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出海
“二爹!您可终于出现了!”这声二爹唤得那叫一个甜蜜真挚啊, 完全是“久旱逢甘霖”的程度,卞春舟心想,这和观世音菩萨拿着玉净瓶现身有什么区别。
殳文周倒是对这称呼很是受用, 闻言黑雾都不受控制地飘了飘:“乖~”
黑雾说完,又四处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几分喟叹:“你们挺会找地方历练的啊,我一个短闭关, 你们怎么就被困住了?还有你们三个,是分不开吗?怎么总是一块儿下山, 不觉得腻啊?”
卞春舟一听,理所应当地开口:“下山玩当然是跟最好的朋友一起,这有什么问题?”虽然陈最最经常惹祸,闻叙叙经常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桃花债,但好朋友之间怎么会嫌弃这些,毕竟他可是拿命来修行的。
殳文周一愣, 又觉得这孩子到底年轻,不懂得修行日久, 再好的朋友都是会分开的, 哪怕是伴侣,修仙界也极少有走到最后的:“好了好了,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此地倒是有些新奇,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以丹入阵之道早已断绝传承,却没想到我死后这么久,还能亲眼目睹。”
“以丹入阵?丹药还能叠阵不成?”
“普通的丹药当然不行,但丹阵师的丹药却可以, 上古时期有神农氏遍尝百草,得以知天地灵植之奥妙,然神农氏血脉特殊,并未传承下来,但传闻丹赤一族得到了神农氏的百草灵诀残本,苦心钻研虽只知道其中一二,但已经受益颇丰,从而悟出了丹阵之道。”
这算是上古秘闻了,不是三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够知晓的。
“那这个丹赤一族,现在还很有名吗?”
黑雾晃了晃,倒也不卖关子,开口道:“早就消散在时间长河之中了,我当年活跃之时,因殳姓知道了不少上古之事,但说实话像殳家这样传承下来、一直没有断绝的少之又少,论其原因,并不是殳家懂得明哲保身,而是殳器的锻造离不开殳家血脉,殳器也一直在修仙界扮演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加上殳家偏安一隅,从不过分攫取权势,自然一直能够保有火种。
“然丹赤一族所创丹阵,以丹入阵、杀人于无形,且防不胜防、鲜少有人能逃脱,哪怕是低修为的丹赤族人遇险,多半也能截杀修为高于他的修士,如此锋芒,自然遭人妒忌。”
说是妒忌,其中包含的还有排挤、戒备、惊恐等等情绪,丹赤一族又不屑与外人交流,之后兴许是遭了暗算,反正殳文周那时候,丹赤族人就没在修仙界出现过了。
“这么厉害?那丹药到底该如何入阵?”
黑雾理所当然地摇了摇:“我如何知晓?我又没见过,只是如今这般光景,确实很像书上描述的丹香大阵,传闻厉害的丹赤族人,可驱动丹香布阵,哪怕入阵者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已经入阵之事。”
……他这是什么运气啊,几千年没出现的丹阵师都给他遇上了?!卞春舟都想去天机阁问问近几年的运势了,这所谓的“逢凶化吉”运道到底何时结束啊?他真的很想走正常流程历练啊。
“那请问前辈,该如何破阵出去呢?”来丹香城是他作的决定,早知如此,闻叙宁可掉头去飞度城的,也不来掺和这种大事。
“破阵?就凭你们三个?别想了。”倒不是殳文周瞧不起这三个小家伙,而是丹阵比一般的阵法难破许多,普通的阵法阵眼都需要阵石来辅佐,但丹阵不需要,它全部依靠的是丹阵师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可以说是完全为其所用,除非是丹阵师有意放水,否则只能以修为强行破阵,“不过你们似乎是误入,阵主人对你们没什么恶意,兴许过上几日,你们就被放出去了。”
“可是……丹香城其他的人都不见了?他们也都在阵中吗?”
黑雾网上飘了飘,许久才又飘了回来:“好大手笔的丹阵,我敢断定这场大阵谋划了起码百年,你们所在的阵层只是外围,或许其他人在阵法中心。”
“那……现在外面真正的丹香城,岂不是空无一人了?”卞春舟忍不住咂舌,这也未免太大手笔了,这人想要干什么啊?
黑雾刚才消耗一番,此刻已经有些萎靡了,因为丹阵的缘故,他与无殳城的本体黑雾都无法正常联系,故而已经不能在外面多待了:“或许吧,不要逞能,不是每一次都像在皓月秘境一样好运的,去海边吧,那边是丹香最薄弱之地,如果遭遇不可避免的危机,那就强行渡海。”
“然后进海兽的嘴巴?”
“想什么呢?丹香入阵再怎么厉害,它也就是一个阵法,海上不比陆地,丹香很容易冲散,只要跑出去够远,阵法自然失去效用,你们也就出去了。”
到时候再发个传讯符求救,以这三个小家伙的求生能力,约莫是能撑到雍璐山的援兵赶到的。
黑雾说完,就钻进了灵剑之中,无论卞春舟再怎么叫二爹,都不在出来了,至于最重要的寻找尸体,反而一字都未提及。
卞春舟只得将灵剑收起来:“那现在,我们先去海边?”
“可以,顺便找找早晨归港的渔船,看看能不能载我们出去一探究竟,既然前辈都这么说,我们首要是能出去报信,其次才是寻找城中其他的人。”
卞春舟和陈最都没意见,这种时候外置大脑做决定就好了,他们只需要跟随。
这里距离海边本就不远,三人对这段路都还算熟悉,很快就又看到了熟悉的海滩。只是这一次海滩上人更少了,就连刚归港的渔船上都带着几分寥落之意。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的渔船哪怕不出海也会有人看守,可三人在船下叫了许久,都没听到有人出来,御剑上去一看,竟是连渔网都开始落灰了。
……好古怪,果然不是正常的世界。
接连找了好几艘渔船,明明早上归港的时候还好多人,现下别说是人了,连渔舱里剩下的小鱼干都发烂发臭了。
“兴许,是海面上的阵法在收束,此番光景是为了更好地困住我们。”卞春舟在渔船上转了转,“你们会开船吗?反正我是不会,以我们御剑的极限来讲,或许根本走不出这阵。”
到时候如果掉进海里,恐怕更加危险。
陈最只对练刀感兴趣,当然不会开船,而闻叙虽自小生活在江南一带,但江南的小船自然与眼前需要灵石操控的渔船完全不同。
“怎么办?要不去城里抓个会开船的?”
闻叙却已经进了掌舵的船舱,找到了使用这艘渔船的办法:“问题不大,学起来应该不难。”
……很好,不愧是你闻叙叙,就是如此靠谱。
不过确实也是,出海就意味着危险,自己都没办法保证的未来,他们三个自己硬上就行了,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召唤神龙了。
唔,宗主应该不会介意神龙二度下山的吧,他们敢以自己的性命发誓,这一次真的是麻烦找上他们,而不是他们主动惹是生非的,陈最最的刀可以为他们证明清白。
“你盯着我的刀干什么?”陈最敏锐地抬头。
卞春舟当然不会承认什么:“就是看它锋利,你怎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难道准备去杀海兽不成?”
陈最一脸你怎么猜到的表情:“不行吗?”
“……你清醒一点,我们是在逃命诶!”卞春舟真想晃着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大海的声音。
“还好吧,就是被困住了而已。”对于陈最而言,这就是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相较于什么丹阵杀人于无形,还是海兽这种明晃晃的打斗对象更吸引他,“昨夜你们就该听我的话出海的,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困扰。”
对没错,昨晚某位陈姓修士几度跃跃欲试要下海打海兽,如果不是两人拦着,现在可能已经在海中鏖战几百个回合了。
也是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真要出海了。
“昨夜和今日能一样嘛,而且海兽那么多,你打得过来吗?”
陈最握紧了手中的刀:“自然。”
很好,莽夫一个,卞春舟放弃与人言语对决,跟这呆子争辩,不如跟着闻叙叙学开船,至少有两个人换防,不会那么局促。
闻叙研究了一番,倒是发现这种渔船开起来不难,只是颇为耗费灵石,只需要源源不断地投入灵石,掌舵者只需要操控大概的方向就行。
既然如此,三人就挑了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太小了容易翻船,太大了灵石太过耗费,选了艘较为簇新的,三人就直接出发了。
刚开始上手不太灵活,但闻叙脑子好,很快就开得有模有样,没过多久,船只就驶离了港口,进入了近海水域,但很显然,此处也还有阵法影响,不同于城中的寂静,海上能够听到远方海兽的声音,只是听着杳渺,估计还在极远的地方。
船行从白日到黑夜,四周茫茫都是乌黑的水面,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一艘小舟而已。
这种感觉称不上多么好,但似乎也不坏,至少陈最对于海兽的跃跃欲试,完全冲淡了另外两人心头萦绕的不安。
唔,怎么说呢,人想得少就是好啊,根本没在怕的。
第322章 海兽
得亏修士精力充沛、不需要休息, 才能一直保证船行速度。只是长时间的海面航行,再加上前路未知的情况下,心情多少都带着些忐忑。
“海兽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
丹阵之中,方向是完全紊乱的,哪怕修士五感突出,也不可能在一团白雾之中找到正确的离开方向, 所幸海兽的存在就像“指南针”一样,陈最耳力最是出众, 由他来寻找海兽所在的方位,再合适不过。
“我听着,确实是声音大了一些,不过这里感觉跟刚才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此刻已经入夜,海上已经起了浓雾,其实这种天气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船长都不会选择继续前行, 但三人是初生牛犊,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陈最甚至提出了建议:“那就下水试试, 看看水下有什么区别。”
“你都没来过海边, 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卞春舟没好气地开口,“用影留石吧,我用符箓操控影留石下去记录一下海水之下的情况, 不过操控符箓的距离顶多百米, 再深恐怕就捞不起来了。”
影留石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单品啊,卞春舟很快将影留石用符箓包裹投入黑沉的海水之中,因是夜间,水下的能见度很低,哪怕他另外包裹了防水的发光符, 影留石记录的影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地虽是近海,但应该已经快出丹香城的海域了,百米确实太浅了。”卞春舟将影留石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终于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不过也有可能是海底的游鱼发出的鳞光反应。”
陈最凑过去看,那眼睛都眯起来了:“这看得出什么啊,整这些没用的,你们等着,待我下去探一番便知道了。”
“喂——”
还没等两人阻止,已经闲得发慌的陈最径直跳下了船头,闻叙立刻停下了船行,等待陈最潜水上来。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鲁莽!万一海兽摸过来……”好吧,那可能正合某人心意,卞春舟轻哼一声,“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其实我有点深海恐惧症。”
闻叙心想,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什么叫做深海恐惧症?”
“唔,就是对深海存在本能的恐惧,那种面对大自然危险和强大的渺小感……”加上一些克苏鲁小说的冲击,哪怕他是水火灵根,但并不妨碍他对于深海的敬畏,“其实刚才,我应该给陈最最一捧我炼制的水中火,仔细一想,我的火不灭于水,抗压强能力应该跟被海水淹没也差不多,如果下潜到深海,应当也不会熄灭,刚好也能随时探查到他在水中的踪迹。”
闻叙:……刚还恐惧,现在就不恐惧了?
“他估计不会愿意听你啰嗦。”
卞春舟:……
夜晚的海水格外地静谧,如果是普通人坠入深海,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境地,但修士肉身强大足矣应对水下的一切危机,除非是遇上凶残的高等级海兽,不然对于陈最而言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陈最自海面破水而出,带着一身寒凉落到了甲板之上。
“水下居然这么冷?连你这么强悍的身体都扛不住?”
卞春舟立刻取出两道火符给人回温,顺手还塞了一捧水中火给人取暖,陈最熬不过,就捏在手中了:“确实极寒,海底应当有阵法。”
“应当?”陈最可很少会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词汇。
“这是我用影留石录的,你们自己看吧。”说完,就开始专心捏手中的小火团,许是真的冷,捏了一会儿,他开始取出大刀练起刀来。
另外两人趁着这个时间,也迅速看完了影留石里的内容。
“闻叙叙,以你对阵法的了解,你……”
闻叙沉默片刻:“我觉得你有点太看得起我了。”他学阵法的目的都不纯粹,后来更是半道放弃,那点儿皮毛真不好意思拿出来讨论。
“不过就当它是阵法好了,我们反正也破不了,假设是前辈口中的丹阵之道,那我们或许已经到了丹香城海域的最边缘地带。”闻叙伸手指向海兽呼啸的方向,“那么我们要如何越过阵法,去到另一边呢?”
刚才水面之下,陈最曾经试图越过阵法去往另一边的海域,那边的海水显然更加地幽深,可惜以陈最的力量和修为都不能有一分寸进,可见这艘渔船肯定不可能带他们过去。
留着渔船,至少他们还有返航的可能,如果真的硬闯,恐怕就是船毁人亡。
可来都来了,就此掉头回去,难免叫人心有不甘。
“引海兽。”
一听到海兽这两个字,陈最立刻竖起了耳朵:“如何引?”
卞春舟也没想到,平日里沉稳的闻叙叙也会如此兵行险着:“海兽在外围,该如何吸引海兽?血?还是修士的气息?”
闻叙也拿不准什么东西能够穿透阵法去到外面,反正以他们三人的灵力凿不出一条阵法的缝隙出来,只是:“如果海兽真的吸引过来,且它能够短暂地破开阵法,或许也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这跟屎味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有什么区别?
卞春舟想了想他们最近的运气,立刻站起来:“等等等等,先别忙着吸引海兽,万一……万一来的是堪比元婴期的海兽,一头两头咱们勉强能够应付,但如果是一群呢?那简直是要命了,如果一群之中那个老大堪比化神,咱们就是赶着给人当口粮。”
陈最闻言,眼神里全是不赞同:“化神又不是不可战胜。”
闻叙觉得,说这话的陈最肯定跟师尊很有的聊,毕竟师尊叫他准备化神的时候语气就是如此。
“……海上风大,可别闪了你的舌头。”卞春舟将人的刀摁下去,“别别别,知道你想打海兽,但咱们也得遵从基本法是不是,别无谓地送命,或许我们可以利用阵法先消磨海兽的力量。”
陈最自听进去了最后半句话:“怎么消耗?”
三人又讨论了一番,但光是讨论实在没什么建设性的进步,最后决定是先捕猎一些近海的鱼群放了血投在阵法附近,又刻意在一些鱼群之上抹上修士的灵力气息,可惜鱼群也没办法突破阵法,只是附近的海域确实染上了血红,而没有生命之物,似乎可以穿透阵法的阻隔带。
而海兽对于血腥味最是敏锐,没过一会儿,海兽咆哮的声音就近了。
“居然来得这么快?!”原本还以为很难吸引,谁知道小小利诱,竟就上钩了,难道这群海兽是专门守在此处守株待兔的不成?
“加快动作,给周围我们能到达的边界区域都撒上饵料。”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给阵法上了“养料”,随后飞到船头静静聆听海兽的声音。海兽在水中的行动速非常之快,没一会儿那如雷的吼声就响彻在三人耳边。
卞春舟甚至相信,如果没有这层阵法挡着,或许他此刻已经因为这道声音被震得耳鼻出血了,保守估计,这海兽绝对在元婴后期。
难怪这水中阵法如此宽泛,原来是知道外面的海兽极其不好对付,普通修士哪怕能够出去,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无怪二爹说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让他们出海呢。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等着海兽撞击阵法,如果海兽能够撞开裂缝,那就说明这是一条出去的法子,但……“我们得先往后退上十公里。”
至少,留足了跑路的距离,丹香城门口的阵法需要合体期大能才能打碎,那么这里即便阵法薄弱,应该也得化神中后期来了才能一击碎开。
修仙界有这种实力的人,屈指可数,海中的海兽虽然少有人知,但应当也没到突破修为桎梏的地步,毕竟天道也不愿意看到海兽上岸、肆虐大陆。
“轰隆——轰隆——”
巨大的、堪比雷声的撞击声传来,海兽性情暴戾、破坏力巨大,可如此震天响的动静,竟都没让阵法有一丝一毫的破裂。
太厉害了,如果这就是上古丹阵,无怪被那么多人忌惮了。
“真想出去与之一战。”
“别想了,你当自己是盘菜啊,给兽塞牙缝。”
闻叙此刻明智地保持沉默。
“不过它们居然撞击得如此猛烈,竟没有半点儿衰退之意,我们如果真的能出去,不会被它们追到天涯海角吧?”
闻叙心想,很有可能,这些海兽就跟鬣狗闻到了血腥味一样,一旦突破进来,恐怕只要他们还在水中,就会不停地发起攻击。
如此,他此刻反倒感谢起海底的阵法起来。
“咦?海兽怎么忽然停了?”
刚才还是山呼海啸般的动静,此刻海平面上却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了,三人静静地沉下呼吸,却只能听到各自缓慢沉稳的心跳声,然后——
“我靠,这群海兽居然还懂得聚集力量、攻击一处!我耳膜都要震裂了!”
卞春舟捂住耳朵,然后忽然听到了虚空之中一声极度轻微的裂帛之声。
第323章 完啦
难道是阵法破了?居然如此轻易?
也不能说是轻易, 而是好歹也是沉淀了百年、传闻中的丹阵,一群只会使用蛮力的海兽居然这么快就突破了防线?到底是阵法太弱、还是海兽太强?
如果强到这种程度,那他们引海兽不就是玩火自焚?
一瞬间卞春舟脑子里划过了无数个问题, 不过很快现实就现身说法:海兽很强、但阵法本来就是人为操控的。
“是船漏了。”
海兽撞击阵法的动静依旧山呼海啸般传来,但此刻平静的海面也开始骤生波澜,汹涌的海水在疯狂地拍打这艘无依无靠的小舟,陈最是第一个发现船漏的人。
因为这个发现, 他被一个海浪打了个正着、也恰好看到了船底突然出现的豁口,那是一个像被尖锐鱼鳍刺穿的伤口, 但问题来了,出海的渔船都是加固过阵法的,普通的海鱼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是阵法在警告我们。”
他们如果小打小闹,阵法的主人也就听之任之了,但如果任由海兽继续破坏阵法,那么下一次就不是船破这么简单的事了。
这丹阵果然厉害至极, 居然可以精细操控到这种程度。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的计划确实可以出去、甚至大有几率, 否则阵法的主人不会抽出空来对付他们三个昨天才入丹香城的金丹修士。
“我怎么听着, 海兽的攻击开始变轻了?”
船底破了个大洞,海水很快倒灌进去,没一会儿船就沉了一半, 为了小命要紧, 三人都下了水去补漏洞,得亏他们之中刚好有个水灵根,齐心协力总算是暂时保住了渔船。
但等三人浮上去一听,就发现海兽居然开始撤退了。
“约莫是阵法在驱赶海兽,方才没能强行突围进来, 现下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如果还想吸引海兽,恐怕还得投饵。但如果再次投饵,阵法的主人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们了。
卞春舟不由有些沮丧:“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强大啊,这位大佬到底跟丹香城有什么仇?”连他们几个误入的小虾米都不愿意放走。
“不知道。”陈最也怪憋屈的,本来还以为能跟海兽一较高下,谁知道是空忙一场,“我得想办法结婴。”
原以为结丹之后,修行之道可以更加顺利一些,他也能遇到更多更强大的对手,事实呢也确实如此,可现在遇上的对手都太强大了,陈最觉得是时候思考结婴了,等他到了元婴境界,起码也能跟化神比一比,而不是像现在,被一团空气戏耍了一回。
“……你的思维还突兀,结婴在你看来,是什么地里的大白菜吗?”
陈最不解:“就算是地里的天阶灵药,我也要把它拔起来。”
懂了,愣子的直球思维,陈卷王刚刚被打击到,决定在什么地方摔倒就在什么地方飞起来打别人个鼻青脸肿。于是卞春舟也不给人泼冷水了:“那你努力吧,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还是苍茫的大海啊。”
海兽的咆哮声渐渐远去,虽然对修士来说依旧很清晰,但它们不再继续努力捕食,也就意味着刚才他们那一番计划算是白费了。
闻叙望着苍茫的大海,本来有些急迫出去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就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后,就不再恐惧于未来:“既然出不去,那我们就努力结婴吧。”
“咦?”你也卷王病上身了?!
“正好此地是海域,非常适合春舟你修炼水中火,你觉得呢?”
你们不仅自己想卷,还要带着他一起卷?说好的这次出来游山玩水、佛系升级呢?卞春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看到闻叙叙伸手指了指天?
什么天?卞春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联想到结婴,他忽然福至心灵:天骄榜?你们不会是准备进阶、用天骄榜来传递消息吧?你确定这么模棱两可的信息,雍璐山……不,搞不好戒律堂的赵企长老还真能意会到他们的遇险。
唔,怎么说呢,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企长老应该也一回生二回熟了吧?卞春舟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些沮丧,他做的传讯符明明在其他宗门弟子手里都挺好用,怎么到了他自己头上,就没几次真的起过作用?
