封徵雪紧盯着聊天窗口,思考者该如何作答,这时对面又打字打回来:

    [私聊-清纯继母]:唔,直接问任务会显得我有些脑残么qvq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和大神你结盟!

    [私聊-清纯继母]:啊啊啊打错字了!不是脑残,我是想说冒犯qvq

    [私聊-清纯继母]:算了!我可以先告诉大神你我的任务,表达一下诚意!

    [私聊-清纯继母]: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的任务就是给你打辅助,帮你完成你的任务,所以我们俩本来就是一个阵营的!

    封徵雪瞳眸微缩,双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对面一串串的发来新的内容,脑内快速做着决断,要不要和这个人暂时结盟。

    但让封徵雪没想到是,他本以为对方所谓的告诉他任务内容,就是像上面聊天框里随便说说的,编一个或说一个大概的也就算了,然而对方却直接就贴了一个任务链接甩了过来!

    是的。

    侠客行里的游戏任务,都是可以分享给别的玩家,而且任务内容都是系统制定的,玩家没有办法更改。

    所以说,这姑娘现在把任务分享给他,确实是巨大的诚意。

    可即便如此,封徵雪也什么都没急着回,直接把任务打开,但见那姑娘的任务格式和他的差不多,甚至有一小半和自己的任务描述是一样的。

    【任务名称:证明清白】

    【接取方式:自动接取】

    【任务内容:帮上阶段评分第一名的玩家证明清白】

    【任务类型:剧情任务】

    【任务级别:A级】

    【任务体量:个人】

    【任务奖励:独门秘笈一本】

    【任务提示:未知】

    封徵雪盯着最后两项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最后两项和自己的截然相反。

    自己的任务提示写得不是未知,而是一长串看似无厘头实则有迹可循的提示语,但对方的任务提示却是“未知”,反倒十分大方地在任务奖励上写清楚了独门秘笈一本——【清纯继母】这个号的确很缺一本独家秘籍,如果这个任务的奖励如此丰厚,倒也不奇怪对方的情绪如此高涨,毕竟拿下这个任务便意味着绝对地变强。

    只是独门绝技这种东西真的有用么?

    封徵雪的目光自然地转向自己那个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技能,“清江怀月”四个字看上去既古风、又正常,然而每次提及蔺司沉的反应都很大,非常抗拒他使用,有次他们做完后蔺司沉还埋在他身体里,就极没安全感地卖萌要求他承诺自己不要用那个技能,封徵雪冷眼看着他没说话,无非是想要个解释,然而这人却拒不配合,身体里的东西继续鞭挞,就要封徵雪点头,拆弹把人搞丢了半条命,所以说起来这个技能除了带给封徵雪一顿猛草意外……竟然什么别的都没带给他。

    哦,对了,还有个蛋。

    ——那个不久之前还被蔺司沉当足球踢着走的蛋,如今也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也不知道蔺司沉有没有把它好好收起来……

    想起这一团乱麻似的任务,封徵雪就觉得一阵头疼,而私聊的提示音也不间断地催促起来。

    [私聊-清纯继母]:大神暂时没法完全信任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想告诉你咱们是一伙的,如果后续任务里有误导,大神别对我动手就行!

    [私聊-清纯继母]:(#大哭)毕竟你那么厉害,我也打不过你(#大哭)总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封徵雪:……

    思量再三,还是回了一个谨慎的“嗯”过去。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同样算是承诺了。

    [私聊-清纯继母]:哇,大神你好高冷啊,有点冻到我QAQ

    [私聊-清纯继母]:嗯是什么意思?是答应我了吗?

    封徵雪缩了缩指尖打了个“对”,正要发送出去,便觉一个毛茸茸的触觉刺激着自己的腰部,酥酥痒痒的,遂低头看去,便见一大撮金黄色的羽毛从自己的随身包裹里,十分努力地蹭了出来。

    像是沸水顶开锅盖儿,更多的沸水扑了一样,那流光溢彩的金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香味,把住封徵雪的医疗包变成一只毛绒绒的背包后——

    终于有什么的东西顶开了包盖子!

