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独赢 到底喜欢小泉山还是讨厌?……
南嘉下意识,攀附他的肩。
距离极近,隔着薄衣物感受到彼此体温,天旋地转间,茫无头绪,仿若只剩下心跳。
陈祉抱紧怀里的人,皮鞋踩过那架败落的无人机,进入包厢内,防止意外再次发生,保镖立马将推门拉紧,并围成防护人墙。
全总吓得魂飘荡,一边接儿子,不忘关切问:“陈太,没,没事吧?”
陈祉没说话,把人先放在沙发上,南嘉被撞倒后没有磕碰到,轻微受点惊吓,捧杯凉茶缓和心境,“没事,刚才怎么了?
“刚才多亏了祉哥哥保护我们。”崽崽胆子不小,没有被吓住,闪着星星眼,“他用弓箭,一下子就把无人机打下来了。”
无人机不是靶子,上下左右摇摆,短时间内想要击中,哪怕专业弓箭手也得练几遍。
陈祉刚才用的弓箭是供小孩娱乐而制,一般不会伤人,但设计模仿竞技复合弓,用的碳纤维材质,结实耐用,能一击射毁信号器。
“哥哥好帅。”崽崽凑去,“射得好准。”
“碰巧。”
这就过于低调了,哪怕全总不是他们的圈子,早听说陈太子爷把各项娱乐项目和运动玩到极致的传闻,养的马得跑世界第一,玩的F1方程式和WRC都得摘得冠军再退,好胜心极强,射击射箭早是他玩剩下的。
陈祉面色沉静,思维稳定,让人去拿干扰强,以防在意外。
事发突然,没人料到会有不怕死的来这边用无人机偷窥,没有提前准备屏蔽无人机信号的干扰枪,等保安团队来的时候,事情已然停歇,没有第二架无人机过来送死,地上躺着的那一个没被动过,招专业人员来现场清理地板残骸。
好容易消停,全总小心问:“陈少陈太,要不去别的房间避一避?”
南嘉没动,“不用吧。”
陈祉:“你不是不想被人拍到。”
“哦……”她一愣,“没事,不是已经击落了吗。”
刚才说要给他们的婚事上一个月的头条版面,真遇到来偷拍的无人机,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其击落,她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待客不周,全总对他们很是歉意,点头哈腰,“真是不好意思,在我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差池,是全某过失。”
“没事。”陈祉,“无人机上有批次,查一下出处。”
“我一定会给您和太太一个交代。”全总保证,亲自带人去要说法。
爸爸不在,崽崽肆无忌惮去骚扰陈祉,抱起那把弓,“祉哥哥,能教我射箭吗。”
说着比划比自己还要大的弓,想要模仿陈祉的动作拉开,结果屁大点的力仿佛给弓挠痒痒似的。
“我很菜,不会教小孩。”陈祉没那兴致,“让你爹哋给你请老师。”
“他们没你厉害嘛。”
“给我,我教你。”南嘉抬手。
“姐姐你会吗?”崽崽眨巴眼睛。
“一般吧。”
“一般你能教我吗?”崽崽很自信,“我可是很厉害的,只有祉哥哥能做我的老师。”
陈祉慢悠悠撂话:“她比我厉害。”
补充:“未成年就世界纪录破了,70米12箭112环。”
南嘉没想到这个记录他都记得,她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事,以前在周家,那些娱乐项目没少玩过,击剑,射箭,保龄球等,都是周今川带着她一起玩的。
原先她是不爱接触这些,一次落水后,被周今川救上岸,她下定决心跟他学游泳,天赋好,学什么都快,慢慢地就像只小尾巴跟着他的身后,不知不觉学了很多东西。
“都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可能不行。”
南嘉话音落下,一支塑料箭不偏不倚射中不远处靶子上的中心位置。
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的崽崽目瞪口呆。
……大人都这么喜欢说谎吗,一个说自己碰巧,一个说自己不行,然后一个集中正在飞行的无人机,一个第一箭就命中十环。
“姐姐好厉害,快教教我。”崽崽兴奋得直拍手,缠着她学。
南嘉没带过娃,第一次教小孩,倒很有耐心教他拉弓,低头垂眸时,鬓边的碎发落下。
“你是来看马,又不是带小孩的。”陈祉靠坐沙发,长腿交叠,懒洋洋得仿佛随时要眯着了。
“我不会看马,刚刚压的那个号输了。”南嘉瞄了眼显示屏,“前五都没跑进去,菜得不行。”
“是那匹马菜,不是你菜。”
他还挺会安慰人的。
陈祉随手搭着她的肩,捻起一抹碎发,“头发散了。”
可能刚才混乱中被人挤乱的,她拢了拢,还是有些乱,正要松开发带重新扣时,陈祉按住她的手,“别动。”
“你干嘛?”
他没说话,捋起几根散发,拢到马尾根,缠绕几圈后,环顾四周找固定的东西,奈何一屋子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拿起餐桌上一支没有用过的银筷,当做簪子似的插过她的发间,整理一番以作固定。
他没给女孩弄过头发,纯粹根据物理知识保持发髻的平衡,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给她插出一个蓬松的丸子头。
南嘉借反光玻璃墙看完他的杰作后露出怀疑的表情,这手法,不知摸过多少女生的头发才盘得出来。
“别多想。”陈祉一眼通透,“我只给十一梳过狗毛。”
“……”
又一场次赛马结束,小屁孩耍累了,被保姆带去另一个房间休息去。
他们本来是要走的,全总捎来一条消息,说找到无人机幕后黑手,出处不意外是一家不入流的媒体。
为博眼球流量,各路狗仔冒大风险,各显神通。
只是,不拍流量明星拍他们,未免蹊跷。
“是什么样媒体?”南嘉问。
“新成立不久,曾经得到过星媒的资助。”
星媒,不就是周今川为白思澜成立的公司。
这两者为什么扯上关系。
总不能是白思澜让人偷拍,她没有未卜先知能力,怎么会想到她会过来。
无人机乱蹿的样子,看着更像是拍错对象。
全总问:“我这就帮您处理了,给他们一个警告。”
电话声音不小,南嘉听得清楚,不知道他们说的处理会不会见血,想起1492看到的情景,心脏不由得一提。
“算了吧。”她说,“没闹出事,交给警署处理就好了。”
陈祉依她答复,给那边回:“她说算了。”
“好……好的,那交给警署。”全总立马附和,“我马上回来,全在在没给陈太烦心吧。”
“没有,他挺乖。”
“是啊,他有时候特别乖,像他妈。”全总笑得干巴。
小孩长相可爱,和全总不像,应该是随妈了。
“他这么可爱,母亲应该很漂亮吧。”南嘉猜。
陈祉随手晃着桌上的矿泉水瓶,“不清楚,走得早。”
“啊?”