太欺负人了,明明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困在丹香城了,好烦哦,卞春舟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卷王朋友,算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努力修炼吧。
就像闻叙叙说的那样,这里确实是他实验水中火最好的区域了,还不用担心海兽来袭、也不用害怕被其他的修士撞破,简直是千年撞大运的好时机了。
人嘛,衰运走到头,总归是能稍微有那么一件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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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丹香城。
距离丹香城百姓一夜之间消失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但因为城门禁闭、门口还悬挂了城主令,无城主令不得进出,所以哪怕有人慕名而来,也不敢贸然叩门,大家起先都以为是城中出了事,城主因此封锁了各大城门。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丹香城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得甚至过头了。
但丹香城到底是天下丹修的朝圣之地,没人敢肆意翻城墙进去查探,当然以他们绝大部分人的修为,也不具备这种能力。
只是这枚城主令悬挂越来越久,城门上也没有修士巡逻出现,哪怕再心大的人,也知道丹香城中恐怕出事了。
此地刚好在雍璐山的管辖范围内,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开元峰,因是大城池,开元峰将消息立刻呈送到了顾梧芳的面前,顾梧芳就立刻派了两位元婴长老前去探查。
然而探查的结果,却很令人纳闷。
“你说城中并没有遭遇异常,除了不能自由进出?”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好小众的探查结果。
“启禀宗主,丹香城本就特殊,它一面临海,海域上的阵法就是最强大的屏障,我二人曾去海面探查过,那边的海兽都未感觉到丹香城中出了变故。”
“那为何不能进出?丹香城的城主令,我不是给你们了吗?”
雍璐山作为庇佑者,当然拥有辖区内所有城池的城主令,虽然它调动不了太多力量,但紧急时刻可以做一些应急措施,顾梧芳以为派两位元婴过去,他已经够谨慎了,谁知道还是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城主令开不了城门。”
顾梧芳决定再派个化神过去看看,只是宗门内的化神尊者都忙得很,他翻来翻去只能请燕山尊者跑一趟,燕山倒也干脆,很快就出门去丹香城。
“这么快就回来了?”
燕山神色却颇有些难看:“宗主,丹香城恐有巨变。”
顾梧芳立刻心神一跳:“连你都进不去?”
“那城门上的阵法,非合体神尊击碎不了,但如果神尊出手,城中修士或可留下一条性命,但普通百姓完全承受不了神尊出手的余威。”若是能里应外合还好,可现在他们连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倘若贸然出手,或许情况会更糟糕。
这不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的事,而是……合体神尊根本不能随意出手。
“海边的阵法或许稍微薄弱一些,但也得化神后期奋力一击,可那样的动静,势必会惊动海中那些霸主,到时候……后果更不堪设想。”修为到了化神这种境界,已经少有事能够动他心神,可燕山尊者一查探到丹香城的情况,就知道这将是一场雍璐山面对的棘手挑战。
或许是这五百年内,最棘手的突发事端了。
顾梧芳的眉头已经能夹死一只海兽了:“在这之前,丹香城可有任何异常?”
“没有。”
这太突然了,丹香城太特殊了,一旦整座城池覆灭……全天下的丹修都会跳脚的,雍璐山可以接受没落,但绝不可能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先回去吧,我找师叔祖商量一下对策。”
雍璐山当然不止承微神尊一个合体,但醒着且没有闭关的,确实就他一个,至于渡劫期的老祖,那出山的话,势必是修仙界天塌地陷了。
顾梧芳说要去过春峰,下一刻就在过春峰的半山腰了,兴许是小师叔不在,师叔祖的脾气又不太好了,见到他没一个好脸色,幸好没一下把他弄下山去。
“又出事了?”
“师叔祖英明。”
承微心想,这破修仙界天天出事,要不还是炸了算了:“何事?”
顾梧芳立刻将丹香城的事迅速说来,生怕说晚了自己人就在山下了。
“所以,你让本尊去轰城门?”承微摆了摆手,意思就是不干的意思,“说来这丹香城,从前似乎也被灭过一次城吧?”
顾梧芳到底资历浅,等他查阅了宗门资料才看到:“咦?丹香城竟是从前飞度城百姓迁居前的地域?小师叔他们曾去飞度城传信,此番也不知道在哪了。”
说这话,顾梧芳完全是为了安抚面前的神龙,毕竟神龙最爱听人夸他的弟子了。承微也确实很喜欢听人提他的弟子,于是他正准备纡尊降贵提点儿小意见,眼神却忽然眯了起来,其中危险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师叔祖?”
“本尊在阿叙身上的玉简气息,消失了呢。”
顾梧芳:……完啦,都完啦。
第324章 嗨呀
那可是合体神尊的神念啊, 哪怕是入了秘境,多数情况下也能探查到位置,要不然外界怎么都羡慕小师叔有个合体师尊呢, 还不是因为只要神尊够护短,天涯海角都能瞬念抵达救援。
“可真是巧了,前脚丹香城封闭,非合体不能击溃阵法, 后脚本尊的徒儿就失联了,师侄, 你说阿叙这是在哪呢?”
顾梧芳轻咳一声:“……保守估计,约莫是在城中吧。”这三个倒霉孩子,一下山准能碰上点大事,别说是保守估计了,就是他闭着眼睛猜,都能猜到在哪了。
这下好了, 问计不成,恐怕得变成撺掇龙二度下山了。
“如此一来, 本尊若是出手, 也不算是强行干预大陆之事,对吧?”当师尊的,心疼自家徒弟天经地义, 他不下山谁下山, 阿叙机灵得很,从城中出来可能困难,但保全性命必然不是问题。
顾梧芳:……师叔祖,您别这么笑,我害怕。
“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先去忙,等过几日本尊替你们去探探海中的海兽,这总可以了吧?”毕竟他可是龙诶,下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就算是君照影也不会说他半句不是。
说起来,阿叙身上还有雾山送的玉瓶小秘境,既然没有联系昭霞塔,约莫是小昭霞的力量不够,承微想了想,给君照影传了个神念。
很快,君照影的回信就到了,小昭霞果然联系不上阿叙。
“怎么,你家徒儿终于被你坑得不知所踪了?”
“就不能是阿叙得了机缘,本尊挂念他吗?”
君照影:……少来,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丹香城异常这事根本瞒不住,加上合体期才能破的大阵,别说是雍璐山辖区内了,就是满天下的修士里也找不出三个能布这种大阵的,雾山算一个,但他几百年都没出碎天剑宗了。
于是一人一龙聊着聊着,又把雾山拉了进来。
雾山原本不想理这条龙,但听了丹香城的事,倒是思索起来,许久才开口:“丹香城原本的护城大阵,我记得是扶光前辈摆的,开启后至多防个化神,他不是不能摆个更强效的,而是大家都知道,合体期不会随意干预人间是非,就算花大价钱摆阵,也是大材小用。”
扶光是千年前一位非常著名的阵法大师,大陆上许多阵法都是经由他手蜕变而生,雾山也曾经研习过这位前辈的手稿,可惜缘悭一面,后来扶光大师就陨落了,也没听说有谁传承了扶光大师的衣钵。
“你传过来的影留石,我刚看了一点,从阵法来说,这绝对不是扶光大师的手笔,绝对是有人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做了更绝妙的拓展。”说到这里,雾山的声音都忍不住高了起来,“此人,绝对是个阵法天才。”
“那你看得出,这位是个什么路数吗?”
雾山摆手:“太模糊了,去到丹香城才能断言一二,而且这阵法似乎刻意作了伪装,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种……阵法。”
“姓君的你看看,人闭关就会变笨,雾山这记性都不好了。”可见是年纪真大咯。
“你行你上啊,偷偷摸摸去苦渡寺,你才是越活越回去了!做你徒弟真倒霉,此番营救出来,不妨送上我碎天剑宗来吧。”雾山忍不住大胆发言。
“诶,还有这种流程?那来我合和宗也不是不行。”君照影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承微:……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贼心不死呢。
“几百年不见,你俩居然合起伙来欺负我,多寒人心呐,不过算了,本尊要下海去游两圈,等破了丹香城的阵法,损毁的阵盘我倒是可以送去碎天剑宗。”
雾山一听,老好人发作:“你真要去?就不怕是陷阱吗?”
“怕什么?人怕死,才会死。”他是龙,关他什么事?
……也对,从认识起到现在,雾山就没见这条龙怕过什么,就算是受伤最严重的时候,也没见这条龙委曲求全过,这家伙惯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五百年怕是憋坏了吧,这收了徒弟,心野得立刻就坐不住了。
“君照影,你不劝劝他?”
本质上来讲,君照影和承微是同一种脾性:“劝什么,小阿叙不见得要他去救,这家伙护犊子护成这样,必然贴了老本在小家伙身上,人家金丹小弟子都没坐不住呢,他反倒坐不住了,我倒挺喜欢看他这幅模样的。”
至少挺鲜活的,多有活力啊,都要下海深潜了,最近那海里的海兽肯定是对月修炼得不够虔诚。若论海中霸主,这条龙敢称第二,就没第一什么事了。
“什么叫贴了老本,这话本尊不爱听哈,请你收回去。”承微拒不承认这种事,“再者,我有预感,丹香城这桩事恐怕并不简单。”
一个合体神尊的预感,已经几乎等同于天命预知了,更何况承微本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天赋:“在下海之前,我决定先去飞度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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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微决定下山,除非是山上的渡劫老家伙们出手,否则谁也拦不住,加上他理由充分,顾梧芳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师叔祖不会随便耍小孩子脾气,于是只能忧心忡忡地送龙下山:“您一定要及时送消息回来。”
承微摆了摆手:“放心吧,山下的人又不会吃龙。”
……那确实不会,毕竟山下的人远没有五百年前的人胃口好,当年都没人完成的壮举,现在也依旧无人能完成,他只是更担心山下的人而已。
哎,要是小师叔在就好了,还能拦着点师叔祖。
哦,差点儿忘了,师叔祖下山还变成了小师叔的模样,不仅换了同样的装束,连蒙眼的缎带都是一模一样的。天可怜见,此番事了之后,也不知道小师叔的名声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算了,反正不是用他的脸。
“那师叔祖您快去快回。”
承微懒得听人啰嗦,一挥手龙已经到了百里之外了,等到达飞度城,不过是几个瞬息的功夫。他饶有兴致地将修为压制到金丹后期,这才进了飞度城内。
原本只是因为两城之间有些联系,承微才来这一趟,却没想到……这座小城如此别有洞天,对于神龙而言,人族男女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存在,但很显然在这座城中,人族已经失去了传承的能力。
有人要这些人断绝子孙、永坠悔恨之中,谁呢?
承微没什么兴趣去探索,直接就找上了这位姓蔺的城主。阿叙似乎见过这位城主,当承微在打量这位男扮女装的城主之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您是……雍璐山的那位小师叔祖?不知您去而复返,有何要事?”蔺湘水的神情有些激动,心想或许是她上次的话打动了对方,所以此次是来给飞度城送生机来的。
果然先祖说得没错,飞度城的一线生机就系在雍璐山身上。
阿叙果然来过,承微对此并不惊讶,只道:“是有点事,想要城主替我解惑。”
“何事?”
蔺湘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元婴怎么可能从神尊手中脱逃呢,承微甚至动都没动,只用一线灵力就将人困住了:“你们飞度城的人,都不愿意下山,是怕什么?”
“您……”
“不愿意说没关系,等外头的人死光了,你肯定就愿意说了,对吧?”
蔺湘水此时才察觉到,面前这人哪里是那位雍璐山的天骄啊,她眼中全是惊恐,却是连半分灵力也运转不得。
“还是不说?嘴这么硬,何必装女子?”
蔺湘水这才发现,自己服用的高阶易容丹竟是失效了,她十分痛恨自己的男身,可这是诅咒,如果不是这个诅咒,她早该进阶化神了!
“求您……”
“说吧,不说的话,我就费些功夫,将你们全部送下山看看便知晓了。”承微半点儿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人,他只是好好地跟人谈条件而已,“不如,就送去丹香城,如何?”
“不不不不不——我说,我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让他多费唇舌,承微觉得自家小徒弟或许看不透此人的伪装,但论及人心,这城主肯定骗不了阿叙,难怪那么热心肠的三个小家伙,都没管这飞度城的破事呢。
就是这运气属实不太好,前脚出了飞度城,后脚就进了丹香城,也不知道城中现在什么光景了,丹阵之道,丹赤一族,这种老古董都出来了,他下山也不足为奇了吧。
承微边下山,边给雾山发了条传讯,至于雾山看到丹阵这两个字会不会下山,管他呢,他反正是要先下海去游两圈的。
**
出海这条路,三人虽然是第一个实践,但这世上并不缺聪明人。
很快有人也驾船来到了边缘地带,甚至还有人也尝试着利用海兽突围,可惜海兽已经上过一次当,这一次的动静小上许多,闻叙甚至觉得,如果再这么“勾引”下去,这群海兽估计连抬一抬尾巴都懒得奉陪了。
不过海兽懒得动弹,出海的人群却忽然起了内讧,卞春舟正搁水里试验新版本的水中火呢,一阵血腥味就飘了下来。
不带鱼腥,是有人受伤流血了。
第325章 邪修
他心想, 这都能打起来?城中不是都没剩几个人了?
卞春舟生怕被殃及池鱼,所以麻溜地浮潜上来,刚准备去找自家的船, 一个人影兜头就掉了下来,得亏他灵符丢的及时把人托住,要不然这浓郁的血腥味,你搁这丢鱼食打窝呢。
闻叙和陈最见状, 立刻操控着渔船过来,卞春舟趁势飞上了甲板, 转头查看自己救下的人,居然只是炼气低阶的修士?
这些人疯了?谁不是从炼气期过来的,低阶的修士别说是灵活操控体内灵气了,这下了海能不能爬上岸都是未知数,更何况还是受了此等重伤?
虽然多重的外伤对于修士来说都不致命,但在这种情况之下, 哪怕卞春舟总把人心看得太好,也能瞬间猜到这个人被丢下海的意义。
——是人饵, 诱惑海兽的饵。
对于野生的海兽而言, 普通的海鱼哪怕混杂着修士的灵力,也就是白米饭掺杂了几丝咸味,可以吃但诱惑力没那么大, 但倘若是修士的血肉, 哪怕只是炼气期,对于嗜血的海兽而言,无疑是一顿美味的加餐。
他都能想象得到,海兽闻到血腥味后那疯狂撞击阵法的劲,最可怕的是, 海兽还有可能撞不进来,但……阵法的主人不可能再任凭他们试探下去了。
卞春舟顺手给人塞了补血丹,转头却发现闻叙和陈最都不在船上了,他定睛一看,陈最已经跟人打了起来,闻叙手里还拎着个生死不知的炼气修士。
居然一个不够,还祸害一双?
“你们三个,是要逞什么英雄吗?区区三个金丹,也敢与本君抗衡?”
陈最一出手,直接撂倒了三人,但说话之人很明显是一位元婴真君,此番对着三人,明显语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论调,“此二人乃为邪修,上船是为了趁机偷袭吾等,本君识破其奸计,将之小小教训一番丢下船去,连性命都没要,你们二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本君的船,是否与这邪修是同党?”
陈最压根没怎么听懂,扭头看闻叙,眼神很明显:这叽歪家伙能揍嘛?
闻叙将手里救下的人交给春舟,闻言都听笑了:“这位真君说话真是比唱的还要好听,你说他二人是邪修?真当我们没见过邪修了?我还觉得真君瞧着,更像是邪修呢。”
用人命探路,这跟凡人境那些高高在上的勋贵有什么不同?闻叙冲陈最轻轻点了点头,陈最立刻就提刀冲上了船舷,海兽不能打,来个元婴也不亏。
闲着修行了数日,陈最想与人斗法的心已经到达了巅峰,别说是元婴了,这会儿就是来个化神他都敢直接提刀上船,更何况……好水的元婴。
甚至都不需要闻叙掠阵,陈最一个人就能单挑对方,曾几何时在前往景元城的灵舟上,他们对阵元婴护舟长老还需要三人合力,但现在陈最一人足以。
“阁下就这点手段吗?”
这名元婴显然也没想到,这金丹竟如此扎手,当即就要弃船而走,但他想走,也得守在船下的闻叙愿意放他走,因为就在刚才,春舟跟他说,那两名炼气修士身上竟真有微弱的邪修气息,但并非源自体内,而是被人为栽赃的。
被谁栽赃?事实已经非常明晰,当然是贼喊捉贼了。
闻叙方才真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居然真是邪修,但仔细一想,丹香城封锁得突然,城中潜伏着几个邪修,确实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现在才露出马脚,都算是这邪修沉得住气了。
“他是邪修,出手不必留手。”
起先下山的时候,陈最出手确实没轻没重的,一旦上头,他打起来就不管不顾,他连自己的安危都很少顾及,更何况是别人了。闻叙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强行掰过来,除非是面对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不然不可出手过重。
陈最虽然觉得憋屈,但闻叙的脑子他信得过,起先还不习惯,但后来打得多了,就被迫适应了。但被迫适应,不代表他不喜欢全力出手的感觉,一听这话,他的刀立刻锋芒毕露起来,那种锐不可当的逼迫感,根本不像是金丹修士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
太欺负人了,刚刚压着他打,居然还没出全力?到底他是元婴,还是对手是元婴啊?是可忍孰不忍,既然他邪修的身份被识破,此刻只能将这些人尽数剿灭、再栽赃成邪修,他才能顺势脱逃了。
本来还想息事宁人,谁知道竟碰上三个胆大的愣头青!
“既然如此,那本君也不客气了!”
当即海面上立刻邪气四溢,只是这附近海面只他们两艘船,不远处还有海兽咆哮的声音,保守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救援,两个刚刚醒过来的炼气弟子一见这番场景,登时绝望起来,还以为是得救了,却没想到——
咦?诶?啊——
这个邪修真有元婴修为吗?还是这三位金丹前辈隐瞒了修为?金丹怎么打得过元婴的?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但心里终于高兴起来,他们居然真的得救了。
陈最一刀将邪修钉在了甲板上,地上满是四溢的黑色邪气,淹得都看不到脚脖子了:“你的不客气,有点弱。”
邪修气得鼻子都歪了,挣扎着还要起来打过,然后……又被摁了回去。
太欺负人了,此子绝对不是金丹!绝对不是!
“你们……欺人太甚!”
陈最不懂这邪修为何如此生气,也懒得跟这个家伙说话,刚才那一架虽然没有打爽,但至少解馋了:“要杀了他吗?”
海上毕竟不安全,邪修又诡计多端,闻叙想了想:“先把修为废了,听听他怎么说。”
邪修:……简直欺人太甚!
然后话还没吼出口,人就被废了,这下好了,他立刻成为了整艘船上的修为底层,连同他笼络、蛊惑的这群手下,此刻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吃人的怒火。
修士最讨厌什么?那当然是被邪修愚弄和控制,想想刚才都干了什么,他们差点儿羞愤欲死。
“多谢三位前辈出手相救。”其实被抛弃的那两个炼气修士,原本也是他们暂时的同伴,只是因为修为不济,这才成了……弃子。
邪修蛊惑人心的手段,简直太可怕了,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也就是金丹初期,想想倘若真的引来海兽撞破了结界,到时候他们势必也会成为邪修吸引海兽目光的弃子,成为邪修逃出生天的工具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他救了你们,你们就逃得出去吗?”邪修失去了修为,整个人比邪修还邪修了,说话也疯癫起来,“技不如人是我的不幸,但你们——黄泉路上,我等着你们!”
“不好,他要自爆——”
邪修不同于正常修士,哪怕修为被废,也能用功法自爆,诸人立刻退散,但邪修的自爆还是将整条船炸翻了一半,迫于无奈,三人只能收留了这群人,也幸好渔船不算小,勉强还算是宽敞。
只是这种情况,他们是别想着安生修炼了。
因为这邪修自爆并不是为了自我了结,而是知道自己死路一条后,宁可自爆将血肉溶于海水之中吸引外面的海兽,也要拖他们下水。
邪修也是修士,废去修为后短时间内体内力量还没有完全溃散,一旦自爆血肉就是吸引海兽最好的诱饵,更何况这邪修生前还是元婴期。
元婴期的修士血肉,哪一个海兽能够拒绝啊!
三人在邪修自爆的下一刻,就操控着渔船向岸边驶去,毕竟他们可以搏命,但实在没必要带着这么多修士去送死啊。
此刻天色压城,浓重得像是要沉在他们头上一样,汹涌的海水有股别样的泥泞感,海面上像是被人泼了一层石油一般诡谲难测,一时之间,船上的人都没了声响。
恐惧和忐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特别是在听到海兽越来越震天的叫声后,大家似乎连呼吸都开始放轻。
所有人都意识到,老实待在城中可能还有活命的可能,但……一旦结界被重开,嗜血的海兽绝对能将他们吞得一干二净。
逃!得逃!