    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啾,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两颗圆滚滚的大眼睛的确属于鸟类,然而和封徵雪四目相对后,却让人意外能读出情绪……

    它好像很开心。

    顺滑金贵的羽毛在封徵雪的手背上蹭啊蹭,依恋又迷恋,莫名有点像第一次摸到女孩子手的老男人。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肥啾张嘴啾了一顿,声音清脆高昂,如昆山玉碎。

    然而封徵雪无意欣赏,他只觉见了鬼!

    ——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听得懂鸟语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肥啾见封徵雪没有反应,引吭又啾一次,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内容,有点无厘头的:

    【别答应她!雪雪!不如亲我!】

    这次封徵雪只愣了一瞬,便要伸出双手将小肥啾从包里捧出来——捧不动——只好改作拽,有点生拉硬拽地把这小东西从医药包里拔出来,再立刻检查了一眼自己包里的药材有没有小肥啾压坏。

    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下一秒,一只软乎乎的肥啾立刻扑进了怀里。

    金赤色的长羽毛漂亮至极,亲昵地贴蹭在封徵雪的脖子上扑棱下来几根,倒贴得跟很不值钱似的。

    封徵雪被弄得有点痒,冷然蹙眉道:“你是?”

    “啾啾啾啾啾啾!”

    【我是你孵的呀!】

    封徵雪:……

    “你是那颗…很大的蛋?”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什么很大的蛋!人家是凤凰!凤凰!】

    封徵雪看了看它圆滚滚的体型,合理质疑道:“你飞得起来?”

    换句话说,肥成这样难道不会坠机?

    “啾啾啾啾?”

    【看不起鸟?】

    小肥啾小鸡崽样的身材站都站不直,却有着一对骨架极大的翅膀,奋力扑棱着翅膀想要飞起来的样子有点可怜、也有点好笑。

    封徵雪拎起了它的小粗脖子,把整只啾都拎起来抖了抖,几片金羽毛再次掉落下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我还小!明天一定行!】

    封徵雪却没有多余的空闲陪他玩了,深情颇为严肃地问道:“你刚刚说‘别答应她,不如亲你’,是怎么回事?”

    肥啾停止了扑腾,一双眼睛盯在封徵雪的身上,好像也无比认真,“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字面意思,你答应她还不如亲我!】

    “为什么?”

    就听小肥啾又啾得字正腔圆:

    【这个世界的所有Npc!现在!全部!都想!那个!】

    ……

    “哪个?”

    【如果你答应了她,她会把你送给很多男人和他们那个那个,那还不如亲我呢!】

    第90章

    npc全都想那个?

    是他想的那个?

    封徵雪面沉如水,眼底黑沉沉地注视着小凤凰,不确定它是否知道点更多信息。

    然而这时,封徵雪的聊天系统再次嘟嘟嘟地响了起来,就他和小肥啾说话的这段时间,已经累计了好多条消息。

    而且倒也够热闹,除了林祀诗没发来信息,其他一同进入剧情副本的几个玩家,都发了信息过来:

    [私聊-清纯继母]:大神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不说话QAQQQ

    [私聊-清纯继母]:需要帮忙吗?你在哪里?

    [私聊-清纯继母]: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赶到你身边的!

    [私聊-清纯继母]:毕竟我们是一伙的嘛

    封徵雪检阅了下这姑娘发的一连串消息,不知是不是受小肥啾刚说的话的影响,终于还是把对话框里的“对”字给删了,礼貌性地回了一个“没事,你先忙自己的,回聊”,也便结束了和她的对话。

    那个名叫朱晓闻的玩家,无论是名字、表现,还是在剧本中仅潦草几笔的戏份,都如同背景板一样,此时也发了两条信息过来给他。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到像一个打招呼或开场白:

    [私聊-朱晓闻]:封大夫?

