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和敬仪还在争到底谁当爹呢!
猝不及防的一声重响,惊得思恩扭头:“你别告诉我启程在即,你感染风寒了?”
边说思恩都往后猛退了几步,颇为谨慎:“请大夫来看看,安全第一!”
他们这回不是自己回去,而是正儿八经带着“进京述职”的任务,跟闵越总督的队伍里。因此哪怕生病了,恐怕都不好随便改动行程。
最为重要的是肥土一事已经被不少达官显贵盯上。师父来信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再小心。要知道武帝已经在闵越折损过一员大将了。
苏琮迎着思恩带着担忧的双眸,也颇为谨慎。他捏了捏忽然瘙痒的鼻子,而后身形微微一侧狠狠吸口气。
下一瞬间,他确定自己鼻翼通畅,能将田野某些气息分辨的清清楚楚。
于是,苏琮沉声给出笃定的回答:“只是一声喷嚏而已。没准谁暗中骂我!”
瞧着苏琮表情都有些酸爽,思恩侧眸看了眼舀着肥水给番薯田施肥的农民,微微吁口气:“肯定有人骂你!毕竟你除却粮种外,还自己总结农民的经验,搞出增肥,让小麦增产一事。可以说对民生实打实有利的!但对某些秉承不做不错的官吏来说,你就是闲着没事找事,增加他们的工作。”
“恩爷你这话说的,一副你没付出的模样!”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苏琮跟思恩倒算共患难了,因此言语也直白了些。
“我只爱听命行事!”思恩完全不想跟这些所谓的功劳沾边。不然脑仁腰疼,翻衙门都要被反复训。
苏琮闻言摇摇头,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碧绿链接一片的番薯叶,只觉围绕番薯围绕庄稼动脑子挺好的。
因为看得见摸得着,且十分治愈。光看着农田满满当当的,他便油然而生自豪感。甚至觉得在京城的日子恍若前世。
虽然父母疼爱,也竭尽全力庇护他。可他还是得谨慎,小心翼翼斟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不说累这个词。但看不到如此切切实实的“成果”。
想着,苏琮口吻甚至都有些遗憾:“咱们要是在多呆一年,可能会将试验田变得更加壮观!”
“有关飓风肆虐的影响,咱们只记录了一次啊!”
一听这话,思恩气得都跳脚了:“你脑子进水了,赶紧呸呸呸!老子绝对不想回想飓风那呼啸而过的惨剧了。”
那海水那海浪掀起来足足十来丈高,那海风呼啸而过,茅草屋都直接被掀了起来,那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跟瀑布一样往下倾倒。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武力毫无用武之处。整个人都差点被刮走了。可据当地百姓说,这种还算小场面!
真正的飓风会海溢,沿海各沙洲圩塘尽毁,海船侧翻,沿海民房尽毁,能淹毙万余人。这些年虽然堤坝修建,港口扩建,稍稍能减缓倒灌现象。可若是真正海龙王发了怒,别说庄稼如何了,百姓们能够活着都是龙王爷开了恩!!
闻言,苏琮回想自己刚来琼州经历的事情,也面色骤变,狠狠对着地上呸呸呸三声,毫无世家子的优雅,甚至还直接双手合十,面朝大海方向求妈祖娘娘保佑:“娘娘保佑,弟子无心的无心的,一定要风调雨顺!”
“龙王爷息怒!”
“神农保佑!”
确保自己一连串后续描补到位后,苏琮揉揉自己噗通的小心脏,“咱们还是继续核查工作,不想回京的事情了。”
“在农田一天,就干一天的活。”
说罢,他环视一圈。
目前皇庄所有的田,都是他和思恩带着人重新丈量勾画出来的。
按着军中排兵布阵的方式,进行统一的规划与整理,分成了轮作尝试区;小麦种植区;番薯(春番薯营、夏番薯营)区、神农保佑洋芋区以及大江南北野菜栽培区。
每区都有一亩地。
每亩地又细划成六块地。由经验老道三方老农(来自粪土金自带的北方派老农、锦衣卫密探送过来的南方派老农和本地老农)各实验两块地。每日都需记录点卯时间、耕种方式、所用农具、天气情况、庄稼生长,异常情况。
作为庄头,他苏琮要干的活计便是收集前一日的相关记录,巡查十亩地,而后进行分析总结。
与此同时,思恩毫不犹豫应下:“那赶紧的,小毛驴骑起来!”
要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忙得就差成驴了。
寅时起来,练武,强身健体;苏琮还得抽出一炷香时间学习四书五经亦或是看邸报,甚至还学看星星看气象!
卯时天亮,皇庄工人们开始起来。
作为武东家,他负责带着护卫将大型农具以及水源检查一遍,确定安全(这算在山东留下的阴影。哪怕眼下是光明正大的皇庄,但防人之心还得有。)与此同时苏琮教导工人们认几个字,注意填写表格。
卯时三刻,工人们趁着天微凉,开始干活。
苏琮吃过饭,开始骑着毛驴巡逻田地。
一早上就耗在农田里。
等午时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后,苏琮开始专注野菜区。要知道这些野菜,可是他们一路从山东宁阳南下,沿途挖的。当然也有各地密探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当地农家推荐的可以使用的野菜。
有些能活,有些到底气候不一样,死了。
苏琮研究过后,就开始在写写画画,想写一本带着绘画的野菜大全。
忙完后作为粪土金的东家,苏琮还赚点小外快——依山开辟了观赏植物区。顾名思义,就是盆栽,就是各种好看的植物,让世家公子哥可以附庸风雅的。
等盆栽伺候好,苏琮趁着黄昏工人回家之计,偶尔还带着些酒,去隔壁庄子串串门,聊聊天,套取些种植经验,也学些本地话。
到戌时了,苏琮整理完每日手札,还复习算学亦或是天文,亦或是处理粪土金商号的事情。
想着每日从早到晚的行程,思恩吁口气,垂首摸了摸毛驴:“等爷回京了,一定要风风光光带个兽医回来!”
苏琮闻言嘴角弯弯,见缝插针强调:“没错!你记得兽医典故。最厉害的兽医,北宋年间的常顺。唯一封侯的兽医就是因为把马瘟疫治好!”
“战马的事情请皇爷决断。但咱们请几个兽医研究猪和鸡。把南北两边的配个种,还有海外那些品种再结合。要是提升产量,能够好养殖的话,就可以建立大型的粪土坑了。”
“咱们肥土一事都不会在受限制!”
“到时候庄子东边开鸡场,西边猪场!”
“且批量饲养,市场价格就便宜了,老百姓就能吃得起。”思恩听得这声带着亢奋的话语,与有荣焉的一昂头:“放心,道理小爷都记住了。到时候抢兽医!”
反正兽医而已,在官吏眼里都挺贱的。
因此绝对可以让他们带出来!
到时候,他们围绕百姓“食物”搞出大事,让百姓能够顿顿吃饱喝足还四菜一汤,彻底惊艳文武百官!
展望着美好未来,思恩双眸熠熠,骑驴靠近苏琮:“对了,你那个观赏植物,就红艳艳那个,番邦盆景,咱们这回进京带回去,可以献给太后主子!”
听得耳畔炸响的话语,苏琮眉头紧拧,声音都轻了两分:“你疯了啊。那是狼桃。气息浓烈,在番邦人眼里都认为是有剧、毒的。”
“那狗娃吃过了,没毒啊。我后来也尝了一个,没毒!”思恩很笃定:“当盆栽送进宫多好啊。喜庆!”
狼桃,一个个拇指大小,光看着就小巧玲珑,且色泽亮丽,跟红宝石一样。这些狼桃挂在绿叶中。红绿搭配,远远看去窈窕多姿,超好看。
“娘娘喜欢红色,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都说好了,将番薯连泥土装好,到时候带到京城。*红番薯也红红艳艳的,十分喜庆。”苏琮哪怕知道没毒,但还是想要稳妥些。
“咱们这回献粮种为上。这盆景只是顺带的事情,没必要因小失大。你若是想要献礼,把狼桃带回去,让钟指挥使他们派人在京城栽种。要是真反复试验过后没毒,到时候再献上。”
边说苏琮声音更低了些:“娘娘岁数咱们也得考虑,献上的东西得寓意好。”
听得这语重心长的话语,思恩扁扁嘴,垂首嗯了一声:“行,那我先带回去给师父他们尝尝。”
苏琮:“……”
有孝顺,但貌似不多!
感慨着,苏琮也没在过多纠结“献礼”这件事。他按着惯例巡逻一圈后,回到庭院。将田地相关作物的生长都详细记录在案。
这回进京顺遂的话,也得明年春天才能返程。因此他要跟文书跟老农们都交代清清楚楚。
“琮东家,现在才六月,您真要明年三月才能回来?”文书瞧着苏琮事无巨细的交代,颇为不舍着:“要去九个月啊。”
此话一出,离别气息瞬间充斥在屋内,以致于空气都带着些哀伤。
“返程的时候,我从山东一路南下,行程总要慢一些。且还得去江南看一些。实实在在看过江南如何土壤肥沃,我才能够明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琮解释的颇为认真,望着眼圈似乎都有些红了的文书,字字铿锵有力:“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聚。”
“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们这些人别婆婆妈妈了!”思恩在一旁,面无表情开口,甚至恨不得黑着脸道。
说来要是再多试验耕种一年,有更多的数据总结,他都觉得皇上不会安排苏琮回琼州了!
毕竟两种海外粮种不能只停留在琼州实验,他们或许下回得去北方,甚至去北疆尝试跟踪。
只有天南地北各种气候都去过一遍,才能知道番薯洋芋这些会不会像小麦水稻一样,适合全国推广。
从朝廷大局来说,苏琮都不适合儿女情长,婆婆妈妈!
“……是。”文书瞧着眼神带着些不耐的思恩,带着些畏惧应了一声。他是山东宁阳人,跟着一起南下做些文书的活计。但自打进入琼州进入皇庄,知道粪土金创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琮,恩爷甚至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时,有瞬间的惶然害怕。
可到底经历过旱灾,他也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只是多年的学习,还是让他无法……无法接受锦衣卫这凌驾律法,作为帝王刀刃的部门。
苏琮见状也没多说其他,只再一次强调按着计划播种后。便跟思恩再一次谨慎的核对其他们要连土一起挖起的番薯。
伺候番薯的本地老农至今还有些哆嗦:“东家,小……小老儿真能够进京啊?”
“自然,你们好好照顾。按着行程七月中旬到达京城,番薯也差不多能成熟了。”思恩不容置喙开口:“胆大一些。这番薯以后推广全大周还得靠你们呢!想想以后地方志,甚至农书里面都有你们的名字,这叫祖宗保佑,青史留名!”
闻言老农喜得双腿都颤栗了起来,目光看向番薯的双眸都带着些虔诚。
“平常心,跟寻常一样照顾就行。”苏琮瞧着被鼓励到患得患失的老农们,又开始安抚当然也带着些训诫,直接发表,让人一如往常,按着表格的时间表来照顾番薯。
看着一张密密麻麻又熟悉的表格,原本虔诚到恨不得把泥土都捧在手心里的老农瞬间面色都有些跨了。
作为一个农民,他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读书认字不好。
这每天填写,折磨人的!
瞧着老农在“恩威并施”中冷静下来,苏琮和思恩又斟酌的选了一些土仪。都来琼州一回了,得亲自带着些舶来品回去。
毕竟他们也是赚钱了的。
四年时间,从十两银子奋斗每年缴纳三千一百六十八两二钱的税,是朝廷商户认定中行商了。
购买完土仪,也就到了约定启程的时间。
“两位东家一路顺风!”皇庄内的众人跪地相送。有些随着两人一同南下的山东籍长工眼圈都红了起来,啜泣着:“你们……你们是好官,以后肯定会让百姓吃得饱的!吃得好的!”
甚至皇庄附近的百姓听得动静,都纷纷赶来:“琮东家,你们是好人。你们不藏私还教我们做简易的喷壶农具!只要老天爷开恩,我家今年绝对有余粮!”
“思恩东家,谢谢您教着我们打猎添口菜。”
“……”
听得这番淳朴希冀,甚至带着虔诚感恩的话语,苏琮朝众人一抱拳,“谢谢你们,我们会在武帝爷英明的指导下,努力让大家吃得好吃得饱!”
思恩傲然一扭头:“没错,皇爷是多英明的帝王。”
说完他就转了身,免得自己没出息的红了眼眶,还颇为凶巴巴道了一句:“启程,别耽误了跟承恩公约定的时间!”
这声声催促还夹着些闷闷的哭腔,苏琮听了失笑。但也让自己转身,便吩咐车队启程。
听得这声不容置喙的命令,护卫们虎着脸示意跟随的老农们上车:“国事要紧!”
闻言被选中的老农们压住离愁别绪,赶忙上车。
随着众人上车,车队缓缓驶出皇庄。
送行的百姓们直等看不见车队,才慢慢散开。与此同时,也有人目光死死盯着,带着些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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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行了两天,赶到了闵越最大的驿站。
苏琮小心翼翼的检查过番薯后,确认依旧长势良好,微微吁口气。结果他刚准备进驿站时,便听得一声凄厉的女子啼哭。
下意识回眸一看,就见驿站外头有一串流放的囚犯。发出哭泣的女子正抱着衙差的大腿苦苦哀求着,瞧着似乎都还有几分眼熟。而衙差却是面色凶狠,神色恶意:“死了就死了!贪官污吏还想得大夫治病?!”
边说鞭子是毫不犹豫挥舞下去。
“啪”的一声重响,伴随着卑微的恳求声,两者对比倒是十分夺人眼球。
苏琮感慨着,眉头微微一簇。
与此同时伺候番薯的老农听得这声,朝地上直接吐了口唾沫:“呸,也真是晦气!怎么碰上流放队伍了。”
愤懑着,老农撞见苏琮凝重的眉头,急得不行:“琮东家您可别心软!我老刘见得多了!这种流放来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修堤坝干活的时候,个个没力气,好吃懒做的,非得抽一顿才干活!”
朝廷先前为了开海,为了抗飓风,是征劳役修建了堤坝扩建港口。他们这些本地家家户户都出了两个青壮年。他们知道堤坝的好,干活都颇为卖力。可朝廷流放过来的,却是没几个老实肯干的。
“甚至听我二伯的女婿的大堂哥说,某些人还叽叽歪歪说皇爷不好,与民争利的!也不想想自打武帝爷登基后,我们日子过得有多好。哪怕飓风作乱,我们去码头扛货物,都能攒钱都能活下来。”
听得这声声对自家主子的推崇,思恩满意无比:“就是,苏琮你瞅什么呢?流放的罪犯有什么好看的?”
“没准是那群人琢磨着驿站有所谓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琢磨着卖个声之类的,才在附近这歇斯底里的闹事。”
话语到最后还带着鄙夷。
苏琮闻言,倒是附和的点点头:“走吧,我们进去。”
说完苏琮率先朝驿站大门迈步。
果不其然还没跨入门槛,就听得身后一声充满希冀的呼喊:“苏琮?!琮师弟,是你吗?”
被点名道姓的苏琮没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
客观而言,他也算“地里”刨食,风吹日晒,外加上先前跑去东洋各国一圈,以致于脸是有些晒黑了。
不像在京时那般养尊处优,肤白细腻。
思恩也扭头看向苏琮。
苏敬仪家书中重点强调过面貌,说他县试登记时被重点问过。那个时候他还挺深以为然的。要不是他一直跟着苏琮,恐怕都有些不敢认苏琮了。四年时间,又恰处于最飞速长高的岁月。苏琮是很健康魁梧,算得上看着显瘦,但肌肉紧实结实的。且面相也朝面无表情威严相发展了。
毕竟他们年龄小,为了压场子,只能板着脸,让自己平添几分威严。
外加上历经世事的淬炼。
因此苏琮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了,不像翩翩公子哥,反倒是像领兵作战的少将军。
说真的,他们当初还打赌呢,回京后多少人能够认出苏琮来。
因此显而易见的,这队流放的人特么就是精心等着苏琮呢!
苏琮迎着思恩打趣的眼神,缓缓走向驿站外,定定的看了眼开口喊的女人,想了又想:“洛山长的千金?”
开口的洛文文闻言欣喜的快要眼泪直接都落下来了:“琮师弟求求你,救救我爹……”
边说,她竭力想要抓住这救命稻草,咬着牙垂首展示出自己血淋漓的伤痕。毕竟神秘人说了男人还是最有保护欲的。
与此同时衙差凶狠恶煞,恶狠狠的瞪向苏琮:“哪来的小子,也敢管流放的事?”
苏琮直勾勾看了衙差许久,垂首朝思恩耳语一句。
思恩沉着脸,直接拿出锦衣卫的令牌:“本同知问你,这群人犯什么罪?”
一见锦衣卫的令牌,衙差吓得腿肚子都哆嗦:“大人……大人见谅,卑职有眼不识泰山。”
“说重点,犯什么罪!”
听得这声催促,衙差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回答:“这是东华书院案的同案犯之一。作为山长,虽然没有参与青楼经营案,但是对凌霸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积极寻找寒门子弟,玩弄朝廷对寒门子弟免保的规矩,逼他们参加县试。”
“皇上圣恩,只将这些夫子以及夫子家眷罚没为劳工。”
苏琮闻言垂首看看带着希冀的洛千金,又看看神情呆滞的夫子,亦或是面带愠怒的夫子,亦或是心有愧疚的夫子。
但不管众人什么脸色,苏琮表示自己这一刻都不放在心上,他只是需要输出自己的观点。
毕竟有些事情,他不解释,恐怕就会让人误会,就会被人造谣生事。
眼下作为东华书院前嫡传弟子,恐怕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洛小姐,您听清楚了吗?按着律法,是罪有应得。”苏琮话语带着些寒意,声音都有些冰冷:“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认得出一个十岁被要求戴罪立功的人?”
洛小姐迎着犀利的目光,话语一顿。
洛家的兄长,见状带着愠怒开口:“不过成王败寇而已!苏琮,你苏家多少烂摊子,帝王不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一声声的带着尖锐指责的话语来袭,苏琮倒是面色不变:“你清白,那为何先帝爷时期朝政混乱你们不开口啊?”
“大家都是乌鸦,你就别装清贵装君子了。”
苏琮横扫流放的众人:“苏家就是有好祖宗,就是有丹书铁券,你们羡慕吗?你们嫉恨的话,那去抛你们祖坟啊,去质问你们祖宗更为合适。”
“与我一个草民一个商贾又有什么干系?”
说完这话苏琮都不去看人什么表情,径直转身往驿站内走。
思恩不解,斜睨眼衙差:“你们精心来本同知面前演戏啊?那就好好审讯,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厉害。”
衙差闻言吓得两股战战,直接跪地:“不是……不是大人明鉴,卑职没有啊。我们这群人呢都是按着既定行程,来补充食物的。”
“大人明鉴啊。”
思恩看着磕头的衙差一行人,直接吹了个口哨。示意锦衣卫带下去好好审讯。
等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带走后,思恩才入内问苏琮没事跟流放的囚犯聊什么天。
“暗中关心我的人,知道我如此无耻,他们以此攻讦我,我不就心中有数了?”苏琮低声:“苏家先前有罪也是事实。抵死不认,倒不如开心炫耀祖宗成器。”
“再说了苏侯爷是自己实打实考上来的。”
“被削了五品官,自己考了状元得了六品官。甚至丹书铁券还在国子监供奉着。如此不算戴罪立功的话,那什么才算?”
思恩点点头:“看来肥田的事情真很重要。这还没出闵越,就开始刀光剑影了!”
苏琮:“接下来咱们小心些。您干脆让护卫护着番薯,确保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到达京城。”
“有数。”
思恩又仔仔细细安排了一番,且还如法炮制将各种表格交给颤抖的老农:“好好填,想想表格可怕还是锦衣卫可怕。”
“表格!”老农表示自己不想回想颤颤巍巍写字的痛楚。他一个庄稼人,是真学不来写字,也学不来官话啊。
苏琮瞧着浑身发自肺腑畏惧的老农,默默回房间喝茶。
他也是出了京,开了眼见,算彻彻底底明白人的多样性。有人天生喜欢读书有人见了字就脑袋疼。哪怕好处多多,榆木脑袋也真不开窍!
感慨着,苏琮想想自家不爱读书的“崽”,气得一夜好眠。
毕竟对比一下其他不成器的,苏敬仪起码逼一逼,还能考县试第八名呢!
翌日,苏琮穿戴整齐,跟思恩见了到达驿站的闽粤总督王向导,亦也是继后之父,受封承恩公。
说来王大人是出身世家,乃是大名鼎鼎的太原王氏。据闻也没什么世家子弟的傲气,一心为民,在先帝主政的晦暗时期,将川蜀经营不错。后来便被帝王一路提拔,到闵越总督位。
此番进京,小道消息倒是颇多,说是要入阁了。
“草民拜见王大人。”
“卑职见过承恩公。”
王向导听得两人行礼问安声,甚至苏琮还直接颇为恭敬跪地行礼。他面带微笑,是直接起身将人搀扶起来:“琮大侄子,你如此自谦可折煞老夫了。”
听得这声带着亲昵亲友向的呼喊,苏琮愈发恭敬:“回大人的话,琮不过一介庶民,能够得帝王开恩立功科考,便是天大恩情。故此礼不可废!还望大人您见谅,昨日……”
苏琮字字清晰,将质问重复了一遍,红着脸愧疚状:“岂能因草民在连累帝王英明受损!”
“岂有此理!”王大人听得这番话面色都黑了些:“还真是贼心不死。此举肯定背后有人精心设局!来人!”
“还望承恩公您放心,卑职已经派人处理干净了。”思恩看着面带愠怒的王大人,想了想,抱拳回道:“一群愚蠢的人不知道背后谁设计的,故此卑职直接将人杀了!”
王大人吩咐的话语一顿,看向思恩:“杀了?”
“自然,我有帝王令牌。锦衣卫调查不出,杀人以儆效尤,让其他流放的罪犯心生畏惧,也是可以的。”思恩淡然道。
王大人闻言沉默一瞬,硬生生挤出微笑道了一句少年英才后,边笑着说起来:“说来不管什么阴谋诡计,最为重要还是自身本领硬。那县试被污蔑舞弊一丝,大周贵族少年们便应对的极好。”
“我原来都还有些震惊。但今日一看琮大侄子气度,又想想大侄子你这些年的功绩,反倒是信了,相信苏侯的教养。说来这通身气度,那真是端得百年世家与国同岁的底蕴。”
“您谬赞了。”苏琮听得这字字似乎有深意的话语,强打精神应对,但感觉自己心里对田野便越了些向往。
还是种田,还是搞粮种增产播种简单!
思恩听得出苏琮话语中都有些敷衍,干脆就摆出言行无忌的莽夫模样来。毕竟锦衣卫是帝王刀,只对帝王和颜悦色!
哪怕双承恩公府的宝贝曾孙,帝王心心念念的宝贝疙瘩,他都照打不误,抢了糖葫芦还当着人的面吃呢!
把小屁孩气得哇哇哇大哭。
所以一个继后承恩公,他也没啥好怕的!
瞧着两个似乎配合无间一唱一和的小油条,王大人也止住了自己试探的之心,反正对他来说来日方长。于是叮嘱了几句行程后,便示意车队启程了。
坐上车后,思恩瞧着做算术的苏琮,想了想干脆暗号问【感觉老王像是挺在意真假少爷的事情。大周贵族四个字,那说得可是抑扬顿挫!】
本想继续做一套算术,但转眸间撞见真假少爷一词,苏琮缓缓吁口气,干脆道:“你知道的。我和敬仪还在争到底谁当爹呢!”
“我儿子成器,我除了骄傲还是骄傲啊!”
思恩想想自己知道的辈分之争,恍恍惚惚好半晌。但想想自家师父最近越发暴躁的家书,他还是凑苏琮身边,好奇问:“我师父都在催我成婚,家书里给我夹各家适龄的千金。你的婚事呢?”
“你们会不会因为婚事而闹矛盾啊?毕竟你们同龄!”
迎着思恩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的眼神,苏琮沉默一瞬,发自肺腑道:“不会!哪怕帝王赐婚,我也会拒婚。眼下并不是我成婚的时期。粮种还要推广实验。这些新找到的粮种肯定不能立刻马上大规模实验的,因此还得像先前一样薅安定伯这些人的羊毛。先让他们在自己农庄上实验。”
“等过了两年三年,连带土壤性子都有些摩挲探究出来后,才能朝地方推广。不然若是新粮种种植后,毁了农田怎么办?”
“因此我起码五年内,都还得忙。”
“什么?”思恩震惊:“你不去参加科考啊?苏敬仪都县试第八名了,我师父甚至异想天开还催我去参加文科举!”
“过年提早出发,二月份参加金陵县试,四月份参加府试。然后在回琼州。等琼州研究透彻了,再返回江南研究土壤。然后顺道把院试和乡试参加了。只要时间掐算的好,回去考试外加研究江南粮食为何丰收,还是可以一举双得的。”
思恩吸口气:“厉害。那你……”
“我从小宅斗见多了,对那些生理也没兴趣。”苏琮凉凉道:“就像您一样。有美人攀附上来,您不说还是练刀爽快?”
闻言思恩点点头:“有道理。真不知这些大人催什么婚。像我更是以后脑袋要别裤腰带上,认真替主子办事的。哪有时间去哄叽叽歪歪的夫人。”
“没错。”苏琮很认真,甚至还小声道:“说句胆大的话,哄媳妇都不如把心思用来哄皇上,拍皇上马屁!没准我还能得金饺子呢。哄夫人,像那荣玉娇,除却次次仗着身份权势压我还会干什么?”
“有道理。”
两人聊得贼开心,还约定一起抗婚,琢磨“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大周版本“百姓未四菜一汤,不成婚”!
与此同时,王大人在马车内,也跟自家嫡长孙王秋旻叮嘱,示意人好好跟苏琮还有思恩和睦相处。
“苏从斌,到底所有人都小看了。”王大人表情凝重:“这回进京,咱们得步步稳打稳扎,不可贸贸然行事。”
王秋旻郑重无比,表示自己会好好跟苏琮和思恩相处。但想想自家祖父的盘算,他还是有些纠结,小声道:“祖父,孙儿愚钝。苏琮纵然粮种以及亩产都不错。可目前到底是一介白身,您要将小姑姑嫁给他,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的拉拢了?”
“咱们家目前没必要如此拉拢苏琮吧?”
大皇子还小这五个字,王秋旻想了想,到底没胆直接说出来。毕竟一提及这件事,就算琢磨夺嫡了。
可帝王目前才三十五岁,还年富力强的!
尤其是以定国公一派长寿来看,这……这挺能活的!
“到京城先看看苏敬仪。”王大人闻言,笑得意味深长:“皇上拒绝了苏琮,总不好连退而求其次的苏敬仪也给咱们拒绝了。”
“我的目的是将你小姑姑嫁给苏敬仪。”
“什么?”王秋旻惊骇瞪圆了眼:“这……这虽然听闻颇为努力县试第八名。可到底不如苏琮啊。苏琮实打实的功绩,也实打实的能耐。就凭起找到粮种一事,只要顺遂推广,来日封个爵都有可能!”
“可苏敬仪是实打实的苏侯亲儿子!血脉关系天生的。”王大人闻言欣慰过后,抬手点点太阳学,示意自家孙子多转个弯:“咱们跟苏敬仪联姻,苏从斌就算再能耐,他会琢磨宫中那位苏贵人吗?”
“可……”
“哪怕日后有人想要过继个孩子给苏贵人。但苏家也只会也只能支持大皇子!所以咱们也算直接釜底抽薪,来一招一劳永逸!”
“苏家两代后宅太乱了,这么求姻缘是不是更加明显?”
王大人听得这话,笑了笑:“后宅乱而已。那第三代荣国公,就连定国公鄙夷过后都会感慨一句与国还行。”
“想想在先帝朝被削军权,甚至死亡的将军。”
“想想你自己。”
“男人的爱情,可信吗?”
王秋旻直接傻了。
“我这回把你带京城,也是让你好好开开眼。京城这权势巅峰的战争啊,残酷又刺激。你切忌切忌不要以史为鉴先入为主。好好琢磨……”王大人边说,甚至视线都看向京城的方向。
觉得自己是能够隔着千山万水,窥伺到京城的一举一动来,甚至揣测出日后的发展趋向。
京城内浑然不知自己从贵族大龄剩男又摇身一变成香馍馍了,苏敬仪展示过自己骑马的“天赋”,惊得小师父秦延武哇哇哇感叹后,便积极去看比赛了。
因为朝廷台筹办大周四大才子选拔赛之大兴县海选比赛开始了。
因有帝王金口玉言稳定为主,因此苏敬仪是安分无比的,没借此机会弄一个“体育场观众席”,是昂着脖颈,踩着凳子,围观比赛。
说来大概是被帝王连消带打怕了,各家子弟只要附和参赛条件的,是全都来比赛了。
虽然闹不少闹笑话的,但也真有不少文武双全,真材实料。
还长得好看的!
一曲终了,苏敬仪激动拍掌,止住安可的呼喊,只双眸亮晶晶的瞅着,跟同样踩高高的秦延武交流:“这曲子谈的真好听。”
“挺有杀伐之气的,适合军中演出!”
“这太英俊了,得亏成亲了,否则又是个看杀卫阶!”
“……”
第一场海选结束。
苏敬仪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下了凳子。瞧着秦延武潇洒跳下凳子后,他示意长随将折叠木凳收好,便去找不够参赛标准的凌敏。
凌敏还是挺忙的。忙着发糖葫芦外加敲印章,让百姓们都知道有浪子回头这件事。除却凌敏外,其他几家因通州驿站因家有纨绔贡生的精英子弟们都在。
众人冲苏敬仪含笑点头后,边继续微笑发糖葫芦了。
苏敬仪和秦延武也分别拿了一串糖葫芦。
秦延武还指指自己手腕,非常积极:“给我也敲一个才子的印章!”
说来这个印章来源还是敬仪想出来的。因为普法宣传需要,所以就想着借着这回百姓也不少,前来的百姓若是愿意的话就在手上敲一个印章。
才子两个字就可以这么学起来。
凌敏闻言笑着给凑热闹的秦延武手背上敲上一个印章。
苏敬仪见状笑笑。
刚开口说话时,就见一个小姑娘怯怯靠近,看了一圈,小心翼翼靠近秦延武,昂着头:“哥哥,能给我……给我……”
“来,糖葫芦!”秦延武听得呼喊十分积极,踮起脚尖拿起一串糖葫芦,递给前来的小姑娘,道:“不要怕!”
“不……不是,爷爷给我拿过糖葫芦了,我……我想要印章。”小姑娘瞧着笑盈盈的秦延武,瞧着随着人递送糖葫芦映入眼帘的印章,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颇为激动的开口说了出来:“我……我也想认字!”
递糖葫芦的秦延武:“好。你先拿着糖葫芦,我给你敲一个。”
边说他去拿印章。
凌敏见状轻声:“这是才子印章,咱们没刻才女。”
秦延武眨眨眼。
苏敬仪也眨眨眼,小声:“不能给女孩敲印章吗?”
凌敏迎着接连想起的两声困惑,侧眸看向自己随行的几家嫡长。
“这……才子专指男的。且孩子小就算了,给女子敲印章,都有些轻佻感。”
“那就更让女孩子自己敲印章。要知道才子都是女孩子生出来教出来的!”苏敬仪瞧着带着踌躇的几人,面色决然,眸光笃定:“二十八孝好几个都是孝母呢!还有孟母三迁,没有孟母,孟子能成器吗?”
闻言,秦延武积极无比,把印章放在桌边:“小妹妹你自己拿,自己敲,以后自己当才女,然后生个才子!”
听得这声声都带着祝福的话语,前来的小姑娘踮起脚尖拿起印章。握紧在手里后,她见众人都没有反对,当即狠狠松口气,而后小心翼翼的在自己手背上也敲下一个印章。
望着手背上显露出来的图像,跟哥哥们一样,小姑娘眯着眼笑了笑:“谢谢哥哥们。我会努力做才子的!”
“好,糖葫芦你拿着。”
“这……我爷爷给过我拉。说规则一人只能领一串。”
秦延武瞧着说完就捂着手跑走的小姑娘,垂首看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带着些依依不舍,慢慢递回给凌敏。
他……他也只能吃一串的,吃多牙疼。
“真棒!”
苏敬仪瞧着这一幕,嘴角弯弯。而后便忍痛割舍看海选热闹,积极无比的加入送糖葫芦和敲印章活动。不管是谁都敲。毕竟没准就在哪个小姑娘心里留下一道精神支柱呢,以后以此为奋斗目标呢?
但敲来敲去,等三场海选结束,选出两百号才子后,苏敬仪复盘总结时,忍不住叹口气。
男孩子,挺多人带出来看热闹的。
但女孩子带出来看热闹的都极少!
哪怕口口相传,有免费糖葫芦拿,但男孩女孩比例看起来悬殊极大。且前来拿糖葫芦的好几个都没来得及吃一颗呢,就被兄弟们拿走了。
想劝都没法劝。
毕竟开口劝了,小女孩回家都不知道会遭受什么。
“好难啊。”苏敬仪暗暗叹口气。
他目前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积极蝴蝶稍微影响身边人,做到些一视同仁。然后就是盼望苏琮回来了!
毕竟小说男主啊!
肯定会有办法的!
等着盼望途中,苏敬仪扫眼换了大场地的场所,止住卖折叠小板凳的心思,观看了二公比赛,然后安慰惨遭失败的吕勉和祁茂。
“二百名进五十名,是真的残酷啊!”吕勉叹口气。
“不参加比赛都不知道,竟然卧虎藏龙!”祁茂感慨:“那些文臣世家子太拼!”
“你们拼不过吗?”凌敏一行人震惊。
“他们豁出去头悬梁锥刺股的,你知道他们怎么记忆吗?”一想起自己集训时期撞见的事情,吕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每天起来就背一遍,互相抽背各种米的特性,生长习性。据说为了防止考官出题比较偏,他们家长引经据典,都从夏朝开始翻典籍。”
“他们睡觉的时候枕着农经!”
苏敬仪:“……”
果然不管何时,“高考指挥棒”永远能够倒逼家长!
尤其是鸡娃的家长!
“你们就没说一句小心毒饺子吗?”苏敬仪问:“我爹据说青官处考核都不太好过。”
带着打趣声说完,苏敬仪就见吕勉和祁茂两人表情是格外的复杂,“怎……怎么了?不会跟我说他们也学会包饺子了吧?”
“某些人,闲着没事捏泥巴锻炼手感。”
“用泥巴做棋子,下棋。”
“这还不是最极端的。某些人把抓药方的小秤拿到了厨房。甚至还得意洋洋说自家厨倌研究出了最佳的饺子馅料斤两。跟抓药方一样,确保不会多不会少,不会再被适量一词困扰!”
苏敬仪:“……”
苏敬仪佩服的捂上嘴巴。
好家伙,才子比赛还卷厨师!
于是苏敬仪对卷王比赛更加好奇了,想要看看到底卷出什么牛逼人物来!
看着看着三公结束了,四公结束了,五公来了。
十二个人大厮杀五子棋!
简单易懂又惊心动魄的比赛过后,苏敬仪瞧着俊貌的大兴县四大才子,表示佩服。
好看又有才华!
美滋滋追完比赛后,苏琮也回来了!
苏敬仪开心无比,直接带队“杀”到了通州驿站。
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苏琮爹,苏琮仇敌,苏琮的大侄子还积极,也消息灵通着:“知道驿站食材不够,本侯厨倌自己会烧,苏琮爱吃开水白菜!箱子豆腐!还有烤全羊,都准备上!”
第82章 真好,我还是有家的孩子!
话语铿锵有力,透着些对苏琮的亲昵,但也夹着十足的矜贵傲慢。而驿站的小吏们却是围绕在开口之人身旁,带着些拘谨不安。为首的驿丞更是唇畔张张合合,明显有话要说的模样,可眼中的畏惧却也是真真实实的。
如此截然相反的态度对比,以致于整个大堂都充斥着以权压人的压抑氛围,对苏琮这样“戴罪立功”的人来说十分不友好。毕竟大庭广众之下,除却驿站等工作人员外,还有往来的官吏。
眼下这些人充当着背景墙,不开口说话。但眉眼间流传的复杂眼神,都可以做套阅读理解了。
苏敬仪横扫一圈现场,而后眉头一挑,目光幽幽的看着开口自称本侯的人。
当即心中“咯噔”一声。
苏从斌要他死记硬背的族谱里没这号人物!
因为这侯爷,特别胖!
不太健康的那种超级胖!因为胖,连五官都显得格外小,尤其是眼睛,都快成眯眯眼了。
也无法凭借衣冠配饰识人,因为第一眼只能惊诧人格外臃肿的体型,举手投足间似乎都能把衣服料子撑破的肥胖!
“这……”苏敬仪故意拉长了音调。借此时期,他飞速绞尽脑汁搜索相关记忆,但想了又想,还是记不起来是哪号人物。于是他飞快寻求外援,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凌敏。
凌敏开口声音都还有些恍惚:“敢……敢问可是安乐侯?”
此言*不亚于惊雷,震的苏敬仪脑子空白一片,愣愣的看着貌似是安乐侯的……的大胖子!
说好的虎头虎脑粉妆玉琢呢?
就在苏敬仪震惊时,安乐侯沈安安闻言横扫了行礼的凌敏,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凉凉道:“安定伯的好孙子?!”
凌敏闻言眉头微微一拧,而后手肘也飞速碰了一下苏敬仪,示意可能来者不善!毕竟据闻安乐侯自打得苏琮救命之恩后,是恨不得化作小尾巴黏在苏琮身后的。真假少爷曝光后,镇国长公主差点耐不住安乐侯的央求,要开口收苏琮做养子!据说还是定国公出面拦截,这件事才作罢。
苏敬仪点点头,瞄了眼秦延武。
就见神色不虞的安乐侯对秦延武倒是表情和善几分,“大侄子,你给叔叔弯腰行礼就客气了啊。”
被唤做大侄子的秦延武此时此刻也有些恍惚:“安……安叔,几……几月不见,您……您……您好像越发健壮了些?!”
确切说胖的过份了!
哪怕走富贵闲人道路,但……但……但太胖了不好看啊!
秦延武暗暗叹息。
说来安乐侯是万亩地里的一根苗,金贵的很!且镇国公又不愿人继承家业,打打杀杀,镇国长公主更恨不得把自己幼年遭受的苦全弥补在唯一的崽身上。外加上皇上当舅舅,对这个唯一外甥也颇为疼爱。
因此沈安安算得上真正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外加上沈安安先前还被人设计落水,还是在他们秦家落水!要不是苏琮豁出去命把人拽起来,恐怕他们两府亲戚情分都能断个干干净净了。虽说查明了真相,但此后沈安安就被父母护的更加如珠如宝,除却逢年过节无法避免的宴会外,甚至鲜少出门。
出门都是要带全副公主仪仗的!
因此算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过沈安安了!
秦延武回想着自己上一回见到人是什么时候,边积极引荐:“安叔,这便是表叔祖的儿子苏敬仪!”