所有来探查边界海域的修士都注意到了海兽的不寻常,不少元婴修士甚至直接弃船御剑折返,但海兽如同滚雷般的撞击声依旧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太多了,太多了,光是隔着一层结界,大家都能感受到另一侧眼睛猩红、涎水四流的海兽。
所有人都开始祈祷,这层丹香城的结界可以更加坚强一些,若不然……此地就是他们的亡命之地。
闻叙他们是最快返航的,但这只是出海打渔的渔船,速度实在称不上多快。
眼看着阵法在海兽的攻击之下越来越脆弱,内侧的海水都开始受影响,既然逃跑无望,倒不如直接迎上去,反正这跟陈最的初衷高度一致。
陈最对上闻叙的眼睛,相当睿智地读懂了:“我觉得我可以。”
卞春舟一把将人拉住:“不是,你们两个……算了,加上我吧。”要死一起死,拼了。
就在三人决意拼出一线生机的时候,阵法外的海兽忽然完全沉寂了下去,不过也不是完全寂静,而是原本中气十足的嘶吼,突然就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呻吟。
怎么还一秒病弱了?太久没吃饭饿的不成?
第326章 无声
今日这天气可实在是不太好啊, 若不是下了山,他本该温一壶灵酒悠闲看雪景才是,虽然过春峰的雪景早就已经看腻了, 也总好过对付这些被食欲支配的小海兽们。
这也太不讲究了,海里什么东西没有,非要吃这些邪修自爆的血肉,本来脾气就够暴戾了, 再吃下去,这海里得污染成什么样子啊。
虽然他八百年不住一次海里, 但承微绝不允许海里的小动物们如此不“自爱”。
承微想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双脚轻轻落在海面之上,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铺陈来开,几乎是在下一刻,原本涌动的海面就立刻恢复了平静,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出手抹平了一般,而原本探着头吼叫的海兽, 此刻已经全部沉默到了海面之下。
至于盘旋在头顶的异兽海鸟, 此刻噗通噗通全部自天空坠入了海洋之中,就跟下饺子一样,全无任何反手之力。或者说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相较于修士, 兽类对于上位者的臣服几乎是烙印在骨血之中的, 哪怕是被欲望支配的异兽,在强大的龙压面前,也兴不起任何的风浪。
怎么说呢,只要承微本龙愿意,整个大陆的江河湖海都能成为他的统治区域, 且是完全的绝对统治,他就算真的当个暴君,也没人敢真的对他叫嚣,这也是为什么他进阶合体之后,再也没人敢惹他的原因。
这条龙,一旦惹急了,天底下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啊,有事他是真的敢上啊,于是妖修那边不敢再以他半妖的血脉来斥责他,人修这边哪怕他选择化龙,也没人敢说一句“非我族类”这种直接戳龙雷区的话了。
看到这般景象,承微轻轻拍了拍手,往前两步伸手探下海面,然后随机抓出一只幸运儿:“哟,小模样还长得怪……别致的。”
海里面的生物嘛,因为很少走上岸去,除了鲛人很注重容貌,其他的品种就是随便长长,就比如眼前承微手中攥着的这只,五只眼睛、六条手,关键还是个多面体,让龙实在分不清哪里才是正脸:“喂,你很不礼貌诶,都不正眼看着本尊。”
海兽的五只眼睛瞬间飙泪:……我哪敢啊!冤枉啊!
“好吧好吧,别哭了,怪扎眼的,你这攻击方式没必要,说说看吧,这里什么情况?”
海兽不能人言,但承微也不是人,交流还是挺畅通的,没一会儿他就将手里的丑东西丢回海里去了:“这样啊,有人居然还好心给你们投食,多好心的人呢,本尊见了肯定会替你们感谢他的。”
又随机抓了几只幸运兽盘问,可惜这些海兽神智开得都不多,所知显然也有限,倒是有一只修为堪比化神期的,溜得倒是挺快,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路,也就是他现在没空,不然高低得逮回来当坐骑送去碎天剑宗给雾山。
承微站起来,海面对他来说就像是平地一样,他往前一直走,直到触摸到无形的屏障才停下来,他伸手随意感受了一下,跟丹香城陆地上的丹阵相比,这里的丹阵确实要弱上一些,不过加上这些海兽,只能说弱有弱的凶猛之处。
只是再弱,也需要化神后期的力量来击碎,但如此强大的力量,困在里面的人依旧没办法承受,到时候阵是破了,人也没了。
好难办啊,这种精细活就该交给雾山和君照影来办的,他一条孤家寡龙,哪做得来这种事情呢,承微双手一摊:“抱歉哈,本尊也很想破阵,可惜对阵法一窍不通。”
随后,他就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合体期不能贸然干涉人间之事,这点儿尺度他还是能够把控的,承微想了想,将灵力逼入声音,虽然不能破阵,但声音传入阵法这点事还是能够办到的:
“喂——听得见吗?”
闻叙三人原本还在警惕,在听到这把声音后却是齐齐一愣,无它,这声音太特么耳熟了,作为一个神龙死忠粉,卞春舟绝对不会记错神龙的声音啊,他扭头看向闻叙叙,然后在闻叙叙眼中看到了同等的震惊。
他无声开口:你真没通知你师尊?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玉简,还好好呆着呢,于是非常肯定地摇头,只是他没有传讯回去,师尊怎么会突然下山?丹香城的事情,竟已经严重到需要合体神尊来处理了吗?还是说,有人看破了丹阵的奥妙?
亦或者,这是他们的幻听?是阵法主人故布疑阵、戏弄他们的幻阵?可阵法的主人,怎么知道他师尊是承微神尊的?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听到,这还有可能,可分明海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闻叙心头掠过无数种可能,不过很快充满师尊标志性的发言就打断了他的思考,唔,想要模仿师尊的路数,普通人还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嗯,他并没有不敬师尊的意思,只是实话而已。
“里面的修士,不想死的话,就不要乱扔尸体了哦,下次可不会如此幸运,有我这样的好心人路过了。”
这话说得既狂妄又轻慢,可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压制住这等数量的海兽,这位好心前辈的修为势必非常高绝,一时之间,所有海面上的人都迫切地发出了求救声:
“前辈救命!”
“还请前辈援手!”
“恳请前辈打破结界,救我等出去!”
……
然而想也知道,隔着一层厚厚的丹阵,别说是求救了,里面就是打雷承微也听不到,不过哪怕听不到,他大概也猜到了。
承微一副拿你们没办法的模样:“可惜吾刚才对战海兽,已受了些伤,破阵恐怕力有不逮了,诸位自求多福,雍璐山已知晓诸位被困,已在尽力施救了。”
不知情的听了这话,虽然有些沮丧,但一听雍璐山的大名,当即也满怀希望起来,毕竟如果连五大宗门都办不到,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多作挣扎了。
而知情者三人,陈最面无表情,甚至还问了一句:“这就受伤了?”
当然没有,听他师尊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是诓骗之词,只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哪怕强如师尊,也不能随意破开这层丹阵,或许是——“投鼠忌器”。
如果这层丹阵真的厉害到合体神尊都没办法,那么黑雾前辈出来的时候,就该喟叹他们被困在如此厉害的大阵之中,而不是仔细确认后,告诉他们这可能是上古的丹阵之法,所以更大的概率,是师尊有能力破,却没找到不伤人质破阵的办法。
就像徒手捏碎一个核桃要取完整的果肉一样,核桃壳太硬的话,或许他们可以试试从核桃内部……里应外合。
闻叙心想,或许师尊已经猜到他被困丹香城了。
所以,他得想个办法报个平安,更甚至……正是此时,海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随后巨浪来袭,哪怕有人提前预判踏上飞剑,也被倒倾的海水直接砸进水中。
闻叙他们的渔船也在瞬间解体,三人落入水中,可海水还在不断地翻滚,按照卞春舟的话来讲,就跟滚筒洗衣机一样,真是太要命了。
不过这对于三人而言,已经有相当驾轻就熟的经验了,先各自抓稳,这样落地才不会分散,至于这风波来源……约莫是阵法的主人不想再放任他们试探阵法了。
闻叙抬头看向黑沉的天空,随后趁着最后被水淹没的间隙,悄悄用指尖划破指腹,见鲜血涌出,便以灵力操控其中一滴潜水前往丹阵边缘。
等到边缘地带,他收回灵力,鲜血立刻溶于海水之中。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最快捷的办法了,师尊……应该能察觉到吧?
承微当然察觉到了,虽然小徒弟的气息很弱,但弱才代表着是报平安、而不是报丧,唔,他家徒儿果然好生倒霉,竟真的在丹香城中。
不过按照这丹阵来看,小徒弟在最外层,内层的核心区域都没进去,可见是真的无端被卷入进去的,但……这布阵之人不伤无辜,倒也不算全无理智。
承微倒是有心想要与之谈话,可惜这布阵之人高傲得很,硬是不理他,许是知道他不懂阵,才将他拒之门外。
诶,雾山,你到底何时下山呢?
与此同时的碎天剑宗,雾山正在殿内……犹犹豫豫,这该死的承微居然不接他的水镜,等他下山之后,他定要好好爆打一番那颗龙头!
可是,他如果就这么下山,还主动送上门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可这是丹阵啊,传闻中已经断绝传承的丹阵,虽然他不会炼丹,但……这可是阵法中的阵法啊,没有一个学阵的能够经受得起丹阵的诱惑。
雾山想了想,心想要不易容前往?最近碎天剑宗有什么好苗子不,他可以易容成徒孙的模样,去诈一诈那条恶劣的龙。
正这么想着,宗主唐季忽然在外求见。
“你如此匆忙,可是出事了?”
唐季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道:“启禀神尊,容渊城凭空消失了。”
雾山一愣,觉得自己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发言:“什么凭空消失?你再说一遍。”
“容渊城整一座城池连同里面的人,一起凭空不见了。”
……他就说嘛,那条龙下山准没好事。
第327章 四城
容渊城在北方, 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城了,其不仅地理位置优越,更是北方炼器行业的龙头老大, 就连碎天剑宗的炼剑坊都与容渊城拥有相当紧密的合作,虽然城中的炼器世家都比不上殳家的地位,但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而言,容渊城的法器更具有性价比。
所以这么大一座城, 就好端端凭空消失了?雾山活了这么多年,反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可联想到丹香城无端的封锁, 雾山忽然心头漏跳了一拍,竟有种惊心动魄之感,须知道对于合体修士而言,这种惶恐的感觉还是在……化神期与人搏命的时候。
“本尊会即刻下山,前往容渊城。”
唐季一听,当即瞪圆了眼睛, 他确实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应当还没到请动这尊的大佛的时候啊, 传出去怕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碎天剑宗小题大做?
“神尊为何如此急切?”
雾山看了一眼面色仓皇的唐季, 倒也没有隐瞒,毕竟他也没有替那条龙隐瞒的必要:“你可知道雍璐山地界内,丹香城封锁的消息?”
唐季还真知道, 不过他并未将两座城联系到一处:“神尊可是觉得是同一人所为?倘若真是, 岂不是……惊天之力?”
须知道两座城一北一东,而且都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如此大手笔,哪怕是合体神尊也非常……够呛的。
这是天要塌了吗?唐季心想。
“本尊并不知道,但本尊知道, 那封锁丹香城的阵法,乃是失传了数千年的丹阵之道,丹赤一族早已覆灭,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布下的这滔天阵法。”
唐季听到丹赤一族,还楞了一下,显然对于一个习剑的修士来说,这个知识有点过于冷门了,但听神尊说来这丹阵的来历,他后背冷汗都要下来了:“……如此威力,您当真确定是失传的丹阵?”
“承微那厮下山了,他与本尊说的。”雾山的话轻飘飘的,却直接砸进了唐季的心里。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那位龙尊……怎么又下山了?”顾梧芳那个家伙就没拦着点吗?又或者……也有可能是拦不住,毕竟现在这个架势,他也拦不住雾山神尊下山。
况且若真是失传许久的丹阵,恐怕也只有神尊这一辈人才会知道一些皮毛,他们这些人去了,估计也就是抓瞎。事实上在来禀告神尊之前,唐季已经派了不下三波人前往容渊城,别说是找到凭空消失的城,就是连一点线索也没探查到。
“他又不是困死在山上了,再者……他要下山,势必也是心神所动。”就像他现在一样,雾山已经决定下山,但在这之前,他得先通知君照影一声。
谁知道他还没通知君照影,君照影的水镜就先过来了。
“你要下山?”
“你也要下山?”
两人齐齐点头,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雾山将容渊城之事说出来,君照影听完,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合和宗这边,名宣城也凭空消失了。”
名宣城同样也是一座大城,且它靠近鬼雾森林,土壤肥沃,一直有灵植之乡的美称,可这样一座城竟也凭空消失了。
“这太离奇了,哪怕是神异的丹阵,那丹阵老祖来了,恐也没有这等实力。”
君照影显然也收到了承微的骚扰,在确认雾山因此要下山之后,她下山的决心更强了,大陆上接连“失去”三座城,一座炼丹、一座炼器、一座种植,都是事关修士修行紧要大事之城,哪怕是个傻子,此刻也能知道——善者不来。
可如此布置,修仙界竟全然不知,未免令人有些胆寒了。
君照影心想,哪怕这是勾引他们下山的陷阱,他们也得一脚踩进去了,再者承微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如此,雾山和君照影一前一后下山前往探寻失踪之城,而在两人下山之后,碎天剑宗、合和宗、雍璐山先后也收到了苦渡寺发来的紧急传讯。
苦渡寺境内的宝塔城也凭空消失了,无独有偶,宝塔城也是一座大城,且它的采矿业非常发达,城中矿产资源丰富,人口虽然不多,却是实实在在的富庶之城。
而且再从地图上看这四座城池对应的位置,分别对应了四角之势,丹香城是火、名宣城是木、宝塔城是土、容渊城则是金,那么代表水的城在哪?
更令人在意的是,其他三座城都是凭空消失,唯有丹香城是封锁?为什么丹香城是特殊的?还是说,因为丹香城临海的一侧阵法之力不够,所以才只能封锁、而不是凭空消失?
四位宗主围在一起头脑风暴,可惜所知消息太少了,只能等四位神尊传来讯息,他们才能作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没错,苦渡寺的佛莲也被迫下山了。
可以说,这么豪华的阵容,修仙界千年来都没有过,所以这个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修仙界的人心只会更加混乱。可哪怕五大宗门已经尽力安抚,修士们也都是人心惶惶,甚至都不敢待在城池之中,生怕哪一日城池凭空消失,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姓顾的,你们真的没办法进入丹香城,探查到里面的情况吗?”
顾梧芳摇了摇头:“化神期都没办法,燕山你们总认识吧,他尝试过,进不去。神尊或许可以进去,但……合体神尊进去的话,控阵之人肯定会全力针对,到时候丹香城内的百姓恐会成为神尊出手的掣肘。”若不然,师叔祖估计早就进去了。
投鼠忌器,说的便是如此了。
“但是……”
“但是什么?”
“虽然我们雍璐山现在没办法派人进去,但在丹香城封锁的前一天,小师叔与宗门另外两位天骄榜上的弟子一道进了丹香城游玩。”
三位宗主:……好寸的运气。
不用指名道姓,他们都能知道是哪三人了,这是什么鬼运气?难怪你们雍璐山的龙尊下山这么积极了,合着是捞弟子去了。
但话也说回来,这三个金丹着实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跑丹香城去的,据他们所知,这三人没一个会炼丹的。
“他们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没有,但小师叔身上,有神尊给予的护身玉简。”堪比合体神尊的全力一击,完全是杀伤性武器,顾梧芳每回想到都酸溜溜的,“小师叔没用,说明城内的情况还没到极端恶劣的程度。”
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包括三人的本命灵火,都没有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丹香城内的情况并没有很糟糕,三人终于稍微松了半口气,就听到姓顾的开口,“根据师叔祖传来的消息,雍璐山辖区内有一座小城名为飞度,似是与曾经的丹香城有难以捉摸的联系,且师叔祖点明飞度城如今的百姓,乃是曾经加害丹赤一族的帮凶,从她们口中,隐约能窥见当年丹赤一族被灭族的真相。”
所谓怀璧其罪,丹赤一族仗着丹阵之道曾经横行大陆,早已被有心之人看在眼中,一朝势落,必然是各方势力鲸吞蚕食,飞度城先祖并非直接加害者,但却覆灭了丹赤一族的圣地,难怪飞度城的人宁可忍受女变男、传承被断,也不愿意下山迁居。
“所以,你认为这四座城都与丹赤一族的覆灭有关?”
做这么大局,就是为了报复修仙界?这丹赤一族都消失多少年了,当初出手的人哪怕修为再高估计也已经作古,怎么现在想起来报复了?还是说,另有缘由?
“我们在飞度城内,并未发现任何阵法的痕迹,但我们猜测如今飞度城百姓的转变,确实与丹阵有关,所以……”顾梧芳深吸了一口气,“三位可否派宗门下阵法最高绝之弟子前往飞度城?”
这事儿没问题,三人一致表示没问题,唐季甚至表示可以传讯给雾山神尊,等容渊城探索完毕,可前往飞度城一趟。当然了,其实他不说,估计神尊也会忍不住前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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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上忽起风波,但对于身在局中的闻叙三人而言,反而没有那种紧张感。
信息差决定了三人行动的方针不是主动破局,哪怕被海水淹没、失去视野,等醒来后更是又回到了丹香城的海滩之上,但周围的人声鼎沸昭示着:
他们已经不在刚刚呆着的那座空城之中了。
阵法主人终究还是没忍住,把他们这群试探阵法的祸祸头子塞进了更深层次的丹香城中。
“本来想着出去,谁知道越困越深,你说他们知道自己被困了吗?”
卞春舟从沙滩上坐起来,周围的场景跟没有“闭关锁城”前的丹香城简直一模一样,远处的渔船归港,岸上的人们各自忙碌着,更远处还有摊贩在叫卖,如果不是身上受了点小伤,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被困过。
“兴许不知道吧,但修为高的修士势必能够感觉到异常。”毕竟光是不能离开丹香城这一条,就足够修士自我警惕了。
如今百姓们尚且能够安居乐业,显然是城主府封锁了消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当搅屎棍,散播恐慌?”卞春舟托着下巴,忍不住叹了口气,还以为神龙来了,他们就能得救了呢,没想到这居然又是自救局。
第328章 他乡
人果然不能有半点贪图捷径的心理, 与其等着别人来救,还是得自己想办法破局出去。卞春舟还是挺乐观的,反正……不乐观的话, 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闻叙叙,为什么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其实也不能说是难看,主要是绷得紧, 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上次闻叙叙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还是在去凡人境的时候。
闻叙一直都是一个想得很多的人,上次师尊来五宗大会,好歹只是一缕分身,且师尊明显是感知到了什么,所以来大会现场确认一点东西,师尊虽然没有说透, 但应当是跟薛青牧身上的魔气来源有关,而与薛青牧有关的人, 最紧密的便是合欢宗的那位持善尊者。
所以他心中大胆猜测, 这位持善尊者叛出苦渡寺的原因或许与……魔气有关,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猜测,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但这一次呢?哪怕师尊在雍璐山时就确认了他在丹香城中, 可他下山后, 被困城池和秘境的危机少过吗?无论是景元城还是皓月秘境,都是远超他们修为的历练,景元城最后甚至是君神尊来救场,师尊也没有急迫地要下山来捞他。
可见这一次师尊下山,势必没那么简单, 或者说丹香城……非常重要。
闻叙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现在他和两位友人身在其中,或许可以积极探索,到时候帮到点小忙也有可能。
听完闻叙叙的分析,卞春舟托着下巴,忽然开口:“陈最最,你是不是说过飞度城和丹香城给你的感觉差不多这种话?”
这可太为难陈最了,他一般说过的话都不会记得太清楚,但身体记忆比他更为清晰,闻言就点了点头,可见直觉有时候确实比脑子更好使。
“是吧,现在丹香城伫立在丹阵之中,那么是不是推断……飞度城百姓的转变,也与丹阵有关?我们探索不到飞度城的异常,雍璐山其他弟子也探索不到,可见是我们阅历不够,如果不是二爹提起丹阵,现在我们还是两眼抓瞎,对不对?”