    [私聊-朱晓闻]:还好么?

    封徵雪最不擅长和人客道,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就也暂时没回。

    但究其主要原因,还是下面秦时发的内容太有吸引力。

    [私聊-秦时]:小雪小雪

    ——那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居然叫他小雪。

    [私聊-秦时]:我这里有点东西想给你捏~

    ——捏?

    [私聊-秦时]:我已经发飞鸽传书给你咯,注意查收哟~~

    ——文字消息可以不用带语助词,望周知。

    封徵雪回忆着中年男人唯唯诺诺那张脸,狠蹙着眉头动了动手指,快速回复这人的消息,试图得到更多的语料信息:

    [私聊-封徵雪]:什么东西?

    那边顿了很久,才连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私聊-秦时]:我给你搞的一点药品呀~

    [私聊-秦时]:你看看嘛~

    又回想起之前任务时和秦时的相处,感觉这人的确有些太不正常了。

    封徵雪看了一眼,东西还没拿出来,片刻后便用指甲用力掐住了掌心。

    但见那飞鸽传书的信箱里躺着5只药膏,瓶体竟还分为红、黄、灰、蓝、绿五种颜色,上更是写着什么“绵绵化骨香”、“醉仙欲死粉”、“欲海浮沉膏”之类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

    于是正经的封徵雪打算让它们暂时在信箱仓库里带着,也根本没想着把东西从信箱里摸出来。

    [私聊-封徵雪]:不用了,我用不到

    秦时打字的速度同样也很快,内容也无比膈应人:

    [私聊-秦时]:咦?你怎么会用不到咩?

    [私聊-秦时]:该说不说,你不知咱为了给你找这些好东西,花了多少人情耶!这都是馆里那些小倌们最时兴的用的!

    [私聊-秦时]:收下嘛,咱俩谁跟谁,你用得着和我客气?

    封徵雪:……

    看得出来,这人入戏确实有点深。

    如果不是见过之前的糙汉油光i人秦时,就凭他这个聊天风格,会被当成嗲里嗲气的小男娘也说不定。

    关键是这人现在说这么多,也要把这五瓶药膏给他,八成也是他剧本任务的一部分。

    所以封徵雪更是

    [私聊-封徵雪]:真用不到,你自己留着吧。

    [私聊-秦时]:小雪~求求你嘞!你就收下嘛~~拜托拜托~~~~

    好的,看来真的是他的任务之一。

    封徵雪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收取,于是信件中的全部附件内容,便立刻跳到了他的背包里来。

    作为一个老中医,封徵雪很难克制住自己想要研究一下药膏成分的冲动,但碍于这游戏的古怪,又不愿跟这些稀奇古怪的任务物品有过于密切的接触,因而只是掀开那个名为“欲海浮沉膏”的膏盒,简单嗅了一下,闻过后反而有些放心下来——从气味上来说,这就是一些寻常材料制成的寻常春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不知秦时那边处心积虑地要把东西送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封徵雪想了下自己的悲催处境,又看了看聊天框,认命地暗示道:

    [私聊-封徵雪]:东西我收下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交代么?

    那边极快的手速顿了一会,才发来新的消息:

    [私聊-秦时]:(#害羞)(#害羞)小雪今晚就用起来!抓住王爷的心!

    封徵雪:……

    [私聊-封徵雪]:你说今晚?

    [私聊-秦时]:对呀对呀

    [私聊-封徵雪]:我这儿说他出门好几日,归期未定。

    [私聊-秦时]:哦哦,那我也不知道了呀,我这儿说让你今晚有大用处的,那小雪你见机行事吧!