“敬仪也年轻,咱们私下各论各的也行!”话语最后,秦延武还带着些与有荣焉的骄傲。
安乐侯闻言眯着眼幽幽的盯着苏敬仪。
苏敬仪听得耳畔炸响的辈分关系,恍惚回过神来。压下尖叫咆哮画像造假的腹诽,他缓缓弯腰:“见过……”
还没等苏敬仪斟酌好称呼,便听得一声直白挑衅的话:“苏敬仪,苏侯,大器晚成苏侯的亲儿子嘛!本侯在画像上见过!今日一见,长得倒还真是人模人样的,有祖辈传承啊!”
闻言,苏敬仪瞬间面若寒霜。荣玉娇也算秦家忌讳的话题之一。沈安安从血缘关系来说,也得喊老爷子一声舅公。这当孙辈的,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就这么漫不经心的揭伤为乐,还当着秦延武的面,看来脑子的的确确是被门缝夹过!病的不轻!
感受到身边某人瞬间爆发的战斗力,秦延武吓得拽着苏敬仪的衣袖,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沉声道:“冷静!冷静!”
凌敏瞧着秦延武都对“祖辈传承”一词不做联想,于是立马反手扣住苏敬仪另外一只手,低声解释:“他爹娘在护犊子一事上没有任何理智的!全京城都都知道!想想我三叔!我三叔当初直接无视苏侯呢!安乐侯比我三叔还牛。那种……那种……”
秦延武瞧着凌敏绞尽脑汁都无法形容某些人如何宠溺,当即愤愤举例说明:“我吃糖葫芦吃多了,曾祖会凶我的!但是镇国公他们夫妇凶太医!就连皇上都让钟指挥使打我手心!但要是安乐侯偷吃糖葫芦,皇上会让钟指挥使去打卖糖葫芦的小贩!”
我曾祖说这样不好,都宁可把无恙小叔叔送西北养病去了!
最后一句话,秦延武倒是没好意思当众说出口。毕竟皇上宠秦无恙也是同样的偏心眼,只会凶太医!
如此直白生动的例子瞬间描述出熊孩子熊家长一词,苏敬仪双眸都瞪圆了。他缓缓吁出一口气,让自己胆大的看向皇权双标之下长大的安乐侯。
安乐侯迎着苏敬仪望过来的眼神,傲然一昂头,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怎么,基本礼仪都不懂吗?”
瞧着映入眼帘的金光闪闪的牌子,代表皇权至上威严的金牌,苏敬仪边跪地行礼。但他眼角余光却看见了愈发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匍匐的小吏们。见状,他心中焦虑不安倒是愈发大了。
苏琮在外辛辛苦苦四年,可不能因为这点破事被毁了!
想着,苏敬仪边慢慢悠悠站直了身,甚至昂头直勾勾的盯着安乐侯,一字一字问的极为尖锐:“侯爷,冒昧问一句您这回来是想要弄死苏琮吗?”
冷不丁听到这话,安乐侯迎着苏敬仪鹰隼般锐利的眼,瞬间火冒三丈。因为拍案而起的动作幅度过大,以致于全身的肉都肉眼可见颤了起来:“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颠倒黑白的!本侯……本侯……”
狠狠喘口气,安乐侯抬手拍了拍气得一起一伏颤抖的胸膛,继续怒吼道:“可不像某些人那么黑心肝,我来是给苏琮撑腰的!你们苏家不要苏琮,苏琮给我当哥!”
苏敬仪看着只轻轻一动,额头都溢出密密麻麻汗水,说句话都喘的安乐侯,没忍住回想了一番镇国公魁梧的身躯。
镇国公是很武将的体型,看着就健康有力的!
父子俩的对比,实在太触目惊心了!
苏敬仪眼角余光瞄了瞄秦延武,又看了看凌敏。他知道礼仪教养,但正常人都知道爱美之心吧?
借着精英子弟的俊脸洗洗眼睛后,苏敬仪狠狠吸口气,耐下心来发问:“安乐侯,您给苏琮撑腰之前,您难道没把苏琮敲登闻鼓的那场案卷反复研读吗?苏琮明明白白说了,从太、祖爷那一辈开始论关系,他跟我爹算平辈!”
最后一句话,苏敬仪恨不得怒吼进在场所有官吏耳朵里!苏从斌捏着鼻子默认某些辈分,也是害怕子不越父这条规矩拦了苏琮仕途。
在场官吏们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垂首敛声屏息。有些人甚至走的悄然无息,唯恐像传说中的通州驿站之战一般,自己收到了牵连。
与此同时安乐侯震惊了。登闻鼓他知道,但当年他城外庄子陪着老娘散心,没法给苏琮支撑!至于案卷,那是什么?
瞧着人小眼睛里透出的迷茫,愚蠢清澈的茫然眼神,苏敬仪气得想起了小说剧情。
小说里安乐侯算苏琮的金手指之一。但不是正常的直接给主角开挂的金手指,是属于“盲盒”金手指——就是有时候帮苏琮扫清障碍,比如提供皇家藏书阁阅读的名额,比如苏琮被贬北疆时,安乐侯作为镇国公的唯一崽杀过去陪伴苏县令,集中沈家的力量帮助苏县令在十年不到时间成长为苏总督;有时候也会好心办坏事给苏琮结仇,比如苏琮的婚事挺坎坷的,其中就有安乐侯眼高于顶认为不配的缘由。
简言之苏琮没有外部危险时,安乐侯就是最大的坑货!
而苏琮对待安乐侯的态度,从一开始单纯的少年时期乐于助人,到无奈躲避安乐侯背后的权势,到最后孤家寡人,被安乐侯依旧炽热的一腔义气所感动,倒是认认真真替人规划未来。在苏琮老妈子的指点下,安乐侯长了半个脑子。
因此小说里,安乐侯算领了“苏琮大儿子”的戏份。
当剧情介绍浮现脑海时,苏敬仪抬手按着额头不知何时突起的青筋,咬牙切齿强调:“他跟我爹算兄弟!这辈分关系,是通过登闻鼓昭告天下的!你现在口口声阴阳怪气抱错的事情,还在驿站在这朝廷修建的地方,代表朝廷的地方,你知道律法规定吗?”
“老子来京城第一课就是学驿站的规矩!!!你心心念念的苏琮教导的!”
“你带厨倌在驿站埋锅做饭,你把驿站视作什么?你打算玩烽火戏诸侯吗?”
“你这看起来是像给苏琮撑腰吗?你是在恨不得苏琮死!”
最后一声“死”,苏敬仪是愈发拔高了些音调,带着些渲染的凄厉,悲壮与愤懑。驿站的小吏们闻言倒是齐齐松口气,甚至有人眉眼间都带着些笑意。毕竟他们驿站可是归兵部管辖。兵部前任尚书又是定国公。这定国公跟镇国公的关系吧,就一直比较敏感。且安乐侯他又有帝王令牌,这若是……总而言之,这就是矜贵的主。
眼下苏敬仪开口点名了律法规章,那他们倒是可以按律办事了!不用担心得罪镇国公夫妇!
与此同时,安乐侯听得这话,却是脸气成了猪肝色,咆哮道:“你胡说八道!本侯让苏琮回来能够吃上热乎乎的爱吃的饭菜,有什么错?”
“我看你才想让苏琮死!你没骨头吗?不知道安定伯跟你家什么关系吗?竟然跟安定伯的孙子为伍?!”
说着,安乐侯双眸簇着火焰,狠狠的瞪了眼苏敬仪。
苏敬仪瞧着再瞪圆也不过大肉脸里镶嵌一颗芝麻粒的安乐侯,感觉自己都气得灵魂直接升天了。这种非黑即白,杀伤力强大,手持金牌的熊孩子,到底是谁放出门的?!他果然跟精英待久了,忘记了物种的多样性!
“我不跟他为伍,难道跟你为伍吗?你口口声声苏琮,认苏琮当哥,你知道苏琮的难吗?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子不越父?要是旧事重提,你要他一辈子屈居我爹之下吗?你知道他小小年纪离家是想要给商户苏家改换门楣吗?你要毁了他的心血吗?”
听得这声声愤懑的话语,凌敏都忍不住替苏琮感叹一句可怜了。要是他们今日来得慢了一炷香时间,没准苏琮辛辛苦苦四年,都抵不过安乐侯这一场埋锅做饭!
可惜眼下他不能开口说话,免得让一根筋的安乐侯再揪着苏凌两家的愁与恨。
于是他背手越过苏敬仪,轻轻拽了拽秦延武,示意人劝两句。
秦延武收到暗号示意,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驿站除却马匹外是空空荡荡的!
见状,他忽然间感觉自己脚都好像浸透到冰窟中了。甚至这一股寒意从脚丫子直接袭击天灵盖!
秦延武面色都白了两分,看向安乐侯的眼神都带着些谨慎与不安:“安叔,其他不提,您冷静!您好好想想,您怎么忽然出府了?镇国长公主姑奶奶呢?您出门她一般不是会跟着吗?咱们要小心啊,万一又掉入坏人设的局里怎么办?!”
“驿站加餐,你让闵越总督怎么想?您既然知道苏琮今日到达,难道不知道是帝王开恩,让他随闵越总督,随承恩公的车队进京吗?”
“闵越总督怎么想管我什么事?”安乐侯瞧着自己曾经好友的大侄子面色惨白的,满脸担忧的模样,也回想起自己当初被人忽悠掉入定国公府湖中一事。但那件事,是因为番邦钉子埋伏在他身边,打算挑起战乱。
为此他老爹已经是再三强调好多遍了沈家祖坟冒青烟冒一回富贵五代就已经是天恩了,沈安安就是个纨绔。对沈家而言,可以各种宠。但要是番邦敢作乱借此威胁,沈安安干脆自尽!
因这教育理念之下,皇帝舅舅都对他颇为疼惜的。所以承恩公又如何?
他安乐侯,还能为天下安乐直接死亡呢!
倒是不知安乐侯的教育是秉承享乐一天慷慨为国而死,苏敬仪此时此刻听得安乐侯漫不经心的反问,自觉自己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
凌敏眼疾手快按住苏敬仪肩膀:“冷静!冷静!对付一根筋最好的办法是找家长!”
边说抬手比划了一下,前来保护他的亲卫已经飞奔回城了。
秦延武见状赶忙挥挥手示意驿站驿丞们离开,而后使出力气拉着安乐侯到角落。确定周围勉强算安全后,他低声强调:“安叔叔啊,承恩公怎么想很重要的。您算算琮叔几岁了?我听我曾祖说,琮叔这回可争气了,粮种和肥田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功绩。所以有可能皇上会赐婚的!在京中适龄的千金也就那么几家!”
说着秦延武都颇为忧愁,抬眸看向安乐侯的眼里透着浓浓的不解:“您既然认可琮叔,那总得关心琮叔的婚嫁吧?”
“您这么莽。万一让闵越总督生气了怎么办?到时候您赔他一个媳妇?我姑奶奶您娘认养子容易,但给养子找媳妇也难啊。说句胆大的,您定亲了吗?”
安乐侯迎着最后言辞犀利的提问,表情瞬间一变。他目带着警惕,抬眸剐了眼不远处的凌敏,又瞪了眼苏敬仪,也低声回答:“你知道这些事,你还没良心的跟着苏敬仪一起玩?知不知道啊?苏敬仪都进宫了,据说祖母直接包了一个大红包,算认可他了。苏琮都没有这待遇!”
因他祖父祖母战亡,所以为了亲昵也是为了能占宗亲制度的便宜,以后当双爵爷,所以他是喊太后祖母的!
可太后祖母现在疼的人多了一个了。
老不羞的苏从斌,跟他们小辈抢红包!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瞧着浑身都写着必须同仇敌忾生气一句话的安乐侯,秦延武倒是不好意思说真正的红包是在秦家宗祠给的,是当着他的面直接给的。
“这……这……”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我听说苏从斌给苏敬仪求娶公主,却是丝毫不管苏琮死活!”安乐侯眉眼间都带出凌厉的杀气,诉说自己最为窝火的一件事:“要把苏家所有东西都给苏敬仪,跟苏琮一点情谊都不讲!”
自打苏琮奋不顾身救了他之后,他可撺掇亲爹暗暗观察过苏琮了。
苏琮可用心了,每日寅时六就起床,习文练武。几乎是风雨无阻,勤耕不缀。这么用心就罢了,苏琮还十分孝顺,十分听苏从斌的话。否则他都让爹把苏琮要过来当徒弟,当养子了,结果苏琮拒绝了。
苏琮一言一行都是想着如何光复苏家门楣!就算放弃自己文武秀才的名分,也毫不犹豫,甚至还拒绝镇国公府的相助!
他至今还记得人那双眸熠熠的模样,一口一句爹的虔诚与崇拜!
结果苏从斌呢,倒是各种坏水,六亲不认!为了攀龙附凤,连自己女儿都能送进宫当丫鬟!
听得安乐侯似乎从骨子里往外溢出的愤懑与委屈,秦延武闻言瞳孔一震:“您……您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啊?苏侯他敢求娶公主,我曾祖都恐怕要扇他一巴掌!”
说着秦延武很肃穆:“我曾祖说鉴于苏家某些德性还得要防一代的!且苏侯也知道苏家两代后宅不宁,不好替子求娶,所以琢磨苏敬仪自己上进考取功名,等二十岁过后再商讨亲事。至于苏琮,若皇上无赐婚旨意那就请曾祖帮忙相看。”
“因此,您这个小道消息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设局!”秦延武末了,理智的分析,边追问道:“您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安叔,咱们年轻人都长嘴巴的,有什么误会要直接当面说个清清楚楚,别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话语还有些焦虑。
在不远处偷偷竖起耳朵倾听的苏敬仪和凌敏闻言,也忍不住不安起来。这又有针对苏家亦或是针对肥田的算计?
想着,两人视线都不由得带着希冀看向安乐侯。
安乐侯却是只抓自己关心的话题,迫不及待问道:“你说定国公帮苏琮相看?”
“对啊!曾祖借此机会手把手教我,教我什么是门当户对,什么是四角俱全,什么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婚嫁不光女儿家是第二次投胎,对于男儿家也重要,是会影响三代的。比如苏家有个荣玉娇,连带苏敬仪婚事都耽搁了。”
看着说的振振有词,口吻甚至有几分像自己操心老娘一般,叨叨不休,安乐侯愈发狐疑,甚至抬手拽了一下自己头发,“不可能啊,我在宫里听得真真切切的,说苏从斌豁出去求娶公主,甚至皇帝舅舅还答应了,都开始准备嫁妆了!”
听得“宫里”一词,秦延武震惊,扭头看向苏敬仪:“不可怕吧?听说苏敬仪二十岁娶妻是会被克死的。所以肯定是有人设局害我们了!”
“现在国泰民安的,害我为什么啊?”安乐侯也顺着秦延武的视线,瞥了眼苏敬仪:“再说了,苏家要不是祖母疼爱,不就是区区一个状元吗?算能耐吗?”
苏敬仪迎着望过来的愚蠢清澈小眼神,感觉自己的耐心都要快接近为零了,问凌敏:“家长什么时候能到?”
凌敏小声:“再熬一熬吧。我不敢去请公主,请镇国公!镇国公最近兼职吏部尚书,所以亲兵要跑两个地方。”
苏敬仪闻言硬生生咬牙挤出微笑:“咱们能够开一间驿站客房等吗?在大堂实在太隔墙有耳,让人猜测了。且算算时辰,总督一行快到了!”
他们三作为小辈来跟苏琮会面,不算逾越。且他们前来也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告诉其他合作农田的相关数据,是为了诉说京城最新的风云动荡。亲戚间久别重逢叙感情都是第二位,目前第一位是粮种,是肥田增产!
有些事情,写在纸上容易留把柄,他们来口述更为安全可靠。
知道自己肩负信使任务的凌敏也担心,回道:“延武可以。他也有帝王金牌,可以便宜行事。”
苏敬仪差点骂出声来。
这金牌是批发的吗?
一个时辰后,驿站外一里外某个小土坡。
镇国公面色沉沉,抬手指指自家独苗苗的脑门:“沈安安,你老子说多少遍了。苏琮回来是因为粮种。这是大事情!等这件事忙完了,我就想办法把你塞苏琮身边,让他带着你好好读书练武。你咋不把亲爹的话放心上,听几个小宫女叽叽歪歪,就冲驿站来了?万一让某些所谓的老狐狸知道咱北疆也在偷摸大规模开荒试验,怎么办?咱们这些数据被人一把火烧了怎么办?”
“还有你竟敢出门还不打招呼,你娘都急疯了!”
说着镇国公是真想脱下鞋子直接抽人一顿。
知道自己差点毁了大事,安乐侯耷拉下脑袋。但一听亲爹话语中的埋汰,他又不开心了:“我都十五了!秦延武才几岁!他出门一个人都不带!我起码还带着护卫八个呢!”
“苏敬仪和凌敏不是人啊?再说了,他身后跟着一串。比你多!”镇国公抬手朝半空中点点:“起码二十个以上。他小命比你贵!”
闻言,安乐侯直接翻了个白眼,“对对对,他小命贵。他……爹,延武小命贵我理解,甚至延武娶公主我都理解呢。可我就不解了,苏敬仪娶公主这种离谱的谣言为什么能够在宫里传的有鼻子有眼啊,害得我都信了!”
说着,安乐侯讨好的拉了拉亲爹的衣袖,“爹,我……我就是听得太生气了。”
“你知道离谱你还信啊?”镇国公气得抽抽:“你这个脑子这么长的?”
“不是您说的,越是离谱的没准就是真相!”
镇国公迎着还诉说的振振有词的儿子,气得反手拍拍自己胸膛,低声:“这件事你老子我去查。你现在既然露面了,就跟着苏敬仪他们作为小辈,好好拜见长辈,知道吗?”
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音来,镇国公看看不远处站立的三个少年,再垂首看眼自家崽,难得的沉默了一瞬。
他又抬眸眺望了眼。三个崽郁郁葱葱,跟青松翠柏一样挺立又好看!相比较之下,他家安安就有些过于富态了!
权衡一瞬,镇国公低声:“你要跟苏琮做朋友,爹支持你。但咱们要大事为重。等苏琮正经事忙完了,你舅舅给苏琮赐宅子,爹给你操作,让宅子在咱们家隔壁。”
闻言安乐侯双眸一亮:“真的?”
“那当然了!国公府那么大,咱们空着也是浪费,匀出一半给神农新贵不是理所当然?”镇国公笃定无比:“不过你不能像这回一样,莽撞知道吗?”
他有国公府,但作为驸马爷,居住公主府比较多。毕竟公主府离皇宫比较近,能多睡一炷香时间。二来,作为一个武将,他也算天生自通一些跟皇帝小舅子相处之道。作为国公,肯定不能跟皇帝小舅子一起相约黄昏后套个麻袋,但作为皇帝姐夫,那完全是亲戚情谊,套麻袋拐小孩甚至暗中备嫁……
等等,不会是因为给文成公主“备嫁”,才引发宫中谣言纷纷吧?
暗暗揣测着,镇国公板着脸,难得肃穆:“一定要记住,大事为重!”
安乐侯迎着难得肃杀,甚至浑身带着凌厉之气的亲爹,扁扁嘴,弯腰抱拳:“是,孩儿记住了!”
镇国公又不放心叮嘱了两句,才拉着安乐侯到苏敬仪一行人面前:“这孩子嘴巴没门,不像个当哥哥的。倒是你们这些弟弟还有大侄子警惕。”
“国公您严重了。”
“行了,客套话咱们就不说。等事情结束后再讨论。不过风雨欲来的,你们也都小心为上。”镇国公道了一句,也不管四个年轻人如何相处,便离开了。
苏敬仪瞧着驾马离开的镇国公,也不敢揣测人到底什么教育理念,只能客客气气道一句安乐侯咱们先回驿站。
安乐侯确定自己看不见亲爹的身影了,当即冷着脸道:“无风不起浪!真正原因等我爹查清楚再说。眼下我只是听我爹的话配合你们行动罢了!”
“嗯。我也是为了苏琮未来才配合镇国公!”苏敬仪沉着脸回应。
反正他拒绝苏琮多一个“大胖儿子”!
眼见两人似乎针尖对麦芒的,秦延武和凌敏互相对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好说歹说让两人拿出礼仪,回驿站等待车队。
结果刚等他们回到驿站,就见门口已经有长长的一队车马了。为首的马车上还插着棋,飘扬着大大的王字。
见状秦延武和凌敏是眼疾手快拽住了安乐侯。
苏敬仪也拽住安乐侯的衣袖,边目光飞速逡巡车队的年轻人。虽说他看见过苏琮的十四岁的自画像,但鉴于安乐侯本人和画像极其严重不匹配,故此他得仔仔细细自己找!
确定在外的年轻人没有苏琮后,他缓缓的迈步进院内。
没走两步,他就迈不开步伐了,愣愣的看着眼前抱着一盆小番茄的年轻人。
依旧是一身武服,看着是合体修身的,把人身形显得格外的高挑。可……可也把人衬的……衬的格外的黑!
从前苏琮是偏向文人,温文儒雅,矜贵优雅。可现在虽然双眸依旧熠熠生辉,还带着历经世事淬炼后的坚毅。但倒是像个儒将了!
“苏……苏琮……”
苏琮瞧着唇畔颤抖,似乎要说“受苦”两个字的苏敬仪,立马含笑开口:“我还是比你高!”
乍见苏琮的所有伤感情绪顷刻间被高这个词“毁”得一干二净。苏敬仪吸口气,压下自己“害男主角受苦”的愧疚心,直接狂奔过去,抱了抱苏琮肩膀后,便飞快抬手比划着:“咱们要比谁长得高。短短四年之间,我长高了六寸。你长高了几寸啊?”
瞧着还颇为积极比长势的苏敬仪,苏琮笑笑。
四年分别的时光,历经的世事都都融在了这身高之中。毕竟身高的的确确是最为客观成长的见证。
于是苏琮也颇为积极的,在苏敬仪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而后慢慢抬手到自己脑袋:“我长高了五寸。只略输了一寸而已。”
边含笑开口诉说,苏琮也飞快从头到脚将苏敬仪看了一遍。
苏敬仪相比四年前初见,目前头发都滋润乌黑了不少。至于眉眼更为精致了些。长开之后,也的的确确能够看得出嗯……有些结合了祖辈的优秀长相。凤眸犀利,顾盼生辉,若是再养两年,长相更肖似长辈的话,恐怕婚事真要耽搁了。
苏敬仪神神气气转了一圈:“放心,我以后会长高了。对了还有延武……”
端出东道主,苏琮好“爹”的架势,苏敬仪积极强调随行而来的三人。
苏琮闻言,也压下心中的担忧,积极的调出相关的记忆后,跟秦延武和凌敏见礼后,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停留在安乐侯身上,问的小心翼翼:“敢……敢问是安乐侯爷?”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拜把子大哥压根第一眼没认出自己来,安乐侯气得眼圈都红了:“苏琮,亏我……呜呜呜……”
秦延武直接手动给人闭嘴:“安叔,咱们大事要紧!再说了,您的确太胖了!我都认不出来,更别提琮叔了。”
听得这话,安乐侯彻底傻了,挣扎着掰开秦延武的手:“什么太胖?本侯这叫魁梧!我……瞅瞅,你练武如何,本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掰开你的手!”
秦延武瞧着都快是自己身形两倍的安乐侯,震惊了:“这……这好像有理?”
“有什么理啊?你看看说句话就喘口气,这就是胖……”苏敬仪强调:“咱们要事实就是的。”
边拔高音调说着,苏敬仪低声:“侯爷,正经事要紧。您别乱转,有人正看着你,看着我们打打闹闹呢。”
安乐侯听得接连强调的话语,勉勉强强哼了一声,然后仗着自己魁梧的体格,挤开苏敬仪,一跃来到苏琮身旁,赞道:“你虽然黑了些,但比我爹魁梧好看!”
边说安乐侯捏了捏自己能一把捏起来的肉,眼眸闪了闪,看向苏琮,问的认真:“我真是胖,不是魁梧吗?”
瞧着双眸似乎都快陷入肉脸蛋里的安乐侯,只不过依旧死心眼的安乐侯,苏琮权衡片刻,斟酌开口问:“你能一口气跑一里吗?”
安乐侯沉默。
“以后锻炼,会慢慢魁梧。且身体也会长高,抽条了就好。”苏琮宽慰了一句,眼角余光却是看向苏敬仪。
苏敬仪却是大方无比挥挥手,示意人先忙安抚好有金牌的大人物。
这回前来,本身叙旧就不是主要任务!
作为大人,他是分得清主次的!
秦延武也颇为骄傲!
他人小,但可有脑子了!
凌敏慢慢悠悠跟在后面进入驿站大堂。
此刻大堂内,端坐的是王向导。
在外,唤做总督多。可一入京城,承恩公这个标签会更加耀眼夺目。毕竟继后父亲,大皇子的外祖父。
“见过承恩公。”凌敏率先开口拜见。
苏敬仪有样学样。
秦延武也边拽着安乐侯拜见。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他跟安乐侯相熟了些。
王向导一副慈爱长辈状,视线却是在苏敬仪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但也没多说其他。寒暄两句后,就让小辈们自由交流。
带着自家孙子回到厢房,确定安全后,他问人相关看法。
王秋旻眉头都紧拧成川了:“那安乐侯……”
“镇国公的心思简单直白,帝王是喜欢的。对于唯一的外甥而言,你表哥能拉拢最好是拉拢。”王向导毫不犹豫:“跟他什么长相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得记住,进了京城,这血脉将人区分成三六九等!而后才是官位!”
听得这声带着残酷血淋漓的话语,王秋旻回想着自己窥伺到行礼的一幕,面色沉沉:“祖父,那为何凌敏胆敢率先开口见礼?论血脉……”
“凌敏外祖是安王,宗正寺寺卿。眼下凌家又跟安王亲上加亲,他的婚事定了。从血缘上来说,他是宗亲。且秦延武辈分小,安乐侯不在意,凌敏开口倒为合适。”王向导一一分析着:“不过我也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安乐侯倒是跟着苏琮后头转悠!若是加上镇国公府,那感觉苏琮又比较合适了。”
“若是有两个女儿,倒也好了。”
就在王向导想要把苏家拉拢成姻亲时,武帝面无表情的扫过跪地求饶的一群宫侍,冷笑:“钟刑,把这些人拉到皇后中宫,让皇后召集所有妃嫔,一同观刑!每杀一个人,就问一遍朕老了没有。”
钟刑听得最后一句话,感觉自己心跳都跟着紧张的噗通乱跳起来了。镇国公瞧着查出来谣言缘由——唯恐太后给苏贵人安排养子,唯恐定国公府支持养子,所以才设计借着安乐侯的口问一问。毕竟苏琮亦或是苏敬仪娶了公主,那作为姐姐的苏贵人名下总不好有养子。
扫过这逻辑,镇国公都想嗤笑出声来。要是武帝能按着礼法规矩走,他能够给自己弄个谥号吗?
能够直接把先帝爷五、马、分、尸了吗?
内心腹诽着,镇国公感受着殿内的压抑,还是开口劝了两句:“皇上,您没必要跟一群小人生气。咱们眼下粮种搞定,再过三五年了,百姓都能挑食了,您想想那画面有多美!”
武帝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钟刑去办后,他想了想从桌案中拿出苏从斌文成公主由来的一张密报,递给镇国公看。边道:“朕先前觉得苏从斌太窝囊了,可现在爆发出来的事情证明那些文臣那些所谓的锐利眼见,走一步看三十步,还真跟苏从斌琢磨的差不多。”
镇国公一目十行看过,瞧着最为重要的一句话“不去动世家利益而是改善百姓”不由得眸光一亮:“这苏从斌倒是状元郎啊,把您改革的方向说得很清楚啊!”
“朕也就不解了。就算从龙党吧,苏从斌不也是踏踏实实自己考状元?朕没想着给人超越才华的官职。就算人先前荫庇,那也是早早荫庇为官的。苏从斌的例子近在眼前,怎么还有人琢磨着从龙战队?这么早就开始从龙,就不怕朕是汉武帝,立了太子还能废,还能再生一个?”武帝说着,眼里的狠厉与杀气都要显露无疑。
帝王威压之下,偌大的殿内都带着些死一般的压抑。
“皇上,您别生气,您废了再立都行,*随您心意!”镇国公沉默一瞬,便毫不犹豫打破帝王威压,言行还有些家长里短的温馨感:“咱们先吃饭。吃饭才是要紧事。”
武帝定定看镇国公。
镇国公迎着帝王簇着杀气的双眸:“皇上,我是跟着您打天下的。我信您能长命百岁,起码外甥似舅是不是?定国公几岁,您外公几岁?咱们就算从龙。说句难听的。是个傻子都知道百姓丰衣足食的重要性吧?”
“把粮种亩产这些事解决好了。藏富于民了。这大周朝富裕起来了,才有夺嫡的必要性吧?搁普通老百姓争家产,那也得首先有家产这个词啊。”
“要不是您开通商口岸,这国库都穷的能跑马了!”
“况且先前那个谁,就提出鸡蛋那个老李!”镇国公道:“我觉得老李难得干了件利民的好事。普通百姓目前是饿不死而已,但连鸡蛋这种荤菜都吃不起。”
“所以在我眼里,咱们大周还穷!”
听得这番掏心掏肺又直白的话语,武帝缓缓吁口气:“朕也想着专心致志再干个十年八年,才思考继承人问题。”
“那您要不把皇子们全都丢到海外去,一个搞一个孔子学院?”镇国公思忖片刻,开口道:“海外那些皇子外家都会害怕的。但北疆地广人稀的,让他们一人带一个队伍去发展发展?”
“到时候看农户,看税收,这种直白的条件,您选一个不就行?”
“你这主意不错,朕考虑考虑。”武帝说完,眯着眼:“王家想在苏琮和苏敬仪中挑一个当女婿。朕让苏琮去闵越也有这方面考虑。但王家用东华书院那些罪民来试探苏琮,朕又不喜了。你让长姐帮忙留意苏琮的婚事。”
“您不是说公主吗?”镇国公有些讶然,问。
武帝闻言气得拍案:“朕是想留人当女婿啊。可点了女婿,那些公主娘公主外家,盼着朕死,盼着朕的文曲星替他们从龙怎么办?”
“苏琮真想当纯臣的。朕也想着他当纯臣!”
镇国公表示自己懂了:“您息怒息怒,我会好好帮着相看的。不过比起相看媳妇,这男的,晚两年也成。目前最为要紧的还是苏琮考试,以及苏敬仪这个苏家明显短板,也得在努力一把。起码有个举人功名。否则这真假少爷相差太大,以后还是会被人翻来覆去诉说。苏琮就欠苏家十年教养的恩情!”
武帝看镇国公。
“文臣不就是重这种名声嘛,要不然……”镇国公话语一顿:“安安身边还有钉子不成?”
护卫们虽有通风报信的,却也是让安安顺顺遂遂到达驿站,甚至还吆五喝六的,大爷模样。
“朕也不清楚,你自己查仔细。”武帝头疼:“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这话朕现在算明白了。治天下这么多破事!”
镇国公闻言,也心沉甸甸的。
不过翌日,两人倒是又开心起来,定定看向滔滔不绝介绍红薯的苏琮。
“一亩地能产两千斤左右。番薯很简单,先选好种子,要确保种籽健硕,并没有病害,还需要选芽点多;想要番薯高产,要从种植土壤下功夫,按着草民罗列的各种影响值,能够摸索出三条线需要太阳照射,哟啊排水便捷,需要规定松散匀称,富饶拥有丰富的腐殖……”苏琮罗列相关数据,介绍完番薯的生长习性后,便挥舞着锄头小心翼翼的挖出番薯来。
“按着闵越那边农家的吃法,目前这些番薯可以烤着吃,只需洗净的红薯放在火堆后加热,而后剥皮便可到香甜软糯的果实了;还可以削皮煮粥、蒸熟后做成果干。放在地窖里保藏的时间也极长。”
“不过不能日日吃,吃多了龙椅胀气。”
武帝听得这介绍,再看看比苏琮双手还大的肥壮番薯,双眸炯炯发亮:“好,好得很!来人,传令御膳房,今日就做这烤番薯,还有番薯粥!”
不少朝臣们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皆从仇敌眼中看到自己的态度。百姓多个粮种,又胀气的,那就更他们绝大多数人利益无关。所以眼下跟着夸耀也就行了。毕竟皇帝可是想要搞一个宋朝的占城稻的!
于是各种好听的话倒是接连不断往外冒。
武帝颇为开心:“苏琮,你小小年纪能够耐得住苦寒顾忌,认真专研,带回粮种,还撰写粮种经验颇为不错。但粮种推广也需要时间!你也不能因此骄傲自满了。故此先特许你可以科考!”
“没准到时候你亲自为官,将这些粮种这些经验推广大周境内!”
“草民多谢吾皇开恩!”苏琮闻言,狠狠吁口气,跪地行礼。
能科考了,那他就能抓住机会,正正经经的青云直上,让任何人都找不出任何可以攻讦的地方!
武帝瞧着双眸带着虔诚,不骄不躁的苏琮,颇为满意。
半个时辰后,武帝喝着御膳房熬出来的番薯粥,感受着番薯块的香糯甘甜,抬眸看向快空了的“盆景”,再扫扫朝臣,有些恼恨自己刚才大方了。
这粥好喝,得拿回慈宁宫先孝敬太后!
不过等明年,种植范围多起来,研究其他更好喝的粥,还有其他吃法。
武帝盘算着,越发开心。垂首飞快横扫眼某些捧着饭碗,跟吃砒、霜一般,眼神带着些抗拒的朝臣,武帝面色沉沉。
朝臣们因捧着碗喝粥,倒也没注意留心帝王什么神色。
镇国公哈赤哈赤一碗吃光殆尽,还直接自己动手又舀了一碗。
还别说,这番薯切块,融合进米中,化作浓香甜美的汤汁。夏日喝了,感觉也暖呼呼的。他能够喝三碗,都不带停歇的。
定国公也喝第二碗,边喝他眼角余光瞪眼慢慢悠悠的苏从斌,沉默一瞬干脆不高不低开口问:“你干什么?这番薯粥,不用加糖都有些甜蜜。你一副喝药的表情,把番薯用汤勺按压成块干什么?”
“定国公,下官是觉得按压成粉状黏糊糊更好喝。”苏从斌闻言赶忙强调自己动手的缘由。
定国公闻言尝试了一下,“倒是入口即化,要是老爷子喝都不用炖太烂了。”
边说他看向苏琮带来为数不多的番薯。盘算着带回家方便,还是直接派人南下再买一些番薯回来方便。
董阁老本就留心两位国公爷,一听定国公这话,也小心翼翼尝试了一番。等感受着入口的柔软,他倒是面色变了又变。
这光粥就能那么多吃法,此物又极贱极好种植。倘若推广开来,那苏琮一个长生碑都跑不了了。
只要日后苏琮踏踏实实,位极人臣是指日可待!
苏琮……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大徒弟周全。岂料就见周全捧着粥碗,表情凝重的,仿若让人吞药一般。
见状,董阁老心中咯噔一声,有瞬间害怕。
但他又不像定国公能够越过规矩,直接开口问出声来。
就在董阁老颤颤幽幽时,武帝一碗粥喝完,瞧着某人还尝试新粮种,当即清清嗓子:“别忘记喝多要胀气一事。浅尝辄止便可。”
“皇上,不是末将牛嚼牡丹。这烤起来感觉比粥还好喝。香的,您看,还流密!”镇国公手脚麻利的端着烤好的番薯上前:“外焦里嫩,入口即化,还甜而不腻。末将知道规矩,给您尝试过了。”
武帝瞧着活蹦乱跳的镇国公,无视其他人眼神的威压,也垂首浅尝一口。而后,他又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皇上……”
“让太医院仔细研究研究胀气到底吃多少算胀气!”武帝抬手拦下朝臣的劝说:“到时候百姓也好有个数!”
说罢,他瞧着不少大臣都喝完番薯粥,也算对这一份功绩有所了解了。
于是武帝又马不停蹄继续给恩赐了:“说来番薯能被发现,一开始也与野菜一事有关。苏琮你亲母苏金氏非但教导苏敬仪有功,也算冥冥之中利国利民。朕特赐苏金氏四品恭人!”
苏琮闻言眸光带喜,双膝跪地:“草民多谢皇上开恩!”
“这也是你自己付出,也是你亲母苏金氏的付出!民间有句俗语叫喝水莫忘挖井人。”武帝睥睨全场。
朝臣们迎着帝王犀利的眼神,纷纷垂首,心中却展开各种联想。
就在众人翻腾万千揣测时,便听得帝王话锋一转,又道:“你身世也众所周知,目前回京居住苏侯府内,倒也平添闲言碎语。朕另外赐你一套宅邸,命你开府立户!”
开府一事也在意料之中,故此苏琮是从容不迫,跪地谢恩:“草民多谢皇上。”
“不过既然开府立户了,也是大人。先前敲响登闻鼓,替祖宗状告不孝子弟。”武帝慢慢悠悠道:“那今日也的确该有个彻底的结案了。”
“苏从斌。”
被点名的苏从斌缓缓出列,道:“末将在。”
“既从太、祖爷论交情,那咱们辈分还是要捋清楚的!你们既算兄弟,那就是兄弟!”武帝横扫朝堂:“免得朕万一驾崩了,某些迂腐老臣就拿子不越父的规矩,硬生生的拦下如此神农人才,拦下让天下饱腹之人施展才华!”
帝王明晃晃火气的话语,响彻整个乾清宫。
所有文臣武将直接跪地,“皇上息怒!”
“息怒!这一路要不是闵越总督护着,要不是某些人高高在上,误以为那红艳艳的狼桃是番薯,给狼桃下药,没准今日都没有这番薯粥!没准苏琮面临纸上谈兵的攻讦,没准……”
武帝做着一系列的假设,横扫全场:“朕,就只是改善改善民生而已,让老百姓多种保命的粮食而已。怎么诸位爱卿是希冀天灾人祸了,等流民挤进京城了,才开始赈灾施粥,才开始彰显官老爷的善心?”
所有朝臣惴惴不安,连连呼喊帝王息怒。
武帝冷笑连连:“既然不敢,那就好好的推广种植,好好的尝试我大周境内那些地区可以种植。倘若有人在推广种植期间,敢使任何手段的话,诛十族!连同师座一族,皆诛!”
“退朝!”
朝臣:“……”
哪怕目前还是炎炎夏日,可所有朝臣只觉得自己冷汗涔涔,觉得如同置身冰窟之中。尤其是文臣,更是吓得心脏都直接骤停了。
要知道师座可是文臣最基本的友好联络,守望相助的方式啊!
就在众人懵逼时,被帝王金口玉言的兄弟俩倒是回了侯府。
苏琮甚至难得露出些孩子气,跟苏敬仪一同把大门紧闭。确定周遭安全后,他才返回大堂内,郑重双膝跪地,叩谢苏从斌和苏柳氏的教养之恩以及竭尽所能的帮助:“……若非有师叔他们源源不断赠药,孩儿现在在山东宁阳倒是要狠狠被磨砺一番了。”
苏柳氏红着眼,搀扶着苏琮起来:“你能够平平安安就行了。只要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过称谓!”
