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里……是特异点！？”
灵子转移结束,藤丸立香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特异点内部这幅显得有些过分热闹的景象——在被迦勒底测定为会对人类史造成重大影响的特异点中，除却吉尔伽美什王的乌鲁克城之外，她并未在其他的特异点里见过这样热闹的情形。
同行的从者们也大都神色严肃——毕竟谁也不知道,在特异点光鲜亮丽的表面下,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异变。
“……和迦勒底的通讯又断掉了。”藤丸立香检查了一下通讯,不出所料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和管制室失联了，“我已经快习惯每次进特异点都会断掉通讯的情况了——先不管通讯的问题，大家有观察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气氛不对劲。”冲田总司握紧了身侧的刀柄,锐利的目光直直切进周围的人群之中, “看上去明明该是在举办祭典的场景,但是……我感觉这里很危险,就像战场一样——我什至会怀疑我的脚底就踩着好几具尸体。”
“就算是万圣节的涉谷会*有游客游行,人数也太多了一点。”安倍晴明把手揣进宽大的衣袖里，蓝色的眼睛将整个涉谷区的情形收入眼中，“千里眼目前没看到什么异常——倒不如说我看到的部分里,唯一能被称之为异常的部分，就只有这里过多的人数。”
“毕竟，我的战斗直觉是比不过那边的天才剑士的。”
“此外,我不建议Master和过去一样向特异点内部的当地人打听消息。”卫宫跟在安倍晴明后面补充提醒，一边把众人往更隐蔽的角落里拦了拦，“至少我不赞成Master在我们面前的这群人里打听消息。”
“这些人很不对劲, 或者说——”
“不是活人。”藤丸立香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群, 笃定地做出了判断，“我们等一等再行动——至少不能直接陷进这些活死人里。特异点内现在的时间是八点……我们等八点半再开始行动，事前侦查的工作就拜托卫宫先生了。”
红色的Archer变成金色的灵子, 潜入几乎填满了整个涉谷的人群，开始收集特异点的有关情报。
时钟的指针缓缓走到了八点半——
特异点内部的异变也在这一刻发生。
挤满了涉谷的活死人群的某一角发生了巨大的骚动, 却很快就彻底没了声息——就像夏天夜晚转瞬即逝的花火一样。
而对于迦勒底探索小队而言，涉谷发生的异变则毫无疑问是宣告行动开始的信号——冲田总司毫无疑问冲在前面，为藤丸立香开辟出最快通往异变发生地点的道路；安倍晴明落在最后，像灵巧的狐狸一样轻松穿过人群，顺手为同伴们叠上提升移动速度的阴阳术。
卫宫在发生异变的地点解除灵子化，显出身形开始检查彻底倒下不再动弹的这一片活死人。
“卫宫先生！！！”
比藤丸立香本人更先一步到达卫宫身边的是她的声音——身经百战的御主没等从者回报现场的检查结果，只略略扫过一眼，便已严肃地皱起了眉。
“这可是比单纯的活死人更糟糕的状况啊……”
“死亡时间不能算久，但也不能算短。”蹲在一具尸体旁边的冲田总司站起身来，握紧了身侧的菊一文字则宗，“尸体上致死的伤口大多是近似于冷兵器一类——刀剑造成的伤口。Master，有结论了吗？”
“刀剑类的推测暂且保留——毕竟是2018年，废刀令已经推行了142年……至少在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能做到用刀剑造成这样的伤亡结果。”藤丸立香伸出手去触碰尸体身上巨大的伤口，“我认为应当是非人类造成的——举个例子，比如鬼之爪。”
“而且，考虑到之前的情况——我认为杀死民众的凶手和导致特异点形成的家伙可能不是一伙的。”
“魔偶……是这个意思吧， Master ？”安倍晴明随手烧掉一张符纸，让魔力的丝线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前的人群应当几乎全部由这种以尸体为原材料构成的魔偶组成——假设圣杯持有者是想要杀死所有人，那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涉谷区就不应该是半个小时之前的那个模样。”
——如果要杀光所有人，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把尸体变成魔偶来粉饰太平？
“……对于幕后主谋来说，人群的存在是必须的。”藤丸立香瞥了安倍晴明一眼，看到她并没有准备再说些什么，就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整理下去，“我记得埃尔梅罗二世老师曾经说过，对于冠位从者来说——不论是哪一位……”
“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是最强的。”
——除了敌人之外的任何一个存在进入战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累赘以及负担……还有限制。
“这种说法也能套用到别的世界里。”卫宫靠在墙边，想起另一个黑色的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所谓最强，立于金字塔顶点之类的家伙——都是这样的存在，除非遇到天克他们的对手。我猜圣杯持有者是个和杀生院祈荒一样的麻烦家伙。”
“应该不会有杀生院那么麻烦。”安倍晴明眨了眨眼，抬手指向远处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的魔偶，“活人才麻烦，死人和魔偶处理起来都很简单——事实上，虽然说是魔偶，但这些家伙更接近阴阳术中的式神……啧，好没品味的家伙。”
冲田总司：“接下来要怎么做， Master ？”
“既然涉谷区的人群是为了限制某个人而存在的——”藤丸立香看向安倍晴明所指的方向，却发现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已经没有再站着的魔偶了，“那么这个特异点内必定存在清楚情况且和我们目标一致的人！！！”
鼓掌的声音在死寂的涉谷街道中响起——
三个从者立刻把藤丸立香围到中心，严阵以待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岩永琴子——是妖怪、鬼怪、鬼神、魔、物怪、幽灵……总而言之，是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怪异们的智慧之神。”自称为怪异们的智慧之神的少女提起裙角露出左腿的义肢，又撑开眼睑，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右眼，“本次是接受了怪异们的委托而来到涉谷……”
“存在复合神性反应——判断为石长姬、久延毗古。”安倍晴明错开落在岩永琴子身上的视线，艰难地保持住严肃的语调，“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智慧之神的话，那家伙并不会准备这么大的阵仗吧？”
“仅仅……？”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岩永琴子就回答了安倍晴明的提问。
“当然了，毕竟公主殿下可不应该在第一时间上前线——更何况我是智慧之神。”岩永琴子放下裙角，松开自己的眼睑，轻松地支着手杖转了个圈，“这次委托需要处理的对象威胁到了大家的生存安全——如果正面进行战斗的话，想必我也赢不过那家伙。”
“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个日子！”
岩永琴子笑着拍手，对四人歪了歪头。
“……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趁这家伙和他的敌人战斗的时候，帮助他的敌人战胜他吧。”卫宫把视线的落点移到岩永琴子身后的阴影里，“这位公主殿下，既然您做出了开诚布公交谈的姿态，那为什么不请阴影里的那一位也上前来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 ！
安倍晴明的视线紧紧锁定着卫宫指出的那块阴影，却没注意到自己正因为看到了那里，而出现了无法克制的颤抖。
藤丸立香先一步注意到了安倍晴明的异常——她扯了扯冲田总司的羽织，示意Saber挡住正在发抖的Alterego；然后，藤丸立香也朝那片阴影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一个……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成年男性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在岩永琴子的身后站定——
“我就说会被他们发现的。”
“学——长！！！”岩永琴子当场转过身就朝那人大喊，“不是已经说过了要等我叫你的时候你才能出来吗！？真是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学长总是不听我的安排——”
“不，我说——不是都已经被对面发现了吗……”
——会被杀掉的。
被藤丸立香拉到身后挡住的安倍晴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明明看起来是个十分纤弱的男性。”冲田总司看了眼不住颤抖的安倍晴明，又看看对面，最后还是把没说出口的那些话语彻底咽了回去。
“不，我有个想法。”藤丸立香缓慢地眨动双眼，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被某位持有直死之魔眼的从者随口提起的过去，“你们应该还记得她的持有技能是从混血特化而来的白狐之子吧？我怀疑对面那家伙是和式、浅上藤乃的家族一样的存在……不，严格来说，这种程度的威慑效果……”
“更接近的应该是已经覆灭了的七夜家。”
“咳，失礼了。”岩永琴子清了清嗓子，示意先前的这段争吵已经告一段落，“嘛，确实，既然要寻求合作，那就必须要开诚布公——那，就由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学长。”
“学长的名字是樱川九郎——啊，你们那边是有怪异存在吗？”岩永琴子歪了歪头，注意到被三人挡住的安倍晴明，“如果是怪异的话，因为看到九郎学长而感到恐惧也无可厚非。毕竟，九郎前辈在过去可是——”
“吃掉了两种妖怪，而且是饱餐一顿。”
第32章
“那么,接下来，让我听听你们的诚意吧。”
岩永琴子将手杖竖在身前，目光明确地落到了藤丸立香的身上。
藤丸立香走出从者们的保护圈站定, 向岩永琴子展示自己手背上鲜红的令咒——
“我们来自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菲尼斯·迦勒底是为了能够使人类历史能悠久而又强韧地延续下去, 集聚了各领域的研究者的研究所兼观测所；是为了防止人类灭绝『Bad End』, 各国共同建立的特务机构。”
“我们观测到2018年10月31日，日本涉谷发生异变，变异成为会导致人理灭绝的特异点。”藤丸立香直直地看着岩永琴子, “于是迦勒底派遣调查队进入特异点——调查特异点成因,并消除特异点的存在,进行人理存续的保障。”
“迦勒底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能够使人类历史悠久而又强韧地延续下去。”
在基本的信息交换结束之后，岩永琴子和樱川九郎加入了迦勒底的特异点探索小队，作为当地向导为四人介绍涉谷特异点的情况。
“正如你们之前所推测的一样,涉谷的战场是为了另一个人准备的。”岩永琴子走在最前，带着众人绕过堆积成山的尸体，“奇怪,我记得今天涉谷应该没有这么多人才对……咳，说回之前的内容。”
“涉谷的战场，是为了某一位最强准备的。”
这个世界里存在着非人类的存在,妖怪、鬼怪、鬼神、魔、物怪、幽灵——但是,还有一类未曾被提及的非人类存在着。
他们不属于怪异的分类，天然对人类抱有恶意，故而不在“智慧之神”岩永琴子平衡的范围之内——这就是诅咒, 咒灵。
——他们从人类源源不断的恐惧中诞生，无法被彻底消灭。
但是人类中也有能够祓除咒灵的存在——那就是咒术师。