他简单告知,全总的老婆生完孩子难产死了,小孩子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
“那小朋友他……”南嘉错愕,刚才和小孩相处时,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单亲家庭,非常活泼好动,吃完就玩,玩累就睡。
“全在在早习惯了。”
全在这个名字,是父亲希望全家都健在,让儿子的名字成为他对亡妻的寄托。
全总回来,再对无人机表示浓浓的歉意。
“今晚实在是让恩人受惊了。”
南嘉轻声问:“什么恩人?”
“陈太还不知道吧。”他苦笑,“七年前,我们家发生很多事故,我一时受不住打击,生了重病,公司产业重创,要不是陈少施恩,恐怕度不过难关。”
“听说陈少喜欢小泉山的水,所以才资助我们,这真是我们小泉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全总由衷感慨。
越如此,南嘉越狐疑,神色探究。
她明明记得,陈祉讨厌她泼水的这个品牌,还不准身边的马仔喝,恨不得小泉山第二天倒闭。
怎么她一走,小泉山变得珍贵起来,还援助到上市。
“陈祉,你到底喜欢小泉山还是讨厌?”南嘉好奇问,“为什么我在的时候表现得那么讨厌,离开后你又舍不得他们破产。”
“是啊,我到底喜欢还是讨厌。”他淡声重复着。
“到底是什么。”
“不讨厌。”他说,“喜欢。”
陈祉随手拿起一瓶小泉山,瓶身正对着光。
塑料贴纸上面印刻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数字,这些年从1到现在的两千多,很多人以为数字代表着小泉山走出破产,重振旗鼓的日子,没有人知道,这是某个人不告而别的天数。
“下一场要开始了。”陈祉拿着望远镜看下面的赛马场,慢条斯理别开话题,“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不赌。”她说,“远离赌博,身体健康。”
“胆小鬼。”
是被之前的赌注给伤出后遗症了,都不问赌什么就拒绝。
“那我们不下注。”他说,“你觉得哪匹马会赢。”
比赛前,选手们会牵着赛马溜达一圈,给观众观察马匹的状态从而更好的下注,也有一些观众掌控马匹的水平,能够精准买到赢。
南嘉一不了解,二不细看,随手说:“十一号吧。”
一旁的全总附和:“十一号今天……”
陈祉淡声打断,“行,那你押十一,我押个一。”
全总错愕。
今天没有十一号的场次,陈少让太太押,是有意让爱马上场了?
十一号是陈祉曾经比较宝贵的私人赛马,由于性情原因,目前处于半退役的状态,一般情况舍不得它出场比赛。
如果它发挥稳定的话,在任何比赛中拿下第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祉给助理丢了个吩咐,让十一号将在后面一场比赛入场。
显示屏上也很快出现关于十一号的介绍,展现它之前赫赫有名的战绩。
由于现在是半退役状态,未必有当年的风采,压它位置和独赢的人并不多,毕竟这赛马场上的每一匹马,都曾获得过冠军,身价五百万以上,这还不包括平日里的饲养费用。
南嘉渐渐看懂显示屏上的赌注和赔付率,“这个十一号,能赢吗。”
她并不知道这是陈祉的马。
全总便没说漏嘴,只说它的出生非常高贵,父母都是一级赛冠军,母亲是Feathered,三冠王,四场一级赛冠军,育马者杯经典赛拿过冠军,配种费都是二十万美元起步。
它还有一个直译的中文名,夜王。
比赛前,骑手将马牵出来,便能清晰地看清它的身体状态和四肢情况,外观体魄强健,性情优雅中带着粗野豪迈,在众多身价不菲的众马中仍显鹤立鸡群。
有了自己想要支持的马匹,南嘉注意力集中,从起点便开始目不转睛盯着十一号选手,出栏后在骑手的操控下,冲刺占据了第一位。
阿拉伯马的器官,系统,天生就应该驰骋赛场,为竞速而生。
从形态来看,夜王的步幅大,动作低,总体能耗比其他马匹小,更好保持体力,到底是老选手,它的后腿到臀部到飞节的长度控制得非常好,袭步时可以获得很强的推动力。
赛马在赛场上和人一样拥有极高的荣誉感和胜负欲,夜王有阵子不上场,非常兴奋,肾上腺素拉满,最终夺下冠军。
底下响起欢呼和一些唏嘘,后悔没能押它一筹,谁能想到它半退役的状态这么好。
“赢了。”南嘉不可思议,自己能押赢,她看夜王的赔率很高,大众都不好的马,竟然能独赢。
“夜王本来就很厉害。”全总在一旁解释,“之所以半退役,是它性格不稳定,要么跑第一,要么落最后,有一次还往回跑。”
“这是谁养的马,怎么跟驴一样倔。”
全总咳嗽两声,强行解释,“和主人一样,随性自由。”
南嘉似乎想到什么,看了眼陈祉,“不会是你的马吧。”
“不行?”
她了然,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马,还生性爱自由,分明是桀骜难训臭脾气。
“好玩吗,要不要再赌。”陈祉问。
押赢一把,她兴致勾起,“你想赌什么,太过分的我不赌。”
“不过分,我让让你,你押对位置就算你赢,”他说,“我来押独赢。”
位置是押的马跑进前三名,独赢是第一名,马匹状态受多方面影响,没有百分百胜率,压独赢的难度要比赌位置难得多。
“你想要什么?”南嘉先问。
“我让你叫老公你就叫。”他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只是叫老公。
动动嘴皮子的事。
南嘉犹豫一会儿,不算过分,且他押赢的概率很低,勉勉强强同意,“行吧。”
“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她沉思一会儿,“好像没有想要的。”
在他身上,她没有想要索取的东西。
没有目的和欲望。
这其实挺让人挂不住面子的。
“好好想想,万一要是有呢。”他指腹碰她额间,点两下,“别把我搞得那么不值钱,嗯?”
南嘉于是认真思忖一会儿,想到之后,没有直接说出来,朝侍应要来一只马克笔和一张纸。
“这里有人,我写下来吧。”
“怎么,什么事还能让你不好意思。”陈祉靠着栏杆,“给我看看你是不是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什么玩意……陈祉禁欲一周?……周嘉礼?”
南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都已经拿笔写,他还要念出来,这不是白费功夫。
陈祉抢过那张纸,她的字迹娟秀可人,笔锋很小,但这几个字看得人火大。
她想那么久,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怎么了,不会玩不起吧。”南嘉也不勉强,“不玩就算。”
他没说不玩,“行,你押。”
因为刚才夜王的表现非常出色,让南嘉产生一种新手特权的错觉,就算自己随便押一个选手号没准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且是在大众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拔得头筹。
那她再押,自然也选了一个比较冷门的数字,十九号。
陈祉:“确定了?”