苏从斌闻言喝口茶,看着依旧跪地一如往年,带着些实诚,似乎没有因在外历练长了心眼的儿子,叹息一口气:“你娘还有敬仪他们说得都对。你功劳如此耀眼,帝王都宁可背着晦气,用驾崩一词来吓唬朝臣。所以你接下来更要谨慎小事。家里这些家务事倒是不用担心,咱们都知道拧成一股绳,把番薯等粮种踏踏实实推广,到时候若是能够为你请个爵位,倒是有些保障。”
“就是。你小小年纪背负那么多,都成老帮菜了。”
“你倒是给我跪下。”苏从斌瞧着还敢打趣的苏敬仪,倒是来气:“苏敬仪,你怎么好跟安乐侯当面对上啊?得亏来的是镇国公,要是公主那……”
都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护犊子的母老虎,苏从斌低声:“你以后注意点。没事别跟安乐侯有所冲突。”
苏敬仪闻言好奇,问苏琮:“咱们爹被公主打过啊?”
苏琮赶紧起来,反手捂住苏敬仪的嘴。
见状,苏敬仪表示有数了。真挨过揍!
瞧着两个兔崽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苏从斌磨牙:“你们别胡思乱想。只是她先前克夫的名号,是我奉命传出去的。可她老了越发轴,觉得是自己克夫命不好的缘由害得镇国公只有安安一个儿子。”
苏敬仪闻言吸口气:“爹,您……您这么好意思干这种事啊?你先前还跟我叨叨女子名声很重要。”
“相比活着,名声不重要啊。”苏从斌一语带过:“行了,不提这些事了。眼下最为要紧的,是你们终于成器了。去清远县石头村把苏金氏的灵请回来!”
“这一路,虽有锦衣卫随行,但安全问题你们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以及,如何对待石头村还有王家村的百姓,你们态度一定要摆端正!石头村的人假设问题为何当初不提身世问题,你就说还未彻查,所以自己也不清楚。苏敬仪你给我咬定了这种说法知道吗?把问题推给我推给锦衣卫都行。可不能让他们挟功有所傲慢了。我还是那一句话先小人后君子!”
因自己无法去清远县,苏从斌就怕两个人处理不好,不留神留下让人攻讦的把柄。
“昔年的书坊,我一直派人打点的,也派人时常去看伤者,确保他们能够活着。记得能用钱摆平的事情不是事情,能买到的名声咱们就不用计较太多小钱。但到底某些家庭失去了劳动能力,不能种地。故此,你们也要防着这些人心态带着报复与嫉恨。另外书坊抄书的书生不太多,所以琮儿你眼下跟农民百姓打交道多了,倒是可以想想其他什么办法为好。苏家帮清远县是一定要帮的,但要思忖帮得好一些……”
听得这些依旧声声絮絮叨叨,诉说着操心,诉说着如何思虑周全的话语,苏琮垂首遮掩住一闪而过的泪光。
真好,我还是有家的孩子!
第83章 说起来番茄酱和薯条可以搞出来了?!
苏琮将苏从斌叮嘱的要点一一牢记在心,又商讨完朝堂上众人喝番薯粥的反应。等聊完正经事,苏琮才含笑将土仪赠送给众人,口吻甚至还有些孩子气的傲然:“都是我自己赚来的钱!”
苏从斌和苏柳氏与有荣焉的笑。
苏敬仪更是欢喜不已,抬手指指自己眼熟的小番茄:“哥,这还有吗?”
男主不愧是男主,连小番茄都能当做盆栽种植!
说起来番茄酱和薯条可以搞出来了?!
想想自己梦想多年的垃圾食品香味,苏敬仪没忍住将魔爪伸向小番茄。
“你倒是跟恩爷一样的,看见什么稀罕的玩意就往嘴里塞!”苏琮瞧着抬手就要摘狼桃的苏敬仪,无奈无比,强调:“这唤做狼桃。虽说无毒,可到底不过野果,敬仪还是等以后验证无任何危险后再吃。我们一开始栽种,也只是顺带想要讨太后娘娘的欢心。以及胆大包天的,想要借此卖点钱。”
说最后的,苏琮还颇为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从斌。
他……他出门一趟,是有些金银的俗气了。
瞧着苏琮眼里似乎还带着些怯意,仿若在害怕士农工商这森严尊卑秩序,苏从斌赶忙开口:“说通俗些,民生不就是琢磨如何提升百姓的衣食住行,让百姓手里有更多的钱吗?不过琮儿你到底目前还没有功名。这大多数文臣还是要讲究个所谓的清贵。咱们目前还弱,未在文臣集团站稳脚跟,因此弱小的时候顺应规矩才是要紧事。”
“咱们赚钱的重要性心里知道就行,且不可放在嘴巴上提及。”
苏琮闻言狠狠松口气,“多谢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瞧着来往之间颇讲究礼仪的父子俩,苏敬仪却是趁机眼疾手快摘了个小番茄,目前的狼桃。等一入口尝试到熟悉的酸甜多汁,美得的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先洗!”苏从斌瞧着都不洗果子就往嘴里塞的亲儿子,气得到昂。
“敬仪!”苏柳氏见状,赶忙抬手搭了搭苏敬仪的脉,确定真没什么问题,才狠狠吁口气:“你这孩子,琮儿这般强调你怎么还不放心上?”
“苏琮不都说挺多人都尝过了?我就尝两个,绝对没事。您要不给侯爷看看。”苏敬仪边说,护着自己的手到苏琮身旁,难得笑得谄媚:“哥,我能说一件事吗?番薯咱们带回来,能不能试一试炸?”
苏柳氏听得苏敬仪似乎要祸祸新粮种,赶忙倒了一杯菊花茶递给苏从斌。
苏从斌看着自打苏敬仪回来后菊花茶逐渐成为侯府必备茶饮,就觉得自己火气都燃烧到脑门了。他磨着牙斜睨苏敬仪:“苏敬仪你最好能说的合情合理,否则我现在立刻马上把你丢镇国公麾下,让你去北疆吹风信不信?”
“现在帝王改革,青官处四大才子哪一个不是重民生重……”
苏琮看着面色沉沉,似乎还真带着些杀气的苏从斌,赶忙给苏敬仪使眼色,示意人好好诉说缘由。他脑海翻腾万千思忖侯爷动怒的缘由,等听得人道一句话青官处宗旨时,眉头一挑,低声强调:“油炸,尤其是猪油对百姓而言是荤菜。”
苏敬仪听得“小抄”,愈发昂首挺胸:“我听某个青官处文书说,推广番薯,就好像北宋推广占城稻一样。因为番薯便宜又贱,世家贵胄们对此不会上心,会觉得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可换种角度想想,倘若没有一点好处,某些地方官吏恐怕不会真上心。因此我们可以尝试番薯的各种吃法,拿捏官吏小孩子。就好像肥土一事,安定伯他们一开始答应下来是因为熊孩子的前途。后来等发现真能提升自家庄园的亩产量后,有了一定的利益后,就各种积极配合。”
“老百姓猪油吃不起我知道。因此咱们一下子就能搞出贵族番薯吃法和普通百姓吃法!”
“纨绔子弟不最号攀比吗?”
“咱们都薅纨绔羊毛了,那再薅一回也行啊!”
闻言,苏从斌面色和缓了两分:“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纨绔……我先前吃番薯块无意间将其碾压成糊状,入口便化。柳氏,你等会归家一趟,跟舅兄还有你师兄多聊聊,问问他们能否有懂药膳相关人士。倘若能够证明番薯粥对老年人有意义。那咱们借着孝道的名义,朝全大周推广倒是更为名正言顺。”
“毕竟纨绔不可能全都有。”
“皇上先前也命太医院研究胀气的程度。这事,你让舅兄想办法参与进去。”
“咱们跟琮儿的关系天定的。这粮种推广,咱们这些人在前头也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来。”
苏柳氏听得这话,颔首应下。
瞧着这辈子父母之间相处还带着些上下级的秩序感,苏敬仪对此只能让自己含笑理解,且尊重。
另一边苏琮闻言倒是嘴角一弯,更为开心,跟着思忖起来:“父亲考虑周到。不过说起来油炸番薯可行的话,那洋芋是不是也要试一试能否油炸?”
“因前来时还处于未成熟时期,故此连带土壤都要运送过来。数量有些少。但算算日子,眼下琼州皇庄那边番薯已经成熟收获了。到时候放在地窖中储藏运输,便可成千上万斤带过来。除却留作种子外,咱们能够实验的也有一千斤!”
苏从斌点点头:“那……”
“爹,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苏敬仪举手十分积极:“爹,想想您的毒饺子,您搞不定适量一词。结果四大才子比赛时,那些文臣家族就用药秤搞出了适量!把饺子配方精确到铢,连盐都能精确到几铢。”
“您现在是青官处文书,干脆把大方向交给青官处,让青官处那些世家子弟去卷他们的厨倌!”
“看看谁家厨倌更厉害。”
想想自己名震官场的毒饺子一事,苏从斌瞧着眉飞色舞的苏敬仪,沉默一瞬,也毫不犹豫应下:“有道理!说来那些世家,尤其是大兴县四大才子还真厉害。”
边说,苏从斌视线干脆无比转移到苏琮身上。
苏琮见状,难得开口没顺苏从斌的心意:“父亲,我……我目前还不想成婚。若是去掉这一条,我可以去参加四大才子比赛的。”
听得这话,苏从斌叹口气:“这事咱们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要是赐婚,你拒绝的可能性也不大。”
“是。”
“咱们难得团聚,先说些开心的事情。你……”
屋内氛围正缓和时,就听得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见状屋内众人有数,有客来访了。所以他们的身份也要变化了。
“谁?”
“侯爷,钟指挥使来访。”
闻言,刚在内心反复练习大哥大嫂称谓的苏琮缓缓吁口气。苏从斌也跟着吁口气。虽然跟钟刑关系也就普普通通,但钟刑总不会来挑私下称谓的茬。
于是苏从斌冲苏柳氏点点头,示意人安心后,便带着兄弟俩去前院迎接了。
苏柳氏望着三人远走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里带着些郑重。
医术,好像……好像也有用的!
新粮种检测需要医术,先前琮儿提及兽医,提及生猪配种……所以为母则强,她要把医书也从头到尾捋一遍,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就在苏柳氏暗暗下定决心时,苏家三人跟钟刑见礼。
钟刑也直白:“御赐的府邸下来了,去看看!”
苏琮受宠若惊:“您……您亲自带草民去看宅邸?”
苏从斌拿出一块玉佩,倒是依旧谨慎的。丝毫没有因自己身份变化,更没有因自己被帝王亲口承认一声表哥而有拿乔的地方,是双手奉给钟刑:“大……大人,这恩赐是否太过了些?下官斗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侯爷您倒是一如既往的恭顺。”钟刑边说,倒是毫不客气抬手接过玉佩:“但是您换个角度想想,这古代找到粮种那都能封爵了!只不过眼下因还没彻底推广,才谨慎一些而已。说句实在话,狐假虎威这个词,您得跟苏敬仪学学。拿着我们锦衣卫证明干了多少好事。”
“更别提是真材实料了。”
“本指挥使亲自前来,也算彰显帝王对推广的决心!”
听得话语中的直白以及一丝的随意,苏从斌吁口气,讪讪笑了笑:“多谢大人指点,下官……下官是打小就这德行。”
钟刑嗯了一声,“所以府邸您别去了。就苏敬仪陪着苏琮一起去。”
“您去,身份还是会被叽叽歪歪。”
“多谢大人指点。下官心中有数。”苏从斌客客气气,谨守官场规矩,不错一词。苏敬仪对此虽然不解,但也表示尊重。毕竟他爹现在是六品官!钟刑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那是帝王心腹,二品大员!
“嗯,走吧。”钟刑一抬手。
“那父亲大人,孩儿告退?”苏敬仪弯腰作揖。
苏琮听得这话,缓缓开口,逼着自己行平辈礼:“大哥,小弟告退。”
苏从斌颔首应下,送三人出门。
边送,便侧身给两人塞了些银票和一包碎银子:“大喜日子,琮儿你又自立门户,若是遇到了人,上下都要沾沾喜气。”
钟刑非但当没看见,甚至还伸手:“锦衣卫一队兄弟陪同呢,侯爷财大气粗的,给个喝酒钱。”
“这是自然,是我开心疏漏了。”苏从斌边说飞快拿过银票,递到钟刑手中。
钟刑看了眼银票数额,又看了眼苏从斌,轻咳一声:“侯爷,今日您是以苏侯的身份,这数额可以。日后您跟同僚相处,略微收敛些。您是要实打实为官的,得知道些普通寒门子弟的苦。比如宴会的规格,贵州不是有钱的地,去贵州的县令基本上都是最为普通的寒门子弟。您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没准梦寐难求!”
“我老钟说句实诚话,苏琮可是十两银子闯山东。”
“您不想被丢某个地方学谋生吧?”
闻言,苏敬仪瞄了眼钟刑手中千两的银票,再看眼一点都不心疼的爹,大义灭亲:“钟叔叔,我觉得应该把他丢出去谋生。”
“要不让他伪装一下,去城西卖饺子吧。”
“自己赚过一回钱,就知道钱不容易了。”
苏从斌本听得语重心长的话语,想自我反省一下,但一听自家孽障着煽风点火的,就忍不住火气大:“我也资助过寒门子弟的!寒门子弟赚钱方式我也知道,抄书写话本都能赚钱!”
苏琮闻言都不好意思回想自己进书坊是什么场景了,耷拉下脑袋。
他爹要是也被如法炮制丢到陌生地方的话,恐怕……恐怕都会跟他一样饱受打击。
钟刑沉默一瞬,毫不犹豫:“侯爷,末将先行告退。”
说完他是一左一右拉着两个锦衣卫负责的真假少爷,就往外跑。
免得跑晚了,他被皇帝指派去保护“文成公主”体验寒门!
苏从斌:“……”
见状,苏从斌气得要命,扭头回厨房揍面。
他现在进步很大的,都能把面粉揉成面团,且还会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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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炷香时间后,苏琮看着新府邸对面赫赫生威的“敕造镇国公府”七个大字,声音都带着些颤:“钟指挥使,这……这府邸是不是规格太高了些?”
府邸坐落哪里,其实能代表“权势”,也代表按资排辈。
像苏家属于开国敕造的,是属于最为核心的圈层里的。哪怕后代没“出息”,但天生就在开国核心圈子里,就有体面。侯爵里,超品荣国侯队列就站第一位,是侯爵老大哥。
镇国公作为新锐武将,发家不过一代,即便功劳赫赫,即便敕造的府邸还是两个侯府修建改造而来的。但府邸位置,相比较定国公府而言,甚至荣国侯府而言,都算“次一等”核心圈子。
可不管怎么比较,这块地界,是属于勋贵的。
不是他区区一个草民能够立足的地方。
瞧着苏琮眼里带着点抗拒,钟刑笑了一声:“果然皇上说的没错。你倒是学了苏从斌的谨慎性子。”
“但苏琮你的功绩摆在这里,先前我在侯府也说过了,你需要强势,你又不是苏从斌不是苏侯。你正儿八经十四岁,却已经手握番薯洋芋,又研发出肥田了。你未来还长着呢!虽有木秀于林的考虑,但你这个时候也不能对外示弱了,让人觉得可欺,让人摘桃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琮压下心中的三六九等规矩,颔首:“多谢钟指挥使指点。”
苏敬仪见状也弯腰行礼。
钟刑笑笑,引着两人入府内:“不用客气。于公是皇上恩德。于私,我也是卖个好。思恩的性子我知道,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钟指挥使您严重了。若不是恩爷教导,我武功都不会精进。”苏琮闻言倒不是寒暄客套,而是目带真挚,发自肺腑感恩。
“你们两都不用客套。钟叔叔咱们都这么熟了对吧?”苏敬仪见状,笑着:“说句胆大的话,就我这德行,没准真假少爷这案件你们锦衣卫可能要负责一辈子的,没准接下来还并案呢。”
听得并案一词,钟刑气笑了:“你倒是属猴的,顺杆子就爬!”
“那必须爬,我现在都还带着锦衣卫结案文书呢!”苏敬仪说着还佯装要从怀里拿。
苏琮看着两人如此亲昵的模样,震惊一瞬。但转眸间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苏敬仪啊,本就是那么惹人喜爱的!
与有荣焉的骄傲着,苏琮听得宅院介绍,认认真真打量起自己未来的家。
“当然也不好赐太过耀眼的。这套三进院,是先前奸贼宁侯府拆出来的院落。”
虽有十来年无人居住,但里面基本设施算得上齐全,且优雅,特有文人调调。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别看黑不溜秋的,那叫灵璧石,细腻温润,滑如凝脂。据说是四大奇石。这么一大块,是奇石中的珍品。我们当年抄家的时候,不懂,没抄走。现在便宜你了。”
“还有那些花花草草尤其盆景之类,你自己找个可靠的人看看有什么好的品种。总而言之地上扒拉扒拉,文人奢侈的玩意还能找到不少。”
听得这推心置腹的话语,苏琮抱拳:“多谢皇上,也多谢大人。”
“倒是不用谢我。这府邸是镇国公翻出来的。”钟刑望着苏琮眉眼间的感恩,倒是满意无比,低声提醒:“记得去对面串串门,镇国公出了力。”
苏琮闻言,腰弯得更低了些,“琮何等何能,得帝王如此厚爱。”
苏敬仪瞧着依旧感谢帝王的苏琮,虽有不解,但也干脆让自己做个哑巴。等钟刑将人搀扶起来后,瞧着人笑得灿烂,干脆也嘿嘿傻笑。
等把钟刑送走后,他才目光好奇的看看苏琮。
苏琮低声解释了一句:“救安乐侯的情谊,昔年兑换成阅览藏书阁的资格了。早就该了结了。镇国公明显还是顾念安乐侯央求,而皇上赐予此处府邸,安乐侯可能也是缘由之一。我若只感谢镇国公,那不对。皇上才是下拍案决定的人。”
苏敬仪似懂非懂点点头。
但瞧着苏琮面对新家似乎还有些踌躇,他想了想干脆劝:“皇上都赐下来了,你接受就行。咱们好不容易付出四年辛苦才有这么一个家呢。赶紧逛一逛才是要紧事。”
瞧着似乎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苏敬仪,苏琮有瞬间感觉自己脑子里琢磨什么定国公镇国公什么权衡啊都是杞人忧天了。
“好。逛一逛。反正来都来了!”
“对。”苏敬仪神神气气,如在自家,边逛边幻想日后美好生活:“记得啊,我要最大的客房。到时候老苏他们逼我读书,我就嗷呜嗷呜的跑到你这边。算算距离,也够我跑的。以后他总不好当着的你的面打我。”
苏琮脚步一顿,瞧着嘚瑟的快翘起尾巴的苏敬仪,面色沉沉。
嗯,他得回去跟*大哥商量商量大侄子的教育问题!
打嘛,据说民间流行混合双打!
感慨着,苏琮将自己新家瞧了一遍。又请了大哥大嫂过来瞧一瞧,指点一二。毕竟有道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眼下还未成家又未弱冠,还算个孩子。
苏从斌瞧着不过三进的小院,唇畔张张合合半晌后,只道:“以后练武倒是问题。若是要收拾一院出来,就又显得有些拘束了。”
“不过正好也激励你不断奋斗。”
苏琮闻言当即也表示自己会努力上进,争取换更大的院落。
苏敬仪瞧着这“父子俩”上进的模样,拉着苏柳氏开心的摸传说中的奇石。他虽然也见过奇石,可这比人还高的灵璧石,造型又似松柏的,还是头一回见。若是以后大佬换房子,把这石头送给他的话,他绝对要纳入自己陪葬品行列的。
等以后挖出来,绝对让后世的人哇哇叫。
苏柳氏瞧着兴致勃勃的苏敬仪,倒是跟着感慨:“这真真应了那一句清贵文人吧。”
边说她鼓足勇气带着些希冀看向苏从斌,盼着人能压下心中那点无法练武的遗憾。
苏家是超品侯府,占地是亩算的,又是武勋,有练武场,甚至练武场还能跑马练骑射。可眼下苏琮还是无官无品级的,能有御赐的三进院当府邸,已是开恩了。
苏从斌迎着苏柳氏难得直白的视线,沉默一瞬,而后跟着含笑:“的确。说来那罗汉松气势雄奇,苍劲挺拔,看来也有百年历史了。修剪一二,便可焕发生机。”
苏琮认真拿起纸笔记录在册。
这些都是他修缮的重点。
事后他又按着风水堪舆大师以及工部工匠友情的指点,结合自己梦想中的家,设计出一份稿件。
苏敬仪也跟着瞎忙。
等敲定好施工团队,九月初三,黄道吉日,苏敬仪与苏琮一同前往清远县石头村。为表郑重与孝顺,还请了国清寺的大师一同随行。当然朝廷也给了体面,毕竟追赠四品诰命夫人,故此还有宣旨的天使随同。
苏从斌目送两人离开后,还没来得及回府衙销假,就见钟刑目光甚至都有些幽怨的看着他。
“见……”
钟刑面无表情朝北一抱拳:“皇上有令,您趁着这今日以及明天休沐日,去卖毒饺子。不是,去卖状元饺子。”
“一两银子。您要是能不亏不赚,也算你合格。倘若赔本的话……”
迎着钟刑意味深长的眼神,苏从斌眼皮猛得一跳:“敢问大人,您一口气说完吗?”
“要是赔本的话,皇上就套麻袋揍苏敬仪!”钟刑吸口气,硬着头皮将略微有些孩子气的话转述。
“这……”
“侯爷,您是被苏敬仪激的上进。换个角度想想皇上恨铁不成钢骂你,你完全不上心啊。”钟刑从头到脚打量苏从斌,仿若在找哪一个地方揍人不留伤痕。
苏从斌吸口气:“这……”
“在直白点,皇上和苏敬仪掉水里你先救谁?”
苏从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浑然不知道亲爹在面临死亡危机,苏敬仪感觉自己狐假虎威是特有一套。因为他骑着高头大马,在朝廷仪仗的护卫下,也能被百姓围观啦。甚至还听得到百姓们的议论声:
“瞧见了吗?那苏琮据说带着粮种回来,番薯还有什么洋芋,都是极贱又饱腹的,倘若能够推广,就跟占城稻一样,能让咱们吃得饱!这朝廷啊,就因此先赏了苏琮他娘四品诰命夫人!一个商户女直接变成夫人了!”
“什么啊!分明是带来了粪土金,是肥土。据说亩产能够翻一倍。我表哥他岳父的连襟就在凌家的庄子里干活。据说凌家跟苏家交好,用了这肥土办法后,亩产直接翻。甚至他们还有个让人轻轻松松的喷雾机。洒水背在身上,可省力了。”
“别吵别吵,都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推行!”
“……”
对于百姓而言,野菜他们也吃的,要是真有新的粮种又容易种植的,自然也乐意至极。更别提京城百姓自诩天子脚下,消息灵通了。故此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只要有空闲的,都来看热闹了。
毕竟除却粮种外,跟苏琮随行的还有大名鼎鼎的大周贵族少年郎呢。
他们有些人没勇气去参加公审,但也听说了。那去参加公审,甚至给少年郎作证的几个百姓,都见到了皇上。皇上都极其慈爱的,还关心百姓鸡蛋吃不吃得起!
“苏敬仪也极好啊。虎子你要像这公子一样认真学习。别人目不识丁,但是学三年,都能考上县试了。”
“……”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百姓口中激励向学的楷模,苏敬仪眼睛都化作铜铃了,恨不得飞奔过去好好诉说诉说自己苦学的心得。但无奈目前仪仗在册,他还是要有侯门子弟的矜持。
一路到达驿站,苏敬仪刚想松口气,岂料就见穿着官袍的中年人走出来。定睛瞧着官袍上云雁,苏敬仪看向苏琮。
苏琮吸口气,示意苏敬仪随他下马迎接。
四品知府,这要是来迎接他们的,就衬着他们无礼逾越了。
毕竟这回主事的是他。
一个无官无品的草民!
第84章 我们一起为民奋斗然后改变科举规则!
当然为苏敬仪而来就更不行了。
苏敬仪是武勋嫡长子,享优待,但也有诸多直接白纸黑字写明的限制。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能与地方官吏有所往来。否则都能被御史按律参奏一本!
苏琮警惕着,动作更是迅速敏捷,抢先一步行礼。他直接双膝跪地,字正腔圆,声若洪钟:“草民苏琮拜见知府大人!”
这番言行不亚于惊雷,震的在场所有人脑中空白一瞬。尤其是被硬生生一跪的知府大人。要知道他原本脸上都洋溢起热情的微笑,都呼喊“贤弟”一词。结果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吓得止住了未尽的话语,甚至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毕竟区区一个草民是该朝他这四品知府老爷下跪。可是苏琮礼法上是草民,但跟侯爷称兄道弟啊,被皇帝唤做文曲星的,是带回粮种的大功臣!
这样的人物跪他,他都感觉乌纱帽不保!
与此同时,苏敬仪虽然也有些懵,但瞧着苏琮如此郑重“划清”界限的模样,脑子飞速转动起来。邸报课锤炼出来的敏锐度促使着他向前一步,弯腰行礼,“见过大人。没想到还真是缘分,我们刚到驿站,就巧遇到了大人。这……这队伍拦了大人的路,真是小子不懂事。”
边说挥挥手,苏敬仪示意队伍让开:“我等不打扰大人公务。”
记住,咱们就偶遇啊啊啊啊!
当年侯爷爹也重点圈画过,非公务,作为勋贵是不能打扰地方的!
更别提现在侯爷状元的身份也敏感,作为青官处一员可不能知法犯法!
苏敬仪琢磨着,眼角余光瞄了眼依旧跪地不起来的“草民”苏琮,瞬间觉得心跳都直接八十迈了。因此他目光十分真诚的盯着知府大人。
甚至浑身紧绷,做好掏自己出生证明的姿势,免得某些人听不懂言外之意!
迎着苏敬仪犀利中带着明晃晃警惕的目光,知府大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逼着自己去想三司“被废”去想东华书院去想那名震官场的县试案,于是飞快舌尖一转,毫不犹豫咽下琢磨过的寒暄,沉声道:“也是缘分。秋收在即,我怕有是什么差池,出来四处巡查。”
边说,他上前弯腰搀扶苏琮起来:“琮弟不用如此多礼。说来本官还有些农田上的事情要请教一二。”
苏琮听得琮弟一词,面色沉沉,只道:“大人您客气了。”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在官场上道理也差不多。先前苏家来接苏敬仪,哪怕侯爷身份曝光了,知府大人亦也是只派了个师爷过来询问一二,是出于两村打架一事。现如今侯爷成状元,定国公又成为超品帝师,文臣尤其是地方文臣都学会热情待客了。
瞧着两人避之如蛇蝎的模样,甚至都十四岁了还直接将情绪写在脸上,知府大人眉头拧紧,但他也不能甩袖而去。
毕竟一个是帝王赞许的大周贵族少年郎;一个是手握粮种有大功的未来文曲星。
说来也是恼恨!
当年他怎么就不稍微积极些?!
遗憾着,无奈着,知府大人飞速调整好情绪,依旧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民间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说来敬仪流落到清远县,那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我等治下百姓淳朴……”
苏琮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跟着寒暄,最后答应客随主便,吃一顿便饭。
毕竟不管如何,苏敬仪也的的确确受惠某些地方政策,否则都无法附籍,无法获得安宁!苏家先前反复思量对石头村帮扶,也是想要苏敬仪名声无暇。
等送走去准备便饭的东道主,苏琮入驿站安顿好后,边低声叮嘱:“咱们等会见招拆招。任何攀亲的话语都不能应,比如贤弟,世侄之类的,万一对方扭头借机苏家名义心思就糟了。”
“我装傻。装不了傻的话,”苏敬仪瞧着苏琮肃穆的模样,赶忙道来一招鲜吃遍天:“锦衣卫的证明原件我偷摸带出来了。”
苏琮神色复杂的看眼苏敬仪。
苏敬仪理直气壮:“官场上不是有举荐失察制吗?谁举荐的谁负责。所以苏琮你想想,这道理是不是差不多?我是锦衣卫找回来的崽,就得锦衣卫负责一辈子啊。再说了我可是锦衣卫活招牌。纵观锦衣卫办的案件,作为当事人可就活了我一个!锦衣卫要彰显按律办事,是不是得时不时把真假少爷这一案翻来覆去提及?”
“因此,你放心论攀亲,没人比得了我。”末了,苏敬仪抬手拍拍苏琮的肩膀,傲然:“我直接一辈子靠锦衣卫威名吃饭都成。”
苏琮恍恍惚惚,被刺激的倒是从容镇定无比了。
赴宴时,他瞧着桌案上的菜品,眼眸闪了闪,丢给苏敬仪一个警惕的眼神。
苏敬仪表示有数。
“为表哀思,我命人准备了素菜。”知府大人口吻甚至还有些哀恸。“烫春芽、烧春菇和白莲汤,都是经典菜肴,老少皆宜。这道文思豆腐更是本地寺院的拿手菜。两位尝尝。”
苏琮当即躬身感谢,“劳大人费心,实在惭愧。”
苏敬仪看眼素菜,手飞快摸了摸自己肚子。得亏他来之前垫过肚子了。
说来素菜要想做好,做出花样来,那是比明面上鸡鸭鱼肉这些荤菜更贵,更加奢靡。比如文思豆腐,需刀工精细,软嫩清醇。跟豆腐盒子等级差不多,是经过皇家严选的定国公最爱的菜品。
琢磨着,苏敬仪瞧着神色愈发警惕的苏琮,表示自己装傻。
于是他看着两人光为座位,就开始你来我往的拉扯。
最后双方都避开了主位,坐着。
苏敬仪:“……”
苏敬仪跟随苏琮坐定后,就垂首猛吃。
知府大人瞧着醉心吃饭的苏敬仪,含笑着开口:“三月里捷报传来,敬仪的文采尤其是心性坚毅,三年刻苦……”
瞧着一连串的话语,对方完全不上心。知府大人眼眸转转,刻意加重了音道:“守孝三年重情重义,我也知道京城遥远,敬仪又忙与备考,琮弟又奉命忙良种,怕乡野百姓有所疏漏,故此今年清明时便去令堂贵宝冢上看过。”
守三年养母孝既放出风声来,那就说明苏家要这个孝顺的名声。
苏敬仪闻言抬眸看了眼含笑的知府大人:“大人您爱民如子。”
知府大人听得这一句赞誉,倒是有些拿捏不准苏敬仪到底什么脾性,带着些更为直白的试探:“说起来本官也是愧对爱民如子一词。辖区内诸多州县,村镇更是不计其数,可人的精力总归有限。譬如这粮种推广,我有时劝得了这头百姓,就劝不了那一头的百姓,无法顾念周全。先前去清远县石头村,倒是觉得山清水秀,民风也淳朴。两村打架这事,说来也的的确确是王家村有错在先,连累了石家村的名声。”
发达了帮扶宗族是常有的事情。那偏僻地区出了个进士,也的确让王家人抖了起来。可谁料世事无常,石家村更是个风水宝地,流浪来了侯爷亲儿子。且这侯爷一家跟皇家还沾亲带故的。
因此目前是风水轮流转,是石家村腰板子挺直了。
听得这话中之意,仿若苏敬仪一句话地方府衙就能直接打压王家整个村,苏琮倒是庆幸先前碍于“治下百姓”一词答应吃这顿饭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琮虽区区草民,不懂太多道理。但大人乃是朝廷钦点的父母官,自然懂治理地方的道理。能够将许诺流民附籍,这政策也是朝廷颁发。说来也是因为大人您按着规章制度办事,才让锦衣卫能够顺着鱼鳞图册查找到敬仪的下落。”
这言外之意便是按着规章制度办事,没任何以权谋私的事情。知府大人听得如此冷冰冰的答案,面色微微一沉。但眼角余光扫过一桌素材,尤其是文思豆腐时,他还是咬牙止住自己的火气,道:“自然是朝廷律令办事。说来能够制定规章制度,从百姓衣食住行着手,我也是实在佩服定国公。下官也定然竭尽全力,上行下达让百姓都吃得起饱饭。”
只要一句话,只要超品帝师美言一句话。这推广粮种之类,他肯定吩咐下属好好配合!
苏琮闻言脸都黑了。没想到这地方官吏竟然如此的,用粮种推广来试探。
苏敬仪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抬手拍出自己的出生证明:“小二买……哎哟,瞧我这猪脑子,忘记了眼下在驿站!倒是不用付钱!”
边说苏敬仪将结案文书朝知府一摇晃:“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担心是不是猪脑子。自打县试过后,我就越发爱带这证明了。说来锦衣卫办案无数,也就我这案件并案了一回牵出军需贪污大案,并案了两回又是县试案。若是
第三回,说来恐怕钟指挥使直接要来石头村查查,到底哪里邪门了。”
知府大人:“……”
都快维持不住礼节性的微笑了。
感受着知府大人直接哑口无言,屋内氛围的尴尬。苏琮慢慢悠悠补充一句:“你啊,有空带着文书倒不如好好写手札。将沿途见闻记录在册,毕竟说来作为武勋嫡长子,未来继承人,按律你出京一趟回去后还是要去礼部和顺天府报备的。若是大人们问起来,你得谨记,今日偶遇之事。”
听得这里,知府大人心都咯噔一声。
再聊下去,恐怕都直接摆在台面上了。毕竟除却安民制度外,这连武勋潜规则都拿出来放在明面上提及了。
所以……所以不能再聊了。
若是求门路不成,反而惹出祸端来,丢了乌纱帽!
心中骇然着,知府大人笑着:“琮贤弟说得对。咱们偶遇一回,略尽东道主一二的情谊罢了。”
“来吃菜吃菜。”
苏敬仪笑笑。
等吃饱喝足后,苏敬仪回到房间。确定安全后,他有些不安,小声:“看那知府样子,不会真在粮种推广时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吧?”
都不用明面上任何使绊子,只要面对百姓质疑冷处理,只要渡过农时就行。这样一季度就可以“报废”了。
苏琮迎着苏敬仪担心的眼神,赶忙道:“能做到一地知府还是有些脸色的。只要粮种推广与政绩挂钩,他就会下令推行。甚至还会更加仔细些。想想两村打架的事情,因为你都直接上达天听了。那县太爷都被调到偏远地区,明确说都算贬官了。因这件事,他都不敢太过份。”
“清远县,甚至庆元府,从前不显眼。可因为有你,因为侯爷成状元了,便会有苏家的政敌盯着。甚至还有好奇八卦真假少爷的,例如今科的探花张长还都把清远县当做游学地方了。”
苏从斌之所以先前交代如此仔细,自然也是因为石头村算苏敬仪“政治生命”的起点,容不得有一点的瑕疵。
听到这番解释,确定自己今晚表现还行,不会耽搁粮种一事,苏敬仪吁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苏敬仪又有些担心,神色甚至颇为不安的看向苏琮:“我是真不喜这种说话拐三个弯的场合。你……你是不是在外吃了很多苦才被逼学会这些笑脸相迎啊?”
说着苏敬仪愈发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今年县试后才开始参加宴会。这些宴会都是秦延武和凌敏他们带着我玩的。基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蹴鞠赛马打马球,都……都很直爽的。没今晚这种,跟官场中人表面上笑呵呵的交流。”
看着苏敬仪眼里甚至还流动着愧疚之色,苏琮只觉自己幸运要命。他怎么能碰到这么好的一个真少爷,丝毫不介意他占据了侯门的资源,反而还觉得他身上背负重担。
“敬仪,我在迎来送往上没吃过苦。且说句客观的话,若非跟你抱错,恐怕我今日比知府大人还要琢磨着如何讨好上官。苏家就算在落魄,昔年也是侯府。侯府的资源给了我眼见和锐……”苏琮瞧着苏敬仪开口,赶忙道:“真的!哪怕苏家被骂被嘲,你今天也看见了,这些官场人士说话都是拐弯抹角的。更别提最高等级的宫宴了。都是和和气气的。没人敢直接骂出声来。”
“所以我是一点苦都没吃,甚至还吃了不少宫宴。”
“且见面三分情。某些老人家吧,态度就是双重标准的。恨苏从斌不争气,对我却是颇为和蔼可亲。”
苏敬仪定定看着苏琮许久,确定苏琮小黑眼睛里闪烁着绝对真实的光芒,没任何弄虚作假,都是肺腑之言后,他狠狠吁口气。
虽然好像让未来首富阁老没经历太多“家人”挫折,不需要人救赎。但他就自私自利了,觉得青年时期还是开开心心,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更为重要!
暗暗感慨着,苏敬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去洗漱睡觉了。”
“好。你记得把证明放好。这证明挺好用的。咱们还年轻,遇到不想聊的时候直接狐假虎威。”苏琮瞧着眉飞色舞,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苏敬仪,含笑提醒了一句。
得到一声回应后,他笑了笑,提笔写信。
这若是冲苏家来的,他都不会写信。
可图谋定国公这位超品帝师,他还是得写信提醒苏侯注意一二。
毕竟定国公到底是武勋,是外戚,眼下又被视作文臣之首,百官之首。定会有人因此滋生恶念,不得不防。
秦家人丁稀少,姻亲更是少。
眼下这位被定国公认可的外甥苏从斌,也会迎来某些官场黑暗。
就在苏琮忧心忡忡写信时,被担忧的苏从斌自觉自己正迎来官场最为黑暗时刻。
他侧眸看了眼一身粗布麻衣,但依旧一脸凶神恶煞状的钟刑,磨着牙,低声:“大人,您杵在这,来买饺子的都被您给吓住了。”
“侯爷,您觉得我脸上写着愿意两个字吗?”
苏从斌瞧着钟刑从骨子里都透出的无奈,低声:“那您为什么来?我都奉命摆摊了。”
说实话,为了这事,他苏从斌第一次自己进米铺挑选米,还去猪肉铺买猪肉,去菜市场买菜。
那场景,真是……真是不敢回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形容吵闹,会说比菜市场还吵了。
这菜市场各种气息凑一起,味道都难以形容!
“掉水里那个,你怎么选啊?”钟刑直接问:“你爽快点行不行?”
迎着这声不亚于刀悬挂在脖子上的催促,苏从斌吸口气:“钟指挥使,我……我胆大,这种问题不像是皇帝问出口的。”
“但的确就是您表弟问的。”钟刑刻意强调清楚身份:“皇帝表弟。”
“弟弟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万万没想到还有更为直白的问法,苏敬仪觉得自己脑门都被秋风吹拂的凉飕飕的。也不是过了多久,他瞧着都开始翻腾冒着热气的汤锅,再听得左右小贩开心的吆喝,表情变了又变,道:“苏敬仪他当年来京城,就说了要做皇上最忠诚的狗崽子。”
“狗崽子狗刨是天生会的。”
“所以苏敬仪会救他叔!”
闻言钟刑沉默一瞬,目光尖锐:“问的是你的选择啊。”不是让你拐着弯替儿子表忠心!