“嘛,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咒术师大概会和神官、巫女、还有阴阳师之类混淆。”岩永琴子在一具奇形怪状的尸体前停下脚步，任由缓慢渗出的鲜血浸上她的鞋子，“毕竟都是处理非人类相关事务的职业——不过咒术师之外的存在只会处理怪异，而咒术师只会祓除咒灵……”
“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争斗，是不死不休的。”
“这部分是最基础的前情提要。”岩永琴子回过头看了藤丸立香一眼，“你们迦勒底的魔术师——”
“我们是研究所兼观测所，专业可从来都不是战斗相关——现在这个场面也不过只是赶鸭子上架罢了。”藤丸立香很好地学会了医疗部负责人在过去的发言，笑眯眯地隐藏了已经发生在迦勒底的那些过去，“不过，我们迦勒底比起正统的魔术师，已经更接近于是魔术使了。”
“魔术师究其一生都在研究自己的学说——啊，简单来说就是疯狂学者那一类的生物。”
“而魔术使只是使用魔术让自己的生活获得便利的家伙罢了。”
“也就是优秀的魔术师不一定擅长战斗吗……”岩永琴子很好地读懂了藤丸立香的未尽之意，“总而言之，我接受委托的原因是因为某位诅咒师带领咒灵威胁到了怪异们的正常生存——我是为了维持人类与怪异间的平衡出现在这里的。”
“而诅咒师和咒灵并不知道我来到了涉谷，他们在涉谷准备的战场，是为了限制咒术师——在这个时代里唯一的最强而准备的。”
进入涉谷地铁站内，比外面更多的断臂残肢和血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你说要维持人类与怪异间的平衡……”安倍晴明已经习惯了樱川九郎的存在，冷静地打量着四周墙壁上的血迹，“那你一般是用什么方式去维持这份平衡的？我是说，你要怎么在普通人眼中，塑造一个不存在非人类的世界？”
“总而言之是编故事。”回答了这个问题的却是樱川九郎，“不管给出来的故事比起非人类所造成的真实情况来说有多离奇——只要作为当事人的普通人相信了那个说法就可以。因为有很多怪异，正是因为人类的想象而存在于世的。”
“嘛，不过那种家伙是打破平衡的惯犯。”岩永琴子摊了摊手，踏上向下的楼梯，“我不需要我的故事合理，我只需要他们相信非人类并不存在。而诅咒师和咒术师都是在这个范围之外的人群——这一类大部分是当面谈话……”
“不过，这次的那个家伙——我的任务是去惩罚他。”
“以及，回收他手中的封印类型咒具——狱门疆。”
“他自身的存在和这个咒具都威胁到了怪异们的生存空间——这是不被允许的。”岩永琴子探出头看了眼更深处的景象，“底下被断电了吗？一片漆黑啊。怪异不会去威胁人类的生存，所以相应地，除非怪异造成了重大危害——人类不得影响本就存在于此的怪异的生活。”
“严格来说，那家伙已经伤害了好几个怪异了。我想想……大概只有魔这个分类还没有被伤害过吧。”
“那不就是几乎全部伤害过了吗！！！”
众人一路通畅地来到了地下五层——这里是岩永琴子预计中的正式战场地点。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与众人的想象完全不同——这里不仅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就连岩永琴子确信会在这里的那位咒术界的最强也没有出现。
这里甚至干净得和楼上截然不同，简直就像一个刚刚建设完成的新站一样。
然而——
“狱门疆。”
“那是一个封印。”
岩永琴子和安倍晴明同时开口。
众人看向两人一起指出的方向，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和地铁站格格不入的正方体躺在崭新的白色站台上。
“狱门疆是被称呼为活结界的源信和尚在圆寂后遗留的肉身所化成的咒物。”岩永琴子在到达地下五层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停下脚步，“这世上没有狱门疆封印不了的东西——我接触到的咒术师是那么说的。”
“狱门疆……这个封印，看状态——应当已经完成了这一次的封印。”安倍晴明回过头看了眼藤丸立香，“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个封印被激活了，现在正在运转状态中——但里面封印了什么这件事情，无法确定。”
“现场太干净了——更何况我并不是那几个能看到过去的家伙，对于那个封印，我也只能了解到这一步为止。”
“你的眼睛？”岩永琴子下意识偏过头去打量安倍晴明，“说起来，我现在才注意到——”
“你，和那个咒术师的最强，好像长得一模一样啊。”
“哈？”
“……因为我们知道的有关那个咒术界最强的介绍只有一句。”樱川九郎当机立断把岩永琴子拽到后面，“因为六眼的影响，天生就是白发蓝眼。”
“不，有关这个方面的话，我就稍微做出一些补充好了。”藤丸立香清了清嗓子，同样把安倍晴明拖到后面，“迦勒底遵循魔术协会的隐匿守则——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除迦勒底成员以外的他人面前。”
“这也是之前我没有向你们介绍其他人的原因。”
“但是，为了探索特异点，保障人理的存续，我们需要足够的战力——于是我们选择了那些被铭刻在人理之上的英雄。”
“那就是英灵——即是其丰功伟绩在死后留为传说，已成信仰对象的英雄所变成的存在。当然，实际上不存在的那些神话、传说等里面的英雄，只要聚集了足够的信仰，那可以作为英灵存在。”
“英灵召唤——在这方面的技术，迦勒底已经魔术协会相关机构里最专业的那一个了。”藤丸立香看了安倍晴明一眼，让开一步，“事实上，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经由英灵召唤技术召唤现界的英灵——只有我才是唯一的生者，唯一的迦勒底在编人员。”
“至于她的名字，就让她自己来和你们说吧。”
一张符纸剪成的小纸人式神轻飘飘地从众人眼前飞过，落到了地下五层的站台上向着狱门疆所在的位置走去——安倍晴明伸手从袖子里拿出全新的一叠纸人，对着岩永琴子和樱川九郎笑了起来。
“Master把自我介绍的机会交给我自己了吗？”安倍晴明看了眼站在身边的藤丸立香，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用稍微正式一点的方式才比较好吧？”
安倍晴明打开折扇挡在面前，垂下目光——
“初次见面，怪异们的公主殿下。 Servant Caster ，自千年之前的平安京而来……名字的话……嗯，芦屋道满，请这么称呼我。拿手的阴阳术是对纸人式神的役使——不过除此之外，我和大部分的Caster一样，都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家伙哦。”
“芦屋道满……？”岩永琴子看看樱川九郎又看看安倍晴明，“不，难道不应该是安倍晴明吗？毕竟芦屋道满可没什么和非人类有血缘关系的传说——安倍晴明在这方面可是有着非常知名的白狐之子的传说啊。”
“而且你之前都被九郎学长吓成那个样子了……”
“……啊，真是的，要是普通的魔术师的话起码要到宝具真名解放的时候才会看出来有问题吧！？”安倍晴明收起折扇朝藤丸立香抱怨，“那家伙真的很恐怖——不过前面确实是骗人的哦。”
“我的真名是安倍晴明，是日本历史上最强大的阴阳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没有人能超越我的存在。”
第33章
“五条悟！让五条悟过来！！！”
“快把五条悟找过来！！！”
“五条是谁？”
“不知道！但有人说不找来他我们就出不去！！！”
“快点让五条悟过来！！！”
时钟的指针走到了八点——
“……诶？”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这里……是涉谷特异点？”
唤回藤丸立香注意力的是樱发Saber抽刀出鞘的声音——冲田总司神色警惕地将菊一文字则宗横在身前，把御主挡到自己的身后。
——这个特异点中,正弥漫着对于冲田总司来说无比熟悉的气味。
——浓烈的血腥味将新选组的一番队队长彻底包裹。
“ Master,冲田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安倍晴明平静地合上折扇,打量了四周一圈，最终选择询问卫宫，“ Archer,附近有合适说话的地方吗？”
“冲田。”卫宫拍了拍冲田总司的肩膀, 示意过度紧绷的Saber放松下来, “我们先换个地方说话——我刚刚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冲田总司抿了抿唇,收起菊一文字则宗,跟着卫宫开始转移地点。
四人来到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一边观察外面的人群，一边询问冲田总司之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表现得那么警惕。
“……有血腥味。”在生前杀过许多人的冷酷杀人者靠在墙边, 缓慢地回答了来自御主的提问，“涉谷有很浓烈的血腥味——就像有无数人死在了这了一样。我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那股像是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血腥味？”藤丸立香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迅速地向另外两位从者了解情况，“你们两个有注意到这个特异点的异常吗？”
“暂时没有。”卫宫摇了摇头，“但我并没有闻到如冲田所描述的内容一样的那种浓烈的血腥味。”
“我也没有发现异常。”安倍晴明缓缓摇头, 为藤丸立香提出两种存在的可能性, “关于血腥味，我这边有两种可能的推测——您要听一下吗， Master？”
安倍晴明所提出的第一种可能性——是因为特异点的进入限制。
因为涉谷特异点存在着进入的限制,所以在进入特异点之后，他们被追加了附加的限制——可能是圣杯放大了冲田总司在某一方面的感知,也有可能是削弱了其他人对于这一方面的感知能力。
第二种可能性自然是——血腥味仅仅只是冲田总司的幻觉而已。
毕竟，除了冲田总司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闻到那股血腥味。
“我相信冲田小姐的感知没有被蒙蔽。”藤丸立香看了安倍晴明一眼，走到冲田总司的面前，向冲田总司伸出手，“本次特异点调查行动，以冲田小姐收集到的线索做为决定下一步行动的理由——当然，要是你们注意到了什么异常，也要记得告诉我哦。”
“……我想试试看把血腥味最重的那块区域找出来。”冲田总司开口，看向藤丸立香手里那份之前在路上顺手拿来的涉谷区地图，“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我想先把地面上的建筑探索一遍——或者说，检查一下地表的情况。”
“然后我们再去地铁站。”
四人依次离开先前用来谈话的那个角落，走进了外面填满涉谷的人群之中。
藤丸立香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听到了人们讨论的一些内容——
“诶？没有信号？”
“好奇怪啊，涉谷居然没有信号。”
“涉谷没有信号……？”藤丸立香愣了愣，这才想起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接到来自迦勒底的通讯，“冲田小姐，请稍等一下——啊，又是这样啊。虽说迦勒底使用的是灵子通讯技术，不会因为电波被干涉而导致断联……但断联的次数无论如何都已经出现得太频繁了。”
“这次回去就问问爱迪生先生他们有没有改进灵子通讯的办法好了。灵子通讯失联的概率还是太高了……”
迦勒底的四人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尽可能收集有关这个特异点的信息。
“您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Master ？”安倍晴明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努力挤到藤丸立香的身边，“涉谷……不，这个特异点，有什么地方引起了您的注意吗？”
“其实从前面路过那群在涉谷边缘的游客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个问题了。”藤丸立香看了眼身后的人群，“一般来说，特异点虽然会有地点和时间的坐标，但实质上发生异变的是整个时代——是时间轴上的一点，所以特异点中的当地人很少会表现出想要离开所在地的强烈意愿。”