卞春舟两眼亮堂堂地看向闻叙叙,闻叙立刻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对,兴许是丹阵,可惜我们现在出不去。”
关于丹阵,他们所知也非常之粗浅,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该如何下手呢,但……举凡阵法,一旦被激活,力量就会不断地消耗,丹阵应当也是如此。
再者,需要困住整一座丹香城,所消耗的力量势必非常庞大,加上阵法如此之复杂,城中肯定有一个或者是数个供应阵法力量的祭台。他曾经在一册典籍上看到过,凡是阵法,一旦涉及区域超过百里,就不可能光凭个人力量去维持。
丹阵师哪怕再厉害,丹阵再如何诡异莫测,阵法就是阵法,它最根本的根源是不会改变的,连师尊都不敢轻易打破的阵法,足见这场声势浩大的阵法力量有多么强劲。
或许,堪比合体神尊。
而这样的力量,闻叙三人加起来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所以还是得智取。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城里转转吧。”
从表层阵法跌进里层世界的人不止他们三人,但有人觉得是回到了真实世界,兴奋地跑向城门口,不过还没等呼喊,就被守城门的修士控制住,很快被带离了城门。而有人亲眼目睹,想要逃跑,也被城主府的修士逮了回去。
三人因为在沙滩上耽搁久了,反而不太引人注意,加上闻叙为了验证这里与真实的丹香城有没有出入,所以去的都是那天进城时去过的地方,卞春舟甚至还去买过丹药的铺子又买了一份,那小二竟还记得他,说是回头客还免了他的零头。
如此一看,丹香城依旧欣欣向荣,全无半点儿被困的窘境。
反倒是他们,这海也下了,船也开了,甚至还跟邪修打了一架,到头来也没落着什么好,果然人走起背运来,神尊来了都没用。
“仙长若还想买更有趣些的丹丸,不妨去艺丹坊那边转转,最近城主封锁了城门,说是缉拿偷窃城主府天品丹药的窃贼,因一直未抓到窃贼,本来许多要离开的丹师都聚集在艺丹坊那边,城主府免费开堂授课,许多仙长都去凑趣了。”
难怪城中没有恐慌,原来是被动改为主动了,约莫是城主府不愿意见到城中百姓恐慌。
“多谢小二哥,那我们就去艺丹坊瞧瞧热闹。”
艺丹坊以丹药炼制技艺闻名丹香城,是每个丹师都不会错过的地方,三人因不会炼丹,故而第一天的时候都没过来,现在倒是补全了这个遗憾。
“好多人啊,有种早起赶集的感觉。”
三人到了艺丹坊附近,这才发现这地界只有丹师是免费进入,其他的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需要缴纳灵石,最低档是两枚下品灵石,如果想要尊贵待遇,就是一百灵石,可以说……真是一本万利啊。
不过一百灵石也不算完全没有性价比,它至少可以优先购买艺丹坊新鲜炼制出来的丹药,很多猎丹人甚至会包年卡蹲在艺丹坊,一旦有效果好、成本低的丹方出现,他们就会花高价及时买断,到时候再推向市场,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当然了,丹师们也不傻,不可能平白无故将生金蛋的母鸡送人,多数情况下都是猎丹师门挥舞着灵石求人合作,但哪怕如此,也有的赚。
“丹师们可真有钱啊,我刚刚一路过来,差点儿都以为大陆上的灵石通货膨胀了。”他以为自己还有点身价呢,现在看来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闻叙深有其感:“早知道,我也学点炼丹技艺了。”
陈最:……你不知道你俩在说什么,赚灵石有什么意思。
艺丹坊的人实在太多了,今日似乎还有一场小型的炼丹比赛,不限制修为,只要能够创出新的丹方,就能有机会抽取签筒里放置的上古残方。说是上古残方,其实就是不知名秘境里翻出来的残缺丹方,因为不能断代,所以一律按照上古来算,大家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既能展示能力,又能小小试一试运气,丹师们也有自己的胜负欲。
不过参加的人虽多,成功炼丹的人却寥寥无几,多的是炸炉、甚至是死在炮制药材这一步的,卞春舟一直觉得丹香味还挺好闻的,但……过分浓郁的半成品丹药味道叠加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无福消受:“看来,丹师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至少,必须是嗅觉好。
说起嗅觉,卞春舟忽然想了起来,他们当时被困丹香城时,是不是以一道炸炉声为开端的?仔细算算方位,好像就在艺丹坊的边缘地带。
“你总算是记起来了。”闻叙小声对人开口,“不急,那边估计会有人守着,而且如果真的是那里的问题,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探不进去。”丹香城是大城,化神尊者都不止一人,元婴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三个金丹,至多能打三个元婴而已,不必太早去冒险。
说的也是,闻叙叙记性比他好多了,不可能不记得这事,没提果然是因为现在不是去的时机。
只是丹香城这么大,光凭他们三人的力量,真的能找到那座供应丹阵的祭台吗?
艺丹坊很好玩,若是没有被困一事,卞春舟甚至都想上台搞个灵植混搭试试,毕竟……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刚刚他们就见证了一个要炼制皮肤美容丹药的丹师,阴差阳错炼制出去一款去腐生肌的低成本丹方,虽然同类型的产品市场上比比皆是,但这个丹方出品相当可观,一下就成为了猎丹师们追捧的对象。
一连三日,他们都在丹香城中“游玩”,这一日三人又来到了艺丹坊。
也是巧了,今日是那个小型炼丹比赛的最后一日,可惜还没有人抽出头奖残方,甚至一直等到比赛结束,也没有人抽出签筒内的残方,有人就开始质疑,这签筒里是不是根本没有所谓的秘境残方。
因为质疑的人多了,主办方不得已出来解释,是一位戴着银色面具的青年修士,修为约莫在金丹中期,一开口便叫人如沐春风,但……那是别人。
对于闻叙三人,特别是卞春舟而言,这声音、这身段、这口吻,这不活脱脱时易见时师兄吗?!
“我没有听错吧?”还是说,这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时师兄不是接到传讯,是家中有要事才连五宗大会都没参加的吗?怎么会跑到丹香城来?
闻叙因为脸盲,耳朵本就比一般人好:“如果你听错的话,那么我也听错了。”
还是陈最直接了当:“他就是时易见。”
好吧,看来他和闻叙叙的耳朵都没有问题,这真是消失许久不见的时师兄啊!太巧了吧,居然在丹香城江湖再见了,卞春舟思及时师兄的行事作风,他可不信对方没有发现丹香城的异常,如今还能如此风度翩翩地安抚丹师,可见……
“要不,我们找他问问消息?”卞春舟说完,便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当初时师兄离开并未言明是来丹香城,估计也不会太想在这里看到他们。
他刚要收回,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久不见啊卞师弟,是要问我什么消息呢?”
第329章 钩子
时易见还是那个时易见, 哪怕戴着面具,也并不影响卞春舟猜到对方面具之下的表情,怎么说呢, 突然就不是很想问了。
“我这般模样,师弟也依旧能够一眼认出来,师兄真的很高兴呢。”时易见半点儿没觉得自己被冷待,毕竟他也装看不见旁边的小师叔祖和陈最, 至于小师叔祖装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就更不在意了, 反正如今都被困在丹香城中,说不定明日大家就一起没命了。
时易见颇为无所谓地想着,眼神却一直落在卞师弟的脸上,似是想要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些被困绝望的心情,毕竟以小师叔祖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如今丹香城的近况, 但……很可惜没有,卞师弟还是那个卞师弟, 乐观得仿佛没有恐惧死亡这种情绪。
“哈哈, 是吗?我也很惊讶能在这里见到时师兄,你这是……”卞春舟讪笑着,随便扯了两句话, 反正把尴尬打破再说吧。
时易见轻笑一声:“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晚一些我们汇盈楼见吧。”
汇盈楼的位置很好找,就在艺丹坊的入口,有些人不愿意花钱进艺丹坊,就会点一壶茶在汇盈楼等候丹师们进出,三人也来过一次, 不过这一次坐的是高消费的三楼包厢,而不是一楼大堂。
“小师叔祖,方才在外面不方便喝破您的身份,弟子这般无礼了。”
时易见道了歉,闻叙也不在意这个,四人各占一角坐下来,颇有种四方会谈的感觉,不过其中一位陈某显然只起到了装饰的作用。
当然,卞某和时某之间的对话,闻某也插不上嘴就是了。
“此地也算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卞师弟是哪一日来丹香城的,竟都没通知我?”
卞春舟心想鬼知道你祖籍何地啊,当日飞舟一别就跟死了一样连个传讯都没有,他难道还要每到一地都给人发定位不成?
“就前些日子,因为路过心生好奇,就进来逛逛,谁知道如此不巧,竟有如此胆大的贼子偷窃天品丹药,连累我等都出不去,我们三个连丹都不会炼的家伙,已经无聊到去艺丹坊凑趣了。”卞春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些,不过估计骗不过时师兄,这家伙脑子跟闻叙叙有得一拼,不可能不知道丹香城的真实情况。
“原来如此,那贼子确实十分可恶,若是叫我逮到,定要叫他灰飞烟灭不可。”
卞春舟一愣:“这么恨?”
“那是自然,原本我早该回宗才对,偏巧出了这事,我不得已被迫留在家族之中当牛做马,诶。”时易见谈起自己的家族,显然是一副满腹牢骚的模样,兴许是见到了宗门内交好的师弟,此刻他的倾诉欲到达了巅峰,“实不相瞒,其实师兄的出身算不上光彩。”
卞春舟:……咱们现在这种情况,适合谈这个吗?
但时易见不管,兀自说着:“时家算是城主府座下最好的鹰犬,说白了,就是城主府最好用的奴隶家族,据传我们时家老祖曾经是某位城主提拔的剑侍,不过现在当然是改头换面了,对外也是赫赫有名的炼丹世家。”
额,一上来就揭老底,这不太好吧?卞春舟默默竖起了耳朵。
“我阿娘呢,是时家上一任家主随意宠幸一名凡女生下的女儿,因有些天赋,故而才能被接回家中冠名时姓,但实质上她生前过得也不如何,未婚先孕有的我,后来不愿意屈从家族去给城主府某位公子当侍妾,就在外头陨落了。”至于真陨落还是假陨落,时易见没说,但言语间的平淡可以看来,他对家族的喜爱度显然是零。
“我呢,原本也不姓时,但架不住我体魄好,自小就被选为剑奴,剑奴都是没有名字的,只由主人随意差使,因那时候我被推在第一位,所以我的名字叫一剑。”时易见语气平静地诉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当然后面还有二剑、三剑、九十九剑,有些死掉了,有些被家人赎走了,我命硬,一直占着一剑的坑,直到我觉醒了灵根。”
卞春舟:……救命,这真的是我可以随便听的吗?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姓时,于是我理所当然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好听又好记,对不对?”
卞春舟放弃了表情管理:“您开心就好。”就不自觉用上了敬称呢。
“可我依旧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时易见说起逃家,语气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可惜当时我人微言轻,逃不了太远,差点儿被抓住的时候,幸好碰上了雍璐山开山门,大抵是否极泰来,我侥幸拜入了内门。”
可惜因为想不通,一直没能成功筑基,乃至于拖到卞师弟入门,他才重新找回了修行的那颗心。而在卞师弟学着他徒手画符之后,时易见得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位师弟,这是他至今为止,遇上的唯一一个用完全平视的目光看他的人,甚至还会偷偷地学他那点儿糊弄人的符箓。
其实时家人哪里会画符啊,他所用于画符的原理,不过是将炼丹的口诀运用到了符箓之中。
如果不是时家以他早死阿娘的遗物要挟他,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早回到丹香城,毕竟他心里其实也没那么在意阿娘,至于有关于亲爹的遗物,就更不怎么在意了。
但有雍璐山弟子这层保命符在,时易见不介意回去一趟。至于五宗大会,有小师叔祖三人在,他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再等一届参加也无所谓,谁知道……丹香城竟给了他一个如此巨大的惊喜。
知道被困很有可能和家族共存亡的时候,时易见并不觉得如何恐惧,只是有些可惜自己没能跟卞师弟好好道个别,如今看来,老天爷还是比较眷顾他的。
“啊?遗物?那他们还给你了吗?”难怪时师兄连五宗大会都不参加了。
时易见知道卞师弟误会了,但他自然不会戳破:“没有呢,人但凡拿到一些他人的把柄,哪里会那么轻易就松手的,这不,我现在时家打白工,今日还被推出来当和事佬,其实那张残方……”
“……时师兄,这个我真不怎么感兴趣。”卞春舟连忙开口。
但时易见颇为任性地从袖子里取出来,甚至贴心地展开推过去:“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你看,都是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卞春舟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
【城门被封,不能言之于口,师弟还需尽早打算,莫要误了出去的时机。】
时机后面竟还画了一片海,可见以时易见的判断,出海依旧是唯一一条可行的出路。但他不知道的是,三人已经尝试过了,且……生路渺茫。
卞春舟已经将假残方推回去:“确实看不懂,都说我不会炼丹了,师兄还是收起来吧。”
时易见顺遂地收起来,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禀告家主了,你们若有事,以后可以来汇盈楼找我。”
说完,又跟闻叙行了礼,这才离开了包厢。
等时易见一走,包厢里的气氛立刻松弛了起来,陈最将桌上的灵茶一口引尽:“他怎么感觉……”
“什么?”
“不像我们雍璐山弟子了。”怪怪的,比以前更加难以接近了。
不愧是直觉动物,就是如此一针见血,可不是嘛,以前时师兄虽然也很喜欢调侃他,但还没到这种“交浅言深”的地步:“闻叙叙,你说他是不是在勾我们去查时家?”
闻叙叙和龙尊的师徒关系,全天下皆知,时师兄又是宗门弟子,太知道神龙对于弟子的护短了,要是城门封锁跟城主府和时家有关,那……
“一半一半吧,他可能比较希望我和陈最去查时家,你去海里找生路。”闻叙看得出来,时易见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对方对春舟的态度是不同的。内门弟子极少有没有师承的,但时易见就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此人在雍璐山存在感这么低的原因。
“这不可能,我们三人肯定一起行动,嘿嘿。”卞春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受时师兄待见,但相较于时师兄,闻叙叙和陈最最在他心里的排位肯定是最靠前的,“况且出海是真的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春舟实在是个极好的朋友,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如此险境,闻叙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绝望,他原本是个很悲观的人,但从被困到现在,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将命留在丹香城中,无怪连时易见这种心防高筑之人,也愿意将难得的善意送给春舟。
“既然线索送上门来,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个时家。”顺便也能查一查城中的各大势力,其实雍璐山在丹香城也有驻点,但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三人并没有找过去。
现在证明,不找过去是对的,浑水才好摸鱼,丹阵的存在肯定少有人知,一旦有人知晓,那么……不用多说,肯定与丹香城被锁有关。
闻叙心想,时易见知道丹阵的存在吗?
第330章 夸奖
时家的位置很好找, 就在距离城主府一条街的地方,算得上比邻而居了。
“居然离得这么近,难怪时师兄会说那样的话了。”一般来说修仙世家都比较注意隐私性, 越是传承久的世家越喜欢圈地,诸如这种祖宅的选址,基本不会出现同一个区域内有两个强横世家的情况。
所以按照常理,城主府周边不会有大型世家驻扎, 但显然时家之于城主府确实拥有超出寻常的信任度。
“据说现在时家的家主叫时木烨,化神中期修为, 单火灵根,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时家因此在丹香城水涨船高,从原本的二流世家一跃成为了一流砥柱。”但卞春舟记得,时师兄却是单水灵根,所以最擅长用水符, 当初在五宗大会克得他全无反手之力。
“窜得这么快?”
“嗯,丹香城的世家地位与外界有所不同, 这里是凭借丹药品阶高低来衡量世家的强弱, 修为对于丹修而言,显然只是锦上添花,天赋卓绝的丹修, 甚至能在筑基期炼制出元婴修士需要的高阶丹药。”
这几日他们都在艺丹坊闲逛, 对于丹修的知识也恶补了不少,丹修的战力是出了名的弱,一般出门游历都会与人结伴,但因为丹修特殊的社会地位,不少高战力的修士都十分愿意做丹修的保镖, 甚至当丹修世家的供奉。
丹香城一堆的弱鸡丹师,却无人敢来挑衅他们,便是因为每一个丹师的背后,都有数个提着刀枪棍斧的强人守护着,时家也不例外。
坊间流传出来的,光是有名有姓的化神供奉便有三人,都是被时家主能够炼制天品丹药的能力吸引的。
而所谓天品丹药,并不是丹药的品阶叫天品,而是坊间对于宗师级丹师炼制出来的完美丹药的简称,事实上丹药的分级很简单,就是低阶、中阶和高阶。
低阶丹药就是市面上最普遍的丹药,药效也一般,多是炼气、筑基和金丹初期的修士使用,价格也相对低廉,而像是修为到了闻叙三人这种程度,就需要购买中阶丹药了,价格是普通低阶的十倍到百倍不止,而如果到了元婴后期,高阶丹药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高阶丹药太贵了,且有价无市,很多人止步元婴,也有丹药不济的原因,甚至有人因此将自己卖身于人只求一枚丹药进阶,可惜天道不会容许这样的人跻身化神。
说到底,丹药之于修行只是辅助作用,像是五大宗门的弟子,多数都对丹药没什么依赖性,毕竟是丹药就有丹毒,不可能百分百去杂,像是陈最这样的体修,除了受伤的时候会服用回血丹和补气丹,他兜里就没有其他的丹药,有时候甚至受伤都不用丹药。
但天品丹药不一样,它由丹药宗师出手炼制,百分百去杂,服用后不会在体内留下任何隐患,理论上来讲,只要足够量的天品丹药,就是五灵根都能百分百飞升。而百分百纯净的高品阶丹药,绝对是化神修士最渴望的渡劫清单第一名。
可想而知,一个能够炼制天品丹药的丹师,带着家族飞升一流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可以说,如今时家在丹香城乃至是整片大陆,都算是炙手可热的状态。
“我打听过,大陆上能够炼制天品丹药的宗师,不会超过两手之数,其中最年轻的炼丹宗师,就是如今时家的家主。”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人是真的牛,至少从坊间的小道消息来看,人家难怪可以承办城主府在城中举办的各大炼丹赛事,就像昨日残方都没抽出来,丹师们不服,但时家人出来后,便无人再有任何异议。
“那么城中,有几位这样的炼丹宗师?”
卞春舟伸出了三根手指:“加上时家主,还有两个,一位是老城主,如今已经退位,一位是另一个世家的老祖,年纪都比时家主大上一轮不止。”
他们一路历练,也见识过不少世家,其中不乏有作风清明的,但多数世家发展久了,都会有各种各样人心不齐的毛病,诸如支连山师兄这种情况,其实不算少见,只能说世家的发展生态就是如此,如果想要强盛且长久地存在,竭尽全力地“生育高质量人类”,就是世家的第一要务。
毕竟修仙界弱肉强食,一旦有其中一代继承人的天赋跟不上,整个世家立刻就会沦为二等,之后如果再没有天赋之子出现,估计很快就会在大陆上查无此“世家”,时家刚好是正面的例子。
“闻叙叙,你说时家如此迫切将时师兄喊回来,宁可连五宗大会这等好机会都错过,到底是有什么紧要事?”而且还是用亲生母亲的遗物要挟,未免有些过于卑劣了。
卞春舟得承认,自己是个先入为主的人,哪怕时师兄是个嘴上没两句的真话的人,但同门就是同门,相较于从没打过交道的世家,他当然无条件站在同门这一边。
“按理说,时家这位家主正值壮年,他又能炼制天品丹药,如无意外,势必能够进阶化神后期,到时候他炼丹的水平肯定还会上升,一个上升期的家族,哪怕是要培育接班人,也没必要如此猴急,你说对吧?”卞春舟觉得这个道理完全讲不通,“关键是,时师兄回来后,也没被重用吧,而且就连对外代表时家时,还需要戴面具,这就十分古怪。”
时家也没有戴面具的传统,虽然以时师兄的路数,很有可能是自己想戴,但……来见他们的时候,明明就没戴面具。
“其实,如果时易见口中所述的身世是真的,那么以时家的态度,势必不可能让他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只要不蠢,都能看得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果让你时师兄登上家主之位,他绝对能让时家从此消失在丹香城。”
卞春舟:……也是。
“反过来想,一个家族为什么要阻止家族出逃子弟参加五宗大会呢?”闻叙缓了片刻才开口,“是因为不想让他在大陆上扬名,修仙界为什么只出了一个支连山师兄?支家因此声名大减,我相信其他世家势必会吸取支家这层教训。”
“那时师兄明知如此……”
闻叙心想,春舟的心还是太好了,凡事都把人往好了想:“他明知如此,却依旧回去,我想并不是因为遗物之于他有多么重要,而是他想看看,这个冷血的家族还能有什么龌龊的手段。”
啊?
“你试想一下,一个不受重视的上代家主可有可无的女儿,还是半路认回来的,对于家族能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理由妥善保留她的遗物这么长的时间?时易见在时家生活那么多年,他才是他母亲最珍贵的遗物,他能不知道自己母亲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卞春舟被说服了,时师兄可能真是愿者上钩,如果当时在飞舟上假装没收到传讯、按计划去参加五宗大会,那么时师兄肯定能够名扬五宗大会,到时候……或许时家还有后招。
但如果就此回去,家族自问捏准了时师兄的命门,碍于雍璐山弟子这层身份,时家绝对不会对时师兄怎么样,甚至可能会稍加培养,毕竟仔细论起来,时师兄只是离家出走,并未做任何有害家族的事情。
“……好家伙,我如果身在世家,绝对是第一个被放弃的人。”毕竟水火灵根嘛,一看就不没什么投资的必要,加上脑子转得慢,可能都不用离家出走,就直接被发配边疆了。
“不要这么说,虽然你经常偷懒,但你已经比许多人都厉害了。”陈最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卞春舟立刻凑过去:“哇,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居然能够上厉害了?”