“我选择重要吗?咱们最基本的道理总要知道吧?学些基本自保技能很正常吧?有道是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苏从斌缓缓吁出一口气,字正腔圆:“就比如我现在彻底知道百姓疾苦,知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能够真正去共情去理解百姓,去理解某些寒门官吏。皇上若不是真心培养我,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钟刑默默重复了一遍,总觉得苏从斌在逃避二选一这个问题,但推己及人的想想感觉又好像挺对。
武帝功夫不错,怎么可能掉水里。
且就武帝的性情,哪怕掉水里也是自己挣扎起来,哪里需要人救。
感慨着,钟刑瞧着闭口不言,似乎回答完毕的苏从斌。沉吟半晌,他直接离开了摊贩。顺着人流,到达街头。
低声朝坐着看戏的帝王禀告回复。
武帝听完后,笑了笑:“苏从斌还真是属乌龟的,得敲着龟壳,才会探出脑袋来,否则就所在所谓的臣子本分里。”
想想对他态度也依旧恭敬的苏从斌,钟刑忍不住点点头:“苏侯礼节真是周到。”
“周到也有好处。”武帝瞧着一曲终了,拿好未吃完的冰糖葫芦,边走边道:“起码以后朕去海巡,朝廷有人顶着,后宫老娘的骂也有人背着。”
边说他声音更低了些:“这回多准备些工匠,你去闵越成立个海镇巡抚司,私下把金矿的事情琢磨琢磨清楚。尤其是倭寇那些老巢也琢磨清楚。”
“思恩留下历练历练。年轻一辈也该成长。”
钟刑闻言下意识想要跪地谢恩。
武帝抬手扣住钟刑肩膀,止住人跪地之事,甚至还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说来咱们第一次见还是你抢我的糖葫芦……”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最惨的,宫外有人连糖葫芦都吃不起。”武帝眸光带着回忆,抬眸看向在父亲背上看戏的孩童,笑着。
或许人老了,挺爱回忆过往的。
钟刑视线追随帝王的目光,看了眼被举高的,笑得灿烂的话筒,眼眸跟着闪了闪。
他一个流民,能够有今日,也是老祖宗十八代祖坟冒青烟了。
“有粮种得饱后,糖葫芦的价格就会越来越低了,目前都三文钱一串了。很快所有孩童都吃得起。当年十五文钱,小贩都只敢在城东酒楼贩卖。”
眼下城南城西,贩夫走卒普通百姓生活之地,随便一条街巷,都能看得见卖糖葫芦的小摊贩。甚至还有跟糖人手艺结合的,有个才子糖葫芦串。
武帝听得传入耳畔带着对比的话语,笑了笑:“五年,朕也等得起。”
海巡,他一定要去!
目光坚定着,武帝话锋一转,道:“去看看毒饺子。他现在手艺如何?”
钟刑沉默一瞬,斟酌着开口回答,“药秤用的挺熟练了。”
武帝:“算了,咱们还是找个茶馆听八卦去。”
瞧着果断转身离开的帝王,钟刑叹口气,急急忙忙跟上,护卫。
随意进了个茶馆,倒是说书人在提番薯的事情。
武帝正美得慌,岂料就听得一声轻蔑的嗤笑:“我等天朝上国,竟要用区区番邦种子,尔等还洋洋得意,简直就是数典忘祖!忘记祖宗荣华。”
闻言,武帝直接脸都黑了。
番薯这名字,的确有酸儒上书请求更改,比如改成红薯,比如改成地瓜,在造些神迹,成为天赐之物,彰显帝王威名。但这事,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这玩意,前朝就有了啊!
前朝末年都详细记载奏折里的。
外加上各种外来食物,按着典籍记载从张骞通西域都能捋出来。如此明明白白给后人指明的道路,外邦的种植也能本土化培养。
只不过某些所谓的大臣,只盯着自己眼中的所谓民生,压根没有认认真真从史学中思考收集有用的信息罢了。
所以才会让苏琮打了脸。
甚至让苏金氏区区一个女商户,都能琢磨野菜改换门楣。
说来他已经将自己态度摆的明明白白,就差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表达了。结果还有脑子迂腐的文人?
眼神带着些杀气,武帝静静的瞧着某些张口闭口物资丰饶的读书人们,脑子里越发开始规划海外孔子学院。
越规划,他也就越希冀苏琮能够尽快合法合规的成为官吏。
成为中流砥柱。
像苏琮这种围绕百姓衣食住行做文章的,才是文臣。
甚至还想替人开宗立派。
“张长海这个小年轻,派去当清远县县令。告诉他,好好薅苏家的羊毛,发展壮大清远县这下县。”
“另外苏敬仪参加府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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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知道帝王还积极当HR规划职业发展了,苏敬仪一夜好眠。醒来后,跟着苏琮客客气气跟知府大人寒暄两句,互相道别,开始赶路。
期间也有地方县令来访。
但也基本维持个客气。
五天后,终于到达了清远县。
还没到达清远县驿站,他就见一行人在界碑处等着。
见状,苏敬仪感觉自己骑马都骑得不帅气了,尤其是听到护卫来报清远县县令求见。
目前的县令是前两年刚上任的,唤做姜明。按着苏从斌的资料,算踏实肯干,务实的寒门子弟。说来跟苏家还算有一段渊源:这姜明进京途中,病了,昏倒在路边。苏琮幼年善心,命人送到柳家名下的医馆去了。
想着资料,苏敬仪看眼苏琮。
苏琮面带威严,示意人按着计划扮演好“半途归家,万般不由人的小可怜侯门少爷”,免得清远县上下各种心思。
见状,苏敬仪立**出演技,负责扮演地主家的傻儿子,嘿嘿嘿傻笑就行。
姜明行礼表明身份后,因实在揣测不出苏敬仪的态度,便硬着头皮朝苏琮一鞠躬,脸都有些涨红,示意人借一步说话:“琮公子,昔年多谢你施救。说来……说来这回本不该攀附交情,但王家村一众老小到底也的确知道错了。不知敬仪少爷能否高抬贵手?”
王家村在侯爷来时有些便心生怯意,但到底都是井底之蛙,琢磨着天高皇帝远琢磨着法不责众琢磨着自家还有个进士老爷。且也是闭塞之地,不知道苏敬仪竟然是侯门真少爷。也就是王家那位出息的进士被贬官回乡了,众人才彻底慌了,害怕了。甚至昔年跟苏敬仪对打的那两家人,连夜地都不种,直接跑了。
这事一出,王家村的人愈发六神无主,连农田都有些荒废了。
等前两日传来消息,王家村是更慌了。
眼下全村老小,都自发跪在驿站迎接。
苏琮闻言脸都黑了:“这是打算倒扣我苏家一个以权压人吗?苏家这两年一直派医采药顺带看诊,是没替王家人看吗?”
姜明迎着这声质问,感觉自己脸都跟着愈发躁红了:“琮……琮公子息怒,正……正因知道苏家的善意,我才厚颜来此等候。这些乡野小民害怕得罪侯门,这听得几句闲言碎语便胡乱各种捕风捉影。作为本地的父母官,我定会竭尽全力让他们明白侯门的大义与善心。只是下官斗胆,能否问一句要不要让两村分开?毕竟长此以往下去,这两村发展总会被某些人比较一番?”
要是王家村发展差了些,就会有嘴碎的,阴阳怪气内涵苏家。甚至王家村某些人恐怕也都会将原有怪在苏家头上,不会自我反省。要是石家村若是出了些什么恶徒渣宰,也会有人道背后有苏家撑腰。
毕竟千言万语一句话,苏敬仪昔年可是石家村人,是替石家村打群架的。
“甚至……甚至公子昔年不是……不是……还收过石家村的金银馈赠?”
苏琮听闻这话,连脖颈都黑了:“这事石家村翻出来要当做恩情吗?”
“不不不不。”
“姜大人,您有话最好直说。不然直接把案情并案到真假少爷中。不要忘记了,是锦衣卫查的。说句现实的话,对苏敬仪有些恩情的不过石六叔一家!若是挟功自居,苏家也已经做的足够多了,无惧任何流言蜚语的指责!”
听得话语中渗着的杀气,姜明迎着苏琮似能窥伺心生的锐利目光,狠狠深呼吸一口气,赶忙垂首道来:“道……倒不是石头村的人提及。只是先前凑钱送给敬仪少爷,这些村民无意间也闲聊几句,甚至也希望敬仪少爷真去学做衣服,到时候带着他们兴旺发达。也就这些话语,让某些王家人似抓住了把柄,让……”
苏琮瞧着唇畔张张合合的姜明,声音冷的更冰渣子一样:“也让某些石家村的人想入非非,是吧?”
姜明话语一滞。
踌躇半晌后,道:“到底也是少数。这……这民间一样米养百种人。”
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闹腾,让好好的喜事能够添些晦气。可偏生农村百姓,又真挺讲宗族的,不懂按律两个字的意义。
“大多数正常人听得懂就行。”苏琮冷声:“姜大人,让驿站的人必须散开,否则也别怪锦衣卫不留情面。两村械斗那是真假少爷案件中的一环,是过了锦衣卫的面呈送帝王的。说句要命的话,大周超品荣国侯这七个字份量,按着律法是两村人都以下犯上,都会流放南疆!”
“侯爷和气,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八个字总该懂!”
“若追*封宣旨出现任何问题,那就打帝王的颜面,朝廷的颜面,那两村人全部流放!”
边说苏琮朝身侧的隐匿身份的锦衣卫一个眼神示意。
侍卫见状立马拿出锦衣卫的令牌,朝姜明展示:“按着琮爷的吩咐,把事情办好!”
迎着入目带着赫赫威严的令牌,姜明哆嗦一声,颔首应下,下意识的转身离开。待牵驴才意识到问题,而后转身朝苏敬仪行了个礼,才哆哆嗦嗦骑驴离开。
目送着对方离开似乎都有些慌乱背影,苏敬仪看眼苏琮。
苏琮迎着苏敬仪带着好奇的目光,权衡一瞬,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敬仪。
苏敬仪闻言笑笑:“老苏做的假设场景还是少了!”
全村跪驿站,这种道德绑架场面,苏从斌恐怕都没听闻过。
这……
当感慨浮现脑海,苏敬仪反倒是担心苏从斌来了:“苏琮,你说就咱侯爷爹打小没离开过京城,甚至据说都没怎么出城东富贵圈的人,能当好一地父母官吗?我听说百姓淳朴善良有,但黑心肝起来也有超级狠厉的,就像那个弄虚作假的粪便虾,甚至据闻民间真有溺婴这种事。你说苏从斌能够应付得了这些吗?”
“他面对都是文明人,恨得要命都会笑嘻嘻打嘴皮子架的。要是遇到真直接动手的怎么办?”
瞧着苏敬仪倒是没有伤感,反而举一反三担心起即将外放的苏从斌。苏琮闻言也忍不住眉头一拧。
代入自己从山东开始被震撼到的事情,也的确挺担心侯爷爹的。
“刑名师爷父亲找好了,且青官处还有去县衙审讯整理公文的学习。他应该也会学习如何应对刁民。”苏琮小声回应:“且父亲不是说了,会把侯爷全套仪仗都带过去。侯府还有几个老兵也会带过去的。到时候真打起来,父亲不会输!”
想想武德的确挺充沛的爹,苏敬仪嗯了一声,“咱们还是往好处想想。”
反正他趁着亲爹还在家的这段时间,可以把自己从网上看到的扶贫,剧本看到的扶贫各种困难以及应对之道塞进苏从斌的脑子里。
苏琮点点头:“咱们慢慢走,给姜大人一点处理的时间。”
“好。”
兄弟俩聊着天,慢慢的朝清远县走。
等一个时辰后,路过寂静的驿站,苏琮吁口气,苏敬仪也跟着满意点点头。说来怼道德绑架,他可不怕的!
感慨着,两人带着车队倒是恢复了正常的行驶速度,赶往石头村。
一炷香后,就从官道驶入乡道。
其他村民们见没有衙役封路,倒是好奇出来围观了:“石头村也真是好运道啊。这据说是京城侯爷的公子哥呢!”
“说来当初流民来村里,咱们也是听官老爷的话驱赶啊。那县令不行,才导致咱们没多少好运道。”
“也是石家老六媳妇娶得好!”
“听说石老六的媳妇原先是徐家岙里的。幼年被卖出当丫鬟,这长大后回来寻亲。结果被黑了心肝的兄嫂赶出们,才被石老六领回家了。据说石老六媳妇娘家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哎,咱们要不要跪地啊?”
“……”
听得乡野实实在在的八卦,苏敬仪恨不得竖耳好好听一听。苏琮瞧着完全没被某些事影响,跟着笑了笑,对姜大人倒是高看一分。
还知道封路,控制住失态。
甚至还懂丢个百姓实实在在能够看得到的八卦,也算转移某些注意力。毕竟对百姓而言,侯门不过议论两天,但心狠丢了女儿的下场却是能够实实在在目睹后半辈子的。
感慨着,苏琮倒是一路警惕。
越到石家村,倒是越发精神高度集中。
被敲打过的石家村村长听得车队前来的汇报声,目光横扫左右。左右都郑重点点头,确定某些老鼠屎都被他们关进柴房了,确保不会叽叽歪歪坏了全族全村的大事——他们这地也算祖坟冒青烟了,有好运道,救过侯爷儿子,来过侯爷,甚至还有个找到粮种的大功臣!
说实话,靠着侯爷让工匠开凿出来的水源,他们只要勤奋本分的,日子都过得还不错呢!
眼下村里也有两个孩子在读书了。
确保万无一失了,村长小心翼翼整了整自己最为体面的青色麻衣,拄着拐杖带队去村口等着。
村口也有些其他人等待。
瞧着王家村新任族长面色刷白的,其他人也都带着不安焦虑。村长一对比之下倒是觉得自己不太担心了。
他们村蠢货还是少的。不像某些人甚至还琢磨着送女儿当小妾吹枕头风,简直有病!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人还没见到,声音倒是听见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看吧,我还是认路的!”
村长闻言激动无比,刚想如同往年一般带着亲昵的打趣喊一声“苏家少爷”,就见高头大马以及精致的像是从仙境来的马车一辆辆的前来。
而前来的车马还有人员都簇拥着两个少年。
一个威严赫赫,让人下意识的害怕,一个倒是面带含笑,跟画里的仙童一般好看的少年。
“见……见过……”
瞧着村长颤颤巍巍要拜,苏敬仪翻身下马,去搀扶:“不必多礼,弯腰便是对身份的敬重拉。”
含笑提及一句,苏敬仪扫过身侧的村民,感觉自己还都有些印象后,一一喊了过去:“石六叔石六婶婶,徐婶婶……”
被呼喊的众人恨不得欢呼。
苏琮瞧着也的确眼神唯有开心的几人,冲众人也一一颔首,权当打过招呼。
而后他看向石村长,抬眸看眼聚集在村口旁边的某些王家村人,问:“姜大人都教导过礼仪了吗?那我们先请诰命圣旨?”
“这……这自然,是……是正式要紧。”村长赶忙道,“都教了,教过了。”
闻言苏琮笑笑:“便在村口接吧,大家一起沾沾这份荣耀。”
此话一出,前来的某些王家村人狠狠吁口气。这大……大人物看起来没有掀旧账的意思啊!
那他们接下来还是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于是两村的村民,更是还有好奇跟随而来的其他村民也都有样学样的跪地。
诰命的圣旨由御前副总管汪公公宣读,读的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苏敬仪听得,感觉自己文采是真好。
这封诰命,他写了整整八十九遍,堪称字字都是心血!
“草民苏琮叩谢吾皇。”苏琮开口,行礼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另皇上口谕,两村械斗事出有因,念苏侯求情,特在事发地建造和谈亭。闲暇时供村民纳凉,若有纷争者在亭内商谈解决。若是无法处理,则按律对峙公堂。在清远县建造明法学院,汪百姓积极响应朝廷宣传普法利民之念,积极学习,共同营造美好未来!”
闻言,苏琮表情微微一变,但也飞速收敛好情绪,垂首再一次领旨谢恩。苏敬仪倒是开心,没想到皇上借此还能成立个学院,是开开心心就谢恩。
听得先后响起的声音,王家村新任村长激动的都快说不出话来,“草民……草民多谢皇上开恩。”
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他们踏踏实实的,是真能过好日子。都不用害怕,某些胆小的也不会被人撺掇,以为苏家要对付他们。
石家村村长也立马开口三呼万岁。
他们本来就堂堂正正,也不会真去借侯爷的威严。
两村大多数理智的人还是对此命令还是颇为认真跪地叩首。
“免礼!起!”汪公公一挥拂尘,威严肃穆的说完。瞧着还激动流泪的某些百姓,他摇摇头,倒是退回仪仗内,打算换一身衣裳。
毕竟棺木起,也跟丧礼差不多规矩,因此是要掐算吉日吉时的。
明天是正宴。
今日也需要摆流水席。也算感谢乡里乡亲!
作为“长辈”代表,他得负责端起威严和排场。
就在汪公公换丧服时,苏琮搀扶起村长,诉说按着规矩要办白宴,请两村,也请周边村民们。
村长一行人闻言是各种拍胸脯保证会办妥当。
苏琮对此欣然应下,积极协调安排着。
不到一个时辰,两村人,甚至还有外村人都积极的帮忙搭建场地,搬动座椅。甚至还有自发来洗菜的,切菜的。一切透着忙中有序的热闹。
苏敬仪换好衣服后,瞧着苏琮愣愣的看着农村宴发呆,小声:“是……是觉得他们太开心,没考虑是祭礼?”
“倒不是。”苏琮声音带着些喑哑:“我一开始真没接触过这些。先前与东华书院断绝关系,其实更多也只是从感觉从利益角度。可在山东遇到农村宴席,才惊觉一顿酒席,只要有鸡鸭鱼肉这四道硬菜,对他们而言都比过年还美好。”
“他们连鸡鸭鱼肉都吃不起,都舍不得吃。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围绕百姓衣食住行做文章,不能是政、治、口、号,而得化为行动。”
苏敬仪闻言似懂非懂点点头:“可你一个人力量还是太薄弱了,要不你再出息一点,把科举改革了,把农学也加入考试内容中?或者说多一个实践考试。或者直接把饺子纳入科考正式考试环节。”
“加个包饺子,起码大男人们不得不去分辨什么粉,猪肉牛肉什么部位包饺子最好吃。”
苏琮听得炸响耳畔的建议,缓缓看向苏敬仪:“敬仪,我们一起为民奋斗然后改变科举规则!”
“不,我不要奋斗!”苏敬仪面对热血的邀请,拒绝的是毫不犹豫:“寅时起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琮:“???”
我知道为何侯爷武功精进了。
好想打人啊!
第85章 你有状元爹了,我当探花爹,再来个榜眼爹,那苏琮就是最幸福的崽
苏敬仪被迫跟着思考民生大事,而换好衣服的汪公公目光幽幽的看着桌案上摆放的,缺了口的青花碗。
肉眼可见的,有指甲片大小的豁口!且摆放在桌案上的碗碟,也不是一整套的,不知从哪里东拼西凑出来的。
光看着,就透着些穷困之气。
但到底还可以理解,毕竟下县的农村,富裕不到哪里去。
可到底还是餐宴。
这宴会最起码讲究的应该是干净。
结果这村里帮忙摆放碗碟的半大小子那手黑的跟鸡爪一样,手指缝里似乎还有些污渍;那些帮厨的村妇大嗓子的聊天,那唾沫星子似都要飞溅到菜叶上了;喊来的全县烧案的厨倌们倒是颠勺挺有劲的,可煞风景的是尘土在飞扬,都要落锅里了,更要命的那做好的菜肴香气扑鼻的都吸引了蚊虫嗡嗡嗡……
作为开始接管某些职权,诸如负责宫宴的御前总管,汪公公瞧着眼前似乎要融合天地自然食材的一幕,感觉自己脖子都凉飕飕了。
“这……这简直要了咱家的命啊!”汪公公捏紧了拂尘,才止住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语。只红着眼,带着些怜悯的望着苏敬仪,请人借一步说话后,低声诉说自己的担忧:“敬仪少爷,这……这饭食看着能吃,但瞧着又不怎么安全。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咱家前来,也是奉命看看民俗风情,这若是出现百姓拉稀问题,那可是罪过。”
苏敬仪含笑:“汪公公您放心,咱们先前联络的都是本地厨倌。本地人自然知晓本地习俗。”
“且苏琮在山东历练过,是知道百姓特性的。因此早早就做好准备了。”
边说苏敬仪抬手指指不远处安排的流水宴。
流水宴是为外村百姓准备的。因此百姓自带饭碗,然后所有食物全都咔咔咔剁成块,前来的每人鸡肉六块,猪肉六块,鸭肉六块,鱼丸六个,外加白面馒头十个以及两个鸡蛋。
对此前来排队的百姓们就差嚷着过年了。因为每个人都有份。若是家里人数多些,这凑一凑,这些荤菜都能吃到过年了!
甚至石头村的不少村民也眼巴巴的想要流水宴的份例呢。毕竟吃一顿是体面,可若是能够带回家,就可以“细水长流”慢慢吃。再说了眼下日渐寒冷,食物也冻不坏。
听得苏敬仪的诉说,汪公公眺望了眼排队勉强算井然有序的领菜队伍,竭力让自己表示理解。
跟苏敬仪辞别后,他想了想还是派人化作普通百姓,潜入百姓中,再听闻一二。
前来的干儿子也机警的,将自己胳膊手腕,甚至脸都抹的有些黑后,佯装城里的富户的小厮,探头打量着,口吻带着些挑衅:“这侯爷办宴,看着菜肴也一般啊,倒不如我们员外!”
闻言,当即有人忿忿不平了:“嚯,你们员外倒是硬气,还跟侯爷比?这侯爷办的都是实打实的硬菜。尤其是白面馒头啊,一口咬下去那蓬松柔软的,还有些奶、香。”
“我三姨夫在县里粮铺工作。说苏家大手笔的,把粮铺都差点买空了。”
“还有鸡鸭鱼肉的。据说城里食楼都干脆歇业两天了,这能买到的都让苏家买了。”
“说来苏家少爷好命,这石头村也是好命啊。有了这救命之恩,比有个进士还让人羡慕,还名声好。”
“也是石头村人好,又忠义又善良。”
“要是豁出去没皮没脸的,再排一回,都能打两份菜了。”
“你这么干,打算跟那姓徐的一样,打算把自家妹子卖两回啊?咱做人还是实诚点,老天爷看着呢!”
“这石六家就是有善心,记着主子的善,石六记着自家媳妇的好。这夫妇两做了好事搭把手,才冥冥之中也有咱们的好,能吃顿菜,还能开开眼见,看见侯爷看见四品诰命夫人!”
“也对。据说眼下咱们清远县名声好着呢,还有进士老爷们前来游学探访呢。你可别干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的事情!”
干儿子听得这声声赞誉,倒是放心下来,又听了些百姓淳朴的话语,回去学给自家干爹听。
闻言,汪公公倒是压下种种不适,含笑坐上主桌,开始享受农家席了。
据说他们这几桌,还是县城里大厨专门做的席。
瞧着其他人似乎都有些谨慎的模样,汪公公和气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咱家以茶代酒,也敬诸位一杯。”毕竟到底是丧礼,不好喝酒。
县城内被邀请来的乡绅们狠狠吸口气,而后才敢双手颤颤巍巍端茶杯。这大内副总管,可是有品级的宫廷小内相!
能上桌案陪客的石头村村长还有石六叔见状,也跟着颤颤巍巍举杯。说来他们或许也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才能跟伺候皇帝老爷的御前副总管同桌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石六叔回家都感觉自己还有些飘,仿若踩在云端里,不敢置信着:“娃他娘,你真是旺夫命啊!”
石徐氏闻言笑了一声后,低声告诫道:“你倒是警惕些,莫要坠了少爷名声!想来他日子也应该不好过,不然不会到现在才有机会前来请棺回乡。”
“都这么大宴宾客,银子哗啦啦的跟水一样流,日子哪里不好过?”石六叔听得这话,倒是觉得自家婆娘头发长见识短了,“说来咱们当初凑的钱……”
“你胡咧咧的喝多了马尿吗?”石徐氏当即脸都青黑了,“当年帮扶夫人和少爷一把,那夫人没把银手镯给咱们家?没把贴身的嫁妆也拿出来给村长打点县衙调解水源?论恩情,是咱们倒欠少爷。且当初给少爷一些贴己银子,也是因为侯爷出手阔绰,给你们请了大夫,好药用着。说句不客气的话,没有侯爷给钱,你的胳膊肘没准都废掉了。”
“现在要是扒着十几两银子说恩情,信不信是咱们石家,是咱们整个村没皮没脸?”
这忽然噼里啪的一顿呛,像是油锅下了朝天椒,呛得整个人都有些呆了。石六叔楞了一瞬,瞧着横眉冷对,整张脸都黑成锅底的媳妇,瞬间原本飘着的心直接咯噔一声跌入深渊了。
说来他娶到这个媳妇,才懂老话什么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了。徐婷婷虽当过奴,但认识几个字不说,还知道些配方,做得一手好馄饨。他们农闲的时候撑个小摊子,也赚了不少钱,甚至比下田伺候庄稼还多。
也是因这件事,他当初才愿意出面搭把手,帮着让夫人少爷附籍落户。
后来天旱了生意不好做,夫人又去世了,但因为簪子打点的恩情,他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让苏家少爷来家里白吃白喝的。
就在他默念一百遍苏家少爷舅舅家有钱也忍不了,想把人赶出去时,没想到又峰回路转,苏家有人脉,跟京城侯爷有关系。
更没想到做生意是假的,苏家少爷竟然侯爷孩子!
哪怕苏家没有回来过,可因这件事,有照顾侯爷子的恩情在,他们摆摊卖混沌,衙役们都和善两分,也不会白吃白拿了。
且也攒了钱,能够把孩子送秀才公的私塾读书认字了。
那秀才公本来都不愿意收的,是镇子上的书铺掌柜帮忙说情。后来才知道这书铺就是侯爷为他们开的,想让他们读书认字。
更别提现在了,他们石家村的埋骨之地,出了位四品诰命夫人啊。
哪怕要移棺,可四舍五入的他们石家村风水也好啊!
想着得到的好,石六叔赶忙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嘴巴,伏低做小着:“媳妇,你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就是被震了一下。咱们十里八村的,都没有这样的宴请规格啊。你知道吗?我都跟皇帝老爷身边的总管同桌了。那老爷还冲我和善的笑了一下。”
说着,石六叔还有些飘:“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似乎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丈夫,石徐氏面色和缓了两分,指指自己指尖上扎出来的血窟窿,道:“要是静不下心来,就跟我一样拿真戳自己一下,瞬间就能疼清醒了。”
她是跟县令夫人,县丞夫人这些官夫人一桌!
搁从前,做梦都不敢这么狂!
因此急急忙忙回家,她掐了一把还没冷静下来后,就干脆针扎了一把,才把自己硬生生疼清醒过来。
迎着猝不及防的血色,石六叔浑身一僵,骇然的看向石徐氏。
石徐氏声音是格外的冷:“咱们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你清醒些。别被人轻飘飘奉承几句,就不知道自己能耐了。”
“咱们谨守本分,少爷才会记得咱们的好。”
“且不说少爷,那琮少爷瞧着也是个出息的。”石徐氏声音低了两分:“先前不是县城里还有好多人说这位戴罪立功找回了粮种。想想啊,这粮种才是咱们农户的根。”
“咱们要是能够带动家家户户跟着种植。那时候恩情就实打实化作利益。那咱们以后张嘴提一句帮着小磊请个好夫子,苏家肯定会答应。不然咱们都没脸提及。”
石六叔闻言震惊的眼睛都跟铜铃一样:“那……那……那咱们馄饨摊子不要了?”
“你失心疯了啊,这才是咱们家赚大钱的来源啊!”
黄土地里刨食,攒不起钱啊。
“卖混沌能有多出息?那些衙役都能打秋风。要不是有侯爷的威名,咱们能赚到钱吗?没准都得孝敬那些衙役。倒是咱们儿子有个秀才功名,见到官老爷都可以不用跪地。”
“咱们当爹娘的辛苦些,趁孩子还小多赚赚。攒了钱买了地,以后当地主多好?”
“石徐氏循循善诱说完,话锋一转,口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描画未来:“以后要是咱们儿孙出息,也能给我请个诰命,或者追封诰命呢?”
“也给你追封一个,那咱们死了都光宗耀祖。”
石六叔听得这声声“当官做宰”的话语,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有些敬畏的看着石徐氏,小声:“咱……咱们能有这么出息吗?”
“你隔壁王家村都能出个进士,咱们就不能出个进士吗?再说了,我也只想着个秀才而已!”
一听到隔壁王家村的进士,石六叔瞬间带着些攀比,咬着牙道也对。
定定瞧着自家丈夫眼里闪现的竞争光芒,石徐氏垂首道了几句,示意人去跟村长商量商量。有来有往的,才叫人情往来。眼下他们家,他们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恰恰也有拿得出手的事情——种田!
甚至还可以大大方方的拉着王家村一起种田。
若是把石头村变成“未来大官”的第一步功绩,就像开商铺,这第一家铺子东家是会格外上心的。
这样一来,他们日后就能得到侯府的扶持!
就能家家户户过上好日子!
石六叔听得美好的未来,便觉得自己胸膛翻涌着热血,让他克制不住又飘着到达了村长家。
村长:“……”
一行人偷摸琢磨了又琢磨。打算等祭奠移棺这事过后,才厚着脸开口提一句。
于是祭礼时,村长更是威严肃穆,横扫周围村民,唯恐有坏了心眼的,毁了最重要的礼仪。
所有村民,甚至王家村村长都颇为紧张,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村长的威亚下,在护卫魁梧的身躯对照下,饶是有些琢磨坏事的,最终也歇了心思。但抬眸看向苏敬仪时,眼眸克制不住带着幽怨的恨意。
若不是苏敬仪流落到石家村,若不是苏敬仪参与打架,恐怕也不会引来侯爷,引来帝王的关注。那么王家村还是十里八村头一份的厉害,他也还是进士老爷!!!
因进士而兴的一群人,是如蛰伏的毒蛇一般,目光带着阴鸷,剐着苏敬仪。
苏敬仪虽然感受到了某股恶势力,但眼下他也懒得多加关注。听得庄严肃穆的哀乐,他虔诚无比的磕头跪地,向苏金氏诉说歉意,诉说自己昔年利用她的名义捏造的寻野菜之事。
诉说完毕后,他侧眸看了眼行礼的苏琮,默默又补充一句。毕竟他还是有所“补偿”的。苏琮这么厉害的崽,以后按律都得给苏金氏追封诰命到一品!
当然苏琮也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六亲断绝,背负天煞孤星的名号,连带娶媳妇都颇为坎坷,还被岳家屡屡埋汰。
跟苏金氏唠嗑结束后,苏敬仪缓缓站直了身,按礼感谢前来祭拜的宾客。
苏琮观察了一番,确定跟苏金氏相依为命的敬仪已经“长大”,能够接受生老病死,能够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他微不着痕的吁口气。
毕竟客观而言,他没有跟生母接触过。哪怕因为野菜的事情,能够感受到一个母亲为孩子的谋划深渊,但也仅仅是那一刻的感触而已。对他而言,还是切切实实有所接触的苏敬仪感受更为重要。
想着,苏琮都觉得自己有些冷血无情了。
当自我评价闪现脑海时,苏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侧眸看了眼自己随行的护卫。
就见对方点点头后,他嗯了一声。
村里的某些老鼠屎得好好养着,让这些人再折腾折腾。这样一来,才会显得石家村昔年的迫于无奈,才会显得敬仪也是出于无奈才打架。
敬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莲花,拥有莲花一般高洁的品行!
若是知道苏琮想把他往“莲花君子”培养,苏敬仪没准要跳脚,道一句百年后白莲花不是什么好形容词。只不过眼下苏敬仪没这心有灵犀的功能,因此他是颇为认真完成丧礼感谢。
等忙完后,他懒得跟同桌人一起吃饭,做各种阅读理解。于是作为孝子,他专门去答谢宾客。
方式也简单——流水宴打饭。
这活不费脑子,还能听到其他百姓对苏敬仪,对苏琮对苏家的赞誉,特备适合他。
“谢谢敬仪少爷。”
“您节哀。”
“您养母有您这样的好儿子,肯定含笑九泉。”
“敬仪少爷……”
苏敬仪挥得起劲。
等忙到日上柳梢头,他才觉得自己手沉甸甸的,都……都抬不起来了。
“疼……”苏敬仪捂着右手,“怎么会……”
“你这几年在家没练武?”苏琮送走随行过的府医后,给人揉手腕,边问。
苏敬仪委屈:“我练的!跑的可快了,就差轻功飞起来了。”
“敬仪,你要是每日挥刀一百下,打饭个千次算什么?再说你也打饭速度挺慢的,最多也就六百来回,都不及护卫一半。”苏琮瞧着可怜巴巴的苏敬仪,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去想可可爱爱小奶狗,硬着心肠,道:“就算学文,练武也能强身健体。且学武后,对于力量分配更有感触,能够让你握笔更为精准,字迹更为有力,恍若游龙。”
苏敬仪闻言忽然想起苏琮那震耳欲聋的宴会也是节日的理论,默默扭头,单手笨拙的盖上被子,哼唧:“明年在学,反正我今年就不想学习了。我都苦学了三年了,要玩的。再说了,我现在玩也是在学宴会礼仪。”
“我参加好多宴会了,且还穿插骑马射箭以及打马球和蹴鞠呢。”
“好,敬仪也厉害。”看着跟蚕蛹一样,费力的想要挣扎,似乎要往蝴蝶蜕变的崽,苏琮无奈叹口气,弯腰把人被子盖好,还小心翼翼掖了掖被角。
苏敬仪:“???”
苏琮迎着苏敬仪震惊的瞳孔,沉默一瞬,笑了:“习惯了,在外跟恩爷,那位爷抢被子好手。我得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苏敬仪直接一个鲤鱼打挺,惊恐的都咬舌了:“你们还同床共枕?”
“当初比较穷,只能租客栈一间下等房。”苏琮看着苏敬仪震惊的模样,想了想,捡着能说的道了几句。
相比创业的艰难,他看过百姓宴会,看过石家村的宴会场景后,愈发觉得苏敬仪过的艰难。因为流浪因为旱灾,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下一顿能不能吃饱饭。
不想他,他就算再穷再难,可骨子里还有一个意识——他背后有靠山,不会看着他活活饿死!
苏敬仪听完创业苦中作乐的小剧场后,慢慢捂着自己重若千斤的胳膊重新躺下。
说真的,刚才吓死他了。
这“遮”用的,让他脑子瞬间废料一堆。
要知道他看书属于杂食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为人上人!”苏敬仪吓得丢了一句鸡汤,立马就闭眼睡觉。
翌日一觉睡到天大亮,苏敬仪又看过府医,确定膏药和按摩让他胳膊有所好转后。苏敬仪沉默半晌,溜达到护卫身边,小声询问了一下。
护卫们表示不累,表示轮值更不累。
苏敬仪:“……”
苏敬仪看了眼身形魁梧,看着又健壮的护卫们,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身躯。其实对于习武,他不排斥的,甚至还颇为羡慕牛顿在这个世界没用,颇为羡慕那些飞来飞去的高手们。但骨子里多年养尊处优的,好逸恶劳的,有让他有些不想早起。
“要是有功夫是晚上练的就好了。”苏敬仪叹息一句。
休养两天后,苏敬仪收到消息,村长求见,还是颇为客气的将人请进来。当然瞧着村长欲言又止,唇畔张张合合的模样,他倒是颇为耐心等待。
因为村长的来意,锦衣卫已经搞清楚了。
但对于积极谋求生路的人,非但他便是苏琮也颇为好感。
所以等了大半天,等村长终于鼓足勇气说粮种种植的事情,苏敬仪眼巴巴的看向苏琮。
苏琮放下茶盏,也没故作思忖,拿捏村长,直接问了一句:“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大概有多少人?”
提心吊胆的村长:“……”
村长预想了千千万万问题,没想到人突然问这个。楞了片刻后,才开口回答:“这还没到统计的十年期。我估摸算算,男娃目前大概有二十来个,若是加上女娃的话,合起来大概有五十来个。”
“女子那么多?”苏敬仪好奇问了一句。
不是说封建底层民众,夜间娱乐活动就是生孩子。
生得多,夭折的多。尤其是女孩,极容易溺毙而亡。但没想到石头村倒是反过来女孩子更多一些。
村长一怔,瞧着苏敬仪困惑的模样,赶忙开口道:“这……这女孩多,生下来也就养了。咱们村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祸事。都穷,但也没穷到卖儿卖女的!丫头片子给口饭吃,能活。且也能干挺多活计。”
闻言,苏琮看了眼苏敬仪,瞧着人郑重点头的模样,缓缓开口:“挺好的。我会派嬷嬷还有夫子们过来。先让他们读书,读书三年不行的话,就学着种田,学着当厨倌,女孩子学些绣花手艺。”
“记住,女孩子必须要来上学。读书认字学厨艺学刺绣,这些学会了,都是能够赚钱的。”
村长唇畔蠕动了两下,结巴:“读……读书,这……这……这……”
谁不想读书,可读书那得三代人勒紧裤腰带才读的起。像王家村,那是全族供着一个读书的好苗苗,为此都快疯魔了!甚至都逼着他们石头村一起疯!可结果呢,这进士老爷被贬官了,连带王家村都挨骂。
王家族人好些荣华富贵没机会沾边,倒是跟着没了名气,连带女儿都嫁不出去。
因这些事,他着实对读书有些畏惧的。
且他们村六子家也开始读书了,可听说一年光给先生的束脩都要二两,更别提逢年过节的礼了。还有买书买笔墨纸砚,这零零碎碎的,一年节约些都要十两银子!哪家农户能够拿得出十两银子来赌一赌,搏一搏啊?
也就是六子娶了个好媳妇,这好媳妇会一手……
村长思绪一顿。
“这……这好像女子直接学厨更厉害些?”
像大磊他娘,就是苏家出来的丫鬟,据说还是二等丫头!管着夫人伙食这一块的。乖乖啊,就会做出全县富贵老爷都爱的混沌,就能赚大钱!
要是全村的姑娘都学了这些技术,那不得发达啊。
不对,那都得带到外村去了。
那要是让全村的媳妇们学厨,不得发啊?!