“但是涉谷特异点里的人却很急迫——尽管这可能和大部分人是来自外地的游客有关，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就像有人强行把他们关在了这里一样。”藤丸立香看到走在最前的冲田总司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冲田小姐？前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没有人。”冲田总司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空旷的路口，“但是，有比其他地方都更明显的血腥味存在。”
“这个路口……”藤丸立香走到冲田总司的身边，在目光触及到某座建筑大楼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网上最经常拍摄的涉谷十字路口吗！？”
然而，过去看起来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空空荡荡，不仅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游客活动后留下的痕迹——甚至整个路口看上去都像是全新的一样，不仅是周围的建筑，就连路口的斑马线上都闪着新漆的白色反光。
“……暂时先在这里停下吧。”藤丸立香皱着眉做出决定，为众人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以这个路口为中心，我想请卫宫先生离开这里去观察人群的情况；冲田小姐和晴明大人就留在这里。这样的话，万一发生异变，我们就可以在第一时间进行应对。”
“我明白了。”卫宫点了点头，正准备灵子化，却又想起了什么，向藤丸立香询问，“有什么需要我特别关注的地方吗， Master ？”
“啊，如果可以的话——请重点关注一下他们在说什么！”藤丸立香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急匆匆地向卫宫说明自己的要求，“这里的人群表现出了异常强烈的想要离开涉谷的意愿——我需要有关这方面的线索！！！”
“了解。”
卫宫对留守的三人挥了挥手，化成金色的灵子混入人群之中。
“既然这边暂时没什么情况，我们不如趁现在整理一下特异点的情况。”安倍晴明看了眼正在试图靠深呼吸来缓和紧绷的神经的冲田总司，用式神把她转过身和藤丸立香面对面，“迦勒底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Master ？”
“联系不上。”藤丸立香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拍了拍冲田总司，“放松一点，冲田小姐——要是一直紧绷着的话，到敌人正式出场的时候，反应可是有可能会跟不上的哦。事实上，关于游客有着想要离开涉谷的强烈意愿这件事情……”
“我倒是有点想问一下晴明大人——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可以限制普通人出入的结界？”藤丸立香望向乌泱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的人海，坐在路边向安倍晴明提问，“虽然我们没有看到结界的存在——但存在因为结界和特异点边界融为一体导致我们无法通过肉眼观察到的可能。”
“……你本来是想等连上通讯直接问那个乐园妖精的吧？”安倍晴明警觉地直直盯着藤丸立香，“既然我就在边上为什么还要等通讯！？”
冲田总司：“不，所以说Master不是在问你吗！？”
安倍晴明：“你这家伙未免也太直线条了一点吧！？”
“而且我本来想等联系上迦勒底再说，也是因为示巴的观测，作为特异点探索的辅助系统来说，效果真的很好啊……”藤丸立香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用示巴总比让卫宫先生四处排查更方便更快——话说回来，晴明大人，结界能做到那样的效果吗？”
“你平时接触的内容主要是西洋魔术吧？”安倍晴明用折扇敲了敲手心，无奈地给藤丸立香开始了临时补课，“西洋魔术和东方魔术还有日本的东洋魔术——一般对普通人是说阴阳术，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结界——这种魔术是把世界分割开的境界线。虽然有着“划分”的意思，可是结界在魔术上是意味着，隔开为内与外之后作用于内侧以及境界线上的效果。
尽管魔术师们的体系各不相同，但是结界魔术的效果却是近乎完全一致的——不同体系间的结界魔术最大的区别就是哪个体系的魔术师最常使用哪一种效果的结界，而因为不同方向的研究所造成的不同的发挥效果。
“……对于西洋的魔术师来说，他们最常使用的结界魔术是作用在境界线上的那种——神代的结界会有效果作用在内侧的，但公元后的魔术师大多只会使用境界线上的结界魔术。”安倍晴明的脚边躺着不少为了给藤丸立香演示结界魔术而倒下的纸人式神，“东方的神代虽然很早就结束了，但东方的魔术师都非常杰出——”
“我这么说好了——假如你要找最优秀的境界线结界魔术师，那么去西欧；如果你要找最优秀的内侧结界魔术师，那么就来日本；如果你需要一个同时数量掌握两种结界的最优秀的魔术师，那么去东方。”
第34章
“……总而言之, 日本的魔术师擅长的是在内侧起效的结界，而非是境界线结界。”安倍晴明看向人群，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要是说在平安京里找擅长境界线结界的魔术师, 那我想整个平安京* 的英灵都会给你提供人选——但这是现代的日本。”
“我不觉得他们能做到这种效果的境界线结界——因为他们不会知道要支付怎样的代价才能使这个魔术成立。”安倍晴明最后简单粗暴地给藤丸立香的想法下达了判决, “除非有个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家伙亲自布置或者亲自指导现代的魔术师每个步骤——”
“不然现在的日本肯定没有任何魔术师能建设起如此庞大的境界线结界。”
“我想去附近的建筑里看看。”藤丸立香站起身来，看向在绚烂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加阴森的崭新大厦，“不会走很远,只不过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想去就去吧,当我知道迦勒底里当过Master的都是那样一群家伙之后,我就知道你也会做出这种行为。”安倍晴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张符咒递给藤丸立香, “带上这个，要是遇到危险的话就烧掉它——有效范围是这个十字路口及附近建筑。”
“超出这个范围的话就没用了。”
“这个是……？”
藤丸立香打量着接到手中的这张符咒，目光停留在符咒中央与令咒相似的那个鲜红图案上——与令咒相似的三划构成,但却不是藤丸立香在记录中见过的任何一个令咒的图案，反而像是一只狐狸的脸。
“随手做的小道具。”安倍晴明笑眯眯地回答了藤丸立香的问题，“是基于圣杯战争的强制命令令咒系统修改出来的反向传送——以防Master遇上什么威胁生命的紧急情况。顺带一提启动后是会回到我的身边,所以起效范围是这个十字路口及周围建筑。”
“请记得不要离开太远哦，Master。”
等到藤丸立香走进最近的大楼里之后，冲田总司终于成功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灵基状态切换为初始状态，随手搁在身边的刀剑也从菊一文字则宗变回加州清光，随后在路边坐了下来。
“您的千里眼真的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吗？”冲田总司偏过头看到安倍晴明在自己身边蹲下,还是没能忍住向阴阳师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者说……阴阳师的直觉那类的东西,也没有被这个特异点触动吗？”
“阴阳师哪里会有直感这种技能啊，又不是不列颠的那些家伙。”安倍晴明虽然吐槽了冲田总司的想法，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开玩笑的——如果你是说幻想种引发事件的那种相关直觉的话……”
“我觉得引发这个特异点的家伙，不是非人类。”安倍晴明抬头看向天上的那半轮月亮，“特异点的现状肯定有非人类的手笔——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借助经验和直觉得出的推测罢了。因为除此之外，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
卫宫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重新恢复实体，看着外面聚集在特异点边缘的人们群情激奋地捶打边界的空气，就好像那里存在着一面墙一样——卫宫看了一半就收回目光，开始整理之前在人群里收集到的那些情报。
“五条悟……”卫宫靠在墙边，下意识地重复这个他在人群里听到过重复次数最多的名字，“涉谷在万圣节最多的就是游客，而能驱使素不相识之人做出同样的行动的只有足够的利益——只有五条悟来了我们才能离开涉谷……呵，真是足够明显的谎言啊。”
——明明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知道五条悟是谁，但他们都做出了同样的行动。
“并没有人承诺只要五条悟来了，他们就可以离开涉谷。而他们仍在传播只有五条悟来了我们才能离开涉谷的说法……”卫宫陷入沉思，“总是把事情往好处想……不对，就算无法离开涉谷也没有多大的影响，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急切！？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吗？”
“也就是说，哪怕这些人本身没有意识到涉谷有威胁他们生命的存在，他们的潜意识也感知到了死亡的临近。”
卫宫惋惜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找藤丸立香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涉谷的人群，却和另一个自己过去记忆中的景象重叠了起来。
“杀生院……祈荒！？”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枪声，倒下的人全部都是无辜之人——卫宫甚至在那段记忆里看到了过去在养父去世后代为监护自己的监护人——然而，簇拥在那个近乎圣人一般的女性身边的信徒，没有一个能获得幸免，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卫宫看着那个扭曲了自身信念，将周围的无辜者屠戮一空，才获得了杀死杀生院祈荒机会的，另一个自己——他想起了在过去的某一个月圆之夜，养父坐在门前和他说过的那一段话。
那时的他还有着不会走向这两个未来的可能性——然而作为英灵，两个英灵卫宫的一切都已经被英灵座定格。
甚至在迦勒底里，凑齐了整个卫宫家——虽然并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亲人，但总归有着相似之处，故而他们之间一向相处得不错。
在那一夜，他的养父突然向他提起了自己过去的梦想。
——我小的时候，曾经向往着成为正义的伙伴。
——不过，很遗憾，因为英雄是有保质期的，所以我放弃了。
——因为，在长大成人之后，就算不上是英雄了。
——要是我能更早一点注意到这个事实就好了啊。
那时，年幼的他是这么说的——
“啊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是啊，真的是没办法啊。”养父在赞成了他的话语之后，看向那轮在记忆中显得有些过分明亮的圆月，无奈地叹息着，“真是漂亮的明月啊。”
在那之后，就是除了卫宫·Alter之外，所有的卫宫都不会忘记的内容了——那是他们的梦想的起源，是一切的最初，是在最后让两个英灵卫宫走向不同道路的，最重要的原因。