    封徵雪被这哥一口一个小雪叫得有些膈应,但现在根本也没心思嫌弃,他的目光完全被秦时发来的“我这儿说”四字吸引,在自己的引导和暗示下,秦时的剧本上似乎写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内容,现在不知道的是,到底怎样才能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封徵雪遂重新看了眼自己的剧本,正试图再找找跟□□膏有关的内容,秦时的信息再次发过来:

    [私聊-秦时]:小雪千万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谗言哦,毕竟除了我,其他人都想害你(^_^)

    又来了。

    这是在玩狼人杀么?

    这已经是第二个像他示好的玩家了,看样子都是想和他绑定结盟……可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秦时的任务内容,和上一个清纯女大学生一样,都是【帮助上阶段评分第一名的玩家证明清白】?

    想到这里,封徵雪道

    [私聊-封徵雪]:我不信,除非你把你的任务分享给我看看

    [私聊-封徵雪]:顺便说一下,上一个私聊我的玩家,已经把她的任务分享给我看了

    三秒后,对面打了一串问号过来

    [私聊-秦时]:????

    [私聊-秦时]:你在说什么呀?任务分享界面根本就是灰色的呀???

    [私聊-秦时]:她怎么分享的呀?不可能啊,我这儿分享不了呀

    [私聊-封徵雪]:那算了

    [私聊-秦时]:别算了啊,我靠,我说真的啊!!!

    ——玩家秦时发言违规,已被系统禁言叁个时辰——

    封徵雪的系统信息没能再发出去,因为系统直接关闭了自己和秦时的聊天窗,连带着之前收发的消息内容也一并消失,再也无法查看,然而会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内容,封徵雪只觉愈发古怪,

    秦时刚刚最后一句话,是有什么违禁词么?

    “我靠”是不能发的脏话?什么时候这么严格的?

    还是说……他刚刚触犯了什么别的规则,导致了系统的直接禁言?

    封徵雪正考虑着方才的两个玩家和他发生的对话,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啾啾!啾啾?”

    【好香!开饭?】

    小肥啾似乎嗅到香气,鸟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叨起了欲海浮沉膏的一大块,饿虎扑食般啃了一口,嚼嚼嚼,边吃边“啾啾啾啾”,由于味道奇怪,故而骂得很脏的样子。

    封徵雪哪想过剧情会这样发展?封徵雪瞳孔微缩,立马按住鸟喙夺过瓶子,然而本来就挺袖珍的一只小瓶里,膏体已经少了一半。

    “……你是真的饿了。”

    “啾啾啾!啾啾!”

    【我嗷嗷!他妈!】

    肥啾金色的羽毛扑腾扑腾,引吭高啾格外躁动,封徵雪毫无办法,只好提着鸟脖子把肥啾拎起来,扒拉来长着长羽毛的尾巴处,试图弄清楚系统有没有这只鸟做出生殖器官,没想到是小肥啾整只鸟的反应极大,只是被碰了下便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夹起凤尾,顺带泪汪汪地扑腾两下:

    “啾啾啾!”

    【别碰嘛!】

    封徵雪皱紧了眉头,手足无措地放下鸟,转而去看自己空了半盒的药膏,目光有些放空——不得不说这种剧情任务比寻常的战斗麻烦许多,处处都需要小心翼翼地盘逻辑,但作为一个需要完成任务的玩家来说,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任务目标放在第一位。

    秦时说无法分享他的任务给自己,随后便立刻被系统禁言,说明这一句是系统不希望他看到的。

    而那个清纯女大的分享,却畅通无阻,不仅大大方方给他看了,后面也又透露了很多消息过来,都没有被系统关进小黑屋——说明她的私聊内容都是被系统默许的。

    但这么显而易见的逻辑,又很难说是不是系统有意引导他这样反向思考,故意使他怀疑那个清纯女大,挑拨他们玩家之间的关系。

    所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从自己的任务目标出发,想一想怎么才能证明现在是自己小叔子的蔺司沉没有不正当关系,如果说谣言就像煮青蛙的温水,封徵雪现在在等一个爆发性的事件,准备清算。

    “啾啾啾!啾啾啾啾!”