苏敬仪听得老村长这务实的话语,感觉自己开个“学厨师到*新东方”的技术学校的点子是真的棒哒哒。
馄饨算什么,沙县小吃那些食物让侯府的厨师研究出来,到时候就成为本地特色餐饮。然后直接一批批的外出经商摆摊,然后……
想着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美好画面,苏敬仪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止住自己叭叭叭的畅想。毕竟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没实现——番薯土豆玉米,还未全国推广。
没有这些高产的粮种辅佐,农村百姓还是处于半饥半饱状态的,还是吃不饱饭的。
凡事在填饱问题之前,都需要让一步。
因此还是得按着他们先前讨论的来:选十岁以下的孩童进行培养。这些孩童哪怕读书没脑子,学门手艺也有胆子往外闯一闯。当然退一步,家里也有粮食,能够做到在外闯荡心中不慌。
感慨着,苏敬仪给苏琮一个眼神,示意人继续强调清楚。
毕竟苏琮历练过,眼神都带着些凶狠,能够止住某些不必要的声音,强势的让政策执行推广下去。
苏琮迎着苏敬仪信赖的眼神,也就绷着脸跟村长强调了。
第一,种粮种的事情有皇帝安排,轮不到他私下做主张。
第二,读书这件事他们兄弟俩私人掏腰包,承办“母校”。其中包含请先生的束脩,校园内笔墨纸砚,学厨工具等等开销。但所有学生别想着浑水摸鱼,每月会进行考试。读书期间,男女混考,前三名有奖励。
“记住了,女子也要认真读书。倘若女子学习用心,三年考核优秀的话,可以引荐到昭宪学院。”苏琮沉声:“在京城有专门的女子学院,教导女子学法尊法普法。要是在学院内用心读书,以后还能考核优秀还能当女夫子为官吏,就好像县学里的夫子一样,皆由帝王指派去全国各地教导一方,桃李满天下。”
说着,苏琮目光沉沉,双眸都锐利了两分:“昭宪夫人乃是苏侯嫡母,太后嫡妹。也是因这层关系,敬仪才能厚颜无耻求一分庇佑,还望石家村的姑娘们不要让我们失望。”
村长听得太后一词,双膝都软了,直接跪地:“这……这……”
苏琮扫过眼里带着畏惧又带着欣喜的村长,面色一沉,居高临下的盯着人:“第三,母校会效仿京城普法学院成立夜校,以及农闲时间的培训班。到时候会全村老小都可以来学习厨艺,学习绣花等等手艺。且等你们石家村学会了,才会朝周边村落开放相关名额。”
“但村长,你要记住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倘若石家村出现了败类,倘若出了些问题,则是全村诛连!”
村长闻言瞬间觉得自己脖颈悬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可绕是全身冷汗涔涔,但架不住太后一词,也架不住这……这学校好,架不住村里还有个买馄饨卖得火热的,卖出富贵的石六家。
这皇城富商的二等丫头就这么厉害,这侯门找夫子教导他们啊……
石家村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石家祖宗十八代都要爬出来打他!
所以他爬也要爬起来,响亮的应声好。
“好!两位少爷你们放心,我……我一定管得好,将你们的意思转达到位!”说着村长激动的按着自己的膝盖,撑着站起来。像是害怕两人反悔一般,便忙不迭朝外扬声喊着:“老二,你赶紧挨家挨户通知,让当家的,不……让全村人都准备好明天来开会。老六,你媳妇认识几个字,赶紧让她带着大磊去统计全村十岁以下所有孩子的数量……”
边说,村长没听得反对的声音,愈发声音高亢了两分,急急忙忙往外走。
苏琮目送着老村长“生龙活虎”离开的场面,沉默一瞬后,笑了笑。
这世道其实还是正常人多。
只要有脑子都知道什么选择会是最好。拿捏住了大多数,收拾得寸进尺的人也就容易了。甚至都不用他出面,村长这些人都会将那些人收拾干净。
感慨着,苏琮微微吁口气。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安排好石家村,让苏敬仪未来仕途名声毫无瑕疵,算完成了。
苏敬仪瞧着苏琮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沉默一瞬。他靠近苏琮,小声问:“你跟苏从斌不会私下还琢磨什么要紧事吧?”
“敬仪,你注意分寸。你眼下都过了县试了,最起码的礼仪要有。不能张口直呼父亲名讳的。”苏琮闻言瞬间面色一变,往外瞧了又瞧。确定没有外人后,他才松口气,而后板着脸强调。
苏敬仪定定看了苏琮半晌,干脆将自己的困惑问出声来。
对此苏琮恨不得指天立地的发誓,真没有其他事情。他们所琢磨的也就一件事,让苏敬仪名声能够好一点,起码日后新帝登基了斗殴这事翻出来,苏敬仪都能理直气壮。
没想到这“父子”两想得竟然如此深远,苏敬仪竖起大拇指点赞。
然后他无事一身轻,旧地重游看了看金灿灿的稻田。
等苏琮跟石头村,跟县令恩威并施,交代妥当。
半月后“母校”选址敲定,规章制度,以及院长管事等人都安排妥当。苏敬仪跟在苏琮身后扶灵回京。
听着身后声声发自肺腑的恭送老夫人,感谢苏家的话语,苏敬仪缓缓回眸看了眼自己短暂呆过的村落。
村落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村落,带着些古朴,茅草房为主,间或夹着两间青砖大瓦房。但莫名的,苏敬仪感觉自己心在缓缓跳动,在强烈的彰显存在感,在诉说或许下一个四年再过来,这村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毕竟他们扶贫扶的很踏踏实实的,很务实从学手艺开始。
感慨着苏敬仪缓缓转身,朝京城的方向走。
确定丧队离开,再也望不见后,石家村众人才缓缓起身。而后不是谁喊了一声,而后便是轰得一声,村口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咱们村真要建学校啊。还跟京城里贵人的学校有关系?”
“天呐,石六叔六婶,你们以后可得带着我们好好做好人好事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读书有奖励啊,女孩子真也会有奖励吗?”
“有县里的秀才,真是京城的夫子来挑学生吗?”
“泥瓦匠什么时候能学。我感觉这个才最要紧。这建设学院,哎哟打桩都轮不到咱们村里人自己动手,这都憋屈啊!咱们村里家家户户的房子,不都是农闲互相搭把手建的?村长能要求先找师傅学这个吗?”
“先找师傅学木匠啊。咱们石头村建母校没份,那给上山砍树,建桌椅板凳,总能行吧?”
不少壮汉倒是嚷嚷的要学木匠。这读书太难了,他们是实在不敢奢望。但学手艺他们却是想的。
只不过这年岁学手艺也难,拜师后得给师傅当孝子贤孙,端茶倒水好几年。等伺候好了师傅,哄了师傅老人家开心,这师傅才没准教导几招手艺。能耐心教导就算不错了,这要学师傅看家手艺却是不成的。
可这回不一样,侯爷说了会请工部的木匠师傅来教导他们,教导他们做新式的农具喷壶,还会教导他们基本的木匠活。甚至要是有天赋的,还能成为嫡传弟子,带身边教导呢。
哪怕没天赋,跟着学些基本做桌椅板凳的活计,他们也能农闲的时候接活赚点钱补贴家用。
村长敲了一下铜锣,止住沸反盈天的议论声,沉声道:“行了,别嚷嚷了,咱们夜校现在就可以报名。男的到我家,女的去石六家报名。尤其是村里大小媳妇们,别害羞别端着,这学来好手艺,都是你们自己的,也富的是你们自己。”
“还有少爷们说了,夫妇之间也要互相体谅体谅。这忙着学习,家里的活就要互相搭把手。另外咱们都是晚上学习,这灯油钱耗费就不少,你们都得珍惜机会。你们要是不好好学,一年后就得朝全县开放夜校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点头若小鸡啄米。
他们又不是傻!
祖宗冒青烟了,他们肯定要抓住机会飞啊!
瑟缩在墙角处的王家村某些人瞧着这热热闹闹,满怀希冀的画面,目光阴沉沉的。可还没来得弄些什么神迹毁掉狗屁的“母校”,就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人。
“你们到底要害王家村到什么时候?”王家村村长咬牙切齿:“要不是县令老爷命我时时刻刻派人盯着,都不知道你们手里拿着火石,还要毁母校!”
这番大动作也迎来了兴高采烈的石家村一行人。
众人瞧着王家村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村长还有例子,恐怕都的活活打死王三叔一行人。
“直接扭送去衙门,这要害咱们母校害咱们发家致富!”
“皇上老爷都说了,咱们要遵纪守法!”
“……”
所有人都震怒无比,齐齐响应,捆着一行人就往衙门走。现在他们可不怕衙门了,新上任的县令老爷可好了,会下田会问民生的,不像上一任直接在衙门,都见不着一回面。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琮耳里。
苏琮一目十行看过后,摇摇头。
果真有人利用王家村的某些既得利益者,想要害敬仪想要两村在打起来。可惜是低谷了百姓的智慧。
底层百姓其实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若不是被田地束缚了手脚,恐怕深山老林,恐怕大海大洋,他们也是敢闯荡的。
就好像旱灾时期,老百姓们就敢全族全村凝聚成一股绳,去闯关东,去下西口,去走南洋。
为求条活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惧!
当然能够安稳时,能够有“一棵大树”罩着时,是只会一根筋的按着权威,按着命令行事。
想着自己总结出来的跟百姓交往的经验,苏琮倒是没把后续事情跟苏敬仪诉说。
等回到京城回到荣府时,跟苏从斌倒是强调了好几遍,力求马上要去地方的父母官大人能够偶尔弯腰看眼百姓,而不是高高在上俯瞰百姓。
父母官大人对此表示接受,且再三强调自己哪怕什么都不会,但懂上行下效的道理。就连下地种田,为了利益他也能毫不犹豫下地呢。
说完后,苏从斌眉头紧拧,询问有没有幕后黑手的方向。
苏琮沉默一瞬,低声说了个名字。
苏从斌震惊过后,低声:“这国丈这么心急的试探,脑子有病吗?你在山东发展那么好,皇上还硬要你去闵越,这难道不算帝王的态度吗?”
“你去闵越,收他照拂。哪怕他没照拂到你,但总归一个地界,也算有些香火情谊。以后说起来就是个由头。”
苏琮表示自己想不通,因此他只能诉说另外一件事,苏敬仪生娇体弱的,不行。
“孩儿这些年生存经历来看,武学还是要的。关键时候能够救命!”
一听这事,苏从斌感觉自己脑仁都疼了:“他没事挂着锦衣卫的结案文书,我鸡毛掸子都买了一屋。你见过我买鸡毛掸子吗?”
“您别气别气。孩儿有一计,不过需要您同意。”
苏从斌眉头一挑,好奇:“你能逼那个懒货读书?”
苏琮低声耳语了两句。
苏从斌直接拍案而起:“你……你……”
迎着苏琮笃定的目光,苏从斌大口大口喘气:“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胆大包天了?”
“做生意,必要的豪迈是必须的。”苏琮一字一字回答。
苏从斌来回踱步了许久,最终点点头,亲自出门唤来俞嬷嬷,让人把苏敬仪给提溜过来。
苏敬仪难得进自家亲爹的大书房。
一入内瞧着屋内两人肃穆的神色,他眼皮跳了一下,率先开口:“我……我跟人约好了,学骑马。”
“不是骑马的事情。苏琮铁定跟你学坏了。”苏从斌迎着苏琮催促的眼神,逼着自己转了个音调,道:“他年纪也不小了,为避免因为粮种被朝中权臣榜下抓婿,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干脆娶衍圣公家的女儿!”
客观而言,衍圣公这个岳家,在眼下某些暗流涌动的局面下,还真是很好的岳家!
“什么?”苏敬仪震惊了。
小说里苏琮的官配是王家女啊!皇后,未来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除此之外还有个默默暗恋的女二,是三公主。
怎么忽然冒出个衍圣公的女儿?
“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苏从斌紧绷着脸,“不是从你异想天开尚公主开始?那衍圣公孔家,千百年都是跟文臣子亦或是山东乡绅联姻。哪有跟武勋子弟联姻,还跟商……”
像是意识到什么,苏从斌硬生生咬住了牙。
苏敬仪听得这话,眼角余光扫了眼苏琮,就见人面无表情。但莫名的,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昔年锦衣卫衙门,那跪地口口声声说草民的苏琮。
想到了苏琮被迫夺取的功名。
想到了苏琮十岁就要在外奔波,借此来获得恩赐,来获得科考的恩赐。
当即他就气炸了:“商贾怎么了,苏琮本身那么厉害呢。皇上都说了凭借粮种,只要推广得利,那都能封侯的功绩!”
“有实打实的功绩在身,娶一个吉祥物孔家女还不行吗?”
苏从斌看着气炸的崽,憋住打蛇七寸的感慨,沉着脸道:“他有功绩他还会去参加科考,争取一次性过秀才。可你呢?”
“你当初让我回绝娃娃亲,说的那个有条有理的。”
“那就不许衍圣公对苏琮,甚至对你挑挑拣拣的?哦,别人说一句真假少爷,说假少爷如何如何,说你这个真少爷昙花一现,焉了?”
“到时候你让你媳妇跟他媳妇怎么相处?”
“这些都是一个好爹挑选女婿会思忖的事情。”苏从斌末了,深深叹口气:“还有苏琮胆子还大呢,琢磨衍圣公,南孔北孔,你们两一人一个凑个姐妹花。”
苏敬仪扭头看向苏琮。
苏琮言简意赅:“娶孔家体面安全,不牵涉任何政治势力。我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势力,推出自己的施政想法。”
“只是……”苏琮话语一顿,抬眸看向苏从斌,双眸熠熠:“我也就只能私下道一句有个状元父亲了。”
迎着苏琮意味深长的一眼,苏敬仪想想人围绕百姓衣食住行做文章的时亮晶晶的眸子,狠狠一拍案,道:“不就是孔家吗?咱们娶妻很大程度上就是娶岳父,我懂!”
“苏琮你喊我一声爹——”
哪怕现在后知后觉想明白某人似乎在给他设套,但是为了儿子婚事顺遂,他苏敬仪就跳火坑了!
想着,苏敬仪斗志昂扬:“爹努力考个探花!让你拥有美貌与智慧双全的爹!”
苏琮弱弱开口:“你画大饼不也应该是状元吗?”
“苏从斌不是已经状元了吗?你私下喊状元爹不过瘾,还得喊两遍?”苏敬仪反问:“你没有收集一套古玩的爱好吗?”
苏琮:“这两者有联系吗?”
“有啊!一甲有三个,你有状元爹了,我当探花爹,再来个榜眼爹,那苏琮就是最幸福的崽。”苏敬仪说着靠近苏琮,问:“那个胖崽安乐侯,你把他忽悠过来一起学习呗。反正他缠着你,你就用这个理论去打发他好好学习。”
“咱们加上镇国公的力量,那你娶衍圣公,南孔北孔一起娶了都行吧?”
苏琮闻言沉默。
苏从斌忍不住啧啧一声:“你为了当爹,这脑子转的还真是快啊。怎么敢连安乐侯都算上啊?”
安乐侯的才学恐怕都不如苏敬仪的一半!
第86章 我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学习,真要发疯的
埋汰苏敬仪异想天开过后,苏从斌打算带着苏琮去定国公府,聊聊衍圣公当岳父的可能性。
毕竟对于苏从斌而言对于苏琮而言,目前“岳家”才是关系家族发展的正经事,催苏敬仪上进只是捎带的。
苏敬仪看着苏琮颇为顺从过的认可,眉头一拧,问:“苏琮,你对自己未来媳妇就没有一点想法吗?比如你自己的喜好,喜欢胖一点的,喜欢温柔的,偶尔闹闹惊喜的?”
苏从斌听得苏敬仪话语中似乎还带着些对未来媳妇的挑挑拣拣,当即心惊胆颤,板着脸喝道:“苏敬仪,你别跟我说你还琢磨想挑个合乎你心意的?”
“我告诉你啊,等你二十岁,你就算中举人了。咱们门当户对的圈子里,你最多选选岳家,没能耐选媳妇。”
苏敬仪懒得理会在一旁瞎逼逼的侯爷,目光定定的看着苏琮:“苏琮有资格挑选吧?”
苏琮迎着苏敬仪担心的眉眼,含笑道:“若是我的想法被认可。在我最近几年忙着推广粮种的情况下,按着多年来皇家行事的规则,我选定的媳妇肯定会被接进宫教养,亦或是有教养嬷嬷。”
顿了顿,苏琮想想苏家因为情、爱惹出来的麻烦,话语尖锐了两分:“说句残酷的话,我喜欢什么,教养嬷嬷也会告知对方。让对方尽量迎合我的喜好!”
此言不亚于惊雷,震的苏敬仪脑子空白一片,愣愣的看着苏琮。
苏琮在小说里可是温柔体贴,跟王婉仪是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啊!怎么就……就骨子里流出封建特性呢?
不合人设了哇!
苏琮目光愈发郑重,垂首与苏敬仪四目相对,字字铿锵有力:“敬仪,不光是勋贵官僚,便是普通百姓,都是讲究以夫为纲。只要咱们男儿争气,女眷自然夫贵妻荣。”
“那……那……那你以后会三妻四妾吗?”苏敬仪看着近在咫尺,似乎在叮嘱他也朝“封建观念”靠拢的苏琮,问的声音都有些颤。
苏琮跟媳妇如何相处,媳妇是不是小说中的人物,他目前懒得想了。就想琢磨这件事。毕竟苏琮算小说世界的道德标杆。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会让某些人上行下效的!
“当然不会了。”苏琮听得这话,回答的毫不犹豫:“我忙着赚钱忙着开门立派都来不及,我纳妾干什么?多烧钱啊!”
冷不丁听到这话,苏从斌扭头骇然看向苏琮:“你……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怎么了?”
“侯府妾一月月俸五两,以及配备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一个管事嬷嬷,两个粗使唤婆子,一共九人。这些按着份例,一共月银三两七钱。另外一年四季的衣裳水粉金银珠钗,外加……”苏琮张口道了苏侯后院的一个妾的配置,“按着苏家份例,一个妾一年就得耗费三十六两。别提偶尔还要额外的赏赐。赏赐不均,还得哭哭啼啼的,还得断官司。”
“从银钱来说,一年至少就要花费一百两银子。”
苏琮迎着苏侯震惊的眼神,沉默一瞬,问的就差字字泣血:“侯爷,您知道一百两银子,我得倒多少夜来香吗?”
他娶妻会娶的,毕竟世俗如此。但纳妾就不用了!
太烧钱了!
烧的都是他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啊!
“你缺钱跟我说,我……”
“爹,这不是缺钱的问题。是孩儿感慨赚钱不易。您说说我那么辛苦赚钱,把钱花在家人身上,那我乐意的。可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图什么?”苏琮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瞄着苏从斌的脸色。他是敬着苏从斌的,但有些事,他也要学会自己积极争取一下。因此眼下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那也要铺垫铺垫,免得日后提及起来,苏从斌暴跳如雷。
感慨着,苏琮小声:“不提我跟敬仪这样的遭遇。就说世俗,大家都说纳妾纳美。可对于美的眼光吧,我……我有幸在侯府,看到的美人也不少。”
“能入我眼的美人,那肯定没有啊!”
最后一句话,苏琮说得尤为笃定。
他虽然跟阿姐差了十来岁,可是他见过阿姐的。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另外他厚颜跟着赴宴,也见过其他如花美眷。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说句话,他都不知道苏从斌什么眼光。看过那么多美人,怎么还能找妾呢?
苏从斌气得胸膛都一起一伏颤抖起来:“你……你们这两孽障!也真是翅膀硬了!”
愤怒吼了两句后,对于妾这个话题他倒是无所谓,只铁青着脸腔调:“眼下咱们私下,你们言行无忌,直、抒、胸、臆!”
咬着牙一字一字从喉咙里蹦出来后,苏从斌道:“但是到了外头,尤其是苏琮你给我把这股小家子气收起来!怎么想得还算钱?”
苏琮看着脖颈都粗大两分的苏从斌,赶忙道:“父亲,您莫动怒,我也是私下跟您推心置腹说一说。您要不换个角度想想,孩儿还是很争气的。哪怕纳妾,都琢磨按着侯府的规章制度来。”
“非常大气,非常有野心。”
苏从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两分:“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刁钻?”
苏敬仪瞧着苏从斌震惊过的模样,想了想凑苏琮身边,道:“真该带着侯爷一起去石头村,看看那些百姓过什么日子。咱们算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苏琮闻言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看眼苏从斌,“您当父母官……”
父母官直接拍案:“你们去石头村的时候,我也被逼着自己买水饺赚钱的。”
“我赚钱很容易啊!”
苏敬仪和苏琮面面相觑,而后齐齐看向苏从斌,不约而同问:“很容易?!”
迎着两个儿子惊骇的目光,苏从斌傲然冷哼一声:“就是很容易!告诉你们两兔崽子,我要是没投生侯府,我也能做生意发家的!”
“皇帝命令我只能卖水饺。”
说着,苏从斌没忍住都想骄傲的插个腰:“你们知道水饺的来历吗?”
“知道饺子有几种说法吗?”
苏敬仪茫然眨眨眼,看向苏琮。
苏琮想了想,“饺子初名馄饨,又有角子、扁食、粉角、饺饵……”
苏从斌闻言挥挥手,打算苏琮引经据典,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以文会食客。我把饺子摊往读书人堆里一推,借着帝王对饺子的重视,引得读书人花上五十文钱,自己选择料理,自己动手包饺子。”
“这……他们自己买料理回家包不香吗?”苏琮不解:“这五十文,太贵了吧?”虽前两干旱过,但到底没旱到京城啊。京城的粮价还是平稳的。就算猪肉馅的饺子,就算慢慢一大碗,最多也就二十文。
“要不然怎么叫状元水饺呢?包正常料理的谁不会啊,要的就是特性。就像先前苏敬仪不是说过吗当帝王的狗崽子,一下子就在群臣中显出特性来。”苏从斌眉眼间还带着得意:“这道理一通百通。”
“所以是一起包饺子,然后看谁能包出毒饺子?”苏敬仪恍惚。这……这相当于开了一家DIY手工店铺?
“不对啊,那……那万一拉肚子怎么办啊?”
“你娘懂医啊。”苏从斌嘴角都没忍住翘了些:“短短半个月我靠医药费,就赚了十两银子!”
苏琮:“……”
苏敬仪:“……”
迎着两儿子的崇拜,苏从斌颇为遗憾叹口气:“本来都能租赁店铺了,可惜被锦衣卫砸了摊子。”
“罢了,不提这事了。琮儿,咱们还是先去拜访定国公聊岳父的事情!”
苏敬仪闻言,目送着苏从斌带走苏琮,眼神还有些震惊。
他撒腿跑到后院,询问苏柳氏。
这夫妇开的是黑店吗?
苏柳氏瞧着苏敬仪好奇的模样,含笑道:“因青官处有包饺子一事,故此饺子在读书人群体中愈发追捧。当然也因此,京中各大食楼都有各种饺子活动。侯爷饺子卖不出去,才想着饺子一开始能够推广是医圣张仲景研发的,所以推出药理饺子。”
“因这一份新奇,才引得侧目。”
“那被砸摊子?”苏敬仪双眸炯炯,问。
苏柳氏闻言,声音低了两分:“听说小商户生意做得好,是要孝敬衙役这些官差老爷的。你父亲虽然打点过巡逻的衙役,但据说衙役要轮值的。打点好的换区域了,新来的,他没来得及打点,因此才出了差错。”
“这是在说地方乡绅势力跟父母官的关系。”苏敬仪道。
官都不能回原籍任职,在地方最多三届,就必须换。可衙门的小吏以及地方乡绅,那都是祖祖辈辈都在的。因此对某些百姓而言,甚至都是地方乡绅更为信赖。
苏柳氏看着一点就通的儿子,与有荣焉的笑笑:“敬仪真聪慧。不过最近侯爷因此颇为上火,你可切莫去惹他不开心。”
苏敬仪点点头。
辞别苏柳氏,苏敬仪知道自家爹在“历练”在努力当好父母官后,便开开心心绕着练武场走了两圈。
四舍五入算锻炼过后,苏敬仪翘着二郎腿,转动许久不转的大脑,思忖起读书这件事。
读书,确切说科考,的确要考。
这封建年代,他没改天换日的力量,只能顺应社会世俗,有个功名。
尤其是亲爹马上就要外放为官,他一个人在京城还要去“寄人篱下”……
苏敬仪挠挠头。
虽说他挺喜欢舅公的,可若是去住定国公府,扪心而论还真有些拘束感。毕竟老爷子是个实打实手握大权的官吏,这往来肯定少不了机要大员。因此肯定规矩多多。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他怎么办?
在自家,他就是老大。
但也就因为这一点,谁都不放心他一个“未成丁”孩子驻守偌大的荣侯府。
所以得有个正经的理由。
比如说……
苏敬仪眼眸来回转。
转来转去等转到苏从斌一个人回来,他还震惊:“苏琮呢?我的好大儿呢?”
“你的好大儿顶门立户了,当然回自家了!”苏从斌没好气道。
“怎么……不行?”瞧着苏从斌的火气,苏敬仪不虞抗议,“你把火发我身上?你这叫迁怒。”
“我是提醒你用词!”苏从斌喝口菊花茶,然后道:“武帝同意岳父了,只是在思考北孔还是南孔。毕竟先前还有个皇孔的计划。”
说完之后,苏从斌目光带着些肃杀:“你别给我说出去。琮儿的婚事,不是咱们能够置喙的。”
“那些文臣们都盯着他的婚事。”
苏敬仪见状郑重发誓,自己一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苏从斌见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这誓言倒是够真诚的。不过要我相信你,你倒是把先前猖狂的探花爹梦想好好琢磨琢磨。”
听得刻意强调的探花爹三个字,苏敬仪冷哼一声:“我又没说我不能考到六十六岁!你争取长命百岁,没准还能看到我探花游街的那一天!”
瞧着还傲然昂头的苏敬仪,苏从斌直接拿壶喝口茶,动作是分外的豪迈:“知道什么叫探花吗?你六十六岁,那叫老帮菜!”
直白鄙夷过后,苏从斌倒止住了催促读书这话题,反而兴致勃勃道:“夜市开始了,走,爹带你赚钱去。”
“让你看看我赚钱的能耐。”
苏敬仪瞧着就差嘚瑟的插翅飞起来的侯爷爹,轻咳了一声:“爹,您摊子不是让人砸了吗?”
“又没说不能改行。”苏从斌指点苏敬仪穿好小厮衣服,而后神神气气换了一套青衣。
半个时辰后,小厮苏敬仪昂头看着神算子三个大字,沉默的望着苏从斌。
苏从斌送走算命的大娘后,将十文铜钱郑重的放入荷包内,才捋着假胡须,低声解释:“还记得你言之凿凿的五听吗?对于父母官而言,察言观色也是学问。”
“所以我就被派来学习了。当神棍,要是察言观色错了,可是要挨打的。”
“我……我看您这架势,好像混的也挺好?”苏敬仪问。
苏从斌听得这话,矜持的笑笑:“都是少时经历淬炼出来的。”察言观色这门课程,他不拿个第一名,都对不起满朝文武,对不起后院老娘的教导。
苏敬仪闻言表示理解,理解亲爹的多才多艺了。
正感慨着,苏敬仪就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人坐下。但对方似乎有些疑神疑鬼的,下意识的想要抬袖遮掩自己的容颜。
见状,苏敬仪借着灯笼,飞速扫了眼人的双手。
果不其然只有指腹间带着淡淡的薄茧,是读书人。
观察着,苏敬仪看向苏从斌。
苏从斌老神在在:“先生是算仕途?”
前来的青年人一愣,“您知道?”
“十文钱一卦,童叟无欺。”苏从斌无视对方的讶然,一字一字回:“祖大人,您默念心中所想之事,写个字,让老朽算算。”
被点破身份的祖青惊恐的眼睛都瞪的跟铜铃一样,“你……你……”
苏从斌仿若没看见人的惊骇一般,淡淡道:“交钱。”
“若是无缘,莫要打扰小民的缘分。”
看着知道他身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面无畏惧之色的神算子,祖青面色来回青青紫紫变化许久,最后郑重的从怀里掏出十文钱,而后飞速落笔在纸张上写了一个真。
“从匕,从目,有道是仙人变形而登天也。”苏从斌慢慢道:“说文解字表乘风云升天隐去之意。大人以此测,乃是困时局,感伤命途多舛,自觉命悬刀柄。可偏生双目看得清同僚乘风云青云直上……”
祖青忍不住点头。
苏敬仪震惊。这样胡诌也行?
正震惊着,忽然间他听得熟悉又陌生的哨子音,下意识一回眸。就见对面不远处某个眼熟的锦衣卫打手势飞起。
苏敬仪:“……”
苏敬仪缓缓看向神算子的“幢幡”,没忍住点点头——有锦衣卫这专业密探帮忙,不神算有鬼了!
苏从斌把同僚忽悠走后,侧眸看了眼苏敬仪:“你最近不要出门。”
“为什么啊?”
“真假少爷!”苏从斌声音低了些:“那姓祖的,是寒门娇子那种,但在世俗眼里算清贵人物。他能脱下儒袍来算命。看来是有人给了他什么承诺,他心动了,可碍于自己的清贵名声,不好开口。因此需要鬼神言说*推一把。”
苏敬仪嘴角使劲抽抽,“那他怎么就找您算命?是不是太巧了?”
“不巧。”苏从斌冷冷道:“锦衣卫指定的地盘,我来这算命,就是来看看这些贫寒出身官吏家长里短的。尤其是后院斗争。毕竟要挑选合适的第一批夫人进女子学院学习律法知识。”
“左拐进去,那一条明理胡同,居住的都是六七品的京城小官吏。租金一年都要五十两。以祖青的出身本住得起的,但人过于乐善好施,压根兜里没有钱。”
“所以那些文臣,尤其是老古董们已经在挑选合适的棋子来对付咱们这些改革派了。”
闻言,苏敬仪抬眸看了眼所谓的胡同。
夜色笼罩下,只能看得见胡同屋舍大概的轮廓。轮廓线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倒是的的确确挺矮的,甚至房屋之间都有些局促。丝毫不像侯府,大的都能跑个马,走两圈都能累得气喘吁吁。
“那您能猜测到对方怎么发难吗?”
苏从斌听得这话,抬眸看向旗帜:“我不是神算子。”
苏敬仪:“……”
苏敬仪恹恹应了一声。陪着苏从斌体验人生后,翌日他一觉睡醒,放空脑袋想了又想,干脆去找苏琮。
苏琮正忙着挥舞锄头,挖传说中还挺值钱的花花草草。
苏敬仪瞧着忙得满头大汗的苏琮,颇为震惊:“你……你不是准备去金陵参加考试吗?不温习?”
“看了一个时辰了。”苏琮回:“读书累了,分辨一下奇珍异草,放松放松。对了,那两株看着是银边大贡,你带回去让府内园丁看看能不能救活。”
“银边大贡,是贡品?”苏敬仪看看被放在小花盆里,看着要死不活的绿植,琢磨重点词汇,问。
“兰花极品。”苏琮道:“据说花开初期是翠绿色的素花,花开一段时间后由青变白。”
“我先前在御花园撞见一回,听人提及,道兰花皇后娘娘的最爱。”苏琮声音低了两分:“要是咱们能够救活,到时候让娘送进宫,好当礼物赠送。”
苏敬仪佩服的给苏琮点赞,“哥,您太厉害了。这博学多才的。”
“都是从书里看来的,”苏琮谦逊道了一句,抬眸看向苏敬仪:“你是打算来读书,朝探花爹努力了?”
迎着苏琮似乎蕴含希冀的目光,苏敬仪轻咳了一声:“我……我……我有个主意。你说我建一个学院怎么样?”
“跟母校一样?”
“不是。是跟民间打短工的形式一样。比如我要考府试,那我就招一批同样要考府试的人,一起学习。”苏敬仪说完,声音轻了些:“我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学习,真要发疯的,我……”
话还没恕我按,苏敬仪就听得外头一声惊天动地,不亚于杀猪的惨烈叫喊声:“琮哥,救命啊,我要疯了!”
“我爹疯了!”
苏敬仪:“……”
第87章 “两个败家子塞进去,您想这个书院成什么样?”
虽说用“地动山摇”一词来形容有点过份,但安乐侯入内的场景,真是堪称大场面——且不提安乐侯自身一个顶两的身躯带来的吨位,是如何震撼人心。就说安乐侯凄惨的哭嚎,带着些力不从心的绝望大喘气,像极了过年的猪被狠狠按在杀猪案上。
另外安乐侯随行二三十人,这些人步伐铿锵有力,动作整齐划一,队列嫣然是排兵布阵的精密算计过的,顷刻间就将小院围的是密不透风,仿若一只蚊子放进来都是大罪。
近身伺候安乐侯的,有手拿拂尘,捏着兰花指的公公。
哎哟,那动作……
苏敬仪垂首,一副老实鹌鹑的模样,免得因围观“封建巨婴”笑出声来。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也是真好奇苏琮此刻的面部微表情!
被偷瞄的苏琮:“……”
苏琮硬生生的挤出微笑,端起茶盏示意上气不接下气的安乐侯先喝口茶缓一缓。
“琮哥!你评评理!”安乐侯一见苏琮,铿锵有力说完一句话,便开始抽抽噎噎,话都不成句。因人过于激动,浑身都跟着颤栗抖动:“我爹……我爹妥妥外头有狐狸精了,否则……否则不会凶我的,呜呜呜……我要找祖母找皇帝舅舅……”
迎着安乐侯希冀信赖的眼神,苏琮端茶的手都有些颤。
说真的,他跟安乐侯其实不太熟。
驱动所谓的救命之恩,不是他苏琮乐于助人的侠义精神,而是安乐侯落水地点在定国公府!当初是为了跟秦家交好,为了破苏家的困局,他才豁出去赌一把跳下河。没想到安乐侯是真的胖啊。
他得亏开始锻炼了,得亏安乐侯也听得懂人话,才能咬着牙撑着一口气把人拽上来。
有时候在山东撑粪土金撑不下去的时,他都不自禁回想幼年的壮举,回想自己牙龈都要咬出血拽出个“金矿”的壮举来,借此来宽慰自己轻舟已过万重山,宽慰自己柳暗花明又一村。毕竟他苏琮改命有好名声也的确从救人开始。
可没想到安乐侯现在胖……
苏琮瞧着跟白面馍馍一样,瞅着还有些蓬松柔软的安乐侯,慢慢将茶盏放在茶几上,手往后一背。飞速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算得上有肌理,算得上有力量。但倘若现如今安乐侯落水了,他也可能拽不动了。
后怕的吸口气,苏琮迎着入耳的哭嚎声,来回调整了一下表情。最终迎着声声“琮哥”的呼喊,他决定还是以诚相待。
于是他干脆冷着脸,面无表情问:“安乐侯,您既信赖让我评理。那我也就胆大直说了,汪公公请您言简意赅先客观公正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边说,他看向跟随而来的汪公公,公主倚重的得力大太监。
哭噎的安乐侯迎着冷冰冰的话语,一噎。可转眸间瞧着苏琮面色沉沉,带着肃杀的模样,他又觉得靠谱。于是也立马瞪圆了眼睛,看向汪公公,示意人好好说清楚。
汪公公表情有些复杂,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无比的,掏出手帕给安乐侯擦脸。
沉默吃瓜的苏敬仪见状双眸一亮。
这安乐侯比现代独生小皇帝性情还轴,还牛。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说的都是废话,还颠三倒四的。完全没法让外人理解这前因后果。
被注目的汪公公迎着自家侯爷红肿的跟小兔子一样的眼神,心疼无比,倒是言简意赅诉说了一番:“琮少爷您也知道的,咱安乐侯打小就有福相。可眼下驸马爷不知为何,却是要侯爷锻炼,甚至还要让侯爷饭吃六分饱。公主殿下知晓自然不开心。”
“他们夫妇略微有些争执。不巧侯爷撞见了,这不……这不侯爷便吓着了。”话语到最后,汪公公眼圈都还红了:“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从来没红过脸的啊!”
安乐侯重重点头,咬牙切齿点评:“我爹疯了!”
在场众人:“……”
苏琮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话音来:“侯爷,谁都知道国公爷疼你如珠如宝的,你眼下怨念几句,我等都知道父子间的打打闹闹而已。可若是被嫉妒国公爷的人听了去,到时候参你一本不孝呢?”
“你们没必要给外人机会,让他们借着你们家好不容易奋斗来的权势扬一个不畏权贵忠义直谏的名声来。”
汪公公听得这话,瞬间神色都肃穆了些,朝苏琮一弯腰:“多谢琮少爷指点。”
先前驿站的事情,多亏跟苏家一行人提前碰见,否则都不知道他们侯爷被人利用成什么样子。
一想,汪公公都有些焦虑。可一见满脸泪汪汪的安乐侯,满脸还写满委屈的安乐侯,他又无奈的叹口气。先前为了养活为主,是很少跟侯爷提及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可眼下改革占据上风,可那些保守派行事就下作了,琢磨从后院家眷下手了。
因此也真的不得不防。
汪公公劝说的口吻都带上了两分急:“侯爷,眼下朝堂吵吵闹闹的,镇国公也是卷入不少是是非非中。”
“咱们听琮少爷的,没必要让那些小人借此开心。”
闻言,安乐侯顿时抬眸直勾勾盯着苏敬仪,带着火气道:“没准就是苏敬仪撺掇的。我爹从来不会拿我跟堂兄表弟们比较的。却说我……说我……”
一想起来,安乐侯还觉得委屈,觉得今日的爹陌生的可怕,没忍住哭诉起来:“说我不如苏敬仪!不如他聪明伶俐就算了,还不如他刻苦,说我……”
听得“哇”得一声,还哭得响亮的安乐侯,哭得浑身上下都一颤一颤的安乐侯,被无端扣上小人帽子的苏敬仪没忍住抬手直接捂了捂耳。
瞧着顷刻间恨不得涌进屋内各种安抚的公公嬷嬷,甚至苏琮都硬生生表情挤出微笑来,似要弯腰哄一哄,见状苏敬仪狠狠深呼吸一口气,飙高了音调,直接不耐道:“哭什么哭?你不会反问回去,说他不如苏从斌吗?说苏从斌老了还能读书考状元,问问他能考个状元给你做榜样吗?”
“这当家长的都爱拿别人家的长处跟自家孩子短处比,你不知道吗?为这点破事还能嚎!”
猝不及防被凶了的安乐侯一震,都忘记了自己的委屈,下意识开口喝问:“你……你怎么那么无礼,本侯说话你……”
“你什么你?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还喘气!侯什么侯啊,你有猴子的矫健灵活吗?说你胖还真喘上了。要不是咱们目前拐着弯也算亲戚,老子非得拿鸡毛掸子把你抽出去。”苏敬仪嘴皮子是利索无比,甚至还叉腰,一副神神气气的模样:“还有你们这些人出去,都是你们助纣为孽为虎作伥,给他底气!”
“沈安安,你喊苏琮一声哥,你拜把子过明路了吗?”
“我爹,跟苏琮的关系却是实打实的皇帝都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
“你眼下要么就侯爷身份,让苏琮给你双膝跪地喊侯爷。要么你掏钱!”苏敬仪伸手:“快点啊,跟我这个大侄子第一次见面,不给钱压岁钱不给钱改口费吗?”
“你懂礼吗?”