——嗯，正因为没办法，所以就由我来替老爹当吧。
——老爹是大人，所以没戏了，但我还能当吧？
——所以说，老爹的梦想，就交给我吧。
所以，当卫宫看到那个浑身都沾满了无辜之人鲜血的另一个自己的时候，他只是这么想——啊啊，原来老爹说英雄是有保质期的，是这个原因啊。
污染了圣杯的此世全部之恶曾经给出过一种完全否定养父梦想的，实现那个愿望的路径——在迦勒底的记录中，卫宫曾经看到有关那次圣杯战争的记录。
其中，圣杯实现养父愿望的预设也被记录了下来——牺牲少数人，救下多数人；变成杀死少数人，救下多数人；最后变成杀掉的人是多数，而活下来的人是少数。
而身为成为了英灵的卫宫，他更清楚地知道——英灵卫宫和人类还有普通的英灵都不一样，他们是抑止力的守护者，他们被抑止力选择不是为了拯救人类，只是为了守护人理。
虽然人理必须基于人类的存续才能延续，但是——为了守护人理而杀人，这种行为是被抑止力所许可的。
被杀的人不限于会威胁到人理的存在——只要最终危害源被清除，那么过程中杀了多少人都不在抑止力会管束的范围之内。
卫宫·Alter，正是从扭曲了自身最初的信念的那一刻开始，彻底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执行者——只要是为了保护人理，杀死再多的人都不会让那家伙手中的双枪发生颤抖。
某种意义上，卫宫·Alter才是更接近养父的那个卫宫。
——他们都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只不过卫宫· Alter彻底扭曲了自己存在的根本信念，以至于完全变成了残酷的执行者；而养父卫宫切嗣，至少在过去，无论他杀过多少人，他仍旧怀抱着那天真得如同白日梦一般的，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的理想——这就是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
然后卫宫看着另一个自己，跨过尸山血海来到那位甚至都还没有变成Beast幼体的女性面前，举起了枪。
枪声响了起来——那段有关记忆的梦境就到此为止，之后得益于梅林对藤丸立香梦境附加的加护，也再没有出现在卫宫的梦境里。
“如果是立香的话，这种时候大概会这么说吧——想点好的，至少这里不会有人类恶出现。”卫宫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无奈地笑了起来，“确实，晴明大人没有观察到异常——这点至少说明特异点内不存在可能变生为人类恶的家伙。”
“再说了，簇拥在杀生院祈荒身边的都是那女人的信徒——而涉谷特异点中的人群只是普通游客……”卫宫望着天上的月亮，缓缓地呼了口气，“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恶徒呢——用普通人来给自己当做护盾……哈，还真是卑劣的家伙才能想出来的办法。”
“嘛，不过情报量现在应该已经足够立香对涉谷的现状做出判断了。”卫宫正准备变成灵子回到十字路口，却突然发现周围出现了异变，“人群里出现了骚动……？等等，月亮的颜色变了！？”
在涉谷特异点中，与人群中的骚动同时出现的变化——是挂在天上的那半轮月亮，一点一点变成了血红的圆月。
而之前只有冲田总司闻到过的浓烈的血腥味，也在同一时间包围了卫宫。
第35章
“首先就从这栋大楼开始探索好了。”
藤丸立香把符咒小心地放进协会制服的口袋里,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迦勒底众人事前为她准备好的符文石捏在手里，踏进了眼前这栋黑黢黢的大楼。
——地下是绝对不能再一个人去的。
并非是因为不能远离从者独自行动，而是基于重建世界准备的框架——藤丸立香是救世主, 也是这重建世界的框架中代表『人』的一角。
——人不可登上天空『天国』, 也不可深入地下『冥界』。因为人只是人而已。
“『天』『地』『人』——大部分人都会习惯用这个顺序, 然而在事实上，『人』居于『天』与『地』的中间，是这三者中最绝对的核心。”
那是过去在图书室中的某一日——迦勒底已经开始漂流, 然而重建世界的事情尚且没有半点眉目的时候。
就在那样的一天里, 图书室里偶然地凑齐了藤丸立香、基尔什塔利亚和兰瑟梅罗三人。
第一个提起那个早已被放弃的调律魔术的人是基尔什塔利亚——他过去是在那个调律魔术中代表星海『天』的一角, 早在奥尔加玛丽成为迦勒底的所长之前, 就已完成了调律魔术对应的改造。
“不过, 『天』与『地』是在2012年的年初就同步完成了调律。”基尔什塔利亚在藤丸立香的面前，笑着把随手拿来的两本书垂直拉开距离，“『天』与『地』分离,才能成为真正的天与地。”
就像在希腊和东方的神话里，都不约而同地有撑起天空使天与地分离的巨人一样——天空不会落到地面，是因为有巨人支撑；而随着神秘的衰退,巨人和神明一起在地表消失，人类用属于人类的方式撑起了这片天空。
“……但不论是巨人还是人类，就其结果而言, 都可以视作『人』。”基尔什塔利亚拿来新的书籍竖在之前当做天与地的两本书中间, “正是因为『人』分开了『天』与『地』，所以只有在『人』出现之后，『天』与『地』才能共存。”
“不过,换个角度看的话，调律失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呢。”藤丸立香笑着伸手从基尔什塔利亚拿来的书里抽走一本讲述星座神话的书,看了眼坐在对面仍在为抑止力遗留的课题烦恼的兰瑟梅罗，“假设调律魔术没有失败的话，只要我离开迦勒底，你们两个就总有一个人不能待在管制室。”
“这就造成劳动力的浪费了啊，基尔什塔利亚前辈。”
“说得也是。”基尔什塔利亚失笑，目光触及兰瑟梅罗放在一旁的参考文献，“Lord，还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吗？虽然我有想到重建世界的课题不可能简单，但……”
“你们两个，前面在说什么？”兰瑟梅罗终于把目光从工作平板上移开，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不好意思，前面在忙着和阿其曼讨论他提出的那套方案的可行性——啊呀，藤丸，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吉尔伽美什王曾经说过，神代的世界就像是一张画卷……”藤丸立香下意识看向基尔什塔利亚并没有重新摆放的那堆书，发出了足以被图书室常驻成员抗议为大声喧哗的声音，“啊！！！副所长！！！”
“『天』『地』『人』合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迦勒底重建世界的框架，是来源于阿尼姆斯菲亚曾经失败的一个妄想——那个妄想最初的提出者是兰瑟梅罗；但把这份妄想从妄想变成重建世界的框架的人，却是曾经被选择成为『人』的藤丸立香。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那样的可行性，但是……”兰瑟梅罗看看基尔什塔利亚，又看看藤丸立香，“那个调律魔术已经失败了——要是过去没有失败的话，这份方案就不仅仅只有理论的可行性，而是切实地能够成为现实的方案了。”
“而且……嗯，没错，如果要这么做的话——藤丸立香，你做好再也无法回到普通人生活里的觉悟了吗？”
“……诶？”
藤丸立香在过去见证过许多人的怒火——从者，普通的生者，甚至连好脾气的医疗部负责人难得发火的情况都被她遇到过。
只是，说到兰瑟梅罗的话，藤丸立香却不觉得自己见过这位迦勒底副所长发火的情况——哪怕兰瑟梅罗当初在审查团的面前拿出了天体科的大魔术，藤丸立香也不觉得那个时候的副所长是在生气。
“你的感觉倒是意外地准确呢。”过去和阿尼姆斯菲亚的兰瑟梅罗相处时间最长的奥尔加玛丽是这样回复藤丸立香的，“怎么说好呢……嗯，父亲是觉得Lord比起罗曼医生更像人的——但从我个人的感受来说……”
“Lord反而是更不像人的那一个——Lord所有的情绪和反应，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例行公事。”
“就好像那是她必须要执行的某一道程序一样。”
眼下的情况，却是藤丸立香直面了真正来自于兰瑟梅罗的怒火。
“藤丸，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兰瑟梅罗盖上平板，平静地看着藤丸立香的双眼，“虽然最后做出了选择的人是你，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必须背负的责任——没错，究其根本，这个世界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因为我不想死而已。”
“是我故意把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里——因为我知道，只要是你，其他未来的可能性就都会被根绝。”
那是还未开始漂流之前的事情。
在人理之壁前，从第六异闻带之后开始和菲尼斯·迦勒底协作的泛人类史的新·迦勒底终于发现了异常——一直都伪装得非常无辜的，使用着平行世界的迦勒底的身份的菲尼斯迦勒底，在这一刻，作为最后的异闻带向新·迦勒底露出了獠牙。
——我是由数以万计的乐园妖精的尸骸堆砌而成的灵魂，作为人类诞生在了星球的表面。
兰瑟梅罗站在特里同号的甲板上，平静地向泛人类史讲述属于这个异闻带的过去。
星之内海已经要陷入死亡了——最后的乐园妖精从一开始就知晓了这样的未来。
已经没有能从那里诞生的生命了。那里从很久以前开始，产出的就是死胎了——所有的幻想种从那一刻开始，再也无法产出新的生命，而是数以万计的尸骸。
魔力明明是充足的，星之内海的神秘未曾开始消亡——但确实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新生的幻想种出现在那里了。
只是，一旦星之内海彻底崩溃……星球表面的灵长就会因为神秘复苏而死去，但星球的表面早已不适合神秘存续——于是在那之后，整个星球就会彻底步入死亡。
最后，明明是个行星，却会和恒星一样发生爆炸，化作宇宙之中的尘埃消失——这个世界就这样失去了未来，被判定成为了异闻带。
“我和梣——妖精国的女王摩根是一样的。”兰瑟梅罗没有去看泛人类史的御主，反而将视线投向人理之壁，“其实，在一开始诞生的时候，我作为魔术师的冠位指定、作为乐园妖精而背负的使命，就注定了。”
——无论如何都要保障这颗星球的存续，无论如何都要保障灵长文明的存续，哪怕要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
只不过——
摩根放弃了拯救世界的使命，选择了作为女王君临不列颠；而兰瑟梅罗放弃了最简单的拯救这世界的方法，选择了能让和自身产生牵绊的人类活下去的路线——摩根制造了妖精国；而兰瑟梅罗制造了允许他们活下去的未来。
“除此之外，在这世上不存在什么能让我在意的东西——”兰瑟梅罗收回目光，讲述两个迦勒底同行的缘由，“但为了创造我所需要的世界，和『盖亚』还有『阿赖耶』站在一起对敌也无妨。”
“这是几乎所有的分支都不允许存在的发展。”
“但只要能构筑它，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在人理之壁前，兰瑟梅罗看向另一边的鹦鹉螺号，笑着问道——
“我的世界『迦勒底』如何？是个友善的世界吧？是个温柔的世界吧？”
“如果你们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也不错了。”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迦勒底』，泛人类史的迦勒底。”
随后，兰瑟梅罗把未来的选择权交给了己方的藤丸立香——
“藤丸，是让泛人类史存活，还是我们活下去？或者说——”
“变成完整的平行世界？”
“我哪个都不选。”藤丸立香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手心，“一定会有一条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路——”
『这样的话，我们能给你们提供一个方向哦。 』
抑止力的声音在特里同号上响了起来。
再往后，就是菲尼斯·迦勒底被抑止力赶出整个属于型月的大世界，开始在星海中流浪的事情了。
但最后，在那天的图书室里，是藤丸立香一个人说服了另外两人——基尔什塔利亚也和兰瑟梅罗一样反对藤丸立香的提案，尽管角度不同，但过去接受了调律魔术改造的两人在这件事情上意见一致。