“嗯,十九号。”她点头。
她不了解,全总和陈祉是知道的,不被大众看好的马匹必然有它的缘由。
“那我选九号。”陈祉说。
由于这次下了注,南嘉比刚才还要聚精会神,一瞬不瞬盯着赛马场。
可惜这次没走运,十九号开头就落后一截,她有点急,夺过陈祉的望远镜,忍不住想要和别人一样呐喊加油。
结果可想而知,十九号成绩倒数。
她没押对,陈祉要是也没押对的话,赌注都作无效,可偏就是那么巧,他仿佛拥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一个不论是大众还是赔付率都一般的九号,最后竟真拿了独赢。
“这怎么输了。”她不解。
第一次押赢,是他的夜王牵出来,他想要她赢,她就一定能赢。
后面输掉才是常理之中。
陈祉:“十九号马的眼神呆滞,皮毛暗淡,带出来遛的时候没有配合骑手指令,蹄子拖地,比赛状态很一般。”
从她选十九号可见,刚才赌赢,完全就说碰运气,还是他亲手送上来的运气。
南嘉:“那你为什么刚才不提醒我?”
她问得理直气壮。
“我和你是对赌关系?我为什么提醒你?”
“可是我们也是夫妻关系啊。”
这一句,她说的很慢,红唇抿着。
柔弱的语态怪让人怜悯的。
也难得见她可爱一次。
越这样,越让人想要欺负一通,陈祉薄唇撩着弧度,拿起一旁放下的马克笔,将她那张写了赌注的纸摊开,划掉一个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他亲手写下去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嚣张潦草。
然后折两下,递给她。
“你写了什么?”南嘉疑惑拆开,一看。
【陈祉禁欲一周】
其中“禁”字被他划掉,在旁边改了个“纵”字。
第31章 橡木香 坏了就赔
南嘉把纸张揉成团,攥在手心里。
这人要不要脸了。
陈祉拿起望远镜,继续观望赛程,不和她多理论,“愿赌服输,先叫句老公听听。”
“……”
“声音大点,别跟蚊子似的。”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行了吧。”
她敷衍地叫两声,气不过,夺走他那张纸条。
不一会儿,听得纸张铺展和落笔的声音。
陈祉侧首一看,她气不过,重新拿起马克笔,圈起“陈祉”两个字,然后画了个猪头。
看得出来。
她很不满。
涂呗,反正他赢她输。
不仅禁不了欲,她还得喊他老公。
回去车上,南嘉低头玩手机,和小乔聊舞团的事,不理他。
她输了她认,就是输得太窝囊,她一窍不通,而他对赛事了如指掌,还是马匹的主人,和她赌就是降维打击,大佬虐菜。
她自然不乐意。
他觑了下一个眼神都不乐意丢给他的漂亮面孔,“玩得不开心?”
“输了。”她低哼,“不好玩。”
她也有胜负心。
“那你有没有其他想玩的地方。”
“没有。”
“不想散心吗?”
总体上她今晚还是开心的,教崽崽射箭的时候一直笑,看不出挺有带娃潜质。
南嘉将发髻插着的那支银筷取下,几缕碎发随之散落,“这和散心没关系……你知道我意思吗。”
“知道吧。”静默许久,他才道一句不太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你是不想和我散心?”
语速很缓,像给自己延长凌迟时间。
陈祉:“我最近没什么事情。”
以为他想要带她去哪个地方游玩,南嘉还是没有抬头,片刻听低沉陈述的嗓音:“波音的航程空出来了,你有护照,全球随便你飞。”
他不出差,所以私人机空出来给她到处飞,陈家当然不止一架私人机,只是他用的那台飞行速度最快,内部结构顶配,吃穿用度和五星级酒店对标,还包括了娱乐设施。
她想干嘛就干嘛,他可以让步到他主动离开她的身边,尽量让她开心。
“不是,我没有不想和你出去玩。”南嘉说完后,拧眉纠正,“我的意思是,最近舞团比较忙。”
“那忙完再说?”
“嗯。”
“我可以陪你吗。”
“可以。”
她突然搞不懂。
到底是谁哄谁开心。
这时,微信铃声响起,觉得打字太麻烦,小乔干脆打来语音。
南嘉在车上,避开不了,只能先接听。
“嘉嘉,我刚刚看到一个新闻。”小乔说,“白思澜和被狗仔拍到和她的公司老板一起逛马场诶,他还给她买了新的爱马仕。”
“哦,很正常。”
“但是这次两人牵手了。”小乔神秘叨叨,“今晚热度很炸裂,还说他们现在可能在一起了。”
南嘉轻轻,“最好不过。”
白思澜热度越大,受到的关注越多,那么后面的演出一旦有缺点的话就会被无限放大。
小乔其实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系,但她听南嘉提过,相信南嘉,一直站在她这边,“到时候是不是就会有很多观众为了白思澜关注演出,这样何鸢失误,舆论逼她退出,你就能继续跳黑天鹅了。”
“希望吧。”
“太好了,我想早点和你一起练舞。”
南嘉安抚,“会的,很快了。”
她哄人的语气实在温柔。
换个说法,她对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都很温和。
陈祉翘着二郎腿,后背靠倚左侧的窗,两手对扣,坐姿慵懒散漫,浸于夜色中的神情愈发寡淡,没什么表情地听她们两个好朋友通电话。
舞团果真出了事。
原先往这方面怀疑过,以为她是个在外不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就没有调查过,不想是窝里横。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突兀地冒了一句。
南嘉和小乔谈话到尾声,还没挂断,这一声格外低沉,隔着无线电,传到小乔敏锐的耳中,“嘉嘉,这么晚了,你和谁在一起?”
她轻拧眉,“没什么,一个朋友。”
“你还有男性朋友?”
“嗯……”她说,“认识很多年了,刚刚一起吃个饭。”
放下手机,南嘉注意到身侧凝视的目光,心虚地摸鼻子。
陈祉一时不知气哪个。
她低声:“你刚刚说什么……”
“到底什么情况。”陈祉没耐心,“你在舞团遇到麻烦了?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她只告诉他关于那些梦,却没有提起原因,提起她的困境。
“你都说是舞团的事了。”南嘉说,“那就是我自己的事。”
意思是,不让他插手。
陈祉勾唇冷笑,当着她的面,指腹敲下显示屏,很快那边传来助理机械式礼貌的声音,“陈少,有什么吩咐吗?”
“查,港舞……”
话没说完,南嘉硬生生打断:“陈祉!”