被噼里啪啦一连串反问的安乐侯惊骇的瞪圆了眼,扭头看看苏琮。
就见人也目瞪口呆,仿若被苏敬仪这幅没皮没脸的模样给气到了。
苏琮倒不是气到了,是瞧着苏敬仪如此理直气壮的伸手“索要”的画面给吓到了。他自问看过不少民间事,也懂不少民间百姓的多样性。可……可苏敬仪切换辈分真是太流畅了。
无视苏琮这个“猪队友”,苏敬仪凉凉开口:“你个小眼珠子别瞪了,大盘脸衬着把你眼珠子都跟枣仁一样。”
顿了顿,苏敬仪憋了又憋,实在没憋住又道了一句:“就你这体格,现在掉水里,胖的苏琮都救不起来。”
此言不亚于刀子戳心口,气得安乐侯脸都青了。但介于人过于情绪激动起伏,一句话还是没说的完整,甚至到最后都带着有气无力的虚弱,“你……你放肆,你大胆,我要打……”
“你敢打?”苏敬仪直接拔高了音调,横扫似挥起拂尘要下令的汪公公,一字一字扬声道:“你皇帝舅舅也是我皇帝表叔,你动我一下试一试?咱们闹到皇帝跟前,我堂堂大周贵族少年代表还不一定输,甚至你爹都的跟我道歉!”
汪公公闻言拂尘都僵在半空,眼里带着些惊恐看着苏敬仪,“你……你真是苏侯的儿子?”
苏敬仪冷笑:“我爹缩头乌龟?可你没听过千年王八万年龟吗?我爹能文能武还养生呢长命百岁没问题。可这安乐侯有脖子吗?”
汪公公一行人迎着这声喝问,齐齐表情一扭。
倏忽间,诡异的死寂。
“诺,像我这样的,优美的,脖子。”苏敬仪边说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长得挺好的脖子,慢条斯理的介绍,是恨不得安乐侯一行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这个脖子,不叫天鹅,也叫鸭脖子,细长优美。安乐侯找的出来脖子吗?你们还有脸怨念镇国公,我听得都替国公爷憋屈的慌!”
这番动作,尤其是这个格外强调的对比太过触目惊心了。别说脖子问题了,其实安乐侯的衣服都得绣房小心翼翼的制作。光安乐侯一身的料,都能……
汪公公捏紧了拂尘,声音都带着尖锐:“合着你是阴阳怪气殿下慈母之心?说殿下要害侯爷不成?”
迎着这声颠倒黑白的职责,苏敬仪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公主殿下身份特殊,勉强算苏琮半个金手指,他非得问候人祖宗十八代。与此同时,苏琮瞧着苏敬仪瞬间拉下来的脸,赶忙侧身上前一步。
直接无视了陪着公主吃糠咽菜导致有些瘦弱的汪公公,他径直目光带着些威严看向安乐侯,沉声道:“安乐侯,父母之爱,殊途同归,都想你快乐一辈子。敬仪之所以这般用词严重,也是满腔赤子之心。毕竟你若是不开心,太后娘娘也会跟着担忧。太后娘娘担忧,苏侯作为娘娘看中的侄子,自然也跟着忧愁。”
朝北一拱手,苏琮继续道:“所以,你既让我评理,那不妨听我谏言。看看没有身份,京城其他名医对你身体的评价?”
“我陪你去问诊。你从名医中直接抓阄选取一个。如何?”
十四年来从来没被人如此疾言厉色一顿指责的安乐侯还恍恍惚惚。等听得苏琮的声音,他迎着苏琮似乎夹着关心的眼神,视线缓缓往下定定的看着人的脖子,喃喃道:“你有脖子。还挺长的,鸭脖子?”
“你怎么说话呢?夸别人要说天鹅颈,知道吗?自己自嘲举例子才能说鸭脖子。”苏敬仪见缝插针的指点两句:“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否则我都懒得叫你一声叔。我私下不喊你,你琮哥肯定不认你。”
“你!”
“隔辈亲没听过吗?苏琮目前就我一个合法合情还对有亏欠的大侄子。他不疼我,不把天上星星给我摘下来,我跟你姓!”
“你想想自己宝贝疙瘩待遇为什么啊?长辈对你好不好啊?推己及人想想!”
迎着声声恍若洪钟强调的话语,安乐侯想想自己获得长辈的呵护,就连定国公都对他和颜悦色,还时常叮嘱也告诫他要做个乖孩子。回想着,安乐侯脸瞬间又红了红,偷偷瞄了又瞄苏琮。
他之所以口口声声喊琮哥,是因为苏琮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平辈的人,比他家世差的都哄着顺着捧着他。但苏琮虽然出身苏家,还有个被嘲讽的父亲,却是待他不冷不淡,甚至还会躲着他走。
并不想要借着他获得好处。
他安乐侯也是有脑子的。
安乐侯感慨着,问:“苏琮,苏敬仪说的是真的吗?”
“给苏敬仪当爹,苏侯放着好好的荫庇官吏不做,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考上状元的。”苏琮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厚颜无耻些,“我也是仗着跟苏侯多年的恩情,仗着自己的一些天赋,才能当苏敬仪的叔叔。”
“当然,我是要向苏侯学习,做六连元的。”
“跟未来六连元做兄弟,你除却身份,是该要有点实力才好拿得出手。”苏琮末了,还带着嫌弃打量了眼安乐侯,“我跟思恩是好朋友,我还喊他恩爷呢。咱们年轻人交友,都是看实力的。”
安乐侯闻言瞬间急了,泪眼婆娑:“那……那我爹说我……我快乐幸福一辈子就行啊。”
“还没说完,也看脸啊!”苏敬仪捂着耳朵,补充了一句:“带好看的朋友出门,也会有面子的好不好?可你呢,带你出门玩总不能把你爹带上吧?”
“你现在开始努力还来得及。”苏琮沉声:“哭不能解决问题。现在换套衣服,跟我去看看民间大夫怎么说。身体也是你自己的。你爹让你幸福快乐的前提也是想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公主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安乐侯点点头:“那我换衣服。嗯。为什么要换衣服?”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一套就算百姓不知道具体什么布料,可看着就金贵。所以换套普通的布料,咱们伪装成进京求医的。”苏琮道。
安乐侯信服的点点头,扭头吩咐汪公公要衣服。
汪公公:“……”
汪公公有些踌躇:“两位少爷待侯爷好,咱家自然心里清楚。可侯爷身份尊贵,万一出门……”
“所以抓阄啊。”苏敬仪道:“汪公公,咱们直接抓阄抓一个。就算有恶贼,能够琢磨透天意吗?”
“再说了,您能想得到去医馆吗?”
“哪怕有人在公主府盯着,都预料不到我们下一步去哪里。你相信我一登闻鼓敲出惊天大案的能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汪公公只能颔首应下。只不过为防安全,他还是派了护卫回公主府禀告。
跟自家丈夫打了一架的长公主握紧擀面杖,目光带着犀利横扫跪地的护卫,“苏从斌的亲儿子这么牙尖嘴利?”
护卫毫不犹豫应了一声是。
听得响彻大殿的一声回应,长公主眉头紧拧成川,斜睨角落里躲着的镇国公:“锦衣卫查清楚了吗?苏从斌一个闷声的,竟然生的出这么牙尖嘴利的?”
镇国公瞧着把擀面杖当着兵器挥舞的虎虎生威的媳妇,立马回应:“你和皇上也真是亲姐弟。皇上特意调查了两遍,连苏敬仪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神情都肃穆了些:“媳妇,苏琮他说得也对。咱们争执之前,还是先看看大夫怎么说。这御医医术虽好,可都是力求稳妥的。或许真不如民间的大夫敢说。”
听得这声强调,长公主定定的看着镇国公,虽然低眉顺眼带着些讨好的架势,但人眼里的决然亦也是不容置喙的。
见状,长公主眼眸闪了闪,手死死的捏紧了擀面杖。
她小时候穷,穷的在冷宫都挖过草根。
穷过头了,甚至连带身子都亏损了。
求神拜佛了许久,才有安安这么一个孩子。
看着公主浑身溢出的哀泣,似沉浸在过往中,镇国公挥挥手示意其他殿内众人都退下。而后他缓缓靠近自家媳妇,和声道:“媳妇,你瞅瞅苏敬仪,苏敬仪多活蹦乱跳啊。虽然苏从斌鹌鹑了些,但养孩子还是养得不错的,是不是?”
“苏敬仪如此嚣张的,是一点都不担心重新流浪,重新过苦日子。咱们一个国公一个公主,能输给他吗?”
哪怕知道是激将法,但公主听得这话,表情还是克制不住一变,扭头瞪了眼镇国公:“当然不能输了!”
“本宫就不解了,苏敬仪哪来这底气?”
“苏琮就算过目不忘文曲星,那也是乖乖巧巧的小鹌鹑!苏敬仪半桶水晃荡的,还敢这么欺负安安?”
“走!”
听得媳妇不纠结过往,反倒是琢磨苏敬仪了。镇国公出谋划策:“咱们也要针对性下令是不是?让苏敬仪考个府试,咱们去看他挠耳抓腮的。听说老钟……”
话还没说完,迎着挥舞过来的擀面杖,镇国公抬手握住,“你?”
“苏敬仪又不是你的儿,你关心他干什么?眼下安安身体才最要紧。”长公主丢掉擀面杖:“咱们微服尾随。”
闻言镇国公一喜。
微服尾随这业务,他熟练。
熟能生巧的伪装过后,夫妇两化作药农,背着个药筐,顺着护卫的指点到达城西的医馆。
瞧着医馆匾额都有些破旧,长公主眉头紧拧成川:“怎么没去柳家的医馆?”
护卫小声:“苏敬仪说避嫌。”
镇国公笑一声,“苏敬仪还真是爱抓阄!”
此刻吐槽的苏敬仪倒是吓得要命,甚至随着大夫欲言又止的沉默,是正襟危坐。有瞬间更是害怕自己给苏琮揽了祸事。
苏琮看着把脉左右手轮流把了又把的大夫,感觉自己心跳也吓得加快跳动,甚至快的都跟飓风一样。
唯恐出事,苏琮紧张的捏了捏自己都有老茧的手指,默念自己目前死不了苏家死不了的肥田功绩。他缓缓开口:“大夫,您……您有什么话直说,我们年轻人承受得住!”
安乐侯本以为民间大夫技艺不精,才要翻来覆去诊脉多回。可听得苏琮话音都带着颤栗,他吓得一个激灵,“本……”
“咳咳咳咳。”苏敬仪重重咳嗽了几声,压下本侯的自称。他掏出手帕,擦擦自己额头不知何时流出的汗水,而后将帕子丢给安乐侯,示意人擦擦脸颊。
边小心翼翼开口:“大夫,我哥说得对,您有话直说。”
听得接二连三响起催促的话语,大夫缓缓吁出一口气:“这位……”
停顿了一下,大夫继续道:“这位安哥儿是过于丰满,得亏老朽先前摸骨也看过肉。简单而言,你们看,这肉一捏就一把,说明骨架生长还是可以的。但也要开始锻炼,从五禽戏开始多加锻炼。否则日渐丰满下去,恐怕不利于子嗣!”
“大胆,你……”
苏敬仪眼疾手快捂住开口的汪公公,冲大夫讨好的笑笑:“我们表姑就这么一根苗。您……您这么说这忠仆便激动了些。不过您放心,我们承受得住,知道眼下您直说才是对我们负责,对患者负责。”
听得这声声合情合理,还面带一丝愧疚的话语,大夫表情都和善了几分。说真的,在京城当坐馆大夫,什么嚣张跋扈的话都听过。当然普通百姓因为担心患者,一听到不顺心意的话也会翻脸。
像这小公子一样,理智的倒是罕见。
感慨一声,大夫缓缓道:“安小哥没走几步是不是喘?是不是感觉膝盖这些关节处疼痛?偶尔情绪激动,就感觉喘不过气来,心跳……”
听得这些的的确确会出现的症状,安乐侯感觉自己擦汗的帕子都湿漉漉,不,都油腻腻了!
“那……那要怎么治啊?”
“饭吃七分饱,甜品从今日起开始少吃,循序渐进走一走……”
“大夫,您慢一点。”苏敬仪边说看安乐侯:“那纸笔自己记下来啊。我们陪你看病,还得我们替你记医嘱啊?到时候替你喝药好不好?”
安乐侯手忙脚乱,从护卫手里拿过纸笔。但提笔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胸口难受的很。
苏琮轻轻拍抚了一下人,干脆拿过纸笔,认真一一记录,还问:“若是给人请武师?”
“那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大夫强调:“骨科我这边不擅长,您可以去问问柳家。那可是军医的师承。在骨头还有外伤这一块是好手。”
苏敬仪瞧着同行眼中的佩服,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等详细问了一番后,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家医馆。
瞧着四家有名有姓医馆得出的答案差不多——赶紧减肥,苏敬仪看眼天色,再看眼似油锅里滚了一遍的肥崽,沉声道:“你拿着药方回家,先给国公爷道歉,再把药方给公主殿下。告诉公主,你要锻炼,你要亲自套麻袋打太医,殿下应该会同意国公爷让你锻炼一事了。”
“当然这一招有点对不起太医,是把你家矛盾朝外转移了。可问题太医也挺对不起你的,顺着公主的心意,把你哄成了个大胖子。”
拉长了音调,苏敬仪瞄了眼杀气腾腾的汪公公,赶忙又道了一句:“你想想,你以后锻炼肯定会坚持不下去的。就像我读书我也会累也会喊还会怨念。可我只要一想,想到我功成名就后那些大臣的嘴脸,我就有咬牙学习的动力了。”
“现在看苏琮的份上,把这套学习方法跟你分享了。你记得,要是坚持不下就想想有朝一日暴揍太医的爽。让太医因为你家权势忽悠你啊。等你瘦身成功了,你直接去跟太医分享如何瘦身成功,甚至去后宫跟娘娘们分享瘦身瘦腰心得,抢了太医的活。”
苏敬仪言简意赅的画大饼,给安乐侯描绘美好明天。
安乐侯闻言很开心,这样的言语直白没有之乎者也的,他能够想象得出来。于是颇为开心的拍拍胸:“行,我认你这个大侄子。等着,等我跟我娘说好了,给你压岁钱!”
说完,安乐侯看向苏琮,小声:“我……我能跟你练吗?我爹板着脸凶我,我只想哭。”
苏琮迎着近在迟尺的脸庞,没忍住闪现苏敬仪的形容“枣仁”。沉默一瞬,他轻咳一声:“最近一段时间可以。”
得到笃定的回应后,安乐侯开心的喊了一声琮哥明天等我,就开心招呼众人一起上车回家了。
苏琮:“……”
苏敬仪:“……”
等目送人安全进了公主府,苏敬仪又等了片刻。没见有人喊打喊杀冲出来,他才放心关上苏家的大门。
不料一转身就见苏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敬仪,你知道太医院的派系?”
“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建议安乐侯暴打太医?”
“那大夫说出不利子嗣时,汪公公眼神就不对了。要知道咱爹形容人都往好的方面形容,就只对你家对面那两位护犊子用词很微妙。”苏敬仪叹口气:“咱也是做臣子的,这臣子自保吧,可以理解。可我也不知道太医怎么忽悠人。正常人都瞅着不对劲的体格,这些太医请平安脉却不开口提。”
“在我眼里,这夫妇两要是杀太医那过份。可安乐侯作为苦主要是能耐了自己套麻袋揍一顿,小惩大诫可以的。毕竟太医也是拿俸禄的,却碍于自己前途不敢言说身体状况,也是失职。”
“你这也挺恩怨分明的。”苏琮静默一瞬,笑了笑:“咱们回侯府。今日这事还是要跟父亲禀告一声。”
“我感觉我没做错吧。”苏敬仪一听苏琮要回侯府,凑人身旁小声问。
“没。我觉得敬仪你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两全其美的主意很棒。”苏琮道:“我回去主要也是想跟侯爷商量一下有关你的教育问题。”
“我觉得还是要压着你好好考科举的。”
“跟侯爷聊聊去国子监还是送书院。”
苏敬仪瞧着苏琮两眼珠子那说得极其真诚的模样,强调:“我不是跟你说我想仿照母校,建一个短期的考试学校。”
“科举还是要正正经经学习的。”苏琮看着表情瞬间垮了的苏敬仪,是毫不犹豫拽着人就回。
被拽着走的苏敬仪:“……”
回到侯府后,苏敬仪幽怨无比的看着自己的亲爹。
苏从斌听完前因后果,听完苏琮对苏敬仪的“望子成龙”后,毫不犹豫点点头:“去国子监系统的学学,哪怕不冲科举,多些天文地理知识也好。”
免得像他一样,一不留神还被委派任务,连天文都要学。据说农林离不开天像!
苏敬仪极力强调,他宁可一口气科举,想要建造自己心意的学校。结果瞧着苏从斌和苏琮“狼狈为奸”,他一个激动,翌日又上门了。
果不其然逮到了安乐侯。
于是趁着苏琮练字的时间段,揪着慢走的安乐侯一顿输出。
囫囵吞枣学了点启蒙书的安乐侯:“……”
安乐侯感觉自己两眼都懵了,直接哇得一声把苏琮喊了过来。
苏琮瞧着眉眼间还带着狡黠的弟弟,直白道:“你建校,最重要还是夫子。别说咱们家,就算加上定国公府,也请不来名师大儒坐镇。没有大儒,您这个学校,在世俗在考生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考生的时间还是很宝贵的。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他们没有试错的机会。”
听得这声语重心长的叮嘱,苏敬仪道:“这个问题,我觉得不重要。因为我招揽的是那些因为穷困读不起书的人啊。”
“他们没有名师教导,甚至连有些大家的批注都看不到。说真的,我能够三年时间考上县试,我自身的努力只占一半,家里的资源要占另一半。”
客观的自我总结后,苏敬仪视线没去看苏琮,也没看安乐侯,反而抬眸看向蔚蓝的苍穹。他感觉自己这一刻,能够隔着时空,看到未来。
哪怕未来,他也是靠着家里资源的钻漏洞的考生。
可未来,他一个学渣,起码带动了希望小学带动了职业技术学院带动了助学基金。
他的资源能够让很多人获利!
眼下,厚颜无耻说也算金字塔尖尖的人物。
不说扶贫一下,悄然的煽动煽动蝴蝶翅膀却是可以的。
感慨着,苏敬仪感觉自己思绪更加清晰了些,“我想设的学校,想招的一年期学生是能够跟着我一同成长的。假设我明年府试没考上我,第二年那我还是招府试的。”
“我等府试过了。等院试需要去国子监学习,我就去学习。等我火候差不多了,我又出来搞个考试团。跟着我一起考院试。”
“大侄子是傻子吗?”安乐侯感觉自己现在听懂了,问苏琮:“这培养同科考生?他是觉得科举名额竞争不够刺激?”
闻言,苏琮看向昂头望天的苏敬仪,瞧着人侧脸轮廓的坚毅与决然。沉默一瞬,他喑哑着声道:“我……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就像那些农具,咱们其实有很多灌溉的窍门,也有很多轮值耕作的记载。可南北方种植诧异还是很明显。南方到底比北方敢于尝试一些,还会大面积种植桑,甚至尝试种植果树。”
“我在闵越,找了三个地方的老农,大家一开始固守己见,倒各有各的错。后来互相探讨,从粪土金说到气候,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渐渐的倒是掌握了些规律。”
“你想要同科考生一同学习,从苏琮身份,我可以支持你。但作为大周超品荣国侯的弟弟,我不能支持你。”苏*琮声音低沉了些,“你眼下身份太过敏感了。有人在内廷利用安乐侯试探苏家,试探帝王是否要立储君。”
“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你。我让你起起伏伏,命运不能被自己掌控。”
此话一出,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哀伤。听得苏敬仪都颇为震惊,扭头骇然的看向苏琮:“苏琮,你思维真不对。我先前不就是跟你说过了,遇事先找找别人的茬。你粮种你研究粪土你琢磨农具,这都是正儿八经利国利民的好事。是那些恶贼的错,你若是归咎自己身上,那才是对不起我!”
“咱们靠自己实力腰板挺直的,谁说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你没听过民间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苏琮迎着簇着火焰的苏敬仪,瞧着人燃烧着旺盛斗志,那似乎永不言弃屡败屡战,也要积极创造生路的双眸,郑重点点头,积极纠正:“是莫欺少年穷,宁欺白头翁。”
“你光会说有什么用,你要付出行动啊。”苏敬仪说着撩袖子:“到底谁欺负你了,给我名单,我直接搞死他们!”
瞧着如此言之凿凿的苏敬仪,安乐侯都惊呆了,“你……你打算怎么搞啊?”
“上行下效听过吗?”苏敬仪道:“我爹苏侯,金尊玉贵,从未下过田的苏侯爷。我一提要求,他就下田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安乐侯摇摇头:“我爹说苏侯包的饺子的确是难吃要命。”
“因为他上行下效,知道皇帝爱务实的人才。先前他没机会显摆,现在我这个亲儿子开口了,他就毫不犹豫下田。哪怕要拉着苏琮一起,可他也的的确确在地里扒拉了两下。”
“那些恶贼要是连我爹上行下效的特质都没有。那当什么官?岂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苏敬仪语速飞快:“所以直接把朝臣赶农田里啊。朝臣不愿意,就把皇子龙孙敢农田里啊。皇子龙孙要是最基本的上行下效都不愿意干。那妥妥不行事啊。”
万万没想到苏敬仪这么疯,苏琮当即冷喝了一句:“苏敬仪,慎言!”
“在场就我们三,安乐侯你捂住耳朵就当没听见呗。”苏敬仪道:“放心,我有数。再说我觉得皇上很大气,也很霸气,不会在这些言行上计较的。真的。我先前琢磨司法学院,还拿邓太后为例呢!皇上也不生气,还说凭实力说话。”
安乐侯非但不捂耳朵,还抬手揪了一下自己耳朵:“我听得见。不过苏敬仪你倒是说得对,我皇帝舅舅可好了!”
说罢,他看向苏琮:“琮哥,你这方面倒是跟定国公跟你爹一样,不跟我爹一样。我爹是一点都不怕舅舅,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爹说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但只要大家是朝一个理念奋斗的,那就会有和解的那一天。”
“且有争执才是正常的,因为每个人生长经历都不一样。吵架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互相理解,才能把日子过好。”末了,安乐侯还与有荣焉的挺胸:“你们也要记住啊。这是我爹跟我分享的夫妇相处的道理。我分享给你们了,你们以后也要跟自家媳妇搞好关系的。别跟苏侯学。”
“苏侯他们这些方面就欠缺了。对了,我爹还说你们之所以难娶媳妇,就是缺这些正常夫妇相处的道理。”
苏琮闻言,看了眼苏敬仪。
苏敬仪倒是有数。镇国公也算拐着弯的投桃报李。不过婚事什么的,他是不急的。只有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做到娶岳父的同时捎带娶一个兴趣相投的媳妇!
想想自己未来,苏敬仪倒是愈发有些迫切。
拉着苏琮规划自己的考试团!
虽然没读几本书,但也想凑热闹,安乐侯听得非常认真。
“对考生免费,会惹非议。”苏琮拧眉道:“敬仪,苏家也没那么多钱!这回父亲去贵州,一切都未知,肯定也要带一笔钱过去的。我的商号能调动的钱不多。你若是先去国子监学习两年。等粮种事情过后,我倒是能够缓过来支持你。”
“我……”
“你闭嘴旁听就行。”苏敬仪打断要开口的安乐侯,道:“等我说完。那些江南富商不都是爱投资贫穷寒门学子吗?因此我是琢磨着咱们京城的商贾不能输啊。一年考试团,比如学习的场地我们苏家提供,但考生的衣食住行都可以由商贾提供啊。”
“咱们可以穿商贾提供的衣服,这帮助百姓学习民生的日子就穿商贾的衣服,绕着商号转一圈,然后让受帮助的百姓给商贾赠送一块匾额。”
“在京城安家落户的商贾不少布施的,不就是图个好名声吗?”
将赞助商这个词借助“布施”这一传统慈善手段引入后,苏敬仪双眸转动,泛着精芒:“再说了,还有皇商!”
“你的粪土金想不想当皇商?”
苏琮吸口气:“京城这生意早已成熟,轮不到我。”
“可是一年期考试团恭桶可以由你们提供啊。在一系列皇商赞助里忽然冒出个粪土金,那不就是提升咱粪土金的名号了吗?”
“况且等爹安顿下来后,我去游学我去贵州也能搞个一年期考试团,到时候这些赞助商也跟着走。你的名号还能传遍云贵!”
苏琮:“……”
安乐侯闻言只觉热血沸腾:“琮哥,你犹豫什么啊?苏敬仪这个主意,我觉得超级棒!我爹也说了粪土这玩意,既然对百姓农田有利,还真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的。”
“就是!变废为宝,好处多多。”苏敬仪也跟着劝,“你靠这个起家,又没什么好丢脸的。能赚钱又能肥田利民。”
苏琮按了按额头青筋:“有没有一种可能,幕后出资的东家不太乐意?”
苏敬仪震惊:“这不是你搞起来的商号?”
安乐侯愠怒:“哪个东家目光短浅啊?”
翌日,作为出资的东家,武帝斜睨苏敬仪:“你把这些心思用在读书上,府试明年也能下场了吧?”
苏敬仪看着东家,还有些恍惚:“不……不是……您不是只派了恩爷吗?”
“朕出资了十两银子呢,还有武力护卫,我不是东家谁是?”武帝理直气壮的回应道。
苏敬仪这一刻十分庆幸皇帝没有读心术,读不到他此刻非常精彩的国粹问候。
安乐侯焉了一瞬,但转眸间又开心起来:“那皇帝舅舅,您支持啊。苏敬仪作为考生都不怕自己的同科厉害,那您当赞助商顺带赚钱,不挺好?”
“与其让富商投资寒门学子,倒不如让这些寒门学子都成您的天子门生。”
武帝对唯一的嫡亲外甥还是颇为和颜悦色的,回答:“我是挺想支持的。就是这件事,苏敬仪若是没搞好,则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甚至还会被贴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万万没想到如此重罪,安乐侯傻眼了,扭头看看苏敬仪又看看苏琮。
苏琮苦笑一声,但旋即却是眉眼坚定,“还望东家您成全。”
苏敬仪听得响彻耳畔的话语,看向苏琮眼里都带着些讶然:“你……皇上都这么说你还支持我?”
“当然。一开始谁也不幸野菜也能种植也能救命,不信番邦粮种也能成为口粮,不信粪土也能赚钱,不信……”苏琮举例过后,笑着道:“可等咱们成功了有会有另外一种说辞。因此风言风语是成功必须经历的一个关卡。”
“但敬仪,这条道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从今后你要面对风言风语,冷言冷语。我们不在你身边,你可能会难熬一些。”
“放心,再苦再累就当自己二百五!”苏敬仪望着苏琮对他信赖的眼神,忽然间感觉对方身形都高大伟岸了几分,是真有些“爸爸”的模样了。
诉说项目前景也诉说风险,却选择尊重予以自由选择的权利。
“要是熬不下去,那我哭。你的东家总不会也给我十两银子。”苏敬仪说着,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望着武帝。
武帝瞥了眼就差翘着尾巴的狗犊子,冷哼一声:“你这衣食住行,要朕多少两银子?”
苏敬仪倒是不畏惧帝王冷眼,笑得谄媚:“一年时间,您试一试也不会损失什么。皇上您富拥四海不提,您还大气豪迈,其实小侄可以拿出自己的压岁钱的。就是小侄的爹吧忽悠我,以致于我手里没多少钱。”
闻言,武帝嗯了一声:“既然没多少钱,你为什么要淘汰?”
“万一有人只是凑个热闹呢?我对考生免费,也是想要考生积极学习,早日为国效力的!”
“且连考试团内的考不过,那趁早别报名参加府试了,省得保银这些还要家人积攒,讨空家底。”
听得苏敬仪言语之间还对某些农家娇儿的鄙夷,武帝扫了眼月考奖励的“猪肉劵”,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悠悠问:“你可知道朕最厌恶这种专门针对考试的训练?”
“可既然有考试那肯定会有人钻营啊。皇上,小子斗胆,您与其让别人钻营。倒不如我们钻营。你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苏敬仪面不改色,回答的铿锵有力。
武帝唇畔紧抿,定定的看着苏敬仪。
苏敬仪也昂首挺胸,任由人打量。毕竟这考试培训机构,后世都能耐到直接上市了!因此封建社会,是完全没法杜绝的!
皇帝只要不是个傻的,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瞧着苏敬仪竟敢如此胆大与帝王对视,安乐侯垂首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胳膊,又定定看了眼苏琮,感觉自己似乎真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每年光长体重,不长脑子。
敏感察觉到自己外甥神情迸发出来的斗志,武帝想想锦衣卫送上来的安乐侯亲自写的锻炼计划,屈指在茶盏上轻轻敲了两下,道:“你得带上安安。”
此话一出,被带的安乐侯和苏敬仪都震惊了,不约而同脱口而出:“什么?”
“苏琮有正经事,要忙。”武帝道:“你也大了,阿姐把你拘家里也不行。跟着苏敬仪走走看看也好。”
听得帝王这浓浓娘舅心,苏敬仪是略有些不乐意照顾,甚至伺候这么金贵的肥崽。
“皇上,小臣丑话说前头,小臣也是独苗苗,我爹拿鸡毛掸子抽我我都敢打回去的。我能接受安乐侯,接受他带一个护卫进入考试营地。但那个护卫也得遵守考试团的规矩,不能太特殊!”
安乐侯瞠目结舌,“不……”
武帝挥挥手,示意钟刑带安乐侯出去找镇国公。毕竟他找一个没太多坏心眼的同龄人带崽也不容易。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你可知道都商谈差不多了,打算把你交给舅舅。”
闻言苏敬仪赶忙道:“我去定国公府住的啊,我跟延武都约好了,我还看好自己的客院了!只是读书的时候住在营地里。等我放假我就去舅公家彩衣娱亲啊。”
“皇上您看我这初步规划,上六天休一天。”
“比放假时间比朝廷休沐日还多。”
“说句让您生气的话,若不是考试团需要钱支持。我没准直接捧着策划,去找舅公了。舅公他姐非常大手笔的。要是舅公出面把太后娘娘给我的红包要回来我就足够启动考试团了。”
听得言语间还“撺掇”他出面问苏从斌要回红包的崽,武帝没好气道:“苏从斌向来漏财的。苏琮每月都还能拿五百两银子。朕就不信了,他没给你零花钱?”
“他本来给我钱,没有限额的那种。这不是他体验人生了,知道赚钱辛苦了。”苏敬仪说着感觉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不就开始精打细算了,打算每月给我一百两零花钱。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让我去问舅公要钱。”
“我……我就想要点私房钱。所以心心念念大红包。”
看着苏敬仪表情都跟着皱成了苦瓜,武帝反倒是笑了:“一百两,你问问苏琮,他一开始赚一百两花了多久。”
“普通农户一年都攒不下三两银子。你一个月一百两,要我说苏从斌还是不够接触民生。”
苏敬仪彻底焉了,弱弱开口:“皇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先前要学做贵公子的,不好被人说小家子气的。”
“朕懒得跟你废话。”武帝看向苏琮:“你婚嫁既然有计划,接下来还是把重心放在考试上。起码到举人。到时候去游学去体验民生,问庄稼看各地府衙的地方志都方便。”
苏琮听得这声切切实实与自己未来有关的细心叮嘱,抱拳称是。
“至于苏敬仪最近安分呆着。翰林院朝廷台一月内会推出相关细则。毕竟诗会这些,单纯朝廷掌控也掌控不来。倘若要举办诗会的家族亦或是地方行会朝朝廷台报备,也可举办。省得民间说过年没什么氛围。”武帝道:“你这考试团也归类在诗会这一挡,不算私塾。”
苏敬仪双眸彻底亮了。
武帝张口诉说的,不就是后世“广/电总局”的职权,审片子,决定是否同意?
“多谢皇上。”苏敬仪直接真诚无比扣地行了个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满屋都飘荡着苏敬仪乐开花的声音,武帝看着站起来也的确算个壮小伙的苏敬仪,问了一句:“你的婚事真打算二十岁以后?要是你成器,一鼓作气考个秀才。或许就能提前几年抱得媳妇。”
“皇上您莫要打趣我了,我才不想娶媳妇。”苏敬仪闻言,是真恨不得吐苦水:“娶媳妇,万一吵嘴了还得我哄。我感觉自己我还是个孩子呢。等我真束发弱冠,长大了,见多识广后再考虑。”
“否则说句讨打的话,我就感觉自己像种猪,只负责生生生生。没有任何自由!”
苏琮呆若木鸡:“苏敬仪你你你你……”
武帝听得种猪的形容,也震撼了:“你说你要学贵公子言行举止,怎么还张口闭口这么自轻自贱,比作种猪?”
“皇上,小臣斗胆,优秀的种猪很贵的!像我这样,搁猪圈里,都只能算二流。”苏敬仪对此很积极:“我爹先前不是让我学着辨认食材嘛。就是尝一口,哎哟妈知道这道菜用了什么玩意,来自哪里的玩意。”
“比如东坡肉最好用两头乌,来自金华的两头乌。正宗的回锅肉必须选用四川土猪成华猪。”
“然后我山猪吃不了细糠,但胜在贪吃。也就多嘴问了几句,才知道我朝地大物博,猪肉竟然品种超级多,有荣昌猪、内**、成华猪、乌金猪,监利猪、宁乡猪、萍乡猪……”
武帝瞧着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的苏敬仪,有瞬间觉得自己对地大物博这个词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他的麾下,猪的品种都有那么多。
“这些猪配种,那更是一门学问!”知道苏琮念着兽医,苏敬仪也颇为用心见缝插针,“皇上,小臣斗胆,我其实撺掇过您那金尊玉贵的表哥养猪的。黔北黑猪据说超级好吃,那云贵地区的仡佬族、土家族、苗族等杀年猪炼油和腌制腊肉都选择这种“油多易肥”的猪。腊肠也容易风干保存。到时候作为土仪能够顺着商队走向四方。”
“可您表哥不干。我从琮哥琢磨农家肥,琢磨猪圈也是肥料来源劝说,他表情那种很微妙,您懂吗?”
苏敬仪一副找家长做主的模样:“我是人微言轻,可他听您的。您一句命令,他肯定会带着兽医带着本地猪去,到时候互相一配种,没准有新的猪肉吃。”
武帝笑笑:“拐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还是替你爹琢磨啊?”
“不过朕也没听过有父母官养猪的。”
“其他父母官不好尝试,您就让我爹尝试啊。”苏敬仪光明正大,积极无比坑爹:“反正他有您撑腰。”
“实在不行,把丹书铁券拿出来用。”
“可要是成功了呢,我爹能带着百姓种田,带着百姓把猪圈发展好。哪怕不能制作腊肠往外卖,但家家户户餐桌上也见肉了。”
“有道理。朕先招兽医问问。”
闻言,苏敬仪直接再一次跪地磕头行大礼。
苏琮也跟着跪地,呼喊万岁。
瞧着两年轻人清脆的响声,尤其是纯粹开心,仿若为百姓餐桌丰富多彩开心的眼神,武帝忽然间感觉自己倒是跟幼年第一次吃到糖葫芦一样,有点甜。
于是颇为心情好的同意了,还大手一挥给了三万两预算:“你这个观看台不错,到时候好好修建。等逢年过节了,观蹴鞠非常不错。”
苏敬仪喊帝王英明更亢奋了两分。
因为观看台,就是后世的体育场雏形。毕竟踩着小板凳看大兴县四大才子比赛还是有些酸酸涨涨的。眼下他既然决定好好搞考试团了,自然也要配套的“舞台”和观众席的。
没办法,差生文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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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回宫后,又细细看过观看台以及一年期考试团的大体规划,吩咐钟刑:“去请定国公来。”
定国公忙着青官处,来的倒是挺快。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眉头紧拧:“这还是有点烧钱啊?要是苏敬仪考个十来年,难不成就组织十来年?”
“苏家有钱有他爹兜底,您担心什么?”武帝道:“再说了苏琮也是赚钱的。在外头还发现了金矿呢!咱要是打……咳咳,要是做生意把那山头买下来也就发了。”
瞧着帝王还心心念念番邦的某些资源,定国公对此倒是支持的,因此也就没在意钱的事情了,只眉头紧拧:“要是正儿八经冲考试,这……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宽松?”
按着这份规划,是七天一个轮回。五天学习考试内容,一天学民生,包括不限于卖鸡蛋,包饺子,去农田耕作这些活动,一天放假。
也就是说一个月起码放假四天!
“我记得国子监半月放假,都被批评学习懈怠。这……这一个月就放四天假?”
武帝闻言倒是觉得时间安排挺妥当的,“舅舅,咱们是培养为民的官吏,又不是培养书呆子。学会劳逸结合朕是觉得挺好的。甚至朕还想让无恙回来,跟着学学。”
“这?”
将苏敬仪跟厨倌聊天聊出猪肉事情说了一遍,武帝表情肃穆了些,“舅舅,您看看,这贵公子课程,朕虽然没学,但朕的儿子都在学。可大家除却品尝食材里有什么,会跟苏敬仪一样脑子活络,琢磨猪肉琢磨配种琢磨吗?”
“贵公子的优雅,不仅仅体现在点评全国各地猪肉的口感如何。作为权贵子弟未来的朝廷栋梁,该想想如何将自己知道的优点结合起来,培育猪种提升百姓的生活。”
“另外也是安安的经历,让朕觉得孩子们养在眼皮底下,更为安全一些。”武帝又将安乐侯被怼被怼到医馆的事情说了一通。
在京城,太医院畏惧公主国公,都不敢提及胖过头不好。
“安乐侯这体格,我先前就多嘴提及过了。你们还不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定国公倒是有些不虞。论亲戚关系,沈安安才是他血脉外甥子。他也是关心孩子健康的。
“那不是老话都说这样有福气吗?”武帝闻言还委屈:“我不是读书少嘛!现在那么多名医都开口了,朕自然也会重视。这不还举一反三,琢磨您把无恙接回来。”
“无恙年纪轻轻在外头,若是有心人暗中撺掇怎么办?”
闻言,定国公面色凝重了两分,瞧着帝王似乎真会反省,并不是无脑宠溺孩子后,郑重的抱拳:“我派人去接回来。”
“接回来就放在这个考试团读吧。就苏敬仪那死皮赖脸的德行,无恙跟着没准都被气鲜活了几分,不会病恹恹的,对什么都没兴趣。”
定国公摇摇头:“这正经考试的,延武偶尔去学学倒可以。无恙……无恙只学了启蒙,认识字而已,但连笔都没拿起来过。”
“沈安安也去。”武帝轻咳了一声:“这营地观看台,朕看上了。但若是朕现在下令建,某些人议论纷纷。所以朕给了三万两银子当赞助商。作为赞助商,按着苏敬仪的设想,是可以塞人的。”
“而且可以保证月考不淘汰。”
“去其他书院或者国子监,无恙身体不合适。这虽然名为考试团,但看看晨、起的时间,还有每天一个时辰的太极练舞时间,就知道轻松。”
定国公有些心动。可一想沈安安在,他又觉得不合适。
“两个败家子塞进去,您想这个书院成什么样?”