“我早就已经不再想着能够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里了。”藤丸立香叹气，目光坚定地回答了兰瑟梅罗的问题，“虽然我知道迦勒底的大家肯定有办法保证我能够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里……但这一次，是我不想忘记你们。”
——我不想和那个迦勒底忘记罗曼医生一样忘记你们。
重建世界的框架在那一天完成建立，而藤丸立香也从兰瑟梅罗手里拿到了『人』需要遵守的法则。
站在建筑门口的藤丸立香从深入地下的电梯上收回目光，准备寻找安全通道上楼的时候——意外和某个人擦肩而过。
“诶？刚刚那个人……我见过吗？”
藤丸立香扭头看去，却只看见了消失在转角处的一片白色裙摆。
第36章
“往那个方向去的话……是地下区域啊。”藤丸立香终于在一楼的墙上找到了这栋大楼的平面地图, 遗憾地叹了口气，“真遗憾，那就只能之后和大家稍微提一下这件事情了——我看看……啊, 找到了。”
“上楼的安全楼梯在这里啊。”
当年爬过百重塔的御主小姐轻松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脚步轻快地向着楼上走去。
藤丸立香刚刚进入特异点时, 眼前的涉谷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而她现在进入的建筑内部却和外面的景象截然不同——尽管十字路口和边上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幅场景，但藤丸立香却在踏上楼梯的时候，感受到了和之前相比更加明显的割裂感。
“是循环……？”藤丸立香在通往二楼的大门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到同样泛着簇新的银光的门把手上, “这里也不是电子海——所以应该是明治维新特异点的逃避灭亡？嗯……看样子,圣杯持有者已经没什么精力维持特异点在细节上的表现了啊。”
一直被藤丸立香紧紧盯着的门把上终于逐渐浮现出暗褐色的血迹——随后,整个安全通道彻底被已经干涸的血迹覆盖。
“唔唔唔……”藤丸立香神情严肃地摸了摸下巴, 蹲下身伸手摸过脚边已经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这里可不止一次沾满了鲜血啊——我们是来晚了，还是这个特异点发生的改变甚至可以影响记忆？”
“该不会……和迦勒底断联也是这个特异点带来的问题吧？”
藤丸立香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大门,咕哝着踏进了同样黑暗的二楼区域——与此同时，迦勒底管制室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地难看。
自从灵子转移执行开始之后，出现的问题不仅是和前往特异点的四人失联,甚至特异点本身的存在观测都陷入了暧昧而模糊不清的状态——这一次连示巴都不能直接观测到在身上设有观测锚点的藤丸立香。
“……再试一次灵子通讯联络藤丸。”兰瑟梅罗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向管制室内的众人下达通知, “假设我们仍旧无法联系上藤丸他们,那我这边还有两个办法可以拿来尝试联系——特异点观测情况一旦稳定下来，就抓紧时间修正藤丸的存在证明。”
“如果情况一直持续恶化下去的话， Lord打算怎么做？”坐在下面的基尔什塔利亚回过头,向站在上面的兰瑟梅罗发问，“菲尼斯·迦勒底——或者说我们的世界,绝对不能失去作为『人』的立香。”
“那就只能相信藤丸她自己了。”兰瑟梅罗无奈地叹息，把目光移到仍是只有一片雪花点的投影屏上，“我们只能相信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的救世主可以独自解决涉谷的问题——增派人手可能导致特异点出现新的异变。再说了……”
“我们可是教授了她那么多有可能派上用场的技能呢。”
“我对立香能够顺利回归的结局充满信心——”罗曼打开之前示巴观测记录下来的有关这个世界的内容，有些烦躁地皱紧了眉头，“只是我担心这个特异点会和我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特异点都完全不同……”
“毕竟，根据灵子转移开始时唯一一次稳定下来的特异点观测数据进行推算——涉谷特异点的人理奠基值的准确数据，应该和第七特异点一样，是A++ 。也就是说，这里不一定有人类恶，但绝对会有和三女神同盟差不多难搞的家伙拿着圣杯。”
“……其实三女神同盟处理起来还挺简单的——至少和金固还有提亚马特相比的话。”玛修顿了顿，选择向众人说出自己的猜测，“虽然不会有人类恶出现，但我觉得，单论难搞程度的话……我认为这个特异点的家伙应该是魔兽女神加混沌之潮的级别。”
“……这种难搞程度就有点超出预料了。”达·芬奇一边吐槽，一边努力调整仪器试图观测特异点内部状况，“玛修，你说的是特异点本身的难搞程度，还是持有圣杯之人的难搞程度？要是难搞到金固那个级别的话……”
“直觉的话，我觉得是蓝胡子那个类型的。”玛修沉默了一下，打开记录了亚种异闻带的那份文档，“更贴切一点的应该是泛人类史那边成为异星神使徒的芦屋道满法师——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家伙不会是擅长正面战斗的存在。”
“只是，一直观测不到前辈的身影，我果然还是会很担心前辈。”
整个管制室内的气氛为之一沉——只剩下职员们敲打键盘的声音在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管制室内回响。
“喂喂……”随着藤丸立香的前进，整个二楼的景象都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变化，“这已经不是来晚了一点的问题了吧——不对，如果我们没有来晚的话……我们在这个特异点里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探索？”
照明的符文石在黑暗中为藤丸立香照亮前行的道路，眼前的景象正随着藤丸立香前进的脚步发生改变——暗沉的褐色血迹就像是不要钱的颜料一样随意地泼洒在脚下的地面上，明显能看出这里不止一次流了满地的鲜血，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藤丸立香偏过头看了眼被糊满血迹的电梯按钮，“但是如果往最坏的局面去想的话，就是我们也在这个特异点内死去了——不过从现在的场景考虑的话，这个特异点还没有能够毫无破绽地伪装御主和从者之间的契约的能力。”
“至少最坏的那个可能被排除了。”
藤丸立香向着二楼的另一头走去，一边打量两边的商铺——随着伪装的消失，藤丸立香眼前不少的玻璃大门都变成了锐利的染血玻璃碎片，摇摇欲坠地挂在门上；甚至连一些店内的展柜都被砸破，勉强保持完整的平面上则同样被糊满了纷乱的血手印。
“这个特异点所在的世界是和我们出身的『型月』一样存在神秘侧的世界……”藤丸立香一边向前，一边开始思考修复完成后的人理精算的可能，“第五特异点的情况很麻烦是因为那边是完整的一个国家——涉谷只是一个城市中的一个地区而已……”
“不，虽然这么说，但万圣节的涉谷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藤丸立香推开一家店铺摇摇欲坠的大门，走到窗边打量四周的情况，“而且这里是城市，所以死者肯定不会变成被野兽杀死……不，最重要的问题，是——”
“在这个特异点中造成伤亡的，到底是已经在神秘衰退后消失的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那些家伙，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只要人类不灭亡……就不会消失的咒灵？”
“如果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仍旧存在的咒灵造成了这样的伤亡，人理精算应该不会改变死者的死亡原因。”藤丸立香靠在窗边，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游行队伍，“但这样会让神秘暴露在普通人的面前，所以官方肯定有掩饰这种事件的官方说法……”
“啊……不会是冬木市通用的瓦斯爆炸吧？那得要什么样的瓦斯才能让整个涉谷都被波及到啊！？”
就在藤丸立香准备离开窗边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将她包裹了起来——飘散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身边弥漫着血雾，不然怎么会让人感觉甚至连衣服都吸满了鲜血，变得沉重而黏腻。
与此同时，在藤丸立香无暇关注的身后——挂在空中的那半轮白色的月亮，逐渐染上了血的颜色。
“……我闻到了血的气味。”安倍晴明脸色难看地看向十字路口的中心，“冲田，准备一下—— Master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卫宫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想……你应该已经注意到那个家伙了吧？”
“嗯。”
冲田总司直直地看着十字路口中心从虚影变成实体的血色身影，伸手握紧了身侧的刀柄，浅葱的羽织已经代替日常的樱色和服穿在身上——而随着那个血色身影彻底变成实体，空旷的十字路口在瞬间被尸山血海填满。
“Master去哪了！？”匆匆赶回十字路口的卫宫变成实体，出现在两个同伴的身边，视线在触及到十字路口中心的瞬间再也无法移开，“这是——”
即便浓重的血雾已经布满了整个十字路口，三人依旧看到那个身影惬意地在尸山血海上落座，随着身影的凝实——四条手臂出现在三人的眼中，向他们昭告*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这家伙没有神性！！！”安倍晴明看着那个拥有四只手臂的身影，咬牙切齿地否定三人共同的猜测方向，“虽然说日本八百万神明水分很高——但哪怕是付丧神也会有神性存在，可这家伙连神性E都没有！绝对不可能是那个飞騨国的鬼神！！！”
“但是这个世界的神秘和我们那边是不一样的。”卫宫沉默了一下，尽管视线被高楼阻隔，但他仍旧把视线投向了明治神宫所在的方向，“这个世界不存在和神明沟通的概念记录——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的存在。”
“……我之前觉得这个特异点很麻烦的原因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神明存在。”一簇火焰在安倍晴明的身边燃起，藤丸立香平静地踏出火焰，回到从者们的身边，“这个世界没有神明，没有幻想种——只有天生的咒术师，和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中诞生的诅咒。”
第37章
“……总而言之, 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先汇总梳理一下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
安倍晴明在藤丸立香的示意下为众人拉起屏蔽外界感知的结界，尽可能地减小他们被十字路口中心的那人发现的可能性——至于离开这里再讨论……这个提案可是会被所有人一起否决的。毫无疑问，他们不能直接把这个家伙抛在脑后优先去找圣杯。
“首先,从卫宫开始汇报。”藤丸立香看向卫宫,深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综合卫宫获取的信息来判断我的推测是否正确——假设我的推断正确，那么我们可能在拿到圣杯之前都无法成功和迦勒底取得联系。”
“了解，那我就开始了。”卫宫看了眼身后的血色人影, 向藤丸立香汇总之前在人群中收集到的那些消息, “首先, 涉谷中的所有人都在重复同一个名字——五条悟。”
卫宫想起之前在人群中的所见所闻,将发生在特异点边缘的情况转述给藤丸立香。
人和人挤在一起,数不清的手捶打在肉眼不可见的障壁上；哭泣声和怒骂声，还有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然而，不论涉谷的边缘多么混乱,所有人的口中都不断呐喊重复着同一个人的名字——五条悟。