他没有再说下去,先挂断。
她不说,只要他想,就可以查下去。
深谙这个理,南嘉只好言简意赅讲大概。
无非就是扯头花那点屁事,和娱乐圈一样。
不仅她们港舞,欧洲舞团和美国舞团,有些为了政治正确将水平一般的黑女推至首席位置,社会上凡是沾亲带故能解决的事情,就没有公平可言。
她不是完全没有行动,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做不到像白思澜那样陷害,但可以利用舆论造势。
所以听到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绯闻后如此从容,说明早就在预料中,意图将其当做一个推动力,来达到她的目的。
陈祉:“你觉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南嘉本来很有把握,被这么一问,信心骤降。
“想法不错,现实骨感,”他说,“舆论不是你想造就造的,就算如你如愿,演出后观众对她们骂声一片,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因为技术有限被逼退。”
南嘉倔强,“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要是你的话,不会赌小概率事件,试再多都是白搭。”他说,“你最佳选择是,找我,什么都能解决。”
语气是上位者的笃定,另一层面意为,只要讨好他,甚至不需要苦心钻练,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和何鸢一样,以人脉说话。
“是啊,你最厉害。”南嘉呛了许久,缓缓陈述:“可很少人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能成功,这辈子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顺心的事情。”
有些人生来没有的东西,这辈子不会有,而他生来就有的,这辈子只会拥有更多。
甚至这样的家庭,不仅仅是索取身外之物,哪怕外界赋予的情感,也比穷苦人家要多的多。
“周嘉礼,我在和你好好说话。”陈祉把玩着取下的银筷,上面染着淡淡的茉莉香,他指尖捏着那寸凉意,声音也透着冷,“而且,你说的那些,我有。”
求而不得,人之常情。
陈祉还有一句质问的话。
她当年既然有泼他水的胆量和能力,为什么会任由白思澜她们胡作非为。
是因为。
周今川吗。
是因为。
爱屋及乌吗。
陈祉眉骨突兀地跳着火,最终没有发作,自我梳理,自我妥协。
“你说是你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他说,“但我可以陪你一起看看,按照你的计划,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是像她所想那样,舞团逼人退位。
还是没有变化。
不插手是不动特权,添一把柴火的事是可以做的。
他一通电话拨给江朝岸。
江朝岸一如既往夸大其词:“哎呀,我丢,刚刚看号码还以为是谁呢,祉爷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妈呀好感动,你是不是想我了?”
陈祉:“滚。”
江朝岸:“听人说在赛马场看到你和周嘉礼,真不够意思,我请你几次了都没给面子过来,结果和她约会去了?这不成,明天你得来我的场子。”
陈祉一句要紧话没说,那边跟机关枪似的止不住。
陈祉:“能闭嘴吗。”
江朝岸:“嗯?爷有什么事吗。”
陈祉:“你手里不是有很多周今川和那女的料吗,这几天给他们全部曝出去。”
“咦。”江朝岸诧异,“你们最近怎么都围绕着周今川转悠啊。”
“还有谁。”
“就是他那个绯闻女友,白什么,白思澜。”江朝岸说,“那边团队前几天表露过态度,关于她和周今川的绯闻随便爆,不用藏着掖着,最近好多家媒体都在曝。”
听到这里,南嘉反应一咯。
怪不得这些天关于他们的事情这么多,原来是白思澜默认,她希望媒体曝光她和周今川的事情。
那么今晚的无人机偷拍,来自星媒资助的媒体,是否为她授意所用。
但由于发生意外,白思澜没能和周今川一起看马,中途被赶走,无人机操纵者没发现白思澜本人,所以在寻找的过程中,飞到他们的露台上。
可白思澜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意识到他们的绯闻并非自己操纵,南嘉表情迷茫。
也许应了陈祉的话,不找他,成功率非常低,太阳底下无新事,普通人难和资本抗衡。
他睨来一眼,“怎么,疑惑了?”
“我搞不懂白思澜为什么要搞大绯闻。”
“你不明白?”他反问,“一让你吃醋,二再和你哥顺理成章在一起。”
她不是不明白,是不想明白,也许世上真的有人,只图利益不图真心。
在人心这块,南嘉显得孩子气。
不像白思澜,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白思澜不喜欢周今川,却赖着周今川不放,目的不可能仅仅是想让她吃醋。
从白思澜进军娱乐圈可以判断,她野心很大,她要很多的荣誉,要很多的钱和权。
周今川是再合适不过的高枝,且对她死心塌地,容易攀附。
南嘉打开社交软件,想再确认一番,到底是白思澜故意搞大绯闻,还是狗仔主动偷拍,这两种拍照角度差别很大,前者会有意美化自己的照片。
正要细看,手机忽然被拿走。
南嘉错愕,顺着看去,“陈祉你干嘛?”
他把着她卡通手机壳,面无表情,“在周家呆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他?”
莫名其妙吃什么飞醋。
“还给我!”她要夺。
哪抢得过他,直接换了只手,杂技似的,利落扔到左手上,南嘉见状扑去,安全带碍事,她干脆撇开,抬手去抢。
挣扎间人已经坐他怀里,陈祉出门换的薄黑衬衫,敛着宽肩劲腰,上方两枚扣子松解,明晰的喉结线条被她抓得浮动两下,冷哼,“不给。”
坐下的皮带扣生冷咯人,南嘉不小心按到什么,趁陈祉分心,迅速抓住,拉扯间,手机没拿到,壳被剥了下去。
“陈祉!我手机壳被你弄掉了。”
“一个破壳。”他将手机往边上一扔,将她摁入怀,不轻不重掐了把腰窝,“衣服老子都不知道给你脱掉多少次。”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讨厌。”
知道抢不过,她没有再去抢,被迫靠着他那边。
陈祉微顿了下,撤开了手,把手机往她那边一丢,没再管,淡淡嘲讽,“你现在随便看他,反正待会弄你的人是我。”
她恼怒:“我,我来大姨妈了。”
他没话了。
手机还回来,她就继续看。
片刻,陈祉一嗤,“周嘉礼,老子迟早被你气死。”
南嘉其实没看周今川,她只是想看白思澜的照片属于“偷拍”还是“摆拍”,眼神专注才导致误解。
“没事。”她没抬头,“我可以看广告帮你复活。”
“……”
大少爷一路冷脸。
回去后,南嘉身侧的门打开,他若无其事地帮她开门,绅士地要扶她。
看他这么诚意,南嘉就解释一句:“其实我刚才只看了白思澜……”
她刚碰到他的手,人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拉了过去,陈祉没管她看的是谁,拎她跟拎小鸡崽似的,箍住细软的腰际,将人往肩上一扛,南嘉头晕目眩,拳打脚踢,“陈祉,你干嘛。”
在绝对力量前任何挣扎是无用功,她长发披散,垂落至他后背的黑衬衫,随着步伐晃动,被他劲大的臂弯箍死,如果她乱动,臀就会挨一下。
打得不重,可她又恼又羞耻,从未有人这样对待她过,她只喊“陈祉”,不骂畜生,怕侮辱了畜生。
从停车坪扛到玄关处,蹬了鞋后他继续把她扛到卧室,末了她被放下来浴室,飘窗口大理石冰冷,他身上那件黑衬衫褪下折叠,阻挡寒意,可无济于事,她气得温度提高,冷热交替,面容格外红。
“刚才说错了,老子不会被你气死,要说死,除非被你。”他声音混杂着花洒的淅淅沥沥,低声地骂了句,“c死。”
刚才说什么看广告复活。
现在她全然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逍遥样,畏畏缩缩得跟只小刺猬,很厉害,可人太小力气不足,对眼前的他起不到半分恐吓作用,偶尔拿刺扎到人,也是沧海一粟。
“我,开个玩笑。”南嘉咽着气,“我有跟你解释,我没看周……”
这个名字也没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只觉底下一凉,他褪她的速度再次突破记录,三两下那块小布就被他攥在手心。
没有姨妈巾,也没有遗留的血痕,洇着的润痕不知是不是上楼是被他拍下来的。
“你姨妈呢?这么快就走了。”
南嘉自知不妙,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那个……我的意思是,快了。”
“不是还有一周。”
“……”他为什么记得比她还清楚。
因为不是常规的一个月,偶尔还会提前,推迟什么的,她自己都算不明白。
“骗子。”他说,“周嘉礼,你真会撒谎。”
“我没有,就这一次……”
“一次?你刚才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说的我?朋友?”