武帝:“……”
第88章 然而,信誓旦旦的定国公就发现自己被打脸了。
武帝憋住“大不了当伴读营”的话,一脸真诚:“舅舅,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话还是您教我的,战场用沙盘复盘,总结。读书也一样要思考总结。我是认为总结不能只体现在文章上,您看看这观看台。”
定国公顺着武帝手指方向,看向呈现椭圆形的大戏台,嗯了一声。
“您看,他就会思考,结合蹴鞠场站在山坡上便于观看一事,又结合了他自己观看四大才子比赛踩小板凳过于激动摔倒等等细节,又结合了楼梯,创造这个有阶梯的山坡。可以站着看蹴鞠。”
“朕是从这些方面觉得,苏敬仪脑子挺会转的,也还会琢磨自己小命安全的。先前延武跟着去看比赛,太过高兴都踩空过。”武帝诉说的细节,觉得苏敬仪还是有点当叔叔模样。
当然也是因此,他才放心把自己宝贝妻弟,秦家三房唯一的一根苗苗召回来。
“把无恙也大了,也需要交朋友,不能拘着。跟着同龄人,一起玩,无恙跟着开心一点。”
“皇上,您知道苏敬仪脑子活络,那好好培养才是要紧事!”定国公瞧着还敢分析上的帝王,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噎在胸腔,不上不下堵得难受了。他好不容易摒弃些前仇旧怨,客客观观的对待苏家一脉。
结果皇帝还不积极!
“定国公,朕把安安和无恙塞他身边,就是为了培养锻炼他啊。”武帝理直气壮:“您琢磨琢磨,我小时候也不怎么好读书,您跟我说不能光学武,其实我也没怎么听。”
定国公捂着心口,颇为大逆不道的看着帝王。
“但被那昏君刺激着,我憋着一口气才看几本书。朕其他不行,感觉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苏敬仪就得需要鞭策。您看看,他吃不起饭他刚来京城害怕担心,就会一股脑儿琢磨野菜还试探嫡长子继承制是不是真的是保障。结果苏从斌读书了,他自觉未来有保障了,读书不怎么积极,就美食品鉴学的可积极了。还敢跟我掰扯猪肉有多少品种,怎么做最好吃。”
“您想想侯府做出来的美食作弊大杀器,高汤宝!”
“所以就得把问题丢给苏敬仪,苏敬仪才会像被抽打的驴一样干活。”武帝举例后,沉声做了总结。
定国公想想香气的确挺浓郁,一块丢下去,随便加点面条都挺好吃的高汤宝,感觉自己现在还能回想起那让人回味无穷的口感。于是他倒是想同意武帝的坑崽之举了:“您这么说有道理。可安安和无恙这两一个胖一个娘胎带心疾,随行都带着贴身太医……”
武帝瞧着拧眉愁苦的定国公,愈发感觉自己英明神武:“苏琮要兽医!朕看过对方提出要兽医的原因,以及历朝历代兽医的发展。所以朕想着,不能带太医,也没说不能带兽医啊。”
此言不亚于惊雷,震得定国公眼睛都圆了:“兽……兽……兽医?”
“腹、罨疗法,也是苏琮翻出来的。草原游医救人的神奇医术,据说还在唐朝还传进过我朝。当初据说郭子仪受伤快死了,就被部下塞进牛腹中,利用牛腹进行救助没一会儿就恢复了些生气。”武帝道:“医术咱也要发展的。正巧苏敬仪外家又是军医出身。”
“这两宝贝疙瘩要是在训练营出点事,柳家没准比您还急,可不得使劲浑身解数,拿出点真本事?”
“柳家是擅长骨科。”定国公抽口气,幽幽强调。
他麾下的军医各人擅长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都是医。互相交流学习一下也行,别藏着掖着啊!”武帝从容无比:“咱们派人去把民间这种偏方收集起来,在猪牛羊身上试验试验。哪怕不行,也算促进兽医这行发展了。到时候西北那些牧民不得给无恙立长生碑?”
“那西戎游牧部落还敢秋收来犯吗?他们的牛羊他们的家产能不能活就全拿捏在咱们手里了!”
听得这声铿锵有力,带着帝王霸道锐利的话语,定国公狠狠吁口气,目带佩服:“皇上您这招高啊!上兵伐谋!”
“那是!”
朕要兵力全力攻海战,挖金矿呢!
脑子就别提有多灵光了!
武帝傲然着,示意定国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把孩子接回来。
而后又马不停蹄召唤镇国公。
对待镇国公,他就直白诉说只把外甥塞进苏敬仪身边学习的事情了,道:“我姐,你媳妇你管好啊。”
镇国公嘴角笑容一僵:“那您亲娘?”
“我把无恙也叫回来了。”武帝光棍着:“有无恙在,老太太肯定还是先琢磨无恙身体。”
闻言,镇国公一惊:“定国公保护无恙跟保眼珠子一样,能让他出门?”
秦无恙从血缘关系来说,是老定国公三弟这一房的孙子。若是其他世家大族,这算族亲了。但介于秦家的遭遇,偌大的秦家目前年轻一代,十五岁以下就秦无恙和秦延武这两根苗了,所以定国公看得那个紧。
防皇帝都跟防贼一样,唯恐皇帝把家里两根苗带歪了带坏了。
要知道皇帝从姻亲关系来说,可是秦无恙的嫡亲姑父。
武帝慢慢悠悠将兽医计划诉说一通,傲然的看向自家姐夫:“记得啊,要是安安减肥减不下来,朕就罚你去养猪。”
“你把安安养这胖乎乎的,料想养肥也定有经验。”
“那牛腹真救人?”去养猪他倒是没问题,镇国公就好奇帝皇口中治病的办法。
毕竟秦无恙体弱多病,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秦无恙他娘陪着当时的秦王妃守着王府,岂料千防万防,还是不甚着了算计。
武帝闻言叹口气:“不知道,反正先备着。既然医术上都有心疾记载,那肯定就会有人研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等朕挖了金矿,没准那些番邦也有些民间偏方呢。反正都可以收集过来。用死刑犯试验着。”
闻言镇国公眸光一亮,佩服无比:“皇上英明!咱赚钱,什么天材地宝找不到!”
武帝满意。
瞅瞅,自己认的大哥多好,都不用跟长辈一样那叨叨要劝说的。一句话就懂精髓所在!
感慨着,小舅子倒是带着姐夫积极去慈宁宫问安,旁敲侧击问过太后心意后,便积极上街寻找体验人生的苏从斌了。
他们这一辈,就苏从斌最弱。像他们目前大权在握,都不用点卯,都不用下衙打第二份工了。
啧啧,足以见证老话说得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被迫当神棍的苏从斌:“……”
瞧着两跟街溜子收保护费一样的架势,苏从斌缓缓吁出一口气。他可能真的就跟武帝这个金贵的表弟是气场不合,性格完全没法合。
所以把人当皇帝就挺好。
是真没必要太那啥。
否则他都想去找姨妈,说一句“又不学好”!
维持多年的理智,送走两瞅热闹的熊亲戚后,苏从斌回到侯府后倒是径直去找苏敬仪。
“敬仪少爷去苏宅了。”
“苏宅不是还在修葺吗?”苏从斌问。
“老身听说,敬仪少爷去帮忙参谋,然后尝试砍价,做个精打细算的人。”
闻言苏从斌差点气乐了。
皇帝来找他,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表达——终于轮到我告状了,我跟我娘说你私吞了她给晚辈的见面礼!
“算了我去厨房揍个面团,静一静!”苏从斌表示真不太想理会某些人。他还是喜欢走绝大多数人正常认可的途径——彩衣娱亲。
边走,他边问:“俞嬷嬷,肉夹馍的师父请过来了吗?”
“师父还有两日就到。”俞嬷嬷低声:“秦家再采购红薯,似想要给老太爷尝个鲜。”
“新鲜玩意自然舅舅这个当儿子的尽孝。我还是学做长寿面和肉夹馍。”
俞嬷嬷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眼学了快两年长寿面,还只会面皮的苏从斌。当然,她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哪怕开恩放了奴籍,但心还是想着秦家的。苏从斌替自家小姐给老太爷尽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时间就在众人各有忙碌中一闪而过。
半月后,武帝采纳某些文臣建议,批准诗会申请政策:但凡要举办诗会、文辩等等的人家亦或是私塾,地方朝府衙礼房报备,京城内直接向朝廷台报备,便可举办。报备时必须记载清楚所用资金来源。带上缴纳的税收为证!
自打政策公布后,苏敬仪就颇为积极冲向朝廷台。
然后焉哒哒的冲向苏琮:“呜呜呜,报名资料那么厚!咱幕后东家都不说!尤其是不说地契房契的事情。”
苏琮抬手揉揉苏敬仪脑袋,忽然间感觉自己有种哄三岁小孩的无奈,“这要地契也正常啊。诗会举办,可不得有地方吗?”
“我本来想在侯府先尝试举办县试培训班。毕竟县试跟府试内容也差不多。我复习,顺带给孔睿他们指指点点。可侯府没有地契啊!”苏敬仪说着,感觉自己都有些紧迫感了!
穿越这么些年,才惊觉没有房本!
没有房本,哪有安全感啊!
这房子再大又有什么用,敕造荣国侯府就相当于后世*的公租房。时间到了,朝廷要回收的!
“还没有房契啊!”
“苏侯爷怎么好意思花钱如流水,不买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地自己名字的房啊?”
苏琮看着说着满脸焦虑的苏敬仪,颇为不解:“这是敕造府邸啊!敬仪,这是荣耀。其他不提,你看看,对面镇国公府虽然也是敕造,可太、祖爷时期的敕造跟现在能一样吗?咱侯府按你的话来说那是在皇宫核心,苏侯要是争口气上衙都只要三炷香时间。但镇国公到皇宫可都得一个时辰。”
“你能在侯府住到死,争口气你活到一百岁,就还能住个八十五年。”
顿了顿,苏琮眼眸一转,计上心来:“至于你的孩子们能不能住,可能就要看你努力程度了!”
“且东城内核心的房子基本都有名有姓有人家。因此你只有奋斗,靠御赐这一条途径了。”
“否则你以后上衙门,可能两小时起步。甚至每天得半夜就出门赶朝会。”
苏敬仪双眸燃烧着熊熊火焰:“你……你不用激将法,我……我已经在很努力的进步了!”
话虽然如此,但苏敬仪声音还是带着些颤:“爹,您要是成器了,这上衙时间能改吗?”
虽然自己很想当爹,但这一刻苏琮表示一点都不想,莫得感情:“我喊你爹行吗?”
“你咋想的?当官后放假天数可多了。就上衙期间早起一些,你还琢磨改时间。你有这目标,你自己动手。我不改!”
“我还感觉当官休沐时间都得减少些呢。”
苏敬仪瞧着说得字正腔圆的苏琮,瞧着苏琮两小眼珠子还迸发出对工作的渴望,他气得扭头:“等着!等我有朝一日权在手,立马上五天课放两天假!”
立下豪言壮语后,苏敬仪冲回家。
一见苏从斌下衙,就立马连笔带划诉说一通,而后理直气壮掌心向上。
苏从斌不是很理解苏敬仪为个房契积极学习的劲头,“庄子的田契房契倒是可以给你。但你这一股劲能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我在皇宫附近有自己大名的房子!”
字字铿锵,如雷贯耳。
震的苏从斌都想去自家大门,看看匾额上高悬的到底什么字了。但瞧着苏敬仪跟打鸡血一样亢奋,他还是颇为开心,鼓励几句后豪爽无比:“京郊的庄子你自己去挑一个。”
“爹,咱在京郊有很多庄子吗?”苏敬仪瞧着漫不经心,似乎完全不太在意的苏从斌,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问。
“开国时期,咱苏家退了一步,太、祖爷很满意,私下补贴了两个前朝皇庄。外加爵位分到的温泉山庄,林庄。后来……”苏从斌轻咳了一声:“你祖父受贿拿了不少东西。咱们家退还了,但不是后来你爹我也算争气。皇上没全收回去。”
“你现在大了也的确该知道些家产。”
苏从斌道:“京郊有个温泉山庄,一个农庄一个林庄一个药庄一个茶庄。直隶境内,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庄子,七八个吧。只要你别霍霍到你长姐名下的药庄。其他你随便挑。”
“都有田契房契,外加认真交税吧?”苏敬仪瞧着记不清到底多少庄子的富贵侯爷,问的更加小心翼翼了。
苏从斌瞧着人这谨慎的模样,失笑:“当然。整顿过后,苏家多少家产,皇帝都比你清楚!”
“爹,我……我……”苏敬仪有瞬间又不太想努力了:“那么多庄子,我收租好像都能挺富贵的。”
苏从斌瞬间莫得感情:“没了侯爵,你保不住!”
“就像温泉不是还有些药效作用?我送给了太后娘娘,娘娘心善还给我们个小的。否则就咱们家祖传下来的那温泉山庄靠近温泉行宫,保不住。”话语到最后,苏从斌凝重了两分:“说实话,咱们眼下属于送孝敬还能有人收。等你日后送孝敬没人收,才叫一个惨。”
苏敬仪闻言跟着表情肃穆两分,认真点点头,“多谢父亲指点。我……我去挑庄子了?”
“挑了,直接把田契房契给你幕后东家。”苏从斌提醒道。
“什么?”
“你一惊一乍干什么?”苏从斌彻底不解了,苏敬仪脑子有时候挺聪慧的,但矫情的时也真小家子气:“你流落民间,抢地盘拜码头这些词汇都听过吧?不按着政治规矩,你给你老大送点孝敬,不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你这观看台搞好点,以后看蹴鞠看比赛多方便。”苏从斌说到最后,声音压低两分:“你现在跟皇帝搞好关系。以后等你成婚了,他一个开心,给你媳妇一个县主郡主封呢?或者你嫡长子满月了,他亲自来参加。如此体面一出,非但你稳当了你妻儿都能稳当。”
“不要心疼钱。你自己都说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像苏家,没权势不也有富贵?而这富贵也是靠你爹从前大方啊。”苏从斌沉声:“接济用的都是我的月钱。”
当然作为长子,他月钱其实挺多的这件事就不用告诉苏敬仪了。
“我顿顿厚颜吃大厨房,小厨房可从来没开火过,也厚脸皮用府中定下的份例。就这样省出钱来。”
苏敬仪听得这声声举例说明,恹恹应了一声。
综合种种,他挑选了海淀的一个山庄。毗邻皇家御苑,风景优美,最为要紧的是还是后世知名高科技区。
既然要送,那就要让武帝把高科技区搞起来!!
想想未来,苏敬仪开心了一点,还给苏从斌捏肩捶腿,反手画了个大圈圈:“爹,这旁边的滩涂也买下来。咱们要是学习班开不起来,开蹴鞠球赛也行。各家在附近都有庄子。”
苏从斌谨慎:“我先打听。”
为了在自己外放之前搞定场所,苏敬仪也十分积极第二天就忙碌开来。
从三方渠道确定苏敬仪圈起来的地方没人看得上。毕竟远离“皇家核心圈子”很远了。于是苏从斌带上苏敬仪,又去找了苏琮。
“你们一人一块。琮儿你不许拒绝,近郊我是没能耐,这都远郊了。且还是荒地林地,你占一块,自己开荒种植。以后建个庄子游玩也合适。”
苏敬仪点头若小鸡啄米,不容苏琮拒绝:“没错!写自己名字的地才有保障!”
苏琮:“可这么多地……”
“不算山头,圈起来大概一千多亩地。你们兄弟两各三百亩,”苏从斌道:“建观看台,学习场所六百多亩。算我给表弟的回礼。这些年他也算给了咱们富贵是不是?有钱,回个礼,也是应该的。”
“亲戚,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苏敬仪表示认同,还扭头对苏琮道:“你以后出息了孝顺侯爷不就行?你把这一片发展成农业研究园,吸引京城老农来学习,咱直接搞个农学院,叫从斌农学院。这不比给钱大气好听啊?”
苏琮失笑一声,“好。等我出息了,研究出能传世的农学经典,就以爹您的名为号。”
苏从斌十分感动:“谢谢啊,但我不是很想跟粪土金三个字并列。”
苏琮:“……您买地这架势,就有点视金钱如粪土。”
苏从斌笑笑,带着两小的,直接去顺天府办理相关手续。
对于自己未来的身家,苏敬仪颇为亢奋拉着苏琮跟着衙门书吏现场勘测。忙碌了五天,苏敬仪拿着新鲜出炉的田契,写自己名字的田契,昂首挺胸,站在小山坡上,大手一挥,豪迈无比:“爹加油苏琮加油,让历史也铭记今天,铭记这一刻!”
苏从斌瞧着活蹦乱跳的两儿子,笑过之后板着脸肃穆道:“别嚎了,琮儿你盯着,去工部请匠户润笔蹴鞠山庄的草图。记住对外必须说蹴鞠山庄!”
“咱们苏家不搞私塾不搞学院,记住。我现在忙得没空给人嘴皮子掐架!”
听得大金主接连的强调,刚才还热血沸腾的苏敬仪乖巧点头。
苏琮也凝重无比应下。
送走忙碌的苏从斌,苏敬仪表示自己挺乖巧会来事的,直接扭头找凌敏。
凌敏他爹,工部官吏呢。
他们有修建农用喷雾器的友好关系在。
推荐工匠这种事,凌敏直接打包票应下了,只是挺震惊:“你……你们这么把地买那么远那么偏僻啊?我记得你家东郊不是有庄子吗?”
苏敬仪一本正经,饱含深情:“都说了去大周最边疆最苦寒的地方。那京城周边相比较而言,算荒郊野岭的地方,可不得咱们带头繁荣发展起来?”
“你要是有零花钱,也去买几亩荒地先屯着。等苏琮开荒教授农学,天下农民来京学习,可不得有住宿的地方?等我去国子监读书了,这蹴鞠山庄就变成真蹴鞠山庄,开比赛了。所以跟贡院差不多,周边吃吃喝喝不得有?”
“你以后开个客栈之类,不得零花钱哗哗来?”苏敬仪末了,做了总结:“咱们男儿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私房钱的。钟叔叔先前给咱杂货铺的时候也这么强调啊。”
“有钱自己的钱,就是底气!”
凌敏闻言双眸一亮:“有道理。我现在就去买,买下来开个杂货铺。你这书院……”
“一年期府试训练团。”苏琮强调:“一个字都不能漏。”
凌敏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苏琮,沉默一瞬,才缓慢改口:“一年期府试训练团开起来,学生吃吃喝喝你负责,但衣服这些破了怎么办?眼下开个杂货铺,偶尔还卖点吃食,就很赚钱啊。”
没想到“校园小卖部”就这样应运而生了,苏敬仪佩服点赞:“不愧是未来冲侯爷的苗子!”
瞧着苏敬仪眉飞色舞满眼都是真挚的赞美,凌敏昂头。辞别苏家兄弟后,他便积极询问亲爹亲娘,连带外祖家也去询问了一番,还十分嘚瑟的跟自己未来媳妇显摆:“我也能自己赚钱!你要不要合作啊。咱们花压岁钱买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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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己未来亲家转述的话,安定伯红着脸,送走找上门的亲家。
赶忙去找自家孙子:“苏从斌让苏敬仪他们锻炼,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自己找人建房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但你们没穷到这种地步啊?你还撺掇你表姐买地,有病吗?”
凌敏瞧着破口大骂的祖父,委屈的伸手朝皇宫一指:“蹴鞠山庄东家。”
“苏敬仪先找我,也是因为咱们家到底算术业有专攻,算互相合作。”凌敏双眸微微一眯,泛着精芒:“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一年期府试训练团如何,但皇上是挺爱踢蹴鞠啊。”
安定伯表情变了变,最后低声:“那你也没必要跟你表姐显啊。还撺掇人一起?你咋想啊?花媳妇嫁妆那都是没本事的男人!”
最后一句话,安定伯就差咆哮出声。
迎着祖父焦虑的眼神,凌敏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憋出声来:“苏琮粪土金那么厉害,她们闺秀圈子里都传遍了。我……我琢磨着给她一颗定心丸。让她也好跟小姐妹显摆一下。跟我定亲不亏。”
闻言,安定伯又气又无奈,最后笑着叹道:“好好,不亏。是祖父咋呼没打听清楚。”
凌敏委屈点点头:“那……那你多给我一百两银子。”
安定伯气得拍了一下凌敏的手:“苏从斌有个好姨妈,咱们没有!咱们家到我才叫二代。”
“我没他那能耐,买田买山头,十万两花了连带眼皮都不眨一下。”
凌敏小声哼哼:“所以我才要一百两啊。”
安定伯:“行,给你!不过你先说说,小年轻圈子里传什么啊?那些闺秀喜欢苏琮?”
闻言凌敏瞬间焉了:“苏琮本来就长得好,在京城两月又白回一点。都说锻炼过的男人,跟我们这些人站在一起,那气质都叫鹤立鸡群。”
“更别提现在也独门独户了。没有婆婆顶着,若是现在与人定亲了,那还有共甘共苦的情谊,以后别提日子有多好了。”
“且据说休息灵通的也知道苏侯给人安置家产了。虽然几百亩地在世家大族眼里不算什么,可那些普通寒门出身的二代还是挺中意的。”
说完苏琮是岳父们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后,凌敏低声问:“祖父,苏琮真要娶衍圣公家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但不相干的两人牵扯一起,没准风声是上头传出来的。”安定伯揣测着:“你跟你表姐提醒一句,让她暗中留心些,别让苏琮赴宴中什么招。反正苏琮还是大气的,苏敬仪也直爽。你跟他们一起玩,挺好。”
说完,安定伯声音更低了两分:“我过段时间去云贵。”
“什么?”
“皇帝给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我要是能耐就能带着咱们家成侯门。”安定伯双眸熠熠:“当然,还有你在。我不行也不会急,循序渐进来。”
凌敏眉头紧拧成川:“可云贵那地方历来……”
“大周青官处基调定了,要去最苦最边疆的地方建功立业。你想想皇上也是在北疆站稳脚跟的,我若是不去云贵,还能去哪里?”安定伯抬手拍拍自家长孙的肩膀,语重心长:“祖父心理有数。苏家上一辈琢磨了一辈子的国公不行事,苏从斌改了文,恐怕一辈子都与国公无缘了。可咱们家还能琢磨爵位再升一升。”
“我现在也算跟苏从斌同期外放。”
“苏从斌外放的阵仗是大的。皇帝怕他死了怕他被骗了……比送闺女出嫁还担心。若不是老国公身子骨不爽利,太后都得跟着愁苏从斌在外吃不吃的香!”
“我现在跟着去,蹭着苏从斌的光,什么水土不服之类的都不用担心。甚至我都有种感觉,我过去就是保护苏从斌这小命的,带兵保护人能够顺遂把各种利民政策落实到位。包括推广粮种。”
凌敏闻言眼圈红了:“那……那起码十年啊。”
粮种试验都花了两三年,去地方推广种植,那肯定也要时间检验的。等粮种过后,百姓饱腹了,才好推行其他良策。
“我是武将,必须回京述职的!”安定伯笑:“苏从斌比我惨。他要是没做出什么政绩,可能前六年就窝贵州了。”
被这么一对比,凌敏叹口气:“那敬仪好像也比我惨。”
听得这话,安定伯倒也平衡了,不羡慕苏从斌的大手笔了。反正他们家也有十万两家底,才没比要去比较这个呢。
安定伯平衡,其他朝臣风闻过后虽然有些酸,但也心理有数。跟开国勋贵后裔比钱,跟太后照拂的大侄子比钱,那就是自取其辱。
只不过青官处有些官吏还没经受时事淬炼,因此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甚至还有人阴阳怪气两句。
苏从斌:“……”
苏从斌懒得理会,只私下请定国公琢磨,要不要宛平县县令让张长海上。
他花了大价钱买的地,就在宛平县。
定国公:“镇国公琢磨人回报北疆。”
“在京城锻炼两年结交些贵公子再回去不挺好?”苏从斌还自我剥析:“舅舅,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官吏不爱外放了。外放一届两届,若是朝中无人,就很容易被遗忘。”
像他,是绝对没有这个困扰的。
头顶超品侯爵,哪怕皇帝无视,可逢年过节祭祖时,礼部就得按例邀请一回。
“大兴县前任县令,你忘记了?没法踏踏实实呆个三届,直接绕过师门,就接了吏部认命。”定国公有些踌躇。
张长海性情不错,也是有爱民之心的。但不是知根知底的,他怕这小年轻稳不住。
苏从斌闻言也蹙眉思忖了一瞬,“您说的也有理。可能因我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有点急。就想安顿好。尤其苏敬仪这手挺漏财的。”
说着,斌苦笑一声:“单纯漏财我也不担心,就是琮儿担心苏敬仪他们弄个农田玩采菊东篱下,被百姓拿了瓜果点心,闹起来。”
“百姓敢拿侯爷贵公子的东西?”定国公闻言瞬间觉得苏琮杞人忧天了,“琮儿可能在旱区呆了,有些谨慎。”
“咱京城百姓谁敢?”
“放心,等培训……”
“舅舅,蹴鞠山庄。”苏从斌小声纠正。
“好好好,你也是谨慎的。”定国公笑一声:“蹴鞠山庄开业了,我亲自带人去祝贺,看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想想还有两镇宅侯爷呢!”
苏从斌闻言,表情一扭:“你们不担心吗?要是打起来可能安乐侯安逸侯两位哭鼻子啊。”
定国公不信:“苏敬仪敢揍?”
“他可是丹书铁券继承人,安乐侯没有,而您家丹书铁券继承人是秦延武啊。”
定国公托腮:“那打起来的话还挺有看头?”
苏从斌恍惚:“您?”
“小孩子打架就打呗,还带着无恙这药罐子能跑两步。咱总不能像那沈家,把孩子圈家里养成那傻胖模样。”定国公对打架还真不在意:“我秦家子弟能到今日,还怕打架?到时候群殴你家小子。”
“赶紧让苏敬仪学武吧。否则群殴哦!”
苏从斌:“……”
我可算知道皇帝套麻袋的德行哪来的。
抱拳行礼后,苏从斌倒是关心了一番苏敬仪的武学进度。
最后他选择了放弃。
苏敬仪对此不满,强调:“爹,你什么表情,我跑的已经很快了!我拳法一套打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只是没突破牛顿定律,飞不起来而已。
“你连延武五岁的训练强度都没有。”苏从斌道:“要是延武替安逸侯出头,你就只有被揍的份。”
“别拿别人家的孩子长处跟你家孩子短处相比!”苏敬仪傲然:“我去忙设计恭桶了!”
“哼!”
给人一个冷酷的背影,苏敬仪呼朋引伴,直接去属于自己的地盘。
一下车,他就颇为迫切:“严工,蹲坑能造出来吗?”
严工带着些恭敬给苏敬仪苏琮和凌敏请安后,赶忙道:“造出个模板来了,少爷您……您现在看吗?”
“当然!”苏敬仪回应的还有些亢奋。
虽然侯府的恭桶是真金贵,还雕花刻字的,瞅的那个优雅。但他到底享受过智能马桶啊,瞅着恭桶总觉得不太方便。
眼下既然自己的地盘了,那他就稍稍“转”了一下脑子——理由也是现成的,县试模拟时定国公可模拟过臭号的!
为了自己为了以后万千考生远离臭号,他苏敬仪要狠狠思考。
凌敏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想想一旁有些威严有些肃穆的苏琮,想想自己从前视作仇敌的苏琮发家史,他也就好奇了,好奇苏敬仪到底能够折腾出什么玩意来。
苏琮闻言倒是对木匠一行人颇为佩服。他是见过苏敬仪畅想的恭桶:由水箱、抽水阀门和木质座位构成。
端坐位置上如厕后,按一下恭桶上方的水箱,就能咕咕直接冲水。利用水流将粪便冲入管道内。预埋的管道将粪便冲入大粪池中。
客观而言,抽水阀门,他只在大坝修建的大工程上听闻过。没想到苏敬仪还是真敢设想啊,要齿轮转轴这些凝聚在小小的几寸水箱之内。
思忖着,苏琮瞧着严工匠都觉得人憔悴了两分。
但当他顺着人指引,看见比苏敬仪设计还精致两分的恭桶时,没忍住瞳孔一震:“这是?”
“重檐楼阁式嵌珐琅报时乐恭桶。”严工介绍道。
苏琮一怔:“这名字?”
苏敬仪此刻已发出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哇哇声。
他有瞬间觉得自己都……都不配上厕所了。
“严工,您……您不愧是王爷推荐的工匠啊!”苏敬仪佩服的看向凌敏:“我……我就那么一画,这个……”
这个就成艺术品了。
“我外祖推荐当然好了。”凌敏傲然。
“款式先不提,您是怎么解决抽水阀门问题啊?”苏琮有些好奇:“我们还琢磨实在不行,自己舀水冲呢。”
作为一个即将参加科考的人,他也想着琢磨出及时解决恭桶臭气问题,免得自己万一手背抽到臭号。
“琮少,接到任务后,我等琢磨利用发条钟和落锤钟的原理设计,但总觉不太满意,而后用了摆钟,将齿轮运转……”严工迎着苏琮眉眼间闪烁求知的眼神,并没有轻蔑,便尝试的诉说相关原理,以及略微的卖个惨。
他们能够设计出一些贵公子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有个前提——这贵公子能不能稍微有点贵公子的样子?
水箱,不雕刻个渔樵耕读不琢个笔墨纸砚,再不济这恭桶来个紫姑像,那能叫贵族恭桶吗?
他们是皇族工匠!
知道什么叫皇族工匠吗?!
除却基本功能外,能优雅传神,能复杂奢华,才能够得主子青睐!
严工感慨着,瞧着几个少年都好奇的模样,缓缓转动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布谷鸟:“诸位少爷,你们看,只要转动这报时的布谷鸟。”
苏敬仪看着冲出来的水在光滑的陶瓷内冲刷,再一次哇了一声,拍掌:“厉害。”
苏琮也佩服。他书看得还是少啊。
“您这冲刷的技术能用到灌溉大片农田上吗?一到灌溉时辰,预埋的管道就喷水,灌溉……等等……要不就把这个粪坑管道直接埋在荒田上。化粪池一满了,布谷鸟就报时,然后按下按钮直接朝荒地上沃肥?”
“这个齿轮转轴的动力可能不够。您倘若真要,卑职需要跟同僚好好琢磨。这恭桶说来是卑职偷了巧,从时钟来的灵感。”
瞧着似乎要农业机械化灌溉,苏敬仪除却佩服外只能继续佩服。
学霸的话题他不掺和。
等两人约定好继续探讨学习的时间,苏敬仪又问过化粪池工作,确定在皇家工匠的巧手之下都不是问题后,他就放心了。
冲水式公共厕所能推出,那就愿帝王能够早日用在贡院上。
暗中许愿过后,苏敬仪又问了一下看台能否建造。
严工毫不犹豫表示可以,甚至还表示能够延边雕刻些劝学的名言警句。
瞧着严工一副“你真是大材小用”的模样,苏敬仪气,默默道:“等我再牛逼一些,找你研究自来水研究淋浴信不信!”
但面上他还是十分正经的:“观看台主位倒是牢房严工您带队精雕细琢。其他位置,我是琢磨着冬日农闲,给他们赚个补贴家用的机会。”
“农家据闻只会最粗浅的泥瓦活计。所以就不用太精细了。”
严工本想多说两句,他们是有专门的工匠团队,但转眸间撞见苏琮对水箱还渴望的眼神,想想人推行琢磨的粮种一事,也就止住了自己要诉说的话语。
他们到底是皇家工匠,也是要上行下效的,跟着皇上爱民心思走。
“少爷您心善。但卑职奉命管着修建工作,还是有些斗胆。农工若是老实肯学,我等会教导些基本的手艺,绝不让他们出点瑕疵。可若是他们欺您几位少爷年小又好性子,那卑职得驱逐他们。”
“这是自然。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农工打打下手。”苏敬仪毫不犹豫回答。
得到这话,严工倒是放心了。
苏敬仪见人虽然有些对身份拘束,但还是沉声表达自己的工作准则,于是也放心了。放心将工程“承包”给严工团队,还像模像样的签订了契约。
忙完后,拽着不肯走的苏琮,去请凌敏酒楼吃饭。
毕竟也是凌敏的关系,才能请到福王爷管着的宗正寺麾下的大工匠啊。
凌敏也跟开心,矜持的跟人碰杯后,问马桶能不能在自家也造一个。
化粪池不提,反正还有仆从天天清理。他只要恭桶神神气气,能坐还能听音乐。
“行啊。反正严工他们研究出来的。”苏敬仪对此无所谓,还恨不得贵公子们内卷起来,研究出智能马桶。
苏琮也点点头:“等他们技术成熟了,我去取经,弄个大的喷水装置。”
“你要是从文还是小心点吧。”迎着苏琮炽热“拜师”的目光,凌敏小声:“武将出身工匠,例如那尉迟家都被人鄙夷过杂流。你要从文,更有个清白名声。还是等你科考过后,若是想学,才琢磨吧。现在你不科考榜上有名,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你。”
苏琮闻言抱拳感谢凌敏提醒。
苏敬仪想想令他这个后世都震惊的艺术品马桶,心情复杂。
士农工商,还是得循序渐进慢慢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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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草图后,苏敬仪接下来的生活倒是十分规律,跟着凌敏孔睿一行人参加贵公子们的宴会,跟着苏琮好好练武,偶尔晚上跟着苏从斌去摆地摊装神棍看百种人,外加去定国公府彩衣娱亲。当然也要去工地转一转,看着拔地而起的蹴鞠山庄。
蹴鞠山庄,仿照后世职业高中建设的,除却体育馆、教学楼、住宿楼、图书馆、食堂外,还有实验基地。以及钟楼!!!
有罗马计时、古代时辰对照的大钟楼。
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见时间在流逝!
这么多的建筑共占地共计五百六十亩。
另还有配套的商业街,来自秦延武、凌敏、安乐侯等等的压岁钱,占地六十亩。分别开了杂货铺、小吃荟萃、客栈和停车区。
客栈目前的客人大概可能就是安乐侯的那一串随扈。所以安乐侯他爹抢先一步投资了。
苏敬仪望着逐渐成形的学校,眼圈没忍住一红,“苏琮,谢谢你。要不是你支持,我可能都建不了训练团。”
苏琮瞧着满脸都浸透感恩一词的苏敬仪,嘴角不自禁就上翘了两分:“也是你自己有魄力。不怕同期强大,愿意淬炼自身!”
“那是!”
“咱们以后努力,争取把这挂羊头卖狗肉的蹴鞠山庄四个字拆下来,我就要挂府试训练基地,还要挂探花培训基地的匾额!”苏敬仪昂头:“你出息点,我还挂朝廷台冠名的探花秀!”
听得一声比一声还美的画面,苏琮昂头看了眼笔走龙蛇的蹴鞠山庄四个大字,重重嗯了一声:“现在,你爹给你提匾。等我厉害了,也是爹给你提笔!”
“我六连元的匾额更酷!”
站在两人身旁的苏从斌默默远离了几步。
这年轻人啊,不喝酒也能发癫!
“大过年的,我不泼你们冷水!”苏从斌没好气道:“算账了!就苏敬仪你这手松的,光建这山庄花了多少钱知道吗?”
“四万两了。”
“我告诉你,我跟你舅舅还有皇帝都强调了。最多再给蹴鞠山庄花五千两!”
苏敬仪点头:“爹,您这就有点迁怒了。是您想要外放之前看见山庄,所以招了工人加班加点干。”
“紧急加工,可不得加钱啊!”
“那你招生有规划了吗?”苏从斌有些急:“我半月后就走,苏琮要参加县试,预留适应江南气候的时间,十天后最好就走。”
苏敬仪铿锵有力:“有。”
“我这个招生宣传单都写好了。”
苏从斌看眼花里胡哨的宣传单,递给苏琮。
苏琮抬眸望去,就见一张二十来寸的大红纸。
中间硕大的八个字——
盛大开业,感恩钜惠
下面是响亮的锣鼓,仿若在敲打传递众人心中:
号外号外!苏敬仪,三年从目不识丁蜕变成县试第八的苏敬仪参加府试了!
他感谢帝王厚爱感谢祖宗拼搏,愿邀考生一同迎战府试。
以一年为期,全力以赴,拼个榜上有名!
放心,放心,朝廷台报备过的。
一切费用都有苏家出!
一切费用都有苏家出!
一切费用都有苏家出!
当然苏家也采取四大才子比赛模式,不用心备考的考生会被淘汰。
不用心备考的考生会被淘汰!
也欢迎老百姓们监督观看!
观众台三百六十五日永远敞开!
“……就是有点俗。老百姓听得懂,过县试的考生们可能不愿意。”苏琮看完后,迎着巍峨的蹴鞠山庄,沉吟半晌,据实已告:“你……你能拿出写诗做赋的文采吗?实在不行,婉转中庸一些?”
“不能!第一波就是为了让百姓知道!”苏敬仪道:“让百姓知道皇上重寒门,咱们跟着皇上走也重寒门。”
“还有你看反面!”
苏琮从顺如流。
就见反面写的是更加直白,但又有点直戳人心:
别人光鲜的背后总有加倍的付出
不信的话,来看啊!
别张嘴说,老子把成功之道公之于众!
苏琮:“……”
挺言简意赅挺直中要害,又挺……挺与众不同的。
苏琮不免也有些担心招生情况了。
苏从斌按了按额头青筋:“五天时间招生。正月二十日,是黄道吉日,也该上课了。”
苏敬仪应得响亮至极,“放心,以我的宣传能力,绝对直隶范围能都能宣传透了。”
锣鼓队,戏班子,说书人三管齐下。
京城内所有人:“……”
听到锣鼓震天的宣传,当即就有附近帮着做工的农家大着胆子问:“公子,这……这免费旁听吗?那我这小子放在观众台可以吗?”
苏敬仪垂首看看瞧着五六岁,虽然衣服打着补丁,但是长得倒是白胖可爱的崽,小声:“你……你得自己带娃啊。我们这里读书,你乖乖听,不发任何声音倒是可以。你单独放观众台不行,万一有人贩子呢?”
农家子听得人同意,点头若小鸡啄米:“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狗娃快谢谢公子。公子您放心,我让我大闺女来盯着,绝对不弄脏您这观众台。”
瞧着对方眼里还簇着激动和感恩,苏敬仪点点头。和气说两句把人送走后,他挠挠头看看自己的宣传单:“我……我是不是写少了?但……但老百姓不管年龄也算观众啊。算了算了,反正听说安乐侯也没认几个字,让这帮人蹭安乐侯的班就行。”
“反正安乐侯上公开课最合适了。”
苏从斌和苏琮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先前太不靠谱了。
怎么就能真让苏敬仪锻炼呢?
苏从斌*甚至厚颜无耻去定国公府,就差涕泪横流:“舅舅啊,我真没办法了。这苏敬仪砸了那么多钱下去,要是真……真不行。您帮我必须把这熊崽子控制住,然后直接改蹴鞠山庄吧。”
“那看台是真不错。蹴鞠打马球,都颇为合适。”
定国公还挺不信的:“苏敬仪那钟楼上发条发动的时候我去看,颇为震撼。对了,你地动仪也带一个去贵州,那边山多。”
“告诉你,苏敬仪想要一个摆蹴鞠山庄皇帝还不乐意呢。不过他倒是疼你的,给你弄一个带云贵去。”
“可……可我担心没几个考生愿意啊。迎战这个词,就……就不太适合文举。”
定国公不耐:“我县试亲自盯着,迎战这词用的多好!热血沸腾的。”
“你就是文人思想太重。”
“难怪瞅你总不顺眼,还不如苏敬仪合我心意。”
苏从斌叹口气:“那咱们打赌,看看这能招多少学生?”