陈最有些不自在,往旁边退了退,但卞春舟是谁啊,他最擅长得寸进尺了,搞得陈最立刻有些小恼:“别凑这么近,你能将水火灵根修行到如今的程度,就是很厉害,我又没有说错。”
在陈最看来,闻叙是个极好的对手,但闻叙脑子灵,天赋又好,修行厉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卞师弟不一般,水火灵根这种存在,就是阿娘来了都不敢说可以教人修行,但卞师弟却摸索出了自己的修行方法,且行之有效,这般的心态,已经比许许多多的人都强了。
所以很多时候卞师弟偷懒,他都没有指出来,因为陈最觉得,可能偷懒是卞师弟修行的一部分,但偷懒太多,他还是会忍不住督促的,毕竟他们三人一道修行,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人……阿娘说过,修行路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哪怕一开始是同道中人,最后都会渐渐远去。
他不懂这种事情,别人怎么样也管不着,但闻叙和卞师弟,他肯定得一直跟他们走下去,缺谁都不行。
“对对对,你没有说错,以后多说,这话我超爱听的。”好难得,今天陈最最都不暴躁,还会夸人了,真是稀奇。
陈最轻哼一声,显然是不会再夸下次的意思。
卞春舟当然也见好就收了:“诶,其实我知道时师兄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他在雍璐山潜心修行这么多年,一直连宗门大比都没怎么参加,很难说……不是为了躲避家族的束缚。”
但他还是更相信雍璐山遴选弟子的标准,时师兄或许心思有些阴暗,但绝对不是不顾一切、自私报复之人。
第331章 上升
半夜, 卞春舟坐在客栈的聚灵阵中,却并没有修行。
不是偷懒,而是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 他决赛输给时师兄后,和师兄那一番谈话。其实说是谈话,好像只是他单方面地输出,那时候他刚来修仙界, 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并没怎么注意到时师兄当时的情绪转变。
初入内门的时候, 闻叙叙学富五车,抽空会帮半文盲的他和陈最最补习知识,但他们也不可能纯粹地依赖闻叙叙一个人,所以多数时候,他和陈最最都会去六讲峰和弟子峰蹭课,他就是在六讲峰第一次见到的时师兄。
比他们早两届入门, 单水灵根,天赋极佳, 却因为灵根有损, 所以一直未能进阶筑基。一般来说,雍璐山开山门录取的内门弟子,都会进居雍大殿择师承, 时师兄天赋好, 人又聪慧,按理说不应该没有师尊选才是。
后来他听人提起过,说确实有元婴真君选了时师兄当弟子,但时师兄并未隐瞒自己灵根有损之事,故而只是入了内门, 却并未真正拜师。
也因为如此,时师兄在内门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一个人孤独地修行、孤独地听课,哪怕战力堪比筑基,但门中弟子确实没有一个跟他走得很近的,多数都是点头之交,甚至因为迟迟没有筑基,还被外门弟子蛐蛐“占着茅坑不拉屎”。
相较于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确实良莠不齐,卞春舟遇上过两回,坚决不放任这种背后说人是非的坏风气,八卦同门没问题,但诋毁别人就不行,时师兄一没伤天害理、二没刻薄同门,怎么就要受如此对待。
不过那时候他心里也挺好奇,时师兄的灵根到底是如何有损,才造成修为停滞的。事实上,关于这点宗门许多人都很想知道,不过还没等原因出现,时师兄就一鸣惊人,直接从炼气巅峰窜到了筑基后期。
可谓是一日千里,狠狠打了一回脸。
而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提起时师兄灵根有损这件事了,大家都默认了时师兄灵根修复、天才归来,及至最近一次的宗门大比,时师兄高调亮相,与闻叙叙同台竞技。
如果不是收到时家的传讯,时师兄定然还能在五宗大会崭露头角……咦?卞春舟忽然一拍大腿,忽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BUG。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冲到了闻叙叙和陈最最的面前:“朋友们,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闻叙迟疑:“什么漏洞?”今天客栈供应的灵食少了一块?
“喂,你们严肃一点,说正事呢。”卞春舟将两人推进房门,仔细关上门才开口,“时师兄也就比我们大两届,对吧?咱们雍璐山招生是有年龄区间的,哪怕算他三十岁入门,如今怎么算也不过百吧?”
陈最不解:“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年龄来了?”
闻叙却听明白了,他自己其实不太注意天骄榜上到底有多少人,或者说他一直以来的目标让他只能看到最前面的人:“他没在天骄榜上?”
“是的!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城中张贴天骄榜的地方确认过了,从头看到尾,没有时师兄的名字,你说离谱不离谱!”在这之前,他一直默认时师兄在榜的啊,或许别的弟子觉得天骄榜取天下百岁内精英修士,有谁不上榜非常正常。
但就时师兄这种战力、这种天赋和心性,不上榜真的很离奇哎。
况且天骄榜是天道公布的榜单,而非人为统计,这就筛掉了某些不必要的原因,所以时师兄为什么没有在榜?论及修为,起码时师兄能排到中段以上,论天赋,也不差,甚至时师兄还会徒手画符,没道理上不去啊。
“那么排除其他的原因,就只剩一个因素了。”
“什么?”
“时易见隐瞒了年龄,他或许已经过了百岁。”
卞春舟一脸惊悚:“你说他骗过了咱们雍璐山的测龄石?还是不释那种情况,他被冰封多年……可是不对啊,不释就能上榜,凭什么时师兄不行?”
闻叙也一脸莫名,在今天之前,他也以为时易见在天骄榜上的:“要不下次见面,你当面问问他?”
“……这不是戳人伤疤吗?”
“我觉得如果是春舟你开口的话,他会跟你说实话的。”如果对着他或者是陈最,估计就是绕来绕去的弯子。
卞春舟啊了一声,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是人家的隐私,或许……也有可能是时师兄的灵根还没修复好。”
直觉上来讲,如果时师兄的灵根真的有损,那么肯定跟时家脱不了干系。
说起来,时家是丹修新贵世家,家族中修士灵根多带火,水火相冲,卞春舟修行这么久以来,除了五灵根,很少见到同时拥有水火灵根的修士,也很少见到身带这两种灵根的修士结合的,所以一个火灵根世家,是怎么生出时师兄这个单水灵根的?
基因突变也突得太过头了吧,卞春舟摸着下巴,心想当初时师兄会那么注意他,会不会跟他的水火灵根有关系?啊啊啊,怎么越想越不对劲了。
卞春舟抓了抓头发,狠狠吃了块灵糕:“管他呢,其实咱们主要是查能用丹阵困城之人,怎么算都算不到时师兄头上。”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狼人不在那三位炼丹宗师之中,那么势必就是城主府的对立面。摆这么大的龙门阵困住整座城,势必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
卞春舟顺嘴回答:“发现什么?”
陈最抱着怀里的刀,沉声开口:“大概午夜时分,空气中的灵气会急剧地锐减,但很快灵力又会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但如果仔细去感知,你就会发现还是有细微差别的,相较于昨日,今日空气中的灵气浓度降低了。”
“这么细微,你都能感觉到?”
“我们不是在查城中的异常吗?”陈最对于其他事情的敏锐度一向极低,但只要事涉修行,他就是全天下最敏锐的修士,“这不算异常吗?”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当然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有大能修士出手斗法,就会明显消耗一个地区的灵气浓度,这也是合体修士被限制出手的原因之一。
“如果只是细微的变化,这应该很正常吧,毕竟丹香城这么多修士,还有丹修不眠不休地炼丹,如果炼成高品阶的丹药,确实会影响周边的灵气浓度。”
陈最当然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的意思是,我们身处丹阵之中,灵气浓度变化不应该一日比一日少吗?怎么可能第二日还会恢复?”
“……陈最最,你今日聪明得简直不像你了。”
闻叙随即也点了点头:“你那天吃的聪明丹,真的起效了?”
陈最气得直接提刀出门,反正看架势,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继续商讨了。
“看看,你把人气走了。”
“不是春舟你先开口的吗?”
……嗨呀,闻叙叙都还能说俏皮话,说明形势还没到非常紧张的程度,卞春舟想了想,水来土掩呗,等下去炸炉声传来的那家海产店附近买点海产品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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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微的心情算不上多好,毕竟一连数日都没能查到疑似丹赤后人的存在,这就说明这些人隐藏极深,如今一股脑儿冒出来,势必所图非小。加上还有魔种暗中窥伺,修仙界真是一块又香又大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上一口。
好烦呢,下山不应该是快快乐乐地戏耍山下人嘛,要不就让人咬一口算了,天反正也不会塌下来,魔也只是想占领大陆而已,也不是毁灭整个大陆,对吧?
正这么吊儿郎当地当着,海面之上的云层就隐隐有了雷声,承微立刻到了最近的陆地之上,不再想一些大逆不道、挨天谴的事情。
“承微,你这个家伙,可真让我好找啊!”身后,忽然传来了雾山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黑沉的天空,“你又招惹了什么?快收收你脑子里多出来的水!君照影可不在,没人陪你一道淋雨!”
“这么不讲义气?”承微满脸的伤心,“咱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雾山你还是这么较真,其实我只是……唔,担忧我家小弟子而已。”
“真的假的?你找到你家小弟子了?”
“昂,阿叙自己给我报的平安,可惜一墙之隔,天人……”
“打住打住,你还是住嘴吧,小弟子人好好的,都能被你说得祸事临头。”五百年没见,这家伙怎么就半点儿长进都没有,“走走走,带我去那什么飞度城,我倒要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丹阵。”
承微:“……我能拒绝吗?”
“不行,我需要你替我试探一下,毕竟是丹阵,我没你那么皮糙肉厚。”雾山理所当然地开口,反正以前就是这样,不是君照影就是承微,他的阵法和秘境能修得这么好,多亏了一人一龙结实耐打,什么秘境都去掺一脚,他的水平很难不上升。
第332章 察觉
“你上次来干过什么?这城怎么潦草成这样了?”当初年轻的时候, 雾山也是走南闯北走过大陆许多地界的人,不说是见多识广,但见识起码不算短, 但这飞度城已经远远不能用荒凉这两个字来形容,“你确定这里还住人吗?”
承微半点儿不心虚,略懒散地摆了摆手:“寒心了,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对普通人出手的。”
……那是因为你的前科实在太多了,数不胜数, 他一见到这张脸直接就应激了。
“你先别演,这里从前就是这般模样?”
承微神识探进去扫了一眼:“或许是稍微再有人气一些吧,但也差不多,你试想一下,一座城池里都是男人,有够绝望吧?”
城主都需要靠易容丹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操作属实是连承微都没见过。
“我现在肉眼看,看不出这座城有任何阵法的痕迹, 如果真是丹阵, 就冲这份隐匿的水准,此人的阵法造诣恐怕在我之上。”雾山沉思半天,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力, “既然知道这座城有问题, 你都不设些限制……”
“没必要,他们不会下山的。”
雾山心想,真的?不过等他进入飞度城,见到飞度城的第一个百姓开始,他就相信承微所说的话了:“阵法不在城中, 而在人的身上。”
都是合体修士,承微的眼力并不差,但他确实看不出这些人身上有任何的阵法痕迹:“你怎么确定的?”
“丹阵,说白了就是丹药和阵法的结合,普通的丹药不具备布阵的能力,唯有丹阵师出品的丹,才能代替天材地宝和灵石使用,摆出神鬼莫测的丹阵。”雾山虽然没亲眼见过丹阵,但作为一个秘境大师,他对丹阵的了解自然远超天底下绝大多数修士,“这就是丹阵能成功摆出来的底层逻辑,说穿了,丹阵师手中的丹,就是人造的天材地宝。”
这种丹默认不能服用,因为它更多的是为了稳固、催发阵法而生,但丹阵师从未宣扬过,这种丹是不能内服的。
“嗯?”
“我想,世上有丹阵,恐也该有阵丹,将阵法嵌套入丹药之中,理论上也是可以实现的,对不对?”
承微一笑,心想雾山能跟他和君照影做那么久的老友,果然思维也被他们给影响了:“假使你说得对,此人的天赋未免也太高了。”
“也不能这么说,丹赤一族本就神秘,他们的丹阵从不外传,甚至鲜少有人见过他们摆阵,或许他们族中本来就有这种秘术,只是并没有对外言说。”
“这么厉害还被灭族了,当初灭这丹赤一族的人得多牛啊。”承微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语气里并无多少感慨,毕竟上古时期神兽纵横,力量天赋能力远超现在的所有生灵,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有时候,太过强大的力量,是不被天道所钟的。
“呵,阴沟里翻船的人比比皆是,当初你和君照影还不是……”雾山都懒得说,“说回正题,丹药在人体内不被灵力检测出来的办法,还是挺多的。”
“比如?”
“比如眼前这种,藏于人的脏腑之中,借由阵法之力,扭转人体阴阳,这种方法有违天和,但因为藏锋于肉身之中,所以极难被察觉。”毕竟这也不是毒药,也不伤害人体,就连元婴后期的修士都没办法自我察觉,足见出手之人就没想过让这城百姓恢复如初。
“……所以,能解吗?”
雾山摇了摇头:“你说过,这城百姓与丹赤一族灭族有关,换言之,两者之间是有因果存在的,这丹非毒,按照轻重程度来讲,出手并不重,如果我贸然干预,就是插手别人之间的因果,到时候业力反噬,你替我背?”
两人走到如今这般修为,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雾山这话激不起承微任何的心绪:“谁要替你背啊,自己想研究丹阵还得拉上我,多损呢。”
雾山心想,我难道还能剖人取丹不成?他又不是邪修,不过活人不行,死人或许可以尝试一二,但布阵之人显然心思缜密,人死之后体内别说丹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按照飞度城这位城主的说辞,如果不能及早火化,尸体就会迅速化为飞灰,以免造成没必要的恐慌,所以飞度城百姓临死前,都会由专门的人员收拢并火化。
“前辈,实不相瞒,从前我也有过剖尸的想法。”甚至飞度城百姓还多的时候,曾有人被掳走活剖,但依旧找不到任何的症结,“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从我身上实验。”
雾山:……这位城主很是胆大呢。
“我修为虽不济,却也有元婴护身,轻易不会死。”
雾山也说得很直白:“这确实可行,但你得明白,本尊哪怕找到了症结,也不会替你、乃至是全城的百姓力挽狂澜。”
“我明白,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哪怕是死,她也不愿意以这幅扭曲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死去。
既然人家自己都同意,雾山没道理拒绝:“可以。”
旁边的承微闻言扬了扬眉,却是什么话都没说,难得啊,雾山居然如此有干劲,可见除丹香城外的其他三座城,雾山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丹香城嘛,也不知道阿叙在城中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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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叙没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惹得旁边的卞春舟忍不住开口:“是这里的鱼腥味太难闻了吗?”
“没有,可能是闻惯了丹香味,一下子没适应过来。”闻叙摸了摸鼻子,因为脸盲的原因,他的鼻子比常人敏锐许多,丹香城中丹香四溢,此地倒是因为各色海产品霸道的海味而没了丹香味。
在表层世界时还好,现在人流如织、生意红火,当初没觉得不对劲,现在看看,哪位丹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炼丹啊,鼻子再好,也会影响判断力的吧?
那声改变丹香城的巨响,肯定不是炸炉声。
而且当日巨响之后,立刻就有一股浓烈的丹香味四散开来,直觉让他迅速以风抵御侵袭,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丹阵启动时伴随而来的丹香?
闻叙对丹药了解不多,分辨不出丹香气味的不同,如果他博闻强识一些,或许他早该意识到这点了。
“怎么了?又愣住了?”这表情怎么跟陈最最似的。
闻叙摆了摆手:“随便逛逛吧,我好点了,你可以买点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
三人混入人群之中,这边修士不算多,开设的店铺种类也很繁杂,且多数都是面向普通人的店铺,一般的修士确实不太感兴趣,但卞春舟在凡人境都能逛得十分开心,更何况是此地了。
诶,哪怕身处困境,也不能磨损他购物的快乐。
一条街逛下来,当然是满满的收获,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反正也不贵,储物袋里又不是没地方放,刚好带回去当共觞小馆的陈列品。
逛累了,三人干脆就回到了沙滩上,不得不说,这里给闻叙的安全感是最高的。
“我怎么觉得,远航的渔船变多了?”虽然外表看上去都是渔船,但上下船的人明显不一样啊。
“那些人,很厉害。”陈最言简意赅地开口,“好多元婴。”
元婴修士上渔船?可见并不是为了远洋捕捞,而是为了能够想办法出去,时师兄告诉他们出路在海上,可见这是许多人的共识,城中世家多数都是丹药起家,对于丹阵的敏锐度果然比寻常人强上不少。
“你别不是又想跟人过招?”
陈最收回视线:“我又不傻。”
“……那确实是想过了。”卞春舟无情戳穿。
闻叙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开口:“今夜,我们夜探海产品店吧。”
“咦?不会打草惊蛇吗?”
闻叙指向远处停泊在港口的几条渔船开口:“那家海产品店,是丹香城规模最大的海货供应商,城中许多酒家都会从这家进货,我刚刚看了,这些船都隶属于那家店。”
“有什么问题?”
“在表层世界,我没见过这些船。”
卞春舟再去看,这些船只上下的也都是普通渔民,顶多夹杂着几个炼气修士,跟那些小渔船的配置差不多,卸的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还是觉得,那些海产品的气味太腥了。”感觉像是故意为了掩盖另一种气味一样。
“那就去探探,大不了就……城主府牢底一日游。”
日落斜阳,远处的云霞给海水都披上了一层金光,三人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这才折返海产品店。
丹香城并没有宵禁,但也没有人会大半夜来海货店买东西,所以这个时间,海产品店已经关门了,街上也没几个人,三人贴了隐身符,趁着四下无人迅速翻墙猫进了里面。
院墙不算高,上面布置的阵法也偏基础,跟周边的店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卞春舟在表层世界曾经用御灵符探过这里,这会儿也算是熟门熟路,只是店里布局相对简单,后院是仓库,前院是卖货的地方,中间是店员守夜的小房间,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可以搜查的地方。
“不对,表层世界这里还有一口井的,那么大一口井去哪里了?”
第333章 水井
之所以这么快反应过来, 纯粹是因为这口井真的很大,足足占据了后院几乎四分之一的面积,且位置显眼, 虽然外表灰不溜秋,但却让人莫名地在意。
修仙界仓储的手段五花八门,后面的仓库面积算不上多大,除了摆出来的各色海产品, 并没有任何加工、生产的区域,可见此处只是售卖产品的铺子, 并不需要这么大的一口井来清洗、加工海货,哪怕是生活用水,也实在没必要挖这么大的。
不过水通财,特别是活水,或许也有生意人讨个好意彩的寓意,所以当时看到那么大一口井, 卞春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现在,这口井不见了!那么大一口井呢, 哪儿去了?
“我不可能记错的, 就在这里,足有五六米宽,当时月亮高高挂起, 我甚至清楚地记得井水中倒映的冷月。”
卞春舟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别说是重新填土的痕迹了,就是连一丝水意都没有,须知他可是拥有水灵根的修士,对于水属性是最为敏锐的,而陈最最又有土灵根, 可以说这里没有井才是符合常理的。
所以,是表层世界出现了幻象还是现在他们被蒙蔽了感知力?
闻叙没见过表层世界的水井,但他绝对相信春舟的判断力,而且说实话,表层世界“留存”下来的修士修为最高也就是元婴,根本不需要特意做幻象去掩盖什么,所以如果他是布阵之人,假使这里真的有一口攸关丹阵的水井,那么——
只有可能是此时此刻,他们被蒙蔽的感知力。
“来都来了……”
卞春舟立刻会意从储物袋里掏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铁锹,这玩意上一次使用还是他被迫在灵药峰当苦力的时候:“你说这四个字,我就懂了。”
眼前为实,挖开再说。
陈最不解两人为何用这么原始的办法:“我虽然很少使用土诀,但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咱们今日可是夜探诶,犯法的诶,怎么能留下灵力印记呢。”丹香城那么多大佬,他们三个小金丹,不得小心行事啊。
陈最:……行吧,反正力气我有的是。
三人几乎将整个院子的土都翻了起来,那叫一个犁地的好手啊,隐藏的阵法看不见、摸不着不要紧,只要它真的存在于这个院子里,那么只要全部上上下下地挖一遍,肯定能够找到有破绽的地方。
闻叙阵法学得不精,但阵法讲究一个精妙,憨人破阵靠笨办法,虽然办法是蠢了点,但只要有用就行了。
“啊啊啊啊,出现了!水井!”
他就说嘛,他肯定没有记错的,卞春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立刻扭头看闻叙叙,“我们跳下去探个究竟?”
“不。”
“那岂不是白挖了?”
闻叙心想,跳下去势必会触动阵法,到时候他们三个肯定一个都跑不掉,海中试探阵法那一次教训已经足够了,所以:“我们放火。”
嗯?这可刑吗?
“天干物燥,海产店又全是干货、鱼油,稍微一个保存不当、失了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闻叙指着守夜的房间说,“我看过了,如果只烧后院,以现在的风向,火是烧不到里面的伙计的。”
“那这里……就不管了?”