她无话可说。
为数不多的两次撒谎被他抓到了。
不过是遵守隐婚的约定,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结婚的事情,小乔如果知道的话,好奇心那么重,肯定追根究底。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说成朋友。
“我……没别的意思。”南嘉想往后挪,膝盖刚跪在大理石上,腰又被箍死,“我和你本来就认识很多年,刚刚一起吃过饭。”
“所以,我是你朋友?”他语气凌厉,“你是这样定义朋友的?你的朋友,也这样进你?”
窗户半合,港夜的风掺杂橡木香,像滚杂着秋日落叶的清冽,和室内两种温度。
她也分不清冷和热,人是冷的,尤其是眼神,可是来去的又是热的,吃不消这样混合,玻璃面反光,一抬眼是屈服略显狼狈的自己和依然衣衫工整的他。
大理石和厨房流理台一个材质,他的站姿优雅不过如烹饪一道菜肴。
刚才那块小白布像是一种装饰被他拿着,过一会儿就转移到她的双腕上,当绳子用给箍死,他每次都如此,破坏性强,自己衣冠楚楚,她连块破布都整不出来,唯一的那点布固着腕,其他完全呈现他眼中。
要和他争辩的话,给出的回应就是,又不是买不起,坏了就赔。
“陈祉。”她哽声,是跪着的缘故吗,感觉比之前多,不是三分之一,可能塞了之二,或者全部,有点分不清。
因为心虚,没有骂他,越发低小,“陈祉……”
知道说谎是她不对在先。
叫他名字时,有一丝乞怜。
“怎么不回答我啊宝贝?”
陈祉咬了下树莓,询问的声线蛊着磁性,“你和你朋友,是这样吃饭的吗?”
第32章 柯尼塞格 可陈祉会
前所未有的沉。
终于让人醒悟,之前都是收着的,他骨子里的恶劣远比表面要多得多,要真一股脑释出,她不可能受得起。
他把之前的账单合计一起在这里清算。
从对他隐瞒舞团的事开始,这个最轻,因为她有不告知的权利。
那之后呢,当着他的面看周今川他们?对朋友撒谎,对他撒谎。
陈祉说的话和做的事有时候是不一样的。
但她说的话,确确实实是欺骗。
她昏沉,一时半会分不清,他到底更在意哪一句谎言。
从后面可能是腻了,南嘉被转过去,人小,又是坐着,视线只抵他的心窝,她哪哪狼藉,他始终冷厉不苟,衬衫甚至连一点皱褶没有,只有西裤无法避免落下去。
连续两次欺骗,再好的人也没了脾气,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在里面来去的肆无忌惮。
南嘉额头靠着,很低地呜了声,没有骂他也不挣扎,自知无果,堪堪将人附着维持平衡。
没有关严的窗户游来夜风,不冷,可蝴蝶骨缩着,人也下意识往里收,真的撑不住了开始哽咽,指尖攥他衣角,“陈祉。”
他才见她哭了,眼角挂着晶莹,泛杏红,鼻头也弥漫绯色,他便停顿,也退出去一些,拂过她的泪,“哭什么。”
本来不觉得是什么伤心事,眼泪是被感官刺激出来的,不见得多难过,可他这话一来,她又落了一泪,额头抵心口,很小地坦白,“难受。”
“哪里难受。”
她呜得更大声,“你怎么那么讨厌。”
还要问,更讨厌了。
这一声质问,卸了人所有盔甲似的,变得手无寸铁,心跟着软塌,可人没软,反倒愈演愈烈,他不出去,淡淡撇了句,“下次轻点。”
南嘉眼泪敛住,怨念,“为什么下次,这次不行吗。”
“不行。”
“拿,你拿回去一点吧,进得太多了。”
连说话的声音都软弱哀怜。
他应该是听见了,没有任何怜悯停歇的意思,浅浅低声应了声,可没有作改变,不过是在边c边哄顺带帮忙抹眼泪。
常言道,这时候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他哄得也没什么诚意,叫BB,叫宝贝,就是不停。
其实该来的迟早要来,总不可能一直三分之一,留着三分之二在外面候着,不过是挑了个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所以进得没有顾虑。
知道没用,知道结果,南嘉就不再求他,死死咬唇受到最后,乏得走不了,陈祉照例照顾小动物似的,清洗再带回绒被里。
“周嘉礼。”他半撑着,臂膀捞人,半带威胁商量,“以后能不能别骗我。”
她别过脸,“不能。”
声哽着,听着像气话。
他就问:“为什么?”
“你讨厌。”
每次她说他讨厌,他总会安静那么一会儿。
这次安静得有点久了,死水一般,情绪坠落海底。
陈家太子爷自小呼风唤雨,受人追捧,偶然遭人讨厌,说两句诋毁,蚍蜉撼树,他嗤之以鼻,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可陈祉会。
她不喜欢太亮,室内一直维持昏暗,十几瓦的铜托壁灯也灭了,沉黑的氛围里,他讳莫如深。
他这样强势的性格按理是不该让自己落于下风,任何事都是,可又难以隐忍地探究,唇息轻,哑着嗓子问她。
“有多讨厌。”
刚开始就不应该问为什么。
现在也不该继续问。
很突兀。
可上次她明明说,没那么讨厌她。
现在又觉得讨厌。
南嘉不说话,他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
她听到了,有个闭眼的动作,就是不回答,讨厌这句当然不是随口一说,被弄得太狠的那瞬间就是讨厌他,这句没撒谎。
这些天他有意哄她是真,她没被哄到也是真,因为他这个人压根不会哄女孩,钱权所砸出来的,只是一时兴起。
她知道,理解,但不抱期望。
天生众星捧月的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通过爱去获取情绪价值,所以不会学,也学不会。
陈祉指腹卷着她的长发,慢慢拂到一旁,之后静然凝望着被掐出些许红印的蝴蝶骨,她向来如此,皮肤娇,嫩,碰一下就红。
他没有打扰她,躺下时臂弯和从前一样随意靠着她那边,像是恶意霸占更多的三八线,南嘉自觉往边上挪,离他二尺,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睡梦中会下意识地对身侧的人附有依赖,没有安全感地将人抱住,半依偎半靠拢,能得以安眠。
工作日,清晨,南嘉起得迟。
习以为常没看见人,这个点一般不太能看得到他,她有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盒子在想,他从哪借那么多精力玩完还能这么早工作。
餐时,Vera把厚厚一沓杂志报刊等媒体刊物送来,“太太,这是少爷让我们给您准备的。”
“这是什么?”