“赌就赌!”定国公很笃定,“我这大侄孙有脑子的,也有身份,还励志。我就不信没考生心动。”
然而,信誓旦旦的定国公就发现自己被打脸了。
这除却老百姓对观众台感兴趣,胆大前来询问的人不少。这正儿八经的备考府试的考生就没有。
凌敏这种不算。
定国公没忍住到蹴鞠山庄,瞧着焉哒哒的苏敬仪,心疼不行:“不伤心啊。舅公明天去青官处,把这个问题问问那些进士们。问问他们症结出哪里。寒门就算在意清贵名声,不愿跟勋贵一起。可区区府试而已啊?这种世家寒门区别,对他们来说还有点远吧?”
苏敬仪委屈的点点头:“舅公,您说的对。我也不解。这府试都还没考上呢,有空想其他玩意吗?”
前来出谋划策的孔睿瞧着所有人一脸哀怨,小声问出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先前登闻鼓状告把县试榜上有名的都得罪了?”
此话一出,屋内诡异的沉默。
苏从斌轻咳一声,倒是给自家崽挽回点信心:“那其他府试的考生呢?年年考不上府试的那些人呢?”
孔睿听得这话,也眉头紧拧了:“也有道理。怎么就没人报名呢?像我们虽然要在宗学读书,可临近县试考期,我爹都让我在家他和我二叔专门教导啊。眼下有专门教导的府试的,那些请不起夫子的学生应该会心动啊。”
第89章 集齐十张奖状,换皇子出阁
捋来捋去,苏敬仪也没捋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于是就不打算管了,“正月十八正常开班授课!你们几个都来啊,苏琮县试笔记在我手里呢!”
在场所有人都傻烟了,定国公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
“舅公别生气别生气!”瞧着老爷子面色铁青,着急上火的架势,苏敬仪赶忙道:“咱们第一届嘛,大家观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寒门为什么观望?口口声声读书难,书本费都那么贵!”定国公气得牙根都紧咬:“一当所谓的百官之首,老子脑子嗡嗡嗡的,全都这些破事,全都这些哭穷的!”
“都哭穷了,那免费的为什么不来?!”
他是真不懂这些穷逻辑。
当初管兵部,到底是武将多,文臣少,是兵部文臣朝武将这个主流靠拢,用兵法管理就行。虽有些小打小闹但大体上还是挺顺遂。现在阁老奏折要经青官处,那六部那大理寺宗正寺钦天监那……是文臣主流。
在治世理国这块,文臣多。
文臣还特会写。
引经据典的,好些骂人的话他都看不懂。
苏从斌这个专门针对科举读书的状元郎也不太懂,皇帝虽然指了两博学多才还有点野心想往上爬的文官专门给他答疑解惑,但文臣笔杆子一天写三千字废话……
气得他是每天早睡早起,吃饱喝足,锻炼身体,争取活到九十九。
反正他只要不死,就是辈分最牛逼,功劳显赫的武勋加双承恩外戚!
就能硬生生撑着。
撑到苏从斌能带着改革地方的功绩回来,撑到苏琮延武这些年轻人长大!
可他也想撑着年轻的,能办实是的人长大啊!
与国对大周有利,与私百姓富裕,他国公府的食邑也多。
按理说,像他这样有国心,也有自己一点点小心思的人才是大多数。
可这蹴鞠山庄就邪门了!
他堂堂百官之首,明面上罩着的,竟然连个攀龙附凤的读书人都没有?
“他们哭穷是为了用自己的苦难彰显自己的成功啊,”苏敬仪给人拍肩,宽慰道:“舅公,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他们辛辛苦苦几十年寒窗苦读,靠着自己摸爬滚打,甚至可能还抛弃糟糠之妻做女婿党,获得利益获得好处。结果一看跟他们昔年同出身的年轻人,竟然能够轻轻松松读书,不用在为诗会请帖绞尽脑汁不用为阿谀奉承伏低做小说违心的话……”
举例说明,苏敬仪言语更直白两分:“朝中已经功成名就的部分寒门自然是不愿了。这也算人之常情,毕竟我也会想我吃过的苦凭什么同阶级的不能吃?所以安乐侯来读书,我就很欢迎啊。”
“他减肥肯定会超级痛苦的。看着他痛苦,我就会觉得心里很安慰了。”
在场的大周贵族少年们听得这话,眼角余光瞄了瞄苏琮。
苏敬仪说的小心思其实他们也有过。所以之前对于真假少爷,他们也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两人打起来。毕竟苏琮是真真实实占了苏家的资源啊,甚至苏琮还那么厉害,把他们都衬托黯淡无光。
但眼下兄弟,不,叔侄两关系还挺好啊。
且带着他们也算“吃香喝辣”。
定国公想想比权势更难揣测的人心,感受着小年轻几乎写在脸上的情绪变化,缓缓吁出一口浊气。但一见苏敬仪视线看着擦汗的安乐侯,眼眸微微一眯,感觉自己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于是他眉头一挑,目光都带着些凌厉看向安乐侯,问:“护国长公主最近在干什么?”
此言不亚于惊雷,震得小年轻,连带苏敬仪也瞪圆了眼,定定看着安乐侯。
被注目的安乐侯:“……”
听到自家老娘的封号被人亲舅舅念的是那个意味深长,安乐侯赶忙弯腰。虽然有些喘,但礼仪却是乖顺表达到位的:“回舅公,我娘在陪祖母伺疾,研究红薯煲汤做软糯的药膳。他们新研究出来的红薯饼,我今日还带了厨倌给琮哥他们现做。”
虽然她娘是挺宝贝他,但去年过冬后老国公爷就不大好了,连带太后这个当女儿的也没什么精神。因此作为老国公唯一的外孙女,护国长公主殿下还是很贴心的,忙里忙外。
“你爹呢?”
“我爹在带兵啊。”
“没带兵在路口堵截吧?”定国公问:“琢磨设第一道筛选学生门槛?”
安乐侯闻言震惊:“这……这……这不会吧。我……是我爹要我跟着琮哥长见识跟苏敬仪学习心眼的。”
苏敬仪对镇国公倒是信,还乐:“没想到在镇国公心里我还挺聪明。”
苏从斌却是悄然退出会议室大门,示意心腹赶紧去路口看看。
毕竟这个可能也有啊!
蹴鞠山庄三里外的小道上,镇国公捏着鼻子,忍住忽然冲出来的鼻尖痒意。等确定没人骂他后,他缓缓看向拿着幢幡,算命先生打扮的武帝。
算命先生面前坐着的读书郎,很明显是出身农家子。
因蹴鞠山庄对外招生,是针对整个顺天府的。毕竟府试是针对一个府的。像顺天府因是首府,共有十九县。
这十九县,文教水平不一。县试的考试难度和县试名额都是按着本区域的文教水平而定。等府试时,自然也要按着府试难度定。
这标准,客观而言对于大兴县宛平县这些权贵集中的县试考生有利。对于其他县的考生而言,从府试开始便难,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所以一开始别说他了,便是皇帝都觉得得有不少人来蹴鞠山庄求学。因此都建大通铺,甚至还让苏敬仪准备了营帐。就怕万一报名人数多了,不够住,还能安营扎寨临时先过渡一下。
可没想到吧,锦衣卫来报前来咨询的考生都寥寥无几。
这就罢了。
考生之间忽然间还冒出一股邪风,说免费没好货,苏敬仪这般大张旗鼓其实是苏家在借运!
苏家要落败了,所以故意去国清寺待产,借武曲星(镇国公夫妇)的好运,还暗中特意掐算好了,用同姓来蒙骗司命星君,将文曲星(苏琮)偷到了苏家,把自家孩子送到信仰关公,也就是武财神的商户苏家。
苏敬仪鸠占鹊巢,这才会倒是商户苏家从显赫皇商走向破产。
而苏敬仪借着商户商家吸足了运道,立得住了,所以就被老谋深算的苏从斌接回苏家了。
且苏从斌还心狠手辣杀了人亲弟弟一家外家,积攒财运,而后扶摇直上,窃取状元。
眼下苏从斌就要为亲儿子苏敬仪在如法炮制,打算偷偷借天下文人的运。怎么偷呢,道理就像一个人有一百两铜钱,有小偷偷摸偷两个铜板,是完全注意不到的。
这小偷偷了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这两个铜板就能变成千两。
也就是说小偷苏敬仪日后才华定然会出众了。
想着锦衣卫递过来的密报,有鼻子有眼编的真真的,镇国公没忍住直接一个喷嚏打出声来。
武帝瞥了眼镇国公,而后努力和气的看向算命的农家子许良才。
许良才虽粗布麻衣,但因小小年纪,才十八岁就得通州县第五十八名。故此他自问还是有些眼色的。更别提四大才子比赛时,就据说有些锦衣密探化作贩夫走卒,试探才子们是否礼贤下士。
于是他眼角余光在一次瞄了眼身形魁梧的“护卫”,又看眼身形魁梧的算命先生,沉吟一番,朝皇城所在方向拱手,一脸大义凛然的恭敬道:“我等读书自然是上报效朝廷,下教化百姓,如此才不辜负数十年的坚守!对得起圣人先贤的教诲。”
武帝默念算命算命算不好会被打,不能反揍回去的话,让自己尽可能的心平气和问出声:“那您为何踌躇犹豫呢?”
许良才闻言眼眸闪闪。
在人身旁的许父当即开口,言谈间还带着傲然:“听说这学校要自己动手洗衣做饭。我儿七岁开蒙就没干过这些粗活了。”
“您算算这贵族少爷到底什么心思啊?”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镇国公瞧着武帝似乎隐忍到极致,赶忙道:“我看老先生您……”
其实长得挺老的!
憋了憋,镇国公没把实话说出口,而是看着满面苍老,明显比真实年龄大好几岁的许父,道:“这自己干活不也是锻炼?在考棚据说也要做饭呢。老先生您这么想想是不是就能理解了?万一在考棚不会做饭,吃喝坏了您孩子的运道呢?”
“你个算命先生怎么那么不会说话?我儿可是许家……”
许良才起身作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多谢提醒。家父也是关心爱护我。”
连连道歉,他又转身劝自己的父亲,声声就差涕泪:“爹,您让我读书是为我想要我明礼的,那登闻鼓一案皇上不就说读书作官就要去边疆去最苦寒的地方……”
许父瞪眼,他让人读书只是让人找体面的活计,是先生说还能学,他们才咬牙供一供。但此刻虽然内心震惊,但迎着成器儿子横扫过的眼神示意,他还是呆呆点点头。有样学样的朝北一拱手,“皇上说的,那……那你打算去读?可听说还要被人当做戏子一样看着。”
哪怕想要信服自己儿子,但到最后许父口吻还是不免带上了些不满,“我们许家好不如容易供出你这个读书人,你在家什么都不用干,去书院还得自己动手做饭,那咱们图什么啊?你又不是没出息,是有出息,先生说能考上院试啊。要不是你大哥摔了胳膊,你嫂子那个搅家精闹分家,是咱没本事送你去先生那学啊。”
“爹,您没去看过四大才子比赛吗?”许良才瞧着亲爹悲从中来,他也红了眼眶,缓缓又铿锵有力道:“那才子不也是有观众看着,那……”
武帝瞧着唱念俱佳的读书人,冷笑一声,但也没说其他,自己拿着幢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走了。
镇国公急急忙忙跟上去。听得身后响起先生您的钱,又赶忙站住脚步,“十文钱。”
许父瞪眼:“你抢钱啊!”
镇国公冷笑一声:“明码标价,你儿子也认字,坐下算卦还不给钱。”
说完瞧着抬袖掩面遮容颜的许良才,镇国公是毫不犹豫拿过十文钱,才迈步去追帝王。
武帝也算熟门熟路,直接绕到了苏琮的地盘。
瞧着严工一行人在工地忙得热火朝天,研究什么农庄大面积喷水施肥,倒是心情缓和了两分。
“算了,不管了。”武帝道。
镇国公震惊:“这……这借运之说极其诛心啊,您不管?”
“真假少爷不也是各种谣言沸沸扬扬吗?都琢磨挑拨离间看两人斗,结果这两明面上成叔侄了,私下还互相铆足劲攀比,琢磨让对方喊自己爹。”武帝对这种错乱的辈分倒是无所谓。他先前还见过为了权势富贵,认内监做爹,甚至还联宗的。
苏敬仪和苏琮哪怕成爷孙论,他也不震惊。
“相比借运这种夹着明显争执斗争的话,朕其实更厌恶那些因自己劳作就踌躇的寒门。”武帝道。
“那种事,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皇上,掏心窝说,我穷过来,我拼命往上爬,那我肯定也不想我儿子走我老路啊。”镇国公听得帝王厌恶口吻,轻咳一声,干脆自身举例;“所以这种也算人之常情。”
“咱还是琢磨借运这事。”
“这不赶紧抓住背后黑手,那苏从斌要外放不提,苏琮怎么办啊?这红薯……”镇国公低声:“吃法御厨他们不研究出来很多种,且还有润肠作用啊。”
“另外那马铃薯也能做菜。”
“就怕那黑手冲这些功绩来。”
武帝听得入耳的声声担忧,问:“你觉得这地如何?”
镇国公瞧着忙碌的众人,虽然不解,但回答:“这不是尝试新灌溉农具,准备开荒?要是试验成功了,能够十几亩地一起沃肥开荒,那咱北疆开荒就嘎嘎快啊。”
“让所有皇子带着皇子外家来开荒。开荒成上等肥土,随便种什么庄稼都成,只要丰收,皇子得奖状。集齐十张奖状,换皇子出阁。集齐二十张奖状封王。”
“啊?这十张……”
“江南可以一年两熟。可以轮作,咱京城为什么不可以?嫌时间长,那就自己琢磨大丰收。”
武帝说完,眼眸一眯,带着些警告:“借运这种嘈心事别跟苏家说了。就苏从斌那厚颜无耻的,肯定要跟舅舅说。舅舅最近也忙,就别用这些事打扰了。”
镇国公表示自己不是傻的。
话都这份上了,幕后黑手妥妥皇子外家!
跟坑安安撺掇安安去驿站显摆的没准一帮人。
于是毫不犹豫应下,甚至拍胸自荐,他负责监督开荒考核。
他没啥好怕的。
谁敢动庄稼,他也敢灭谁。
武帝嗯了一声。
就在两人安排,尽量的避免权势斗争波及蹴鞠山庄时,山庄内的苏敬仪表演结束,哄着定国公开心,也就呼朋引伴下场踢蹴鞠了。
开心过后等日落西山准备包个饺子一起庆祝时,就听得书吏来报,有学生来报名。
“那就报啊。”苏敬仪道:“报名流程不是培训过了吗?”
“不,庄主,是……是……”书吏喘口气:“是原先那东华书院大儒鹤先生!”
“这名字……”苏敬仪难得脑子转的快,扭头看向苏琮。
其他人也颇为担忧的看向苏琮。
这哪是来报名啊,是特么来威胁苏琮吧!
第90章 好像把知识点都还给夫子了
迎着众人担心的眼神,苏琮嘴角弯了弯。
拜师,他是有些小算盘的,想要跟大儒相辅相成,名声更上一层楼。断绝师徒关系,他也是权衡利弊。
但在山东艰难求生时,对于“学问”,经历穷困经历难民的毒打经历……他褪去了心机,有了真正的感触。民生学问,不在书院浩瀚书卷,而应该在市井巷陌,在广袤原野,在百姓的餐桌上,在百姓的穿着上。
当然也在人心信仰上。
需要一代代人传承,记录,以及身体践行的感染凝聚其他人。
回想着自己的顿悟,苏琮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理直气壮的迈步去见鹤先生。
苏敬仪一行人见状急急忙忙撒腿就跟。岂料却被守卫们死死拦住。见状安乐侯率先不满喊开了:“定国公!”
“没大没小的!”定国公看都不看年轻的毛头小子一眼,注视着苏琮离开的背影,沉声道:“苏琮注定与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是一路的。他已是雄鹰,要展翅翱翔。带着你们这群小鸡崽,是拖累。”
小鸡崽们表情都不太好。
“舅公,您看看蹴鞠山庄,我的点子!”苏敬仪恨不得连笔带划。
定国公冷笑一声:“哪来的钱?”
苏敬仪被掐住了命运的咽喉,弱弱闭上嘴。
其他前来的勋贵子弟们闻言也耷拉了下脑袋。安乐侯不满:“万一鹤先生倚老卖老,拿捏那些破情谊威胁琮哥呢?”
被揣测的鹤先生望着缓步前来的苏琮,眼眸有瞬间的讶然。先前苏家哪怕再落寞,到底也是世家贵胄,苏琮也能习文练武,像是一块玉石经过精心雕琢,美则美矣,但缺少灵运。透着匠气,透着锱铢必较的精芒。
他虽然不喜,却也念着人勤勤恳恳,又天赋聪慧的份上,到底是收为嫡传。
可眼下,苏琮便似画龙点睛一般,有了神韵,整个人都鲜活了两分。举手投足间依旧端得世家贵胄的底蕴,却隐隐有了自己的锋芒。
虽说一进会客厅便察觉到鹤先生的注目,但苏琮没反过来打量对方一眼。只是客客气气的弯腰行了晚辈礼:“晚辈拜见鹤先生。不知先生来访,有何贵干。”
迎着如此直白一针见血的表态,鹤先生定定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嫡传弟子,慢慢的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问:“可知昔年老夫为何要收你为徒?”
“书院要求。”苏琮闻言,看向眼眸带着几分怅然的鹤先生,缓缓开口回答:“您也活在俗世中,被师门所困。”
这声声直戳要害的回应,鹤先生叹口气,端起茶盏,缓缓品茗了一口。待感觉自己心平气和了些,他才抬眸看向苏琮。望着苏琮漆黑深邃的眉眼,鹤先生又忽然间心中一晃,感觉自己愈发看不透苏琮。
他厌恶权势斗争,却最后靠着家族权势,保留一分体面。
但也仅仅只是一分体面,得些温饱而已。
当然他对吃食这些不上心,只是追求学问坚若磐石的道心却是乱了,却是想不明白自己读书自己做学问是为何,更想不明白自己算不算一个好夫子……
所以他想看看,看看昔年绝然的苏琮是否找到了自己的道,看看现如今名声鹊起的苏琮是不是得偿所愿。
“你既心中知晓,为何有要步入老夫的后尘呢?”鹤先生娓娓道来:“俗世,会阻碍你。尤其是教书育人这四个字。还背负着他人的命与运。你若是负责学院事务,若是……”
话语一顿,鹤先生看向倾听的苏琮。
苏琮眉头一拧:“先生您不说完,我如何回答您的困惑呢?”
闻言,鹤先生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最终还是硬声把话说完整:“将寒门学子视作权势的棋子,日后恐怕无法全身而退。苏家的丹书铁券,可不能庇护你。”
因瞧着鹤先生眉眼带着三分担忧四分茫然还有两分的后怕一分的……恶意的揣测,苏琮轻笑一声,没一点深思熟虑的模样,便开了口:“鹤先生,您误会了。这不是学院,是蹴鞠山庄!只是休闲游玩的场所。读书,也是一种游戏。便如您,不去科考为官,不也是名传天下的大儒吗?”
话语似乎都夹着两分的嘲讽,鹤先生话语低沉了两分,容不得人对自己一生追求的学问有所诋毁:“可这宣传单上还写着庶务!这是读书潜心学问吗?!岂可将读书视作游戏?你们是真要把寒门读书郎当做棋子,来试验吗?”
质问声一声比一声高,在这会客厅内回旋,久久不曾散去。甚至尾音都夹着铺天盖地的火焰,仿若在彰显对方的正义性。
“鹤先生,”苏琮声音冷冷:“庶务这词,太过彰显所谓读书人的傲慢了。其他不提,粪土金赚了多少钱?粪土能成为人中黄,能治病救人。镇国公在公审时说的那般字正腔圆,您听到吗?”
鹤先生脸都黑了,怒不可遏的看着张口闭口粪的苏琮:“老夫本是惜才,想提醒你几句,你……”
“镇国公被鄙夷杂流军户,可他一步步到国公,一步步坐稳国公的位置。我佩服。从人不忘学习,连粪土金都不忘学习就能看出什么叫真正的不耻下问。”苏琮冷声打断鹤先生的惜才话语,“偏见与傲慢一旦形成,您改不了。但是大周贵族少年郎,但大周未来可以改。这也是我来见您的原因。”
“不管今日您为何而来,请您记住,你不是神仙,你要吃五谷杂粮!”
“不把这些最基本的衣食住行研究透彻,您以后飘着活。”
鹤先生只觉自己被刺的火气刺啦一声都冒了出来,死死的盯着苏琮。他原本是惜才的,是想着跌了颜面也要好好劝说苏琮几句,也要让苏琮慎重几分,让苏琮明白这个所谓的免费学院如何的招惹文人世家的不屑与排挤,如何的让文人嗤笑。但没想到苏琮是真的锋芒毕露啊,连基本的礼仪涵养都消失殆尽,说话句句含枪带棍,句句尖锐刺耳。
“那老夫就等着看你们这个所谓的蹴鞠山庄能够如何发展!”鹤先生气得一甩袖子,冷声道:“看你这个所谓的免费噱头能招揽多少人!”
“那您好好看着。”苏琮起身,“鹤先生慢慢走,别摔着,反倒是怪我蹴鞠山庄!”
说完这话,他瞧着背影都带着些火气的鹤先生,眼眸黯了黯。
往后横扫一眼,确定没什么人跟随,以及暗中偷偷摸摸观看后,苏琮跟书吏吩咐了两句后,便自己身形一动,悄然跟上去。
毕竟,客观而言,他跟鹤先生的师生情谊真不多。反倒是有所图谋比较多。先前他就揣测不透到底哪位贵人能量大,让他能够被“自然”的收为嫡传弟子。
因为断绝师徒关系时,鹤先生眼里是真情的伤感与惊艳。也是因此让他没事就回忆自己被收徒的点点滴滴,想要推测一些蛛丝马迹。
眼里带着些厉色,苏琮跟了又跟。
两个时辰后,倒是皇家御苑看到了王向导,目前的王阁老。
苏琮刚想靠近,听得身后的响动,手慢慢的捏紧了衣袖中藏着的暗器。就在他准备发射时,镇国公赶忙:“投资商他打手。”
苏琮收回银针,定定的看着靠近的镇国公。
一身布衣的镇国公。
“看来翻衙门真翻出经验来啊。”镇国公轻拍了一下苏琮肩膀,颇为满意:“走走走,投资商都盯着呢。”
苏琮见状,顺从的离开。
一炷香后在自己田契上的农田里,见到了投资商。
以及苏侯。
两位金尊玉贵的主,挥着锄头开荒。就是动作吧,一个赛一个的不熟,甚至笨拙。某个人笨拙就算了,他还指指点点的:“啧啧啧,春耕对百姓的重要性懂吗?朕可要下令皇子带头,实践春耕,各地父母官也要以身作则。”
“就你这样的,明年春耕,想想朕都丢人啊。”
“还说选你做状元郎,能做表率。”
“烦死了,一闷棍打下去都不知道说话。”
苏侯磨牙:“您不渴吗?苏敬仪倒是肯定跟您有共同语言,活没干多少,嘴皮子倒是规划十年,十五年宏伟蓝图了。”
武帝捏锄头:“……”
瞧着帝王都要挥锄头打人的架势,苏琮迈步上前,没想到被薅住了肩,“嘘。”
“不要掺和进去。”镇国公低声:“表弟嫌表哥给的地少了。”
苏琮瞪眼。
“熊矫情!”镇国公仗着自己算姐夫,背着皇帝翻了个白眼:“你爹以前零花钱应该都给他的。现在好家伙都给你们这两崽子了,他心理不舒坦。”
苏琮恍恍惚惚:“还能这样找茬?”
“当然也是你爹不信他先。竟然怀疑我们拦截学生。”一提及这件事,镇国公也委屈:“我们真没有拦截。是这一代读书人傲慢与偏见。”
听得这形容词,苏琮都懒得问对方什么时候跟随了,只扭头瞄了眼耕作的两人,低声:“那我回去了?”毕竟也管不了这前仇啊。
镇国公低声说了几句有关皇子种田的事情,道:“你回去跟苏敬仪告诫一句,让他们闲着没事别来这边皇子开荒团凑热闹。万一打起来万一被人坑了,你们家长不在,不好收拾。”
苏琮闻言肃穆点头,朝两位开荒的先驱者一抱拳,便回到蹴鞠山庄。
将镇国公交代他的事情倒是一五一十诉说清楚。没提及鹤先生已经跟王阁老接触的事情。
确切说皇子外家们在搅动风云。
苏敬仪啧啧两声:“庶务一词,竟然比免费杀伤力还大。”
“农家竟然也讲究这个吗?”凌敏一行人表示震惊:“四大才子比赛,那……那也是住一起啊。”
“国子监也是住宿为主,虽说不用下厨自己做饭,可内衣物也是需要自己清洗的。”
“他们是不是对贵公子生活有所误解?”
“竟然也没点政治觉悟吗?敬仪他们说出去北疆去苦寒这种以民为本的,又好记的句子,都没人在意吗?”
“……”
定国公一挥手,拍案做了总结:“行了,你们又不是大周父母官,只把自己管好就行。记住啊,在弱小的时候就用世俗认可的方式先证明自己。”
“县试没考过的考县试,别再一年年考了。准备府试的,安心准备府试!”
“还有减肥的老实减肥!”
“有寒门子弟报名的,你们也好好相处,不许耍脾气!”
看着忽然间削减慈爱之色,积威迸发的定国公,所有人包括安乐侯都乖巧点头。然后便各自领了巡逻检查蹴鞠山庄的差事,忙碌开来。
等忙完了,还直接睡在宿舍,检查一下被窝软绵程度。
没睡过大通铺的一行人,倒是挺亢奋。
到了翌日,老爷子上朝走了,一行人就嗷嗷叫,尤其是安乐侯喊的贼响:“琮哥,我……我头……头发纠缠一起了。”
苏琮叹气,感觉苏敬仪开的可能是蒙童馆。
都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苏敬仪:“自己没手吗?自己学啊!”
“看看延武!”
“你们都看看延武,最小的朋友,最矜贵的小朋友,是什么都会!”
“秦无恙就不会!他以后是大将军,不一样的。”安乐侯委屈强调:“要是秦无恙来了,他肯定比我还差劲!”
“你们不能比好啊?”
瞧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被表扬的延武小朋友红着脸偷偷捡回自己丢掉的臭袜子。要知道他难得见面的爹说了,适应军旅从小兵做起,就是从……从袜子正面穿反面穿然后丢掉开始。洗袜子好烦的,但要是不洗就会很臭且对脚不好。
其他人听得吵闹声,在侍卫的指点下倒是穿戴整齐了,领取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呼朋引伴走了。
边走还互相刺探:“你爹让你挖抽水马桶了吗?”
“我设计图跟严工他们约好了,就等我娘点头了。”
“我爹矫情,说不能破坏风水,只能让我自己在庄子里弄一个玩玩。”
“你们的爹已经不错了。我想要个钟,他老人家说我给他送钟,是不安好心。可这个钟楼设计的多漂亮啊!”
“我爹也说钟楼不行!”
叽叽喳喳聊着天,众人时不时抬眸看眼巍峨的钟楼。朝阳映衬下的钟楼,似利刃刺破乌云,带来漫天的光明,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心生向往。
说实话抬眸就能看见时辰,也能通过钟面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比更夫气派多了。
可惜家里不同意建造。
苏敬仪揪着巨婴安乐侯出来的时候,还指着钟埋汰安乐侯磨蹭时间。
安乐侯不服气:“我跟琮哥拜把子那你就是我大侄子。要尊老。”
“那你爱幼吗?”
苏琮:“……”
苏琮扶手眺望观看台。
虽然离得远,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得见观看台上有人影攒动的痕迹。
甚至似乎还能听得见孩童的欢呼声。
风声将欢声笑语都传递了过来,苏琮嘴角不自禁也弯了弯。
观看台上有人也就行了,润物细无声。
于是苏琮板着脸,敦促苏敬仪带头做好开学前的准备。作为世家贵族少爷们,管理内勤需要,理财算账,也是在学习。
众人认真听讲。
忙碌的时间眨眼而过,正月十八宜开学。
这一日阳光和煦,春风拂面,是难得的好天气。就连看台上也有考生家长,以及周边村落的百姓。出乎意料的是,来了不少妇孺。妇人们都拿着些针线活,手里针线忙个不停,瞧着还没正式开始,是互相呼朋引伴,交流:
“我公公说孟母三迁这个典故还是要懂的。这学院离家那么近呢,得来凑个热闹。有贵人们的熏陶,以后我家孩子能认几个字去当个账房先生就好了。”
“可不就是。跟你说可灵验了。这蹴鞠山庄来村里招工,我儿子来帮工。帮工回家,没出一个月,我儿*媳妇就怀上了!这绝对是文曲星武曲星大周贵族们保佑啊!”
“说来乖乖啊,那茅房可真精致。光来长个见识,都好!”
“我孙女先前也去四大才子比赛凑热闹了,贵人们送糖葫芦还敲印章。才子两个字,她会写了!”
“我家孙子也会写。还互相比划呢!”
“……”
来凑热闹的武帝扫眼唾沫星子满天飞,聊得开心的妇人,再看了眼不远处倒是乖乖坐定的孩童,低声:“京师多派一支队伍驻扎这边,免得拍花子这些出现,也免得有人借着孩子作乱。”
镇国公颔首应下。
武帝看了看,拿着算命的幡做遮掩,找了个稍微看起来比较文静的角落坐着。等待开学仪式。
刚一坐下,武帝看眼钟楼,低声:“这楼看时间挺准啊。”
“钟楼不吉利。”镇国公劝。
“朕的号都不吉利,跟这个钟就挺配。”
镇国公干脆看向主席台。
就见苏敬仪倒是站的笔直,乍一看是有些庄主的架势了。
被赞许的苏庄主垂首望着下方站着的第一批考生:自己人脉误打误撞发展来的贵族考生,以及整个顺天府八个报名考生。
这八名考生分别是:
一号宗亲曹庆,跟孔睿他们一样,县试复考N年。这回过来想凑大周贵族少年团的荣耀!
二号沈大骏,镇国公麾下将领的崽,读过两年书。这回过来纯属放心不下沈安安这个北疆派系的宝贝疙瘩。见面就说“弟弟,你受苦了,饿瘦了!”
这两本不想收的,但投资商实在给的太多了,食堂校医室护卫这些都包圆了。因此他只能“政策性招生”了。
所幸两人也勉强有些特长:两人骑术方面都还行。算会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术),到时候也能当个辅导老师。
三号钱鑫,听着名字就挺有钱的,是冲结交人脉来的。人来自江西景德镇青瓷皇商钱家。作为继承人,他颇为成器,非但过了县试,且极擅长丹青。应该算他们这群人里最有才的一个画家了。
四号开始倒是算符合本次招生的要求:
四号是海定县考生盛柏兰。年二十五岁,本熄了科考之心,当账房先生的。但见免费一词,思忖再三还是来奋斗了。打算花三月时间,给自己多年读书生涯一个交代。
五号许良才,被算命先生算了命。算命先生的打手嘀嘀咕咕,说此人不可深交,非但是农家娇儿,还能踩着亲爹树立自己名声。
六号齐子睿,小可怜一个,失父又失母,守孝耽搁了六年。眼下不知自己才学如何,过来试一试。
七号就是绝色美人,先前县试盯着他看的那个小天才,跟苏琮同期的小天才叫颜青。这人吧,冷冷恹恹的,有时像毒蛇幽幽的盯着他们,又时有带着些厌世的美感。不知道来干啥的。反正锦衣卫是暗中盯上了。
八号也来自大兴县,是宗亲上一辈互保过的寒门子弟郑为,刻苦憨憨出名,据孔睿叨叨说死读书,脑子不会转弯。当然大兴县的寒门子弟,都能入宗亲眼的寒门,祖上还是有点能耐的。郑家昔年以仵作绝学发家,验尸好手,无奈卷入大案要案,郑家嫡系子弟被抄家了,就留下些偏远亲族,后来虽然平反了冤案,也元气大伤。
甚至改行杀猪做了屠户。
郑为这回来是孔睿介绍来的,如果今年再府试榜上无名,郑家就打算让人也杀猪为生了。孔家祖母对此挺怜悯的,就想着让人来撞撞运气。
而郑为自己对前途没什么想法,快三十岁了,还十分的乖宝。
所以总结起来,正经宣传单招到的考生就三个!
苏敬仪想着资料,抬眸看向成分复杂的第一批考生们,还是十分的一视同仁:“废话不多说,放鞭炮,欢迎在场父老乡亲监督。”
苏敬仪朝看台一鞠躬后,也不管自己此举是否引发看台的哗然,便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亢奋:“趁着我爹新科状元还没外放,从现在开始摸底考!”
“完全按着考场的规则来!”
“咱们用实力用行动来诉说这个一年期府试训练团的靠谱!”
带着些军号的嘹亮,话语似乎要冲上云霄,传遍顺天府的角角落落。当然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非但第一次接触苏敬仪的八名考生,就连凌敏这些人都震惊了。
先前屡屡邀请过苏敬仪备考府试的凌敏没忍住开口直接问:“敢问庄主,您也一起考吗?”
“当然了!”苏敬仪应得响亮,应的果决。
听得如此毫不犹豫的回应,安乐侯弱弱举手:“我……我也这个摸底考试?”
“废话,你苏琮琮哥,心心念念的琮哥给你专门出题呢!”苏敬仪强调:“现在脸红了吧?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什么意思了吧?”
安乐侯瞄了眼神情肃穆的苏琮,忽然间倒是真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这些年,他好像只长肉,没有长知识。
苏琮没错过安乐侯眼里一闪而过的羞涩,抬眸给苏敬仪一个眼神,示意人见好就收。毕竟这种金疙瘩还得注意背后的熊家长,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苏敬仪有数,当然眼下重点也不是安乐侯,而是另一个震撼人心的好消息:“因为是摸底考,所以每场考试时间只有两天,简单来说你们要拿提前交卷的优秀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要嗡嗡嗡,告诉你们新科状元爷做得到!”
“状元爷甚至熬夜考完试交完卷子,还能精神抖擞去参加宴会!”据说苏侯还能陪着皇帝开荒呢!
有苏侯这例子在,他苏敬仪回想先前电视剧看过的下属给领导哭坟场景,都觉得正常了,都觉得是自己见识太少了。
男人对领导,那真是比对妻儿还上心的!
想想因为被领导开荒胳膊肘有些疼的侯爷爹,苏敬仪叹口气,字字说的是发自肺腑:“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
迎着这声声强调,主动前来报名的许良才激动的捏了捏拳头,眼里都迸发出炽热的亢奋。他倒是不怕考试,就怕苏敬仪他们玩玩而已。现如今认真起来,对他有利!
颜青目光从苏琮看向苏敬仪,眉头紧拧,凤眸蕴含着质疑。但也没开口说其他。
齐子睿若有所思点点头。
其他人,诸如沈大骏虽有些抗议,但自觉是军人,还是咬着牙执行任务。甚至看向苏琮的眼神也带着些光芒——他的试卷也是苏琮出呢!他爹还有镇国公都说了,苏琮厉害,以后把苏琮打包扛北疆去。
北疆就可以开荒,就可以良田千亩,就可以丰衣足食,也可以当天府之国可以当江南!
成为全国都知道的有钱地盘!
再也不是流放苦寒不毛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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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管众人什么心思,第一次摸底考开始了。
考棚自然也搭建在体育场,甚至还临近看台,百姓们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考生们:“……”
围观的百姓们:“……”
原先不觉得,当队伍临近看台,还是有人面色不自然,甚至抬袖掩面,一副羞涩的模样。毕竟光人数,就显得考生队伍微小,而百姓们人数甚多,还因为他们高坐阶梯之上,有视觉上的俯瞰效应。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面色带羞,眼神都开始躲闪的,想要避开这铺天盖地,恍若黑云压城的注目。
苏敬仪感受到考生周遭气息的变化,清清嗓子:“昂首挺胸!你们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都经历过考试啊,搜身检查扭捏什么?”
“这也是特意安排,抗干扰的一环!你们连这些注目都分神,那以后分到臭号怎么办?是不是永远要捏着鼻子,要再浪费一年了?”
这声声的场景假设,倒是有些人减缓了几分胆怯,但也有人依旧面色铁青,垂首,不敢与看台众人对视。
只能愣愣的按着命令进入下一个抽签的流程。
武帝坐在观看台,扫着其实泾渭分明的两帮人,眼眸暗了暗。农家子弟,倒不是他简单批判,的确是有些瑟瑟缩缩的。非但此刻的几个农家子,就是先前包饺子时,大多表现都谨慎,甚至还有人一个趔趄直接昏迷过去。
一副经不起大风大浪考验的架势。
可瞅瞅苏敬仪,也一个流浪儿一个朝不保夕的农家儿,在苏家三年也是在家呆着而已,但却是遇事不慌的,还从容镇定的。
哀叹着,武帝磕着瓜子,跟镇国公聊:“怎么,怕你家孩子考不好啊?”
镇国公挠心挠肺,盯着完全可以窥见的狭窄考棚:“你外甥万一塞不进去考棚怎么办?”
他一开始也没觉得自己儿子胖,是觉得有福相。
可现在一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考棚,他……他……
另一边武帝闻言愁的连瓜子都嗑不香了:“都是你不好,否则安安该外甥似舅,像我一样英俊魁梧的。”
镇国公气得只能咬牙嗑瓜子,边转眸观察周边,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好多小姑娘也来了啊!万一有人借此机会用女色迷惑他们怎么办?”
武帝闻言,道:“有花瓶美吗?”
“朕都不知道那些女的那些男的怎么想的。朕脸上也没写畜生两个字,结果口口声声都说那花瓶长得忒好了,让人看着就动心。”
听得花瓶一词,镇国公也知道帝王说的是谁。
宫中苏贵人怎么处理,其实还挺棘手的。
让人诈死吧,皇帝咽不下这口气,感觉自己迫于朝臣压力,这个朝臣还包括他那个文成公主表哥,苏贵人的亲爹。
不让人死吧,因苏贵人的脸苏贵人的身份,会有政客害怕苏贵人名下有皇子,会因此各种搞事。最重要的是有皇子外家也因此上蹿下跳,闹腾。
“您要不直接把这烫手山芋踢给苏敬仪。”镇国公想了想,问道。
“也行。反正苏贵人身价如何,最后都得看苏敬仪这个苏家继承人有多出息。”武帝道:“等府试过后吧。”
“说来朕都好奇了,他们这回能不能创造个捷报!”
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帝王都盯着,拿到府试摸底卷的苏敬仪两眼茫然且无辜。
糟糕,这几个月玩的太痛快,好像把知识点都还给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