    【抱抱啾!xxxx!】

    封徵雪又被肥啾从思绪中提出来,整张漂亮的脸上都写满了无语——什么时候鸟语翻译器都被打码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呜呜呜呜呜~”

    【好热好痒!xxxx!呜呜呜呜呜~】

    ……

    “你还好吗?”

    封徵雪轻柔地将小凤凰提起来,抱到怀里跟哄孩子似的轻轻问,“哪里热哪里痒?还有什么症状?”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我的xxx好痒!xxx!】

    小肥啾的金色羽毛有些崩溃地扑腾扑腾,甚至有几根金羽泛起了浅浅的淡粉色。

    封徵雪靠着那些有些久远的看小说经验,脑海中大概补全了被屏蔽的词汇,只觉自己的三观有点被震碎——不过如果一只鸟要是也能去欲海里浮沉一圈儿,这“春药”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啊?

    且不说普通春药的药性是否会那么快发作,也不说一只说自己是凤凰的鸟本来就不会在现实世界的三次元存在,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鸟都可以发情,那若是自己吃了,指不定这系统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本来如果秦时没有被禁言,说不住他还能问问他欲海浮沉膏是否会有解药,但是现在问不到人,他的专业也不对口,去给一只小肥啾纾解欲望怎么都感觉很奇怪啊……

    “就是这里了!都闻到味道!”

    “这么大的味儿,肯定有小美人在这里发骚!”

    “是这一间吗?”

    “我闻闻?……操!肯定啊!”

    下一秒便有人从外面框框框地拍起门来,封徵雪在这游戏里混迹了这些日子,自然也看得出外面来的这几位应该都是低阶Npc,俗称没有灵魂的数字生命,对于系统颁发给他们的任务,只会忠诚执行。

    那么现在这些Npc,是又接到了什么指示?

    隔着门上的窗户纸看不真切,封徵雪索性直接将门打开,便见脑门顶上写着【门客甲】、【门客乙】、【门客丙】的三个Npc,就仿如他最初在鸡屎村行医开馆时,整日里见到的Npc们一样。

    浑浊的眼球,相似的声线,甚至连待机动作都大差不离,没说几句话就要挠挠后脑勺,跟多动症似的——眼见眼前的门这么轻易便打开,有一个门客差点一头栽进来!

    “唔~好香的小娘们~”

    语料库中的语料仍旧有限。

    封徵雪知道和他们争吵没有意义,一边暗中拿起了武器,进入待战状态,一边淡淡地问:“你们是在多从哪里开始,就闻到香料的味道的?”

    ——封徵雪在试探能够触发剧情的关键性词句,但很显然,这一句不是。

    于是他的反应就像是摁了一下橙光游戏的空格键,但见这npc完全无视了自己的问话,跟着他们自己的剧本继续说:

    “唷,看样子,老爷不在家,这是自己玩上了啊?”

    “没找人帮帮你?哈哈哈哈哈!”

    封徵雪大概猜测出这几个门客与“封止雪”不太尊重,却不曾想这几人竟如此肆无忌惮。

    小怪同样进入待战状态,脚步靠近,头顶的名字由黄转红。

    下一秒,三个试图向封徵雪伸出手来,动手动脚的动作更是猴急猴急,封徵雪运行内功心法,三两下放倒一个,便有第二个贴上来——不过无论几个,这A级剧情任务的小怪战斗力,的确比之前那些SS级小boss低太多。

    收起武器,封徵雪眼见这三只Npc横着叠在一起,在地上蛄蛹着,面膛发红,看样子是难受极了。

    疑似是被那欲海沉浮膏的香味引的。

    封徵雪正想给这几人把把脉,确认一下是否是情yu过剩,便听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噫,他们这是怎么了?”

    是去而复返的蔺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