“他说您可能需要。”
南嘉随便翻看。
是关于白思澜和周今川近期的绯闻实物图。
他让人给她找来了,慢慢细看。
不过。
周今川那部分……被涂抹掉了。
实物图总归是比手机浏览更方便一些,仔细观摩后如她所想,所谓狗仔“偷拍”的绯闻照片,角度都找得很好,将她拍得全方位无死角,温柔漂亮,再加点滤镜甚至有出大片的效果。
最终得出结论,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绯闻,大概率白思澜一手操纵。
舞团办公室,南嘉被张老师叫来谈话。
换角色的事,张老师向着她说过话,可惜话语权薄弱,哪怕在舞团工作这么多年,因为性情刚直,始终没有晋升,只专注于教学和挖掘人才,也常受到排挤。
她喊南嘉来是另有事。
“前阵子我们舞团请来内陆的编导团队,想组织编排《舞姬》这部芭蕾舞剧,我想举荐你为女主,你意下如何?”
《舞姬》的难度圈内公认特级,其异域风情和丰富的故事性颇受青睐,但因难度和规模等问题,上演舞台的次数远不如《天鹅湖》《胡桃夹子》《天鹅之死》等经典芭蕾。
“我?”南嘉诧异,“演女主?”
“我觉得你的水平没有完全地开发出来,也许这部剧能让你走出新的高度。”张老师说,“团里会有个考核,我相信你应该能胜出。”
张老师大概觉得黑白天鹅舍出去了,那新的舞剧应该不会有人刻意针对。
看南嘉很久没说话,张老师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天鹅湖?”
南嘉点头,又摇头,说不上来,毕竟是她启蒙舞剧,难以割舍,就连这些年在国外,她从来没有落下过练习。
一旦重新排练,可能要断舍很久。
中央空调温度过低,冷得肩膀微颤。
小乔随她们一同排练,南嘉去演练厅的后台陪同观看。
演出将近,大家在进行最后一场彩排。
团队训练过很多次,整体是没有任何毛病的,其中几个小天鹅演员被替换掉,整齐度差了一点但无伤大雅,论看点的话,还得是黑天鹅变奏。
南嘉看到何鸢出场,没看到她跳挥鞭转,以大踢腿取代。
自知短板,索性省略。
不少舞团也省略了这个步骤,不算稀奇事。
如果真是这样,就看不到何鸢出丑了。
南嘉想起陈祉的话。
成功率是多少。
太低了,低得他不会去做。
但是,谁说得好呢。
排演结束后,南嘉主动去找小乔,在更衣间会合,自然就和白思澜她们碰面。
“嘉嘉,你刚才一直在看吗,我的表现怎么样?”小乔沾沾自喜,“我感觉我的伸展度更好了呢。”
“嗯,进步很多。”南嘉说,“不像一些人只知道扬长避短。”
这句声音不低。
白思澜和何鸢小团体不约而同看来。
话里话外点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啊?”何鸢是个火爆脾气,当即环手抱胸走过来,拿出小太妹的姿态,“说谁呢。”
南嘉看着纯粹是来找事的,她们可一点不怕,巴不得她主动挑衅,大家有理由霸凌。
南嘉不温不火,“没指名道姓,你心虚什么?”
“我可不像你指桑骂槐,我就直接点你了,大家都来看看,南嘉自己没本事跳黑天鹅,就知道背后挖苦别人。”何鸢像只斗鸡,眉眼上拉。
周遭看热闹的姐妹团不少,嬉笑声一片。
她们人多势众,小乔想带南嘉走,结果发现根本拉不动她。
“扬长避短不是夸赞吗?怎么就成挖苦了。”南嘉淡声陈述,“是你能力不足,生性多疑。”
“我多疑?”何鸢握拳,“我能力不足?笑话。”
“那刚才怎么没跳挥鞭转。”
“我怕你偷学,排练的时候从来不跳。”
“那舞台上会跳吗?”
“肯定跳啊。”何鸢反驳的时候语气又低了,却没有退缩,“你就等着看吧。”
白思澜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喊道:“好了,鸢鸢,过来。”
姐妹团们听从她的话,何鸢顺从去了,走之前撂一句,“我跳得再糟糕,总比跳不了舞,只能在台下看着我们表演的可怜虫强。”
南嘉心平气和目送。
小乔着急跺脚:“嘉嘉,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她看起来比我更生气。”
小乔思忖,好像是这么回事。
港舞演出定在一线S市。
舆论发酵后,白思澜的热度只高不低,演出这天台下座无虚席,规模庞大,周边来了不少前来报道的媒体。
没有座位,南嘉和其他一些没上场的团员一样,在后台的侧方看着。
台上的白天鹅,穿着精致的手工舞裙,水晶头冠熠熠闪光,轻如惊鸿,飘若仙子,发挥十分稳定。
南嘉却发现白思澜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
体力不足。
演出分四场,有休憩时间,可舞台不比平日里的训练,每个动作必然要连贯完成,如果体力不支极易断开。大踢腿,控腿,单腿旋转都是吃体力的动作。
七年前,白思澜就有体力的弱处,如今更显著,不知是否因为自导自演摔下楼梯所落下的病根。
总体瑕不掩瑜。
是队友过于拖后腿。
南嘉没有等到何鸢的挥鞭转,因为她在挥鞭转之前,变奏的刚开始就乱了节拍。
台下一阵唏嘘。
何鸢性子逞强,强行将节拍找回来后,仍然抱着秀翻全场的心态,展开挥鞭转。
啪嗒。
本该抬起的腿和足落在地板上,随着踉跄的动作,整个人更是跟喝了假酒似的,咣当一下,重重摔地。
观众不约而同哗然。
入口前有禁止拍照录像标识,碍不住每个人手里都有手机,好事的便装狗仔更是从头到尾将一切记录下来。
演出以失败结束,一切如南嘉预料。
观众脾气很好,没闹着要退票,就当看了个笑话。
社交平台的网友免不了批判,一些专业人士评价黑天鹅演员水平难以支撑角色,还有一些网友拉出港舞之前在港岛的演出,拿南嘉的黑天鹅与之比拟。
比起这些讨论。
更大的一则新闻占据吃瓜群众的视野。
白天鹅扮演者白思澜上了一辆男人的车,两人一同前往酒店。
哪怕没有拍到这个男人是谁,大家都能猜到是星媒的老板,白思澜成功背后不可或缺的男人。
舞团给安排连锁酒店休憩,南嘉陪小乔一个房间。
“真是大快人心啊。”小乔一边刷手机,高兴得翻来覆去,“嘉嘉,你看群里了吗?就算老师想保何鸢,其他队员和观众都不满意呢,她肯定会被换掉的。”
“就说有些人没有那金刚钻就不要懒瓷器活嘛。”
南嘉此时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
她很想和陈祉说,她成功了。
有志者事竟成。
普通人走得很慢,但不会停。
但他应该不关心这些事吧,从她随舞团来S市就没有问候过一句。
她最近看不懂他,从前两人针锋相对,她越讨厌他,憎恶他,他存在感刷得越多,巴不得烦死她。
可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妥协,自觉避开不来讨嫌。
也许大少爷有他自己的准则和傲气,也许和狐朋狗友耍,把她忘了。
南嘉戳几次微信会话就关了,没有消息发出去。
何鸢这次失误给舞团带来不小的舆论影响,原本大家打算在A市游玩几天的计划落空,老师和各个队员们兴致不高,就连下飞机搭上中转大巴的路上,无人说话。
回来后,何鸢终于忍无可忍,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扔。
旁边的人猜到她要做什么,有意无意拉了她一把,她并没有理会,气势汹汹往南嘉和小乔这边冲来。
白思澜自有同行的人,不在这边,没人管得住小太妹,眉梢上拉,拽得二五八万,“现在你满意了吧。”
南嘉不急不慌让小乔站在后面,她鞋跟不高,腰背挺直,气势丝毫不弱,“满意什么?”