——五条悟！让五条悟过来！ ！ ！
——快把五条悟找过来！ ！ ！
——五条是谁？
——不知道！但有人说不找来他我们就出不去！ ！ ！
——快点让五条悟过来！ ！ ！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 ！ ！
“嗯……这样的场景……果然是有什么结界将他们拦在了涉谷里面吧。”藤丸立香摸了摸下巴，转过头看向安倍晴明，“看起来这里确实是有什么威胁到了他们,以至于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不，结合我看到的景象，也许涉谷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
“不是大部分——地面上除了Master之外,已经不存在第二个活着的人了。”安倍晴明摇了摇头,指向地面上正在逐渐漫过斑马线，朝着众人淌来的血液，“我们前面见到的那些人群,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某个人用尸体制造出来的魔偶——”
“这些魔偶和圣杯对特异点环境造成的改变一起,把涉谷伪装成一切发生以前的模样。”
随着安倍晴明的话音落下，众人就看到了连接着每一块四分五裂的血肉的魔力丝线——而这些丝线的源头，却深在地下。
“是直接去地下，还是优先解决地面上的这个家伙， Master ？”安倍晴明打开折扇，将折扇挡在面前，半眯起眼笑着征询藤丸立香的意见，“我觉得地下会有个老家伙在等待我们去拜访她——当然，这位就是持有圣杯，制造了整个特异点的罪魁祸首。”
“我可以确信这一点——因为根据卫宫带回来的线索，阻止人们离开涉谷的，毫无疑问是某人布置的境界线结界。”安倍晴明的眼中透出属于非人类的冷酷神色，直直地看向魔力丝线聚集向下的地点，“这个特异点里，肯定有一个平安时代就在活跃的家伙存在。”
藤丸立香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感受着已经完全变成尸山血海的涉谷特异点——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内部几乎被血迹涂满的那栋建筑。
安全通道几乎彻底被、干涸的深褐色血迹覆盖——然而，藤丸立香却仍旧能从这些血迹中辨认出各种截然不同的痕迹。
——那边的是脚印，这边的是掌印……啊，大概有人受伤了，这里是滴落的血迹，那里的看上去像是动脉受伤后的喷溅痕迹。不光是干涸后再次印上血迹，没有干涸前也有人走过……或者说，是有新鲜的血迹，盖在半干的血迹上。
“我有一个推测。”藤丸立香看着她的从者们，将她对特异点的推测细细讲出，“我认为这个特异点内部存在循环——循环不会改变真实的物质变化。比如人类死去不会复活，死者哪怕在新的循环中没有受到伤害，也会在特定的时间点到来时变回尸体的模样。”
“就像涉谷在这一刻，在我们的面前，终于从之前一切如常的状态，变成了现在这幅尸山血海的景象。”
“……和时间有关。”安倍晴明看向夜空中的血月，把灵基切换到最终阶段，“这个特异点触发循环的条件，和时间有关。先不管之前收集到的其他线索，至少特异点的异变，是从人群出现骚动开始的——那么，卫宫，我想问你，你在最初发生骚动的区域注意到了什么吗？”
“或者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卫宫在赶回十字路口的时候，特地选择了途径最初发生骚动的那片区域的路线——但是，等到他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液在地上流淌，为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涂上更加新鲜艳丽的色彩。
只是，卫宫并没有在那里发现可能造成骚乱的原因。
“……不，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卫宫这样回答了安倍晴明的问题。
“如果是时间这方面的话，我认为以特异点内部的时间为准会是更好的依据。”藤丸立香抬手指向不远处显示时间的屏幕，“涉谷发生骚动的时间是20:31——不论这个时间是否可以作为锚点，但它肯定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 Master ，既然已经可以确定特异点中发生了循环——”冲田总司看了眼身后十字路口中心有着四条手臂的那个人影，向藤丸立香征询有关下一步行动的意见，“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既然是时间的循环，那必定会有一个代表结尾，连接最初的时间点。”藤丸立香收回目光，严肃地开始思考对策，“不过，这个循环会影响到我们的记忆——而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记忆的保存就是必须的。”安倍晴明接过藤丸立香还没说完的话语，手中凝聚起属于魔力的荧光，“路口中心的那个家伙一定要解决对吧，Master？而在这个循环中，哪怕在最初会变成一切从未发生过的模样……”
“但死者不会真正复生。”藤丸立香看着那道血色身影，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晴明大人，我们需要准备一个能够在循环中保存记忆的魔术——触发条件的话，我想想……用令咒条数作为暗示魔术的触发条件怎样？”
“我不建议选择和魔术相关的部分作为触发条件。”安倍晴明脸色难看地拒绝了藤丸立香的提议，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眼眶，“我的眼睛是遍览现在一切的千里眼，但是在异变发生之前，就连它也被这个特异点的圣杯蒙蔽了。”
“我想，这个特异点的圣杯，也许在循环开始之后，也会把令咒伪装成最初的模样。”
“那么，就用这个十字路口作为触发的条件好了。”藤丸立香闭了闭眼，示意安倍晴明撤去隐藏众人的魔术，“只是这个涉谷的十字路口的概念，作为触发暗示魔术的条件——无论是异变发生前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模样，只要它还是涉谷的十字路口，就能触发暗示魔术。”
随着魔术的解除，位于十字路口中心的那个身影毫无疑问地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走来——就像是被这里唯一站着的生者的气息吸引了一样，目标明确地踩过那些堆积成尸山血海的残肢断臂，向着众人的面前走来。
『冥王护佑。 』
藤丸立香翻出一枚黑色的符文石，为冲田总司叠上短暂的不死性祝福——早在那个血色身影到达众人面前之前，藤丸立香就给樱发的Saber叠满了强化祝福，并用了一条令咒为Saber提供了足够直接启动宝具的魔力。
“冲田小姐，宝具解放！！！”
“交给我吧，Master！！！”
冲田总司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分开双腿，紧握着手中的太刀，对着敌人摆出必杀剑技的起手式——与此同时，安倍晴明正在给藤丸立香设下对抗圣杯循环保留记忆的暗示魔术；卫宫则守在两人的身边，防止意外的发生。
“这是绝对不允许被遗忘的内容——”大阴阳师在御主的身上刻下暗示的魔术，“急急如律令！！！”
“呼……呼……没事的，我能行。”
身着浅葱的羽织袴的冲田总司平静地闭上双眼，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将这些情报转化为挥剑释放宝具的基础——人们对她的印象以病弱早逝的天才剑士为主，有时候甚至连病弱的印象都比天才这一点更加深入人心。
——但没事，现在的自己已是英灵之身，哪怕病弱扔困扰着自己，却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将自己困在病榻上。
——只要Master仍能下达命令，只要灵核没有被彻底破坏，只要自己仍能够调动这具身体……
——这就足够了。
——自己会一直为Master挥动手中的剑，作为Master的Servant。
冲田总司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竖瞳中是和生前作为壬生狼时一样冰冷锐利的杀意——随着宝具真名解放的咒语在她的口中响起，菊一文字则宗泛着银光的刀刃也深深没入了那个血色身影的心口。
“一步越音，二步无间，三步绝刀！……无明三段突！！”
第38章
——眼前是涉谷人山人海的万圣节游行队伍。
藤丸立香睁开双眼,习惯性地进行深呼吸来缓和灵子转移后产生的轻微不适，却在目光触及到人群的时候，惊讶地打乱了深呼吸的节奏。
“这个特异点内部的情况……太正常了。”藤丸立香长出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然而,特异点的正常，才是这里最大的异常——奇怪，为什么我会下意识觉得不能靠近人群……？”
身经百战的御主不会无视任何预感——直觉、潜意识,还有预知梦……在踏入迦勒底之前,藤丸立香也许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但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旅途之后,过往的经验促使藤丸立香在第一时间选择听从自身的预感。
“卫宫先生,能找出一条不接触地面的移动路线吗？”藤丸立香扭过头向站在身后的卫宫提问,却注意到往日里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那人也对面前的景象露出了难得的凝重神色，“您是注意到了什么异常吗，卫宫先生？”
“不……”红色的Archer下意识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随后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我确实注意到了不正常的地方，但是我不建议您现在就去那里探索, Master——那是特异点的边界。”
“这个特异点，好像被一个结界包裹了起来——那个结界，就是这个特异点的边界。”
“你确定你在那里看到了结界,卫宫？”安倍晴明皱眉,将视线投向特异点的边缘，“但在那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个特异点的边缘不存在异常。卫宫，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况吗？”
卫宫的目光在一开始就被特异点边缘的景象吸引了——流动的、半透明的、黑色的一层薄膜出现在特异点的边缘,将人群拦在涉谷内部；顺着结界继续往上看，就会发现这个结界就像碗一样，将整个涉谷倒扣在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但是……涉谷的边缘围了好多人在那里。”藤丸立香看了眼特异点的边界，对从者们下达行动的命令，“我有预感，地面的人群肯定有问题——所以我们最好不要下去，不过……必须有人在地面行动。”
“冲田小姐去地面，其他人走楼顶——行动路线以卫宫先生提供的视角为准。”藤丸立香摸着下巴沉吟，“我想先找一下涉谷最出名的那个十字路口——我的潜意识告诉我，那里有很重要的信息存在。”
“潜意识吗……”卫宫带着安倍晴明和藤丸立香爬上天台，开始规划最合适的移动路线，“这就完全是必须去的地方了啊——你们两个，有单独高空移动的手段吗？没有的话就只能跟着我一起跳过去了。”
“不用你担心。”一只精巧的纸蝴蝶随着手指的上下翻折出现在安倍晴明的手中，“这点距离用折纸式神就能处理了——对了，他们没给Master准备应对这种场景的符文石吧？那要不要我带你， Master ？”
“不，我想应该有可以用的礼装……”藤丸立香熟练地开始翻找放在口袋里的那些礼装，“找到了！『代达罗斯的翅膀』……我该说幸好这个特异点的时间是晚上吗？不过，作为让人类获得飞翔能力的礼装，那一点小小的来自神话的局限已经不重要了。”
藤丸立香挥动蜡和羽毛连接成的翅膀，跟在卫宫的身后离开天台，向着作为目的地的十字路口赶去；安倍晴明坐着纸蝴蝶变成的式神跟在两人身后，一边贴心地为众人加上蒙蔽普通人认知的魔术——而在地面上，浅葱的羽织在屋檐下飘出一角，但很快又随着主人的行动缩回了屋檐之下。