闻叙道:“会有人来管的。”
说完,三人立刻收好了手中的作案工具,以免留下什么痕迹,甚至还用白日里买的火折子点了个火,海风一吹,火势迅速蔓延起来。
彼时三人已经迅速离开了“作案现场”,等院中的伙计察觉到火光,周遭的商铺留守人员也迅速发现了,这里距离海边近,空气湿度高,火势虽然烧得很旺,但除了把海产品店烧得院墙倒塌,其他基本没什么损失。
最主要的是,院墙一倒,上面的安保阵法全部毁损,那口硕大的井完全曝露在了众人面前,哪怕普通人不识货,但城中又不是没有修士!最主要的是,现在正是风雨满城的时刻,此地又出过巨响,城主府的耳目只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这里。
这口井,不管是不是丹阵的阵眼、又或者是祭台还是其他,终于完全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耳目之下,至于到底是什么,闻叙觉得他们三人肯定不是最迫切想知道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将这口井摆到了台前,城主府的人是最快赶到的,但其他几大世家的速度也不慢,很快闲杂人等就被清理出去,甚至连周遭的商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
“是谁最先发现这口井的?”
立刻就有人回答,但这里被挖掘过的痕迹如此明显,就算是经历过一场火灾,只要眼睛不瞎基本不难发现,很显然,是有人引导他们发现的这口井。
“去查,搜查来过这条街的所有人!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一旦发现,立刻押解到城主府!”附近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可见引导他们的人有意遮掩,但既然来过,势必会留下痕迹,他就不信抓不到这个人。
“是,廖真君。”
廖真君是城主府的人,他下达完命令,时家的人也很快就来了,是个外貌看着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修,约莫也是元婴修为,对着廖真君却十分恭敬,等所有人都到齐,第一批进入水井勘探的人已经带着一身水渍爬了上来。
“启禀真君,这口井是一口海水井。”
“海水?”
这里距离海滩确实很近,但这个近是相对于修士的脚程来说的,如果是普通人来回都得一两个时辰,并且想要瞒过城主府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这样一条水路来,可见这口井的存在十分之重要。
“井下水路繁杂,有些地方还布了迷阵,属下无能,未能到达除这口井之外的其他地方。”
这话的意思,就是……丹香城之下,早已被人布下了弥天大阵,就像是发现了一只蟑螂一样,在这之下,阴暗角落里势必已经爬满了蟑螂。
众人闻言,登时大惊,探路的卒子修为一般,廖真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等城主府另一位真君过来后,他立刻与世家派出的几位代表一同下水,但就如手下所言,底下水路繁杂,因为迷阵的关系,除非是从上面打通入口,否则很难从井下寻找突破。
连元婴修士都做不到,难不成真要请动尊者来探路?
这怎么可能?丹香城的化神尊者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合体神尊,如果有,他们早就打破结界出去了,用得着现在粉饰太平、日夜不休地寻求突破吗?
所有人在此刻,都清楚地意识到,这对于丹香城来说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不能及时出去,他们或许只能随着丹香城覆灭了。
恐慌一时席卷所有人的心头,但就在此时,时家用家主炼制的两枚天品丹药请来了一位化神尊者,这位尊者虽然才化神初期,但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讲,已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本尊既收了你们的酬劳,就不会敷衍了事。”
意思就是不需要有人跟着他下去,在场也没人敢置喙他,这位尊者很快下了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汪平静的水面之上,然而……结果注定让人失望。
别说是化神尊者,哪怕是合体神尊来了,约莫也看不透地下那些弯弯绕绕的阵法。
廖真君感谢这位尊者愿意涉险的同时,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恐怕得请老城主出山,而老城主只能由城主去请,像他们这样的家臣,是不配见到老城主的。
另外几个世家也是心领神会,命人严加看守这口水井之后,便各自回去禀告家主,显然大家心中都各有计较。
时易见身为时家人,却在时家完完全全是个“局外人”,不仅是他格格不入的灵根,还因为他行事乖戾,如今年青一代的修士,基本都拿他练过剑。一个剑侍,哪怕冠了时姓,侥幸觉醒了灵根,对于大小姐大少爷们而言,依旧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时易见就从来不惯这么大小姐大少爷们的臭毛病,他也不介意当个刺头,这位家主既然大张旗鼓地请他回来,势必不是给人当出气包的,他心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今日之前,他一直猜不到,但今日那口井出现之后,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家主要我去探水井?”时易见登时摆手,脸上全是拒绝,“我如今不过金丹修为,打打杂、管理个店铺还行,这家中能人众多,家主何苦叫我去……”
“易见公子,您是家中少有的水灵根,又是时家血脉,旁人家主总归是信不过的,您去的话,哪怕只当个眼线,也是好的。”
这理由,还真让人难以拒绝呢。
时易见却依旧不愿意:“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好歹也是雍璐山弟子,倘若真发现什么,家主就不怕我率先禀告给雍璐山吗?”
传话的人心里轻嗤一声,心想你尽管传,能传出去才算你的本事,于是就道:“易见公子请放心,若是真有什么事,城主定然会比您更快通知雍璐山的。”
如此,时易见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第334章 关系
“听说了吗?武安坊那边昨晚走水了, 火烧得老大,听闻还挖出了尸体,说是跟那偷盗天品丹药的贼寇有关, 如今那边已经全部被封起来了,轻易不让人进去了。”
“还有这等事?昨晚我睡得很死,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这么说贼寇抓到了?”这人说着, 语气立刻雀跃起来,“早该抓到这该死的贼子了, 我还等着出城去办货呢。”
“应当是没有,城门依旧关着,而且听闻去过武安坊的人都被排查了,保不准贼子就在里面,若是有人主动举报,一旦查实, 城主府还有赏钱发给你呢。”
这人一听,情绪立刻失落起来:“果然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还没找到呢?难不成是这贼子已经把天品丹药给吃了?”
“谁知道呢, 听闻那还是老城主在位时炼制的天品丹药,是送给当年还是少城主结婴之时的贺礼,意义非凡, 哪怕是真的吃了, 城主也绝不会放弃追查的。”
“……这贼子当真可恶。”
对于丹香城的百姓而言,因为城主府经营有道,哪怕城中普通百姓没办法炼丹,但丹香城常年丹香萦绕,于普通人而言虽做不到无病无灾, 但身体康健、延年益寿的效果确是真有其事,加上城池富庶,百姓福祉好,基本上你在丹香城很难见到沿街乞讨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丹香城“封禁”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发牢骚,真正的平头百姓其实也没觉得和平常的生活有什么区别,茶馆街头,闲话八卦,人声鼎沸得很,三人就坐在边上的角落里,一早上听了不少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
“你说,城主府的人,会不会找咱们麻烦?”虽然昨夜他们没留下什么破绽,但是白天他们在武安坊逛街时,并没有做任何的伪装。
闻叙点头:“应该会找过来,但正常应付就行,我们只是路过歇脚、被迫困在城中的倒霉修士而已,对吧?”
“……你说得对。”
闻叙的预料非常准,城主府的修士很快找上了三人,当时他们正在另一个坊市逛着,乍然被人拦住去路,好险陈最没直接拔刀相对。
“三位昨日可去过武安坊?”
闻叙点头:“是去过,二位道友不知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们是城主府的人,特来调查偷盗天品丹药的贼子,已有线索表明此人去过武安坊,你们可有见过行色诡异之人?”
“……没注意过。”闻叙说完,又看向两位朋友,卞春舟和陈最立刻也摇头,“我们不过是过路的修士,又不会炼丹,本来歇一日就要走,现下被困在此地,你们到底何时才能放行?”
“等抓到了人,自然会开城门,我观三位道友已有金丹修为,那武安坊不过是一个凡人集市,你们却在那里逗留了一整日,不知三位为何如此?”
闻叙轻哼一声:“怎么?修士难道就不能逛凡人集市了?别说我们去过武安坊,就是城中其他几个凡人集市,我们都去过,又不让人走、还不让人逛了,你们丹香城好大的规矩啊!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若拿了证据,再来诘问我们也不迟!”
“就是,反正我们现在也出不去,有本事冤枉好人,难怪这么久都抓不到一个小毛贼!”
说是小毛贼,但城主府的人都知道,这偷窃者根本就不存在,自然是抓不到人的,只这三人如此嚣张,又行迹如此可疑,不如抓回去再说。
“可不可疑,不是你们说了算,金丹在我们丹香城可算不上什么,把路引拿出来,若是拿不出来,今日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修仙界自然不是法外之地,平常的低阶弟子进出城门,当然需要路引,比如闻叙真正的路引,上面写的就是雍璐山承微座下弟子闻叙,有宗门有师承有名字,如果正常使用路引,绝对一进城就被当猴参观,所以针对这种情况,各大宗门都会给自家出名的天骄弟子另外做一份路引,上面写的虽也是雍璐山,但却是不出名峰头的普通弟子姓名。
“欺人太甚!你倒如何不客气试试!”
一言不合就街头干架,简直完美契合陈最的心头好,闻叙和卞春舟甚至都捞不着动手,他一个人就把两人迅速撂倒了。不过撂倒了两个,又来两个,直到对上最后来的元婴真君,三人“佯装不敌”,被迫束手就擒了。
陈最老大不开心了,明明能打过却要装打不过,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倒是完美契合他此刻被缚街头、无力挣脱的窘境。
“还不将路引交出来?”
都被抓了,三人也不是铁骨铮铮地硬骨头,闻叙就将三本路引丢了出去:“当真屈辱,我们好歹也是雍璐山弟子,今日竟得丹香城如此招待,我们算是记住了!”
……?!?!?
雍璐山弟子?
那动手的元婴还以为当真抓住了昨夜挖井之人,等拿到路引一看,只觉得两眼一黑,虽然如今丹香城这个情况,这三个金丹也不可能回雍璐山告状,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雍璐山的弟子。
丹香城是雍璐山的管辖区域,虽然雍璐山很少会干涉丹香城的内务,但……这三个倒霉蛋不早点说,早说自己是大宗门弟子,他们何至于跟人动粗?
“三位,这里面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会。”
卞春舟气得面色涨红:“误会?你把我打得吐血,你告诉我这是误会?”虽然是演的,但血也是流了的,他说这话没问题吧。
“这……实在是情急之下,还请三位莫要介意,疗伤的丹丸,全由在下来承担。”雍璐山弟子多怪胎,况且从路引看,这三人确实是接了宗门任务才路过丹香城的,也是真的第一次来丹香城,多逛逛倒也情有可原。
“你当我们缺这点丹药钱?”
三人已经被放开,但看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恐怕是不能善了,特别是陈最黑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瞪着“让他被迫束手”的元婴,直把人盯得后背发毛。
时易见今日依旧戴了面具,就连下井的时候都没摘掉,他当然知道或许有人诟病时家这种时候找了个没用的金丹下水勘探,但……说时家的是非,关他什么事呢,他只要当个会游泳的傻子就行了。
一个金丹能有什么大用呢,反正时易见也没觉得井下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是水灵根,无论是淡水还是海水,他倒是都能来去自如,甚至隐隐能够感觉到水流涌动的方向,但下来的不止他一个水灵根,他多这个嘴做什么?
一日之间,断断续续下了三次水,时易见立刻罢工不干了。
“不下了不下了,累得慌,要下你们自己下去。”
时易见懒懒散散地取出一张躺椅,正准备躺上去,就见到有人急匆匆地进来,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城主府找他有急事。
“什么急事?”
听完是什么急事,时易见一愣:“我在雍璐山可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再者门中行走在外的弟子众多,我不认得这三人。”
听名字确实不认得,但三人组嘛,他倒很是认得。
“还请易见公子随我走一趟,身为同门,也可尽地主之谊。”
时易见就这么被强硬地请去招待同门,等他换了身衣服去见三位连名字都不认识的同门,门还没进呢,他就听到了卞师弟气呼呼的声音。
他心想,哎呀瞧瞧都把师弟气成啥样了,我得火上浇把油才是。
于是刚跨进院中,时易见就演起来了:“同为雍璐山弟子,我可不会替丹香城说话,你们到底如何为难我这三位同门了?”
装不认识嘛,谁不会啊,这边有人搭戏台,那边立刻有人上台接戏:“时师兄?”
卞春舟说完,立刻拍了拍闻叙叙和陈最最:“你们快看,是宗门大比时与小师叔祖同台竞技、且毫不逊色的时师兄,师兄定会为我们做主的,是不是?”
哇,师弟他夸我了,那我肯定得帮师弟从城主府薅一大层羊毛下来,于是城主府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请来的帮手反而……哦,人家是同门,同门相帮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既然时师兄替你们说话,此事便暂且翻篇吧。”
总算是安抚住了,城主府的人见对方收了礼,便也不多逗留,只留下时易见与三人叙话,至于暗中有没有监视的人,那就见仁见智了。
时易见虽不知道三人为何会突然表明身份,但想来既然与盘查武安坊的城主府人员产生冲突,约莫是跟海货店那口井脱不了干系。
小师叔祖当真是厉害啊,丹香城这么多高阶废物全城搜了数日,都没查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反倒是才来丹香城几日的三人,这就翻出了一个蹊跷之处。
他当日在包厢里,或许说的还是太隐晦了。
“三位师弟来得实在不巧,如今城中风雨事多,倘若是前些日子,我还能带你们出城去转一转。”
卞春舟立刻顺势开口:“我观师兄家中与城主府关系甚为密切,师兄没办法寻个关系,通融通融送我们出城吗?”
第335章 别致
师弟果然上道, 时易见当即摇了摇头,露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我也不瞒诸位师弟,我家虽与城主府极为亲近, 可惜我天生水灵根,不大受家族重用,至今也只知道城主府的大门往哪开而已。”
……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如果不是他清楚时师兄本性的话。
“原来如此, 是我们叫时师兄为难了。”卞春舟说完,脸色带上了几分不忿, “你们丹香城的规矩果然很多,莫名其妙封锁城门也就算了,连时师兄这般的天纵奇才,竟也受如此冷待,当真是太奇怪了。”
“实不相瞒,我家是丹修世家, 万丹不离火,水灵根自然是无缘丹修了。”时易见觉醒灵根的时候, 就觉得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给了他得天独厚的单灵根,却是与火冲突的水,自古水火不相容, 这辈子他只在卞师弟一人身上, 见过和平相处的水火共存。
两方敷衍着打了几番机锋,说白了就是一堆的废话,等聊得差不多了,时易见提出送三人去雍璐山在丹香城的驻地,顺便替城主府设宴招待三人。
闻叙若是表明真正的身份, 那此时此刻绝对是丹香城城主亲自来招待,毕竟合体神尊的弟子身上势必有几样神尊所赐之物,到了危机关头,力挽狂澜谈不上,但至少庇佑几人总归是可以的,殷勤些自然无妨。
但只是普通的大宗门弟子,由时易见来款待便已是足够了,加上又排查到了一些可疑人员,暗中的人手就撤走了不少,但依旧留了几个,多数是监视时易见的。
须知道,半年之前城主曾经请了著名的天机大师算福祉,虽不知道是何种福祉,但大师透露,此福祉系于一时姓水灵根的修士。
时家在丹香城自然是如雷贯耳,但一个以火出名的家族真有单水灵根的子弟吗?城主对此十分存疑,但一问之下,竟还真有一人,且此人已经成功逃家,拜入了雍璐山当内门弟子。
这路数,听起来极其熟悉是不是?
那如今独占天骄榜鳌头的支连山就是如此行事,打得曾经名震一时的支家面色无光,城主一听,也不透露所谓福祉之事,只说时家乃丹香城名门,倘若爆出这等事,哪怕有天品丹师的名头撑着,约莫也会损伤名声。
时木烨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想办法把人召了回来,若不是丹香城被无端封锁,城主府早会将此人笼于羽翼之下,正好时家不慈,城主府来做这个好人。
只是实在时机不巧,便依旧由他们暗中“控制”着此人,一旦此人脱离掌控,城主的意思是哪怕得罪雍璐山,也势必不能叫此人危害丹香城,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就地诛杀。
不过这些日子跟下来,此人要么实在能装,要么就是被磨平了棱角,那时家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子过得无趣得很,比如帮着时家在艺丹坊张罗炼丹比赛,竟还要亲自出面摆平是非,实在是没一点儿天之骄子的魄力,光是远远看着,他们若是此子,早就闹起来了。
足见时家训练剑侍,确实是奴性颇重,哪怕身负天骄资本、拜入大宗门,依旧改不了无能的本性。
因为轻慢,起先他们盯得还算尽职,但现在只要灵力能感知人,他们就不会多靠近,毕竟靠得太近,也容易被人察觉。
时易见早已十分清楚跟踪者的这番心理,设宴款待完三位同门后,他好脾气地带着人在外转悠到晚间,这才将人送回雍璐山驻地。
看守驻地的雍璐山外门弟子显然早收到了城主府的传讯,这会儿连房间都准备好了,四人一到,就住上了暖融融、香气宜人的房间。
跟踪的人依旧没走,但时易见早已经找到了蒙蔽之法,上次去汇盈楼见人,他就是如此行事,这一次也不例外。
“时间紧急,我就不同你们说废话了,武安坊那口井,是不是你们掘出来的?”
卞春舟看了一眼闻叙叙,见人微微点了点头,便道:“是。”
“那便好,今日我下井了,三次。”时易见竟也难得的快人快语。
三人一听,饶是陈最都来了兴致:“那井下,可有大能修士坐镇?”
时易见看了人一眼,心想这位同门果然是出了名的表里如一:“没有,不仅没有大能修士,更甚至连人都没有,底下全是水路,交错纵横,且那口井是海水井,连通海下,已经有人去找连接的海域是哪一块,可惜因为有迷阵的关系,暂时连入海口的位置都没找到。”
“那你们,岂不是一无所获?”
“也可以这么说,昨日听闻曾有化神尊者下水,与我同为水灵根,竟也毫无发现,我怀疑这井下的水路,与困住丹香城的阵法有关。”
闻叙心想,连化神都发现不了,他们能发现确实是托了春舟的运气。
“所以我很想知道,师弟,你们是怎么发现那口井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但其实时易见是同门,说出来倒也没什么,估计以对方消息的灵通劲,不可能不知道丹香城阵法分表里两层。
果然,时易见对此并不惊讶,毕竟时家帮助城主府可抓了不少从表世界掉进来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卞师弟他们竟也如此幸运。
“表世界都没办法出去吗?”以小师叔祖的聪明劲,不应当啊,时易见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惊讶。
闻叙看不透时易见的表情,便直言道:“时易见,你真的不清楚困住丹香城的阵法来历吗?”
好难得,小师叔祖这么认真地同他说话,以前在宗门,可是只有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才有这般认真的:“我应该清楚吗?”
“你听说过,丹赤一族吗?”
很显然,时易见的反应是没听过,不仅没听过,他也根本不知道丹阵的存在。
不过他听完丹阵的来历之后,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雀跃:“多谢小师叔祖,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分享给我,原来还有这种秘闻存在啊,我都不知道呢。”
卞春舟:……感觉时家要惨了,时师兄开始动歪脑筋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同样在动歪脑筋的闻叙叙,心里立刻改变了口风,这怎么能叫歪脑筋呢,这是急中生智,险中求生!
“所以,原来炼丹也可以摆阵?我当真是第一次听说。”时易见思及时家那些遮遮掩掩的传承秘法,心想莫不是偷来、抢来的吧,因为来路不正,所以生怕被人惦记,连自家人都如此防备,那他可太想昭之于众了,“可惜我不会炼丹,太可惜了。”
不过也不必太可惜,正是因为他不会炼丹,所以家族炼丹坊那边的守卫反而不会戒备他,他那徒手画符的技巧,就是从时家的炼丹掐诀中获得的灵感。
时易见心想,幸好我在去五宗大会之前就被叫了回来,若是之后再来,他那徒手画符的术式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哪能有如今行走城中的自由。
“我不能待太久,回去之后我会尽量搜寻有关于丹阵的消息,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师弟的。”
时易见此刻倒是尤为干脆,没等卞春舟说话,就撤掉了遮掩的法器,随后又恢复混不吝的模样,与三人迅速道别。
送走时易见,门外的追踪者也只剩一个,三人并不在意,准备各自回房、明日再找其他线索,毕竟如果时易见没有说谎的话,那么那口井下的线索也十分难寻,除非像他们一样用笨办法挖掘,否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突破口。
而井下水路万千,水道又很开阔,用笨办法推进,许是等丹香城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解开迷阵的办法。
卞春舟摸着下巴想,可时师兄也说了,他在井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水流的涌动,这说明水路是活的,既是活水,势必有源头、有出口,现在没找到,并不代表将来找不到,所以还是可以期待一下城主府的行动力。
“乖儿,吾觉得你还是不必期待了。”
咦?怎么二爹又跑出来了?
“二爹,你没事了?”
黑雾只有一缕出来绕了绕,连正形都没现一个,可见力量依旧不算稳固:“现在自然没事,只是……未来就不一定了。”
卞春舟心里一突:“是无殳城出事了吗?”