何鸢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女孩,性格跋扈,但家庭条件又比不上纪家,不像纪意欢既能保持淑女的优雅也能平静的发疯,何鸢纯粹无理取闹。
她现在需要一个出气筒,把失误赖给别人头上,赖鞋子不好,裙子不舒服,演出心情不佳,赖南嘉演出前出言刺激她,赖合作的男演员配合不好,总之和她没关系。
何鸢肆意往前面逼近,“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南嘉没有后退半步,“不清楚。”
“你敢说网上的舆论不是你搞的吗,如果不是思澜姐的影响度更大,我恐怕要被骂死了。”何鸢拿出手机展示一则新闻,“还花钱雇人写软文,你别太搞笑了,我告诉你,只要在港舞,你这辈子都跳不了黑天鹅。”
那则新闻热度很大,南嘉看过,她没学过新闻,看的时候以为是路人,被这么一说,意识到可能被人操纵,她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帮她写软文的,是谁。
脑海里冒出一个有几天没见的面孔。
南嘉尽量不把这件事和陈祉联系到一块儿,因为他说过不插手,她心平气和,“没关系,你以为我很想跳黑天鹅吗,我会跳别的。”
“呵,跳什么,舞姬吗?”何鸢冷笑,“不好意思,我和思澜姐也会参加考核,你觉得你能胜出吗?”
空降舞团没多久的无名小辈,要不是张老师举荐,怕连个小角色都混不上,和她们这些老人竞争女主,未免太自不量力。
南嘉听张老师说的时候已有隐隐的预料。
她没有表现出慌乱,“能不能胜出凭个人本事,我要求不高,只要不在舞台上摔倒就好。”
何鸢被后半句刺激到,骂了一句“西八”,抬手抓住她的腕,想要拉扯撕架。
南嘉接住了她的手,停顿片刻,见对方来真的,红唇一扬,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何鸢掀倒在地。
南嘉的力道和陈祉比起来像小兔子,和同龄女孩比是完全碾压,芭蕾舞者的体力本就能和运动员媲美,像她这种曾经拿斧头砍过树,劈过柴的,拿捏人更轻而易举。
摔完人,南嘉头发丝和裙摆都维持原样,优雅得若无其事,面无表情,“你到底想干嘛,怕我没看到,来我跟前再表演摔跟头?”
“你——”何鸢气恼得面容快酱成猪肝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就算在舞台上摔一百次,总比你连摔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好了,大家快点让一让!”
随行的老师忽然拍手,让聚成一团的她们散开,不要挡住门口的位置。
随之,刚才送她们回来的大巴也主动自觉掉头开走。
几个老师如同摆阵法似的,安排各人站位,“大家安静一点,笑一笑,投资团来视察了,不要哭着脸让他们看到。”
众人一脸懵,“投资团?谁啊?”
刚落话,不远处传来一阵跑车的轰鸣声。
一辆黑色宾利车开道探路,后面紧接着跟随的是一辆柯尼塞格One,极致低奢深灰色,气势宏伟张扬,尾翼线条流畅优雅,车头沐浴着午后最佳的日光,宛如一只腾跃海面的张口鲨鱼,凶猛狂野。
最显著的,除了碳纤维车标还有下方车牌号。
【粤Z-88-88-港】
【CHEN】
【HK-88-88】
极度罕见的三车牌,对应港内澳通行。
中间车牌号为港岛私人定制拍卖款,一眼彰明身份。
见车识人,有这等身份的,除了陈家,还有谁。
随着两名保镖开门和开路,后座的人不疾不徐下来。
已经预料到是他,南嘉站在人群中不显眼的位置,当目光真和陈祉对上时,心头莫名一紧。
第33章 死角 有本事碰她一下试试?
可能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陈祉丢向南嘉那边的视线只轻飘飘带了下,像掠过一粒不起眼的尘埃,长身一侧,去柯尼塞格后面接人。
说来的是整个投资团,实际上以两个重要人物为主,陈家太子爷,和陈家主母。
前者显然是陪后者过来的,陈家主母主内也主外,陈家的慈善活动,社交聚会都是她操持,自己旗下也有做公益,产业扩张,涉及动保,权益协会,艺术展等,以拓展各领域人脉。
港舞起始是她个人赞助,因此随行的投资团,有人毕恭毕敬称呼她本姓加董字,她对称呼并不在意,有时候带姓的话反而造成困扰,因为宁愿让大家只知道她是陈家主母,并不希望有人探究她是政治家的出身,以免造成不必要议论。
舞团的领导们则规规矩矩叫着陈夫人,为的是和后面的陈祉相呼应,方便带出陈少爷,以刷存在感。
陈夫人着装落落大方,没有夸张的品牌LOGO,锦缎质地,浮典雅的忍冬纹,配上笑容温柔端庄。
陈祉和她宛如两种人,一类柔和婉约,一类寡情漠然,哪怕现场有小姑娘想多看两眼,也怯怯收着目光,更别说拿手机偷拍。
“我来。”陈祉接过许管家的遮阳伞,挡在陈夫人头顶。
陈夫人踩软高跟步伐款款,接受众人的迎接,和舞团高层应话,这期间,陈祉目光并没有移动,兴致泛泛,衣着随意,袖扣都是散的,像是被迫随母亲营业,不是正式拜访舞团。
通过他们寒暄可判断,投资团早就说过要来视察,由于时间卡不上,刚好赶着今天大家刚结束演出,过来顺道给些庆祝的话,就是没想到,港舞的演出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
陈夫人对她们的失误就此不提,说话温言细语的,对女孩们的口吻像是对待幼儿园小朋友。
没两句让人不自觉放松。
以为回来后少不了要开一场批评大会。
以为投资团是来责骂她们的。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比老师温柔得多。
他们被舞团高层热情恭敬迎进来参观。
陈祉只在来时,瞥了南嘉一眼,其他时候公事公办,没有乱认,不搭理。
他来舞团视察这事。
并未她和她提过。
当然,他没必要事事和她说。
既然他不想理会她,南嘉刻意走在最后面,前面是女孩们边叽叽喳喳讨论。
“那真的是陈家太子爷吗,是不是长得有点过分了。”
“这脸这身材,要是去娱乐圈,直接成我老公。”
“想开点,现在也能叫老公,反正他听不见。”
“不敢,他好高哦,至少一米九五,拎你我跟拎小鸡似的。”
小乔凑到南嘉跟前,忍不住也要讨论,“你看到了吗?”