在卫宫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赶到了那个在过去涉谷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卫宫在高楼的天台上停下脚步，低下头向下方的十字路口看去；藤丸立香在天台上站定，收回礼装，正准备观察特异点内部的情况，却在视线触及下方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20:31，我想起来了……”
“这个特异点，是一个循环。”
藤丸立香笑了起来，而映入她眼中的景象，已不再是眼前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而是上一次循环时探索内容的闪回——她看见在到了某个特定时间点后，变成尸山血海的涉谷；整个涉谷在她的眼中几乎彻底被血色吞噬。
“这可不是来晚了一点的区别啊……”藤丸立香双手捂脸，发出了沉闷的笑声，“现在这个情况，联系不上迦勒底，还真是有够糟糕的啊。啊啊，真是的，这个特异点也太麻烦了——卫宫先生，您有在这个十字路口里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这个十字路口的中心，有着非常危险的气息。”卫宫伸手指向十字路口的中心，神色严肃地回答了藤丸立香的问题，“ Master ，您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信息会有助于我们解决这个特异点的问题吗？”
“啊……既然卫宫先生还能在这里感受到极度危险的气息，那就算我们三个在这里都没有发现异常——也意味着这里的问题并没有在上一次循环里被我们解决。”藤丸立香紧紧盯着下方冷清的十字路口，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们就不能优先处理圣杯的持有者。”
“我的直觉是——无论是这里的这个家伙，还是地下的那个家伙，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人类灭亡的未来。”
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流浪时光后——哪怕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睡——藤丸立香对于『阿赖耶识』，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这一概念的理解也日渐深入。她对于自身意识、暗示魔术运用，还有在那个世界中修改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行动，都很好地证明了藤丸立香对这一概念的掌握。
藤丸立香是未来重建世界的框架中代表『人』的那一角，也是在未来会升格成为两大抑止力之一的阿赖耶识的，菲尼斯·迦勒底最后的御主。她的判断，是菲尼斯·迦勒底优先级别最高的指令，连所长们的权限都在藤丸立香之下。
“那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吧， Master 。”安倍晴明任由刚刚用过的一次性折纸式神报废起火自燃，偏过头看向站在天台边缘的藤丸立香，“你知道的，我们是以菲尼斯·迦勒底作为一个整体在行动，那么我们就永远是无条件和你站在一边的。”
“毕竟没有星球『盖亚』，没有人类『阿赖耶』，就不会存在真正的英灵座，也不会有真正的世界。”
英灵是基于人理存在的，而菲尼斯·迦勒底早已离开最初诞生的星球——没有星球，就不会有人类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人理存续。
菲尼斯·迦勒底与其说是躲避洪水的诺亚方舟，倒不如说更像是封印指定局的标本室——所有的迦勒底成员都接受了第三法的改造，所有人的时间都在最初离开星球的那一刻停止，再也没有向前流动。
现在的英灵座，是基于菲尼斯·迦勒底过去记录的灵基图谱留下的，残存的幻影——而之前迦勒底众人所说的英灵座的重建，则是让即将破碎的幻影和未来会成为阿赖耶的藤丸立香构建联系，稳固英灵座的存在。
阿赖耶和英灵座绑定——人理毁灭就不会有阿赖耶存在，英灵座基于这两者的存在而成立。
那么，只要证明阿赖耶仍旧存在，英灵座就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毁灭——迦勒底在上一次任务中拿到的魔力就是抽了一部分来证明藤丸立香就是阿赖耶的概念。很幸运的是，证明过程非常顺利，于是在那之后，迦勒底本身就暂时性地成为了英灵座的一部分。
行走在迦勒底中的不再是作为投影的从者，而是唯一的本体——不过，进入特异点的时候，还是得用投影进入，其他的世界都不能承受英灵本体的力量。只是好在他们的御主在许多年之前就证明了自己在御主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英灵座的众人也乐得经历繁琐的召唤流程之后再跟着御主一起前往别的世界。
作为无法以Caster职阶正常现界，只能使用Alterego职阶的安倍晴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存在不稳定的虚无缥缈的幻梦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接受了同僚们的提案，和作为另一侧面，同样不能稳定存在的芦屋道满分开行动。
——没事的，只要没有人类恶，只要没有人质疑她的真名，只要没有人质疑她的存在……她就只是她自己，不会变成那个Grand Caster的『安倍晴明』。
——她就可以作为Alterego，完整地和御主一起完成一次特异点的探索，这就会成为只属于她，而不是『安倍晴明』的记忆。
“等。”藤丸立香终于平静了下来，向从者们宣布接下来的行动，“在这一次的循环里，我们至少要解决十字路口的这个家伙。根据之前的记录，在20:31之前，涉谷不会发生任何异变——我怀疑在这个时间之前，不能发起攻击。”
“因为在那之前，我们甚至不能看到真正的涉谷是什么模样。”藤丸立香闭了闭眼，又一次开始尝试联系迦勒底，“我想整理一下现状——你们可以在我梳理的时候，负责补充不足的情报，和纠正错误内容吗？”
第39章
之前被安排留在地面的冲田总司也来到天台与三人汇合——四人各自在天台上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然后看着已经被暗示魔术唤醒有关上一次循环的记忆的藤丸立香开始梳理他们来到特异点之后经历的一切。
“首先，我认为这是我们经历的第三个循环——但不是这个特异点的第三次循环。”在最开始，藤丸立香就神色严肃地向同伴们丢出了自己有关特异点的推断, “我检查过了,除了这次被触发的暗示魔术之外,至少在短时间内，我的身上没有留下被附加其他暗示魔术的痕迹。”
藤丸立香用符文石摆出大致的示意图，开始统合自己掌握的信息。
——既然知道了是会影响记忆的循环,那么肯定会准备保存记忆的暗示魔术。
所以,可以根据作用于意识的暗示魔术的痕迹来推断特异点的圣杯能否做到覆盖意识上的痕迹——如果圣杯不能覆盖暗示魔术的痕迹,那么就可以直接得出他们在这个特异点中经历了几次循环。
“在第一次的探索中,我们必然没有注意到特异点里循环的存在……”藤丸立香移动符文石,语气笃定，“但是，根据血迹的情况,可以判断出同一个地方不止一次被鲜血浸染。我不觉得我们会忘记检查现场——那，发生了什么让我们从现场转移注意就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那， Master的结论是什么？”卫宫看着藤丸立香从口袋里拿出其他颜色的符文石摆放在代表第一次循环的位置上, “第一次循环的记忆并没有被保留下来，我们只能依靠推测来补全那次探索的信息。”
“大概是有当地人——可以作为向导的那种类型的当地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藤丸立香把符文石按在地上，努力回想上一次循环的记忆里有哪些内容可以佐证她的推测, “啊, 说起来——”
藤丸立香想起了上一次循环里消失在转角的那一片白色裙摆，还有那时她感受到的熟悉感。
“上一次循环的记忆里有能证明这一点的内容，但这些可以放到后面再说。”藤丸立香掏出粉笔, 在天台的水泥地面上画出一条横线，“横线以上的符文石所在区域是地面, 横线以下则是地下的区域，也就是涉谷区地铁站所在的位置。”
“在我第二轮的记忆里，在第一轮当过我们向导的那个人去了地下。”藤丸立香把代表向导的符文石移到横线以下，偏过头看向左手边第一循环的位置，“结合第二轮最后晴明大人的判断，我认为——在第一轮循环里，我们是和向导一起去了地下的。”
第一循环的符文石们也被藤丸立香一起移到横线以下——现在就只剩第二循环的符文石还有留在横线以上的部分。
“那么，对于第一循环为什么没有准备保留记忆的暗示魔术，就有几个推测存在了。”藤丸立香对着从者们竖起手指，“第一，向导知道循环的存在，但没有告诉我们；第二，向导不知道，而我们跟着向导直接去了地下，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我们得出这个特异点存在循环的结论。”
“最后……”
藤丸立香扭过脸看向不远处显示时间的屏幕，向同伴们宣布真正的结论——
“是时间不够。”
在上一个循环结束的时候，藤丸立香看到了最后的时间——是21:05。
“我们来到特异点的时间，不出意外是发生循环的这段时间的起点。”藤丸立香直接借助之前画下的横线当做数轴，划出这段时间内最为重要的几个时间点，“20:00，循环开始；20:31，涉谷开始异变；21:00，全涉谷沦陷；21:05，循环结束，回到20:00。”
“只有一小时！？”冲田总司下意识就去看那个显示时间的屏幕，“怎么会有这么短的循环！？”
“事实上，涉谷本身提供的信息目前只够我推到这里。”藤丸立香俯下身把符文石拢到一起，塞回口袋，“再其他的部分就要依靠之前迦勒底通过示巴收集到的信息才能推测了——比如，我们的向导虽然可能每次循环都要去地下，但大概率和五条悟本身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安倍晴明想了想临走之前拿到的那些内容，“在这个涉谷特异点中，出现概率最高的不就是那些咒术师和咒灵？”
“这个特异点的向导绝对不可能是五条悟。”藤丸立香摇头，想起在第二次循环中卫宫看到的只剩下尸体的第一个发生骚动的区域，“倒不如说五条悟甚至没有在这个循环里出现过——不，严谨一点好了，也许五条悟只是在我们来到特异点之前的循环里遇上了什么，所以没有出现在后面的循环里。”
三个从者想起管制室提供的资料，默默地赞同了藤丸立香的判断——根据那份资料里所写的内容，就可以知道今晚的涉谷就算不是特异点，没有迦勒底的干涉，也是一个针对五条悟设下的陷阱。
“所以这家伙拿到圣杯制造特异点的可能也被否定了。”卫宫双手抱胸靠在墙边，“而且迦勒底的检测结果是这个特异点绝对会威胁到这个世界的人理存续——就算真的是五条悟拿到了圣杯，他制造的特异点大概也不会导致人理毁灭的结果。”
“我支持这个推论。”安倍晴明看了眼卫宫，不紧不慢地向藤丸立香讲述自己的想法，“根据这个世界自身的运行逻辑——人类的负面情绪会产生诅咒，而诅咒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变成咒灵……同时，咒灵天然对人类抱有恶意——或者说，咒灵天然就是为了杀死人类而存在的。”
“但如果只是涉谷的游客因为今晚的事件大量死亡，那也不是足以影响到未来的发展。”冲田总司微微皱眉，看向盘腿坐在水泥地上的藤丸立香，“肯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在涉谷发生了，以至于这里变成了会导致人理毁灭的特异点。”
藤丸立香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三个从者，想起迦勒底彻底脱离原生世界之前，泛人类史的阿赖耶和盖亚给他们提供的那个目标——带着整个世界升格，成为更高维度的世界，也许这样就能让神秘一直存在于地表，而不是逐步消退。
『更高维的世界会观测记录下我们这些处于低维度的世界。 』
泛人类史的阿赖耶带着盖亚一起出现在菲尼斯·迦勒底的管制室内，看着职员们争分夺秒计算怎样才能获得足够迦勒底整个脱离星球的启动力量，一边向正在开会的管理层成员们提供有关世界之外的信息。