“不是无殳城,是此地,方才那小子身上,有我肉身的微弱气息。”非常细微,虽然他与肉身已经阔别数千年,但他不至于连自己的本体气息都认不清。
“什么?”居然就这么误打误撞找到了?
“上次你们见面在那个什么汇盈楼,这小子身上还什么都没有。”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夭寿了,难道是昨晚那口井?他二爹的尸身、他那未曾谋面的便宜爹难道被埋在井下了?多冒昧啊。
卞春舟想都没想,立刻冲出去告诉闻叙叙和陈最最,黑雾居然都没拦住,他本来就是憋到这小子一人独处时才开口,却没想到这小子心眼儿这么实在,以后被人骗了可怎么办?他那逃出去的元神果然不会教孩子,瞧瞧都教成什么样了。
不过敢偷他的肉身来填阵法,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了。
第336章 三方
“那以命给你做试验的小城主, 疼死过去了?”承微给人护法,哪怕眼前这屋子简朴低调,也绝对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雾山忍不住伸手给龙来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我是那种下手没轻没重的人吗?远算不上以命试验,但确实……这‘诅咒’下得太妙了。”
甚至在雾山看来,可以用妙不可言来形容。
“妙?怎么个妙法?”
雾山忽然挥手,虚空之中便有灵力绘制出来的人体图, 其中几处闪烁得尤为特别,便是他刚刚在那位飞度城城主身上发现的阵眼丹位置所在:“不是简单的阵丹, 常人理解上的阵法,小到以掌摆就、瞬息可发,或规模宏大、奥妙无穷,它这个,却有返璞归真的绝妙之感。”
他若是早先修行时知道还有这种路子,绝对能如痴如醉地沉迷研究, 根本顾不上陪两个惹祸精在外到处惹是生非。
“……那你倒是展开说啊,我一个门外汉可看不懂这个。”承微努了努嘴, 催促道。
雾山却依旧忍不住赞叹, 但好歹知道老友脾性,便终于舍得开口:“这阵丹入体之后,之所以遁于无形、连你我都不能察觉, 是因为故布迷阵, 你看我用灵力绘制起来的图形,就是这个迷阵最基础的表象。”
“仅仅只是表象?”
“没错,我方才剖开小城主的身体,使其处于一种濒死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之下, 这表象之下就是一层暗流涌动的破坏力,一旦这迷阵失去活性,这股力量会第一时间冲破表象,将那小城主的身体燃烧殆尽。”
这或许,就是飞度城百姓死后连全尸都无法保存的原因。
“至于由女变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它就是最简单的易容丹和强身健体丹,因为被嵌套了阵法,所以易容丹的效果才持续不断、也不能说是持续不断,因为这套法子用在人身上,迷阵是以吸取‘载体生命力’的形式来不停运转的,对于一个元婴修士而言,这点生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承微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出手之人甚至都没有颠倒人伦阴阳?”他只是像一个顽劣的疯子一样,用一个精心包装的骗局将整座城的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的,所以我说,它很妙。”雾山说完,脸上的表情却忧虑起来,“此人对于阵法与丹药的运用,简直鬼斧神工。”
……雾山这用词,算了,承微一笑,眼中却也带着几分凝重:“你的意思是,对四座大城出手之人就是他?”
“我想是的。”雾山虽然没有在那三座城的原址之上找到任何阵法的痕迹,但这也印证了一点,如此鬼斧神工之阵法,有一也就算了,若还有二,天道是批发大天才吗?加上他从小城主身上拓印下来的迷阵,虽在人体之上肯定有所精简,但阵法是能够推衍的,给他一些时间,他势必可以将那三座城找出来。
当然在那之前:“我得先去一趟丹香城。”
他倒要看看,这座城到底特殊在何处,其他的容渊、名宣、宝塔三城都是凭空消失,怎么到了丹香这座城,却格外地与众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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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易见是个行动力很足的人,在得知丹阵和丹赤一族的存在后,他就明白丹香城这场灾祸绝对是不可避免的,难怪城主府或者是其他几个世家都如此严阵以待呢,可见上层的那群人是知情的,哪怕如今丹香城只是被封,他们势必也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如此才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逃出去、那海边的渔船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困兽之斗,时易见忽然明白这布阵之人的用心了。
人对于未知的恐惧,永远比已知的危险要深刻许多。
如果他能在城外欣赏这番美景,该多好啊,时易见无聊地想着,传话的侍从终于舍得将站了大半个时辰的他放进去面见家主了。
当真是贵人事忙啊,其实不见家主也可以,他只是想要讨回他阿娘的遗物而已。
原本他还对这份遗物不太感兴趣的,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召他回来,这份遗物势必是个不错的惊喜,即便是个假的,由家主交到他手上,怎么不算是是真正的遗物呢?
“按理说,这东西早该给你的,你母亲虽然陨落得早,对家族却也有贡献,如今你也拜入大宗门,你心里可曾怪罪过本家主断了你去五宗大会的坦途?”
时易见面色一沉,显然被戳到了痛处,却碍于自己势弱,只能故作沉静。
“想来定是怪罪的,不过无妨,等你将这东西带回去一看,便知家族是绝对不会害你的。”时木烨就像是一个真正疼爱家族子弟的大家长一样,脸上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柔,“易见,须知过刚易折,你是水灵根天才,早不是曾经的剑侍,待丹香城再度开放,我会将家族部分权柄交于你手中。”
“家主真愿意将我阿娘的遗物还给我吗?”
时木烨微笑点头:“不错,事实上你阿娘虽陨落在外,但去之前,已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你觉醒了灵根,这便是你的命。”
……你就仗着人死不能复生、继续编吧,时易见垂头听故事。
“想必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吧,易见,你的灵根是有问题的。”时木烨说这话时,声音忍不住低沉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事,让他下意识收紧了声音,“它看似能让你正常修行,可每次境界突破之时,却是千难万难,事实上你能修成金丹,这都让我十分惊讶了。”这点不假,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时家才会大方地放任时易见在外拜师求学,毕竟等到修为毫无寸进之时,大宗门也不见得再有此子的容身之处。
时易见倒是没想到,家主居然会在他的灵根上做文章,不过这点损伤确实是众所周知,所以哪怕他拥有得天独厚的单灵根,族中那些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家伙对他依旧傲慢如初,似乎所有人都笃定他不可能进阶元婴。
包括眼前的家主。
所以,是为什么呢?
“不必如此戒备于我,我所说的也都是事实,你阿娘身负火木灵根,乃是最适合炼丹的天赋,你一生下来她就看出你先天不足,故而试图替其补起来,却没想到为了替你补全先天不足,她先送了性命,后来我忙于家族事务,顾不及你,这才导致你流落剑坊,养成了你如今这般……的性子。”
时易见有些听困了,但依稀能够犀利开口:“家主,您是在挑起我对阿娘的愧疚心吗?”
时木烨:……老子说了这么多,你就听懂了这个?!
“易见,你心中的戾气,竟如此多吗?”
戾气?多的是,时易见心想,他甚至想过,如果有邪魔来勾引他堕落,倘若给的条件足够诱人,说不定他会直接反水也未可知,毕竟这世上正道与邪道,最初也应当是从一个起点出发的吧?
可或许他自小就是个俗人,如果能够体面地活着,他也不想活得那么艰难狼狈。最重要的是,当初他逃家几近濒死,追杀他的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而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
是雍璐山。
光凭这点,足矣让他对时家任何的甜言蜜语免疫。
“家主,您现在才说这话,会不会太晚了?我已然修成金丹,道心早成,您是让我重新再修道心吗?”
时木烨无言,便只将手中的遗物放在人面前:“也罢,是非曲直,到最后你总会知晓的。”
对此,时易见并没有任何的反应,拿上所谓的遗物就走了。
等到自己的小院,反正早就被盯梢盯习惯了,他也就敷衍地弄了个阵法,然后就将遗物的庐山真面目揭开,盒子里拢共就两样东西,一个玉简和一封信。
玉简看着古朴得很,时易见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才将手中的信用灵力打开。
一打开,一名面色和善眉眼间却有些凄苦的女修出现在虚空之中,他见过阿娘的画像,便是这般长相,他静静地抬头听女修说话,大概也弄懂了这枚玉简里刻录的什么。
是能够修补他灵根的方法,为了这块玉简,阿娘为此付出了性命。
和时木烨说得话,完美吻合了。
可这可能吗?时易见轻嗤一声,将信和玉简全部丢回了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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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三人在雍璐山驻地自然自在许多,也换上了雍璐山校服,出门都没换,很显然是怕城主府二度“狗眼看人低”。
有了雍璐山弟子这层身份,三人走在街上只觉得世界对他们都友好了三分,别说是街边的小贩了,就是那些丹药店的伙计都热情了许多。
不过他们出门就是随便逛逛,主要还是去海滩,这几天被困在城中,他们自己都习惯了去海边看日落,卞春舟甚至将每日的日落景观都记录了下来。
“诶,闻叙叙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太一样?”
或许是修士的眼力好,卞春舟最近每次看日落都觉得常看常新,可今日觉得愈发新了,他忍不住掏出第一日看日落时的影留石,好家伙啊,这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这份影留石,说起来还是在丹香城未被封锁前留下的呢。”
第337章 试试
影留石便宜得很, 放在储物袋里也不会过期,早先五宗大会的时候卞春舟囤了不少,如今还有好几大兜, 于是他时不时会拿出来记录下生活,比如斗法啦、与人买卖啦,再就是记录自然风光。
不是他吹,这一路走来的多少绮丽风光都在他储物袋里保存着呢, 有时候他还会拿出来欣赏一番,这可都是他和朋友们走过的路呢。
修士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刚才的日落都还在三人脑海之中,再去看卞春舟手里这份最早记的丹香城日落记录,闻叙和陈最轻易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
是不一样,甚至是大不一样。
景还是那个景,日落时间也本就是每日都在变化的,虽然也很有可能是丹阵的启动影响了日落的变化, 但……总不可能这么巧合吧?日落斜阳落在海平面上的点,竟然永远都在一个中心。
一般来说, 总会因为光照、云层等的变化, 不可能完全落在同一个点上,这也是为什么卞春舟会觉得在影留石里的日出越看越别扭的原因。
“唔,所以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点下面, 会不会是……”
闻叙颔首:“很有可能是那口井的入海口,不过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丹阵的阵眼所在,你说过的,凡有异常,必是破绽。”
哈哈哈, 这不是看推理小说的正常思维嘛,卞春舟将影留石收起来:“所以,下海不?”
细说起来,这已经是三人二度下海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反正海边本就有包船出海夜钓的项目,三人干脆也不遮掩,直接租了条小船出海,有雍璐山弟子这层金字招牌,码头城主府的人都没怎么拦他们。
等三人驱船到落日点附近,此时夜幕已经完全挂在了他们的身后。
“诶,你别跳,我来。”
陈最一脸你行不行的表情,卞春舟当然拍着胸脯说很行啊:“你放心好了,再者二爹在我身上,他若是察觉到肉身的气息,才能第一时间找准方位。”
这倒也是,再者三人之中,唯有卞春舟有水灵根,更适合下海搜寻。
于是下海人选迅速敲定,闻叙和陈最在船上垂钓,卞春舟拿上一颗照明的珠子,就翻身下了海。因为上次的海中修行特训,如今他在海里那叫一个游刃有余,甚至都不需要如何辨别方向,他就直接朝着深水之下游去。
近海海域之下,夜晚的能见度也不高,加上这里极有可能还有迷阵,卞春舟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找到异常之处,所以……反正这块区域就这么大,大不了继续用笨办法。
只是在海里用铁锹实在有些艰难,加上沙砾贝类的沉积,如果不用灵力挖掘,这实在是一桩十分淬炼肉身的工程量。卞春舟看着海下一望无际的水,心想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倒霉。
“没找到?”
“果然还是应当换我来。”
卞春舟爬上船,陈最随即跳了下去,不过也没过多久,陈最也爬了上来,显然也是力竭才不得不探出海面。
闻叙方才已经听春舟描述过海下的情况,此刻倒有些跃跃欲试,不过等他下了海,看着翻得乱七八糟的海底,也只能认命地挖了起来。
一连三日,三人夜夜出海,夜夜空军,租船的渔民都想送些海货给人填舱,毕竟这么倒霉的顾客,其实也不多见。
“感觉今日翻完,如果再没有收获,船家都不想租船给我们了。”怕这空军的晦气直接带到这艘船上,直言延续给后面的顾客。
闻叙:“……今日其实水下也快翻完了。”
因为翻完还得重新填回去,所以哪怕三人协作都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今日倘若还没找到入口,那说明笨办法也不是一直好使的。
“今日,我先下去吧。”
先是闻叙,再是陈最,最后才是卞春舟,顺序决定好,闻叙第一个下了水,许久他才浮出水面。
“怎么样?”
闻叙此刻没用避水咒,头发全部被海水打湿,眼睛却亮得惊人:“出现了。”
两人闻言,立刻想要下水,却被闻叙拦住:“暂且先留一人在船上,现在城主府对海上警戒得很,我们接连出海四日,已经有些显眼了。”
“那我留下吧。”陈最相当果断地开口,“到与人动手的时候再喊我好了。”
……也没毛病。
卞春舟当即跟着闻叙叙潜泳下去,一直到海底,此刻海底平整得很,就像他们这几天以来的开荒好似没做过一样。
他眨了眨眼睛:“哪呢?”
闻叙招了招手,随后拨开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贝壳,登时一缕亮光透了出来,很快就在水底形成了一个光晕,而在光晕之中,一条无形的水道若隐若现。
好神奇!这也藏得太隐秘了,大海捞针莫过于是啊。
闻叙第一次在海产品店发现那口井时,就觉得这个遮掩的迷阵当真是天衣无缝,它不仅能够干扰修士的判断力,甚至能够模拟出完美的拟态,如果不是破开迷阵,或许他就是再研究阵法一百年,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
但第二次在海底,或许是因为水的关系,风在水中的阻力更加明显,同样海水也给了风特定的形状,因为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干扰,在这一片小小的贝壳被掀起来的时候,他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风在水中的流动。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于是他遮起、掀开,不断地重复了数十次,他终于明白所谓迷阵,迷惑的不仅仅是修士,更是眼前这庞大的海域。
只有找出其中唯有一处蹊跷之处,迷阵自可迎刃而解。
可理论虽说如此,但叫他再去实践,却依旧是极为困难,说到底他对自然造物、天地阵法的了解算不上透彻,自然也没办法辨析这迷阵的窍门所在。
卞春舟忍不住又将贝壳盖了回去,随后游到方才水道的位置摸了摸,硬是什么都没摸到,太神奇了,按理说以他对于水的认知,在已知的情况下去探测,怎么给该发觉出一些异常才对,结果居然还是一无所获。
……果然,这种层面的阵法,对于他们三个金丹来说,还是太过高端了。
‘我们进去看看吗?’
闻叙点了点头,将贝壳掀开一角,随后指了指路:‘你去,我在此守着,用影留石。’
卞春舟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随后顺着水道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很快他就感觉到了水流的不同,虽然都是海水,但……就是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水道很深、且越来越宽阔,卞春舟徜徉其中,甚至都快忘了来时的路,他只是不停地往前、往前,但就像是水下迷宫一样,它似乎没有向上的路,只有不停地试错,才有机会寻找到正确出去的路。
他甚至听到了水道内其他修士的动静,原本卞春舟还很担心有人发现自己,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就像他是个无头苍蝇一样,那些修士似乎也是,他猜测很有可能是从水井那边下来探测的修士,或者说……干脆是下海寻找入海口的人。
在水道中迷迷糊糊地走了许久,等到卞春舟反应过来,居然已经回到了入口,他看到闻叙叙冲了比手势,便立刻钻出水道,等贝壳掩盖好,他几乎是被闻叙叙拖着浮出水面。
“你还好吧?里面十分凶险吗?”
卞春舟摆了摆手,随后将自己录制的影留石放在地上:“你俩看,我歇歇。”本来没觉得多累,现在坐在船头,海风吹拂,那叫一个困倦,他累得几乎已经要睁不开眼了。
他心想,明明眼前岁月静好、海天一色,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小手段呢,都有本事做这么大的局,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诉求?五大宗门又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狗屎宗门,为什么……
想着想着,他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刺目的朝阳正嚣张地挂在他的头顶,居然已经是正午了:“这好像是我结丹以来,睡得时间最长的一觉了。”
闻叙将一杯灵茶并两块灵糕递过去:“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嘿嘿,果然还是闻叙叙你最懂我。”有灵食吃,他立刻就可以满血复活。
陈最难得的没说什么,昨晚的影留石他也看了,果然十分无趣,此刻竟真的拿着鱼竿在钓鱼,看旁边的船舱,竟收获不少。
两块灵糕很快下肚,卞春舟将灵茶一口饮尽,这才开口:“刚刚我在睡梦之中,仿佛听到了我二爹的声音。”
“?”
“他说那水中,隐隐有他肉身的辐散力量。”换言之,他们来丹香城,确实是来对地方了,但似乎时机不太好,现在哪怕他们发现了,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也很大可能找不回他便宜爹的尸体了。
“春舟,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了事呢?”
卞春舟:……这话说得,乐观得都不像是闻叙叙了。
闻叙当然读懂了春舟的沉默,毕竟好友一向很好懂的:“你说过的,我当时在凡人境时,你也是如此支持我的。”
陈最如是点头:“没错,试试。”
第338章 明悟
虽然说死者已矣, 尸体理论上来说就是死物,按照三人现在的修为,为了一具尸体去面对如此强大又未知的敌人, 实在太过不明智、不理智。
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布阵之人连合体大能的尸体都敢用来填阵,可见并不是如何正派之人, 此前闻叙猜测这布阵之人乃是丹赤一族的遗族,冒险封城或有复仇之意, 但他曾经也被阴暗裹挟,太明白那种被仇恨燃烧的人,绝大部分都无法维持正常的三观。
他们如今身在其中,如果不积极些破局,到时候依旧是困死城中的命。
“再有,就是为什么此人会知道你父亲隐居散修联盟、埋骨他乡呢?”
修仙界的合体大能虽然没有渡劫老祖稀少, 但也是凤毛麟角,一个家族若有合体神尊庇佑, 便是小辈多数无能, 也能稳坐超一等世家的宝座,所以哪怕合体大能陨落之后,尸身也会被妥善安葬好, 外人基本是偷窃不到的, 因为多数合体大能都会提前准备洞府,一旦身陨就会与洞府合体,浑身灵肉福泽洞府,也能庇佑后人。
大宗门的合体神尊安葬就更加保密了,基本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闻叙并不清楚,但他师尊曾经透露过,如果哪一日身陨,就会散尽一切,说是不想哪一日自己的龙头被人挖出来炼丹。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见得到一具合体神尊的尸体有多么地不容易。
“你别说,你这完全问到点子上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我爹生前接触过什么人!”卞春舟托着下巴,殳文周大师当年大名鼎鼎,却因为堪不迫情关而将自己的一身力量抛弃在无殳城的阳明庄之中,随后浑浑噩噩地飘荡在大陆上,别说是殳家人不知道他踪迹,就是二爹也不知道。
而且当时便宜爹不过筑基修为,任凭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筑基修士会拥有一具合体期大能的强大肉身吧?
闻叙却摇头:“也不一定是接触过的人。”
“什么意思?”
“你忘了吗,筑基不过寿数两百,你父亲飘荡大陆足有千余年,如果有人见过他,势必会怀疑他的修为。”
隐瞒修为浪荡大陆的大能修士并不少见,但少见的是,这名修士不仅能用凡铁锻造灵剑,还收养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为此隐居散修联盟数年,甚至最后真的死了。
如果没人注意到,春舟和他的父亲只是人海茫茫中的沧海一粟,但被人注意到了,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我猜测,这布阵之人蛰伏时期,或许在散修联盟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者是在春舟真正的家乡,见到过隐居守护卞家血脉的殳文周。
闻叙甚至能够想象到,一个抛弃了力量的合体大能,多半不会如何掩饰自己的不同,殳文周可能外形潦草,但一个曾经身居高位的修士不会因为力量离身,就失去曾经的傲骨。
“……这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细思极恐了。”卞春舟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当初要是不离开散修联盟,会不会直接被灭口?”
或者说,其实原主就是被灭了口?
卞春舟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泛了上来,其实仔细想想,原主虽然体弱,但既然便宜亲爹是殳文周,就不可能不给养子留好后路,所以……不会是真的吧?
闻叙登时眉头紧皱,不愿意去想这种假设,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陈最就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尽涨让人威风,灭自己的士气,你现在没死,他们就该担心了,到时候我帮你!我看谁敢灭你的口!”
“也对哦,你说得对!”如果原主真的丧命于这些人的手中,那他肯定得为原主报仇,还有便宜爹的夺尸之仇,怎么可能被这点猜测就打倒呢,“如此一来,他们布局也太早了,这个丹阵真的只布局在了丹香城吗?”