『高维世界观测到的低维世界会在高维世界中以书籍、游戏、影视的形式出现。 』阿赖耶向开会的众人补充升维应当知道的知识，『所以低维世界和高维世界最大的区别就是，也许只是某个小小的地方出现了异常，高维世界可以直接无视，而低维世界就有可能直接迎来一个世界的毁灭。 』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 』盖亚在边上为阿赖耶进行补充说明，『就好像失去了藤丸立香，我们的世界不一定会有另一个第四十八号御主补上这份空缺——而高维世界哪怕失去了藤丸，也会有立香补上。 』
“甚至是不是这个名字都无所谓——因为高维世界一定会有比低维世界更稳定的自我补救机制。”当时的藤丸立香很快就明白了两个抑止力想说的内容，“因为低维世界在高维世界里是书籍、游戏、影视——那么就必然有着绝对主角的存在。”
“而在高维世界中，主角的这一概念是分散的。”
“完整的故事是需要主角存在的。”罗曼坐在达·芬奇的边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绝对主角，就意味着一旦失去主角，这个故事就无法继续；而分散的*主角则意味着哪怕有主角退场，但故事仍旧能够继续。”
“对应的结果就是人理的延续和毁灭。”兰瑟梅罗代表所有人感谢了泛人类史抑止力提供的信息，“在遇到无法解释的人理毁灭危机时，我们会考虑这种可能性的存在的——也就是，一个也许影响不大的事件，就直接导致了人理的毁灭。”
“……这个世界的主角死了。”藤丸立香骤然睁大双眼，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惊恐的神色，“怪不得迦勒底到现在还没联系上我们，怪不得只是涉谷，就可以威胁到人理的存续！！！我们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特异点的话，迦勒底会彻底无法观测这个特异点所在的世界！！！”
“世界存在观测模糊！！！”
“特异点观测不能！！！”
“灵子转移系统存在证明数据进入危险值！！！”
管制室内响起了连绵不断的警报声，红色的警报灯灯光将整个管制室染成红色——一份比一份情况危急的报告从下方的工作席上流水一样被送到了位于最上方的所长席的桌面上。
“是主角死了——是之前泛人类史的阿赖耶告诉过我们的内容。怪不得特异点危险性这么高。”兰瑟梅罗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到一份被新送上来的报告盖住的文件，“对了……我们需要排查一下之前观测到的内容里，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
第40章
“啊……你说最强？”
“虽然大部分能称为最强的家伙都能算是主角吧……但是, 那些家伙毫无疑问是会有成长的过程的。”
“嗯，就好像你知道的，安倍的少年时期并没有作为天资卓绝的阴阳师出名, 成为最强大的、所有人都信赖的阴阳师, 那已经是接近她晚年时期的内容了——虽然她并没有活到那一天就是了。不过, 那可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内容。”
“吉尔伽美什王虽然从出生开始就站在顶点，但你能说——是作为英雄王的他最强，还是作为贤王的他最强？”
“无法得出答案吗？我想也是。”
“但毫无疑问, 普世意义上的最强, 是他们的所有实力都同时摆在了明面上——从而达成他们压制了所有人的局面。而吉尔伽美什王从来没有把全部的筹码放在桌上——英雄王的他封锁了自己的千里眼, 而贤王的他放弃了过去自己作为英雄王时所拥有的某些事物。”
“当然,他也获得了别的——但总而言之,吉尔伽美什王一直没有完整的状态，自然就被排除出普世意义上最强的范围里了。”
“王也曾有昏聩无道的时期，也正因此,他更是立于魔术师顶点的那人，也是过去的某段故事『历史』的主角。”
“而梅林老师却不同，他一直都站在观众席上,即便你不能否认他同样站在众多魔术师的顶点，但他从来都不是主角——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件事实不是吗？他可以是宫廷魔术师、也可以是引路人、也可以是同行者,但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主角。”
“哈哈,你问为什么说梅林老师？”
“我只是想告诉你，最强——不一定会是真正的主角；但主角，一定会成为他所处的故事里的最强。”
“嗯, 即便在最初的时候十分弱小，但到最后, 他一定会成为被所有人仰望的最强，”
藤丸立香站起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停下了自己过于发散的回忆，开始用排除法确定当初背下的那份资料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不远处显示时间的屏幕上，时间正缓缓来到了20:31——下方的十字路口，正如藤丸立香记忆中的发展一样，在十字路口的中心，逐渐现出了一个血色的身影，隐约还能透过笼罩了整个涉谷的血雾看见那人的身上长了四只手臂。
——涉谷特异点的最初，是某个存在，为了针对咒术师的最强『五条悟』，准备的陷阱。
——那么，既然是陷阱，敌方必然做不到杀死他……
“五条悟没死——所以这家伙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主角。”藤丸立香狠狠地闭了闭眼，转过身背对着三个从者，“大概率是在特异点开始之前就被封印了——这个特异点，是在五条悟被封印之后才形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特异点，是这个世界的阿赖耶识为了自救折腾出来的。”
“ Master ，你确定吗？”安倍晴明神色严肃地看着藤丸立香，“阿赖耶怎么会搞出一个威胁自身存在的特异点！？”
“啊……咳，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清楚。”藤丸立香回过身，清了清嗓子，向三个从者说明自己的推测，“最初的特异点，并不是阿赖耶自愿制造的——也就是说，确实是有个圣杯意外出现在了这里，被某人拿走，制造了这个特异点。”
“我的意思是，循环是阿赖耶诱导持有圣杯之人给这个特异点附加的——但祂绝对没想到循环之后的情况变得更惨烈了。”
“我想，阿赖耶的本意，大概只是希望主角们能在循环里把最强的五条悟救出来吧。”藤丸立香无奈地摊了摊手，“大概是一段故事才刚刚开始的时间——总而言之，属于这段故事的主角还没有达到能够战胜那个存在的地步，所以阿赖耶会觉得五条悟的存在是必须的。”
“这个世界的阿赖耶需要五条悟来为祂的主角保驾护航。”
“但是没想到在循环的过程中，主角都被敌方杀死了……是吗？”冲田总司脸色难看地根据藤丸立香的推论继续思考下去，“然后特异点的循环并没有停止，因为阿赖耶自身的存在也不再稳定，所以祂已经没有余力去消除之前留下的诱导了。”
“大概就是这个走向没错了。”安倍晴明点了点头，“最后，迦勒底观测到了这个特异点。我们进入这个特异点，开始执行人理修复。”
刚进入涉谷特异点时热闹的万圣节游行队伍和20:31之后的尸山血海交替出现在藤丸立香的脑海之中，提醒藤丸立香目前仍有没有进行整理推测的线索内容——还有，明明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为什么那个存在还会在拿到圣杯之后制造特异点？
“最多再用二十分钟……”藤丸立香把符文石倒在天台上，迅速地开始把散落一地的符文石摆放成她需要的模样，“首先，这个特异点内去掉我们、那个第一次循环遇到的向导和游客之外，存在三方势力。”
“不一定是势力，只是会有三个大致的立场区别。”藤丸立香用粉笔画出一个三等分的圆饼统计图，“咒术师一方，另外两方都是咒术师的敌对方——其中一方以地下持有圣杯的那个人为首，不确定有多少人……但没关系，反正不出意外这个特异点的本地人应该就向导和五条悟活着了。”
“嗯，没错，咒灵大概也死完了。”
另一方，自然就是出现在涉谷十字路口的那个血色身影——不出意外的话，涉谷特异点中绝大部分的死者都是他杀害的。
——嗯，也包括部分咒灵。
咒术师的任务是祓除咒灵——也就是和阿赖耶守护者差不多的，只要守护人理，过程中死多少人都无所谓的类型；但主角天然和其他人的视角……不，和其他人的出发点不同。既然是主角，那么……
在藤丸立香的记忆里，兰瑟梅罗曾经在观星台里笑着和她这么说——
“主角的话，大部分都会成为对普通人有帮助的那种好孩子吧。”
——对，没错，主角的行动和其他人不同，他会以保护普通人为最优先的任务。
——而不是优先祓除咒灵。
“救人可比杀人难得多……”卫宫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冲田总司，又想起另一个黑色的自己，低声感叹了一句。
——所以主角是死在了救人的路上。
“我得到答案了。”藤丸立香试图靠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向自己的从者们补充靠推断得到的最后几块有关这个特异点缺失的拼图，“和咒术师敌对的两方并不是合作方，十字路口的那个家伙大概率是以杀人取乐的疯子……变态？算了，反正应该算是混沌恶。”
而地下的那个存在一直在试图让特异点在最初呈现出一切如常的模样，是因为——
“这是个针对最强的陷阱。”藤丸立香语气笃定地宣布答案，“而最强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才是最强——地下的那个存在是要靠普通人来限制五条悟，以达成足以成功封印五条悟的条件。所以那家伙必须让这个特异点一直维持着有大量普通人活着的情况！！！”
——而循环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出现的。
——阿赖耶欺骗了那个存在，让那个存在以为五条悟并没有被成功封印；而当那个存在使用圣杯将时间倒流回到20:00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特异点的循环闭环就达成了；而基于循环的存在，以及死者不能复生的基础规则……
——就可以得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死在了救人的路上。
——在数不清的循环中，奔走在救人的路上，最后也死在了救人的路上。
“这个循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就要结束了。”藤丸立香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显示时间的屏幕，“所以我并不打算带着你们去地下——那是下一个循环的任务；在这个循环里，我们的任务是解决十字路口的那个家伙。”
“这一次，绝对要让这家伙陷入死亡——恐怕我们的存在证明很快就要失效了，我们得在那之前解决大部分的问题，最少也得和迦勒底重新取得联系。也就是说，我们最迟也要在下个循环里稳定住这个世界的阿赖耶的存在。”
“冲田小姐、卫宫先生，杀死那家伙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要一击致命，能做到吗？”藤丸立香看着冲田总司和卫宫，目光坚毅，“强化和加护交给我和晴明大人——啊，对了，这次循环的记忆！”
“我会负责用新的暗示魔术让Master记住这些内容的。”安倍晴明眯着眼笑了起来，用折扇挡在面前，“我想您应该已经有了完整的解决这个特异点的方案了——那我们就只需要按照您的命令行动就可以了。”
泛着蓝色荧光的桔梗印没入冲田总司和卫宫的身体，为他们提供了阴阳术的加护。
“一步越音，二步无间，三步绝刀……”
“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So as I pray.”
『无明三段突！ ！ 』
『Unlimited Blade Works.』
随着宝具带来的爆炸的火光散去，站在十字路口中心的身影只剩下了收刀回鞘的樱发Saber——笼罩着整个涉谷的血雾和几乎没过脚踝的鲜血都随着那个血色身影的倒下而消失。
“……诶？”
冲田总司正准备回到天台上去找藤丸立香的时候，却在那具尸体的身边发现了一张占满血污的学生证——只有照片的位置没有被血迹覆盖，那里印着一个黑色海胆头少年的照片。
冲田总司捡起那张学生证，捧在手心辨认那些被血污覆盖的内容——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