闻叙心想,这不一定,如果只是丹香城,师尊他们或许早该有所行动,如今从外界传不进来任何的风吹草动,只能证明外界或许也没有那么太平安生。但这些说出来实在没什么必要,一来他们能力不够,二来也出不去,多想无益,不如专注于眼前。
“安心,如果外头连师尊他们都应付不了,我们也操不了这个闲心。”
也对哦,卞春舟立刻放下了这份担忧:“那我们来复盘一下现在的有用线索吧,首先是丹阵,基本已经确认了,但是不是丹赤一族尚存于世,具体还要进一步地核实。”
“其次,迷阵的存在恐怕遍布整座丹香城,城下水路四通八达,在没有弄清楚如何识破迷阵的窍门前,我想我们没必要再下水。”闻叙续着开口,“一来容易招惹视线,二来我们三人在阵法上面的造诣实在一般。”
丹香城中,势必有人与丹阵有关,比他们更迫切出去的人大有人在,水道的探索有城主府的人,有时易见在,他们得知消息的速度不会太慢。
“还有,城中灵气的问题。”
一个简单的困阵,如果只是普通的凡人城市,那么时间越久,城中的百姓肯定会被困死其中,到时候绝望会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这将是一场盛大的人间酷刑,但……丹香城是一座修仙大都会,虽然城中百姓众多,但修士手段花样繁多,别说是短时间内了,就是持续数年之久的封锁,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所以,势必还有后招,或者说后招早就在酝酿了,只是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被丹阵吸引过去,反而让人忽视了修士最赖以生存的灵力。
又或者是早有人注意到了,但因为无从查起,也就无能为力。
“这几天我也有注意空气中灵气的变化,确实如你所言,夜晚会有极其明显的降低,但白日会恢复正常值,但一日比一日减少。”这种减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书籍上记载,合体大能斗法,最严重的时候可以抽空整一个区域的灵气化为己用,如果打得太过火,甚至能让一地的灵气直接枯竭。
但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不一般,闻叙觉得城中肯定也有其他人发现,但发现并不代表能够解决,所以……到底该如何破局呢?
到底还是太弱了吧?闻叙看着自己的掌心,自从结丹、断亲缘之后,他的人生就失去了自己给自己施加的束缚,师尊或许也看出来了,所以问他可有考虑过结婴,只是当时他并没有任何紧迫的心理,哪怕放在了心上,依旧不紧不慢。
他本身对于变强,已经失去了从前那股迫切感,他的身体比他更早洞悉自己的意志,所以之后修行他都是稳步上升,再没有刚入门时的那般进取心。
此时此刻,闻叙忽然意识到,野心之于修士来讲,绝对是一个非常正面的褒义词,这种变强的野心,陈最身上一直都有,而他身上曾经有,但春舟……春舟身上有很多东西,但唯独没有这种野心。
修仙界弱肉强食,似乎在这一刻真正无情地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大宗门弟子、变异风灵根天才、天骄榜天骄、神尊之徒……这些花团锦簇的称呼,确实多数情况下可以横行无忌,但等到真正面临生死危险,谁又会去看这些花团锦簇的东西呢?
闻叙思及师尊当时调侃着让他考虑化神的情态,不免再次震撼于师尊洞悉人心之可怕。
“你怎么好像……突然顿悟了?”陈最不明白,不是好端端地讨论丹香城情况嘛,这人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进步呢,欺负他不爱动脑子吗?
卞春舟看着定神的闻叙叙:“不是好像,他就是顿悟了。”
陈最立刻改口:“你们刚刚说什么?快再说一遍,我也要顿悟。”
卞春舟:……这让人怎么说,难道要我直接说人与人之间的脑子是有区别的?!
“不算顿悟,只是临门一脚,终于跨进金丹巅峰了。”也就是说,他真的可以考虑结婴了,虽然现下这个情况,哪怕结婴也改变不了什么,更甚至在被丹阵封锁的丹香城内,能不能引动雷劫都是未知数。
至少这几日,闻叙并未见过城中有任何修士尝试渡劫,或许是刚好没有,或许是因为阵法隔绝,连雷劫都被隔绝在外。
“哇,金丹巅峰也很厉害了。”卞春舟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而陈最的进取心也在此刻到达了巅峰,“你快说说,你刚刚是怎么顿悟的?”
这个不难,闻叙立刻将刚才所想分享了出来。
陈最:“原来如此,你从凡人境回来后,确实比从前松懈了不少,现在能找回状态,这很好。”
卞春舟:……卷王果然是永远都没有任何自知之明的,就这还在反省自己不够卷,果然闻叙叙说他没有野心,也挺对的。
说起来,他确实对修为没有十分强烈的追逐欲,更多的是和朋友们一起进步的快乐驱动着他不停地往前,卞春舟心想,我难道真的是条十足的咸鱼不成?!
第339章 架上
这要搁内耗十足的人身上, 怎么的也得钻两天牛角尖。但卞春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心想咸鱼怎么了,咸鱼也有咸鱼的修行方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适应的修行速度,如果让他按照陈最最的修行方式修上十天半个月,他会直接灵魂出窍回老家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卞春舟双手抱胸,一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
陈最眼睛都没眨一下:“看你为什么不顿悟。”
……你以为那顿悟是地里的大白菜嘛, 每个人都能见者有份啊,卞春舟没好气地开口:“别想了, 我要是比你进益快,估计你今晚、明晚、大后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本来就很少睡觉,谁像你一样。”在陈最看来,一个合格的修士就该进化掉睡眠。
闻叙失笑,卞春舟看到立刻告状:“你看看他,他又损我, 我们最近晚上都努力在海底挖坑好不好。”
“确实,那今晚春舟你可以稍微睡个好觉了。”
卞春舟:……这个家看来是容不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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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太阳依旧照常在丹香城升起, 而今日已经是丹香城封锁城门的第三十日了。也就是说过了今日,丹香城已经足足封闭一个月整。
哪怕城主府的威严再重,此刻城中街头也有不少闲言碎语, 说到底修仙界的城市人口自由度极高, 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城中的,有些人因为临时封闭,已经完全与家人失联,也有人觉得城主府过于不近人情,即便是捉拿窃贼, 为何连消息也不能送出去了。
如此,怨声载道谈不上,但大家的情绪明显没那么稳定了。
修仙坊市还好,毕竟大家经营的都是修士用品,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做买卖,但底层的修士起先以为只封个几日,根本没囤积多少修炼资源,等时间越封越久,他们不能出城做任务,也就意味着生计受损,哪怕修士饿不死,但人心浮动、难免影响修行。
倘若城主府有所表示还好,可城主府最近行事颇为疾言厉色,上次还硬抓了三位雍璐山弟子,听说闹得十分不愉快,费了好大劲才将那三位真人安抚下来。
修士都如此,普通百姓就更加拮据一些,毕竟凡人一日三餐不能缺,有些人家早已订好了婚事嫁娶都被迫中止,更有突发白事也不能入土为安,虽然城主府都有所协调和补偿,但为了一颗天品丹药如此大费周折,大家心中都颇有微词。
只是无论多少人请愿,城门却是连半点缝隙都没开过,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仙长们,也是一个都出不去。
这其实很反常,有些住得久了的老人察觉到了,却不敢声张,直到这一日城中忽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传言,说根本没有窃贼偷盗城主府的天品丹药,而是丹香城成为了一座不能出也不能进的囚笼。
有人要丹香城中所有人去死,他们被困住了,此地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岛,谁也救不了他们,因为城中没有任何一个合体期的大能。
这样的言论,起先是没什么人信的,可说的人越来越多,城主府护卫紧急抓人,可怎么抓都抓不完,而也因为城主府如此急切地抑制流言,反而让流言传得越来越广。
及至晚间,整座丹香城人心惶惶,已经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他不想温水煮青蛙了吗?”卞春舟从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而来,这点儿舆论战他一嗅一个准,“他最开始的时候怎么不散播谣言?”
非得等到现在?难道说有什么说头?
闻叙十分赞同春舟的话:“或许,他在削弱城主府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力,你知道为什么历史上所有的皇帝都更喜欢推行愚民政策吗?甚至很多上位者,会将统治百姓称呼为牧民?”
“因为好管理?”
“是的,但同样因为好管理,所以夺取权柄也不需要太过繁琐的方法,只需要破坏城主府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哪怕只是不作为,在伤害到切身利益的情况下,百姓只看得到眼前自己的东西,而不会去顾及一些他们根本考虑不到的存在。”这是眼界的问题,而非是百姓之过。
闻叙心想,杀人攻心,这布阵之人终于图穷见匕,将利刃指向了城主府,他显然是要城主府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还不得好死。
卞春舟细细品了品,心想这绝对是天大的仇恨了,不过还没等他品过味来,城中的流言居然又有了新变化。
“咱们丹香城确实没有合体大能,但老城主当年之所以传位于城主,不就是为了闭关冲击合体期吗?仔细算算,这都有好几十年的时间了,老城主还没进阶成功吗?”
高阶修士当然明白,从化神跨越到合体有多么地困难,但普通百姓不知道啊,甚至底层的修士也不知道如何困难,有些炼气乃至是筑基的修士,对高阶大能修士有种无脑崇拜,特别是老城主风评甚好,许多人都认为她冲击合体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原本大家都在静待好消息,但现在不是丹香城危在旦夕嘛,老城主难道不应该直接突破合体、救大家于水火之中吗?
于是,城中逐渐有人向城主府请愿,渐渐地发展成为去城主府门口跪拜,普通百姓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在强悍的修士手段面前,普通凡人根本没办法左右自己的性命,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们崇拜的强大之人。
如果老城主是个神修,或许这份强大的愿力还有一点助力,但丹香城以丹闻名,对于丹修来讲,突破合体期不仅需要修为的水到渠成,更需要一些丹道上更为独一无二的见解,就像剑修对于剑的认知一样。
“这是直接把老城主架在火上烤啊。”而且还是大火猛烤,不加孜然那种,卞春舟心中纳罕,“城主府都不出来安抚一下百姓们的情绪吗?”
闻叙心想,修士对着普通人,本质上都是带着傲慢的,鲜少有人会像春舟一样对每个人都平等视之,那位传闻中闭关修炼的老城主肯定不会为了普通百姓的请愿就随便贸然突破,至于民怨……其实到了如今,安不安抚已经不太重要了。
“诶,有人出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出来的却只是个元婴修士,虽然语气和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老城主闭死关,对城中情况并不知情,且丹香城被锁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一旦抓到窃贼,城主府会第一时间打开城门。
这话信的人当然有,也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但……修士都知道,哪怕是闭死关,修士也不可能毫无感知能力,老城主这是进阶合体无望了吧。
于是没过几日,人心继续发酵,渐渐地甚至传起了老城主早已陨落、无人再可挽救丹香城的悲戚传言。
卞春舟明显感觉到,最近几日的丹香城街头萧条了不少,就连雍璐山驻地的外门弟子也一脸忧心忡忡地问他,是不是丹香城真的不好了?
“别太担心,至少你现在还活着,对吧?”
该外门弟子一脸苦涩,还以为分到丹香城是走了大运,却没想到是大运即大悲啊,他其实才走马上任没几年来着:“师叔,您也联系不上宗门吗?”
卞春舟想了想,开口:“其实联系过一次。”
“那宗门可有派人来救援?”
“嗯,所以别太绝望,做好分内事就行。”
安慰完小弟子,卞春舟决定去时府找时师兄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打探一下城主府到底什么情况,不过还没等他踏出门,一阵天旋地转席卷而来。
“地震了?”
“不是。”
卞春舟扭头,看到面色凝重的闻叙叙:“那是咋了?”
“你没发现吗?那是雷劫。”
被封锁的一月间,闻叙并未见过任何人渡劫,他还以为是丹阵之中,雷劫无法落下的原因,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丹香城纯粹是无人渡雷劫而已。
只是三人到底眼界有限,看不透这是何等修为的修士要渡什么劫。但丹香城外,刚刚赶到的承微和雾山就眼尖许多了。
“哟,丹香城有救世主了。”
雾山却没有承微如此乐观:“据我所知,丹香城能渡合体劫的,只有从前的老城主沈悦一人。”
他曾经见过沈悦,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丹修,所炼制的丹药颇有巧思,曾经在坊间拍出过天价,不过他们三人行走世间,鲜少依赖丹药,所以也没打过太深的交道。
“沈悦?她啊,那玄了。”
说起来,沈悦的年纪比君照影还大上不少,当年君照影还未进阶合体,这位沈大师可会拿腔拿调,处处与君照影攀比,姓君的倒不在意,但这位都退位让贤做到老城主了还未进阶合体,想来是还想不开呢。
“听闻她知道姓君的进阶合体后,气得把炼制了好几年的天品丹药都给炸了。”
雾山:……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调侃这个?你难道不应该祈盼奇迹发生,沈悦进阶合体成功吗?
“雾山,你得清楚,修仙界的奇迹,一般不会顺应你我的心思。”
第340章 偷来
修行越往上, 修士对于渡劫的态度只会越来越谨慎,虽然渡劫失败不一定会陨落于雷劫之下,但很少会有人二渡雷劫成功的。
加上修士寿数绵长, 越往上修行,修士的胆魄只会越来越“谨慎”,承微曾经坦言,这世上的许多化神其实都有成功渡劫合体的可能性, 但因为害怕失败、踌躇不定,非要等到寿数将尽才去尝试渡劫, 到这种时刻,进取心被消磨的化神尊者们已经不太受天道待见了。
说到底,还是合体雷劫盛名在外,太让人胆寒。
“开始了。”
就像承微说的那样,丹香城虽也被阵法完全封锁,但它依旧屹立在海滨之畔, 这几日因为连绵阴雨,整座城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 看着与正常的城池没什么区别, 但只要用灵力试探,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探查不得。
这个封锁阵法非常稳固, 以雾山的眼力, 这几乎是一套死阵,似乎是生怕有人找到一丝生门从而形成突破口,所以干脆直接封死了,根本没想过再解除的可能。
要么暴力破坏,要么就是支持阵法运作的力量枯竭, 没有第三种可能破开。
雾山作为合体修士,如果全力出手,当然可以轻松将这个丹阵直接击碎,但击碎的同时,城中所有的生灵也会受到无可挽回的冲击,起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死伤率,是谁都无法承受的后果。
如果其他三座城池都是这种封锁阵法,那实在是没什么必要用遮掩的迷阵啊?除非,丹香城在布阵者眼中,有着独一无二的价值和地位。
“她这个起手雷劫,就有些危险。”
雾山轻哼一声:“你就不能稍微想她点好,至少她如今能够成功,那我们就不用操心丹香城百姓的安危了。”
承微一向是一条实话实说的龙:“可惜我长眼睛了,自欺欺人没意思。”
大陆上每天都有人在渡筑基劫,但合体雷劫却是少之又少,一般因为雷劫过于声势浩大,化神巅峰的尊者都会提前找好渡劫的地点,一般都是无人的开阔地带,像是这种直接在城中渡劫的,确实很少见。
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竟是有人在渡合体劫。
修士渡雷劫,是从金丹开始的,金丹一般是三道雷,元婴六道,化神九道,而上面的合体则有足足三九二十七道,再往上的渡劫期,则有六九五十四道,而传闻中的飞升雷劫,则需要承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加身,才能蜕变凡骨、得成仙人之身。
但上一个飞升成功的记录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甚至六九雷劫也很少出现,许多人都是等到第十道雷出现,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化神巅峰在渡劫。
当所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时,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屏息等待着奇迹的发生,或许他们即将要见证一位合体神尊的诞生。
但很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当第二十道雷劫落下时,那劫云之下的修士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力竭之相,须知道接下来还有七道雷劫,且每一道的力量都比前一道更强,以承微看来,天道此次雷劫的力量已经很收着了,须知道当初他渡雷劫那会儿,那雷电粗得比他的头还要大,完全是奔着要他陨落的目的来的。
可他就是命硬,硬是撑了下来,如果让他来渡这沈悦的雷劫,他可能早就已经轻松渡完了。真是,龙比人,天道果然不疼龙。
“她这样居然都要撑不住了?”雾山看得直皱眉,沈悦的实力再不济,也不可能弱到这种程度,她是不是遭了什么暗算?仔细想想,沈悦也并不是为了百姓就冒险渡劫之人,城中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她不行了。”
随着承微的判断落下,远处黑沉天空中的紫电照亮了半方天空,亮得叫人心慌,而雷劫之下的修士却似乎没了反应,根本没有任何的对抗措施。
须知道,这才第二十三道雷劫。
雾山哀叹一声,心里也明白这场仓促的渡劫将以失败告终,甚至说以沈悦的陨落作为收尾。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数道雷劫落得飞快,渡劫的人却全无任何反手之力,在这样可怖的力量之下,几乎没有化神修士能够存活下来。
沉默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城外的人还好,而对于城内的人来讲,这无疑加重了他们心头的绝望。
老城主渡劫失败了,无人再可挽救丹香城。
如此一来,哪怕城主府和城中世家再如何控制人心,人心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溃散,须知道就在几天之前,整座城还生机勃勃,转眼之间就萧瑟不已,普通人只能静静地等死,但修士不愿意,或许是有人散播了出海或有生路的传闻,现在海边几乎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数以万计的修士拥到海边、或租或抢,打破头了也要出海,秩序在一点点地崩溃,大家都想活命,求生已经渐渐成为了丹香城中的主旋律。
而也因为秩序的崩坏,逐渐有人因此死去,普通人上求无门、多数只能无奈在家等死,但修士拥有超凡力量,街上不断有铺子被打砸,资源的争夺让人陷入无限的争斗,甚至还有人混在其中浑水摸鱼,整座城都乱了起来。
不过也因为暴乱,掩藏在丹香城之下的好几个迷阵井眼被误打误撞暴露出来,而也因为井眼越来越多,城主府本就因为老城主陨落一事人心涣散,此刻已经无力控制全局,加上城中世家各怀鬼胎,可以说现在整座丹香城已经成为了一盘散沙。
雍璐山驻地虽还没有被波及到,但一旦失去秩序,被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
“三位师叔,我们是不是应当出海逃生?”
“出海不一定有出路,先开启驻地的防御阵法,万事有我们在。”
情况坏得太快了,当然里面没有人在推波助澜,闻叙是不相信的,之前一个月的风平浪静就像是蓄力期一样,如今风浪迭起,他们身在局中,只能做到随波逐流。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卞春舟刚想问是谁,门外就传来了时师兄的声音:“是我。”
时师兄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来了?难道是时家待不下去了?
卞春舟伸手给人开门,却见时师兄一身狼狈,不过脸上还是那股云淡风轻的笑容:“麻烦师弟给我开门了,刚刚我把监视我的三双眼睛宰了,费了些手段。”
卞春舟:……您这话,说得让人顿感清凉啊。
“出什么事了?”
时易见很快被扶到内屋坐下,他只是有些力竭,重伤倒是没有,就是暴露了徒手画符的能力:“我偷了时家的炼丹秘诀。”
……好家伙,刚刚开门接了个祸害进来。
“你偷这个做什么?”他们几个包括时师兄,可都不会炼丹啊。
时易见倒是很懂得分享精神,直接就将偷来的秘诀分享出去:“你看过就知道了,这其实……别见外嘛,看看又没什么的。”
那就看看?
等三人围过去看了一眼,登时倒抽三口冷气,就连不太动脑子的陈最都能明白这套秘诀十分之奥妙,这显然不是完全的炼丹法门啊。
“看出来了吧,以时家的底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传承,但这份传承并不完全,我想……定也是时家从别处偷来的。”时易见说着,笑了一下,“所以我这个叫……以牙还牙。”
……好一个以牙还牙啊。
“考虑到现在丹香城的特殊情况,我想这可能与传闻中的丹赤一族有关。”时易见在时家潜伏数日,没找到半点儿丹赤一族的记录,但师弟跟他说过,丹赤一族的丹阵是从神农氏的残卷传承之中悟出来的,它本来就是一种衍生产物。
“而且,我发现这套炼丹法诀,火灵根用确实可行,但似乎水灵根更为融合一些,卞师弟,你是水火灵根,不妨可以验证一番?”
卞春舟指了指自己:“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不是学了徒手画符,这跟徒手画符没有任何区别。”
啊?那他试试?
卞春舟对上炯炯有神的三双大眼睛,然后开始动手实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单用水或者是单用火,没有水火并用来得顺畅。
“原来如此,它或许本该就是水火共用的。”时易见拍了拍手,迅速誊抄了一份玉简递过去,相当大方地开口,“那这个就送给三位了,三位来丹香城也没什么招待,这就当做是一些地主之谊吧。”
好一个地主之谊啊,这玉简有点烫手。
一直沉默的闻叙终于开口:“城主府如今情况如何?”
时易见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开口:“我等下就得离开,刚刚杀人的时候,我从那跟踪我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小师叔祖感不感兴趣?”
“什么?”
“据说,在丹香城没有封锁之前,城主找天机大师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一个时姓水灵根修士会成为丹香城的福祉。”
卞春舟:……这不会是什么冒牌货吧?你们丹香城城主连这种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