“什么?”
“陈少爷啊,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站在后面,是不是没看到他?”
“嗯。”
“那多可惜啊!”
“不可惜。”她说,“我不想看。”
“这么大帅哥放眼前你居然都没兴趣?”小乔瞠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想看随时都能看。”南嘉想起之前对小乔撒的谎和陈祉的控诉,犹豫着坦白,“因为,他和我住一起。”
小乔目瞪口呆。
知道这件事非常让人吃惊。
南嘉绝对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她和陈祉的关系,一来她和小乔是朋友,不该有所隐瞒,二来,陈祉不喜欢她隐瞒。
南嘉:“你先别太惊讶。”
小乔一点不惊讶,反而抬手试她额头,“你怎么胡言乱语的,发烧了吗。”
南嘉话含在嗓子里,三言两语的讲不清楚。
小乔以为她看何鸢落败,高兴傻了,担忧且贴心地挽着她一起走。
舞团领导带着投资团例行公事,参观展览,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大家本就对舞团领导层不够了解,总觉得人员不该这么少,陈家是舞团第一投资人,搬迁所用场地和工薪开销流水都和他们息息相关,必然要以最高礼仪接待。
事实却是接待的老师都是团里不常见的,团长迟迟没有出现,艺术和剧务总监,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指导老师都不在。
团员们跟在他们后面,队伍分散,私底下窃窃私语,“是突击检查吗,怎么只有副团长接待,为什么没看到团长?”
“副团长平时不是为演出忙里忙外吗,怎么这次参与社交接待了。”
大家的议论也是南嘉心中所想,这架势乍看是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不在舞团的团长无法第一时间赶来接待,所以由副团长代劳。
可疑点重重,真若是突击检查,说明投资团对舞团不信任,舞团内部出现问题才导致他们突击检查。
如果不是突击检查,提前有过通知,而团长和资深老师不在这里的原因,不可能是他们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可能被投资团拒绝,可能其他缘由。
由此推断,这不单单是一次视察,领导们的视察,往往由于已经发现问题所在,过来走个形式。
陈夫人和副团谈笑风声,问及新场地的适应和团员们的训练,她对芭蕾了解不浅,旁人糊弄不得,副团一一回应,综合利弊告之,其他倒没什么毛病,配备的厨房不太合团员们的口味。
这点小事提出来,倒不怕人家听了笑话,副团自己都不好意思笑笑。
“那确实是应该换一下,女孩子们平时节食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吃得不好。”陈夫人若有所思点头,“这边装饰颜色不好看,回头报个记录,给所有教室整修一下。”
细枝末节都给处理恰当。
惹得女孩们惊羡,比起能喊陈家太子爷老公,让陈夫人做婆婆的诱惑力更大。
逛到展览中心区,上方挂着一处黑板大小的显示屏,上面滚动着近期的活动。
亲自来一趟,哪有不展示内部技术的道理,舞团本该展览最近的一次演出,奈何发生巨大失误,副团让人调出更上一次的大型演出。
是南嘉和一个首席白天鹅跳的那次,颇受好评,只是由于两人不比白思澜出名,没有受到太大关注。
每场演出都有人剪辑出主要部分以供宣传,上次的演出白天鹅首席没有差错,可黑天鹅动作更具有欣赏性,放出来的镜头,南嘉占了三分之一。
陈夫人兴致浓地欣赏,时不时和儿子搭两句话。
陈祉不想关注,只说自己看不懂。
屏幕上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陈夫人笑,“本人比视频好看。”
陈祉眉宇间淌过不易察觉的异色,“母亲,可以开会了。”
他们这次过来,不仅仅人为关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内部会议报告是少不了的。
到这个阶段,成员们无法再来参观,陆陆续续回教室,有人演出累了,可以回去休息。
老师都不在,姐妹团也分散,小乔戳着手机,“我们吃点下午茶,庆祝一下吧。”
“不怕长胖?”
“偷偷吃,肥肉看不见。”小乔笑嘻嘻,过一会儿,不嘻嘻,“中环街头这家配送费这么贵吗。”
港岛物价高,外卖配送费不低,南嘉瞅了眼,“你要点什么,这家的豆乳芋泥杯?”
“嗯。”小乔一副要下定决心的样子。
“我来点吧。”
“不用不用,我有钱。”
南嘉说,“你不是说配送费贵吗,我找人送来。”
“真的吗?”小乔问,“找谁?”
南嘉该怎么说,给她配备的司机和保镖团队都在附近,以备随时接她出行,“反正是认识的人。”
除了上下班,她很少吩咐他们做事,这次就让他们充当一下外卖员。
小乔没让南嘉点太多,嘴上说偷偷吃,实际上特别胖长胖,每周称体重的时候胆战心惊,恨不得地球吸引力减少一半。
南嘉的体重控制得就很好,尤其是刚来那会儿,每周居然会瘦,最近称的时候胖了一斤,无伤大雅,是在老师认可的体重范围内。
芋泥杯很快被人送来,不大,小蛋糕尺寸。
小乔拆礼物似的,满怀欣喜,“要是再来几个蜡烛就好了,庆祝仪式就更完美。”
南嘉把勺子递给她,“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何鸢走了,你终于可以归队了。”小乔接过勺子,端起芋泥杯,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希望从今以后我和嘉嘉永远在一个队伍里。”
“嗯,会的。”
小乔期待地掀开杯盖,勺子刚拿起来,靠近过道的肩膀忽然被来人撞了下,一个没稳住,蛋糕杯失去平衡,顺着惯性跌落在地。
不到半秒的功夫,刚才美味可口的蛋糕杯,瞬间翻个底朝天,在地面瓦解。
小乔目光呆滞,还没醒过神来,蛋糕杯底又被女鞋狠狠踩了一脚,淡紫色芋泥和奶油爆浆,在四周溅落,离得近的都遭了殃。
何鸢的心情差到极致,白思澜也不在,没人给她倾诉没人阻拦她,肆意妄为,毫无忌惮,“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坏了你的蛋糕,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
“你……”小乔气得差点喘不上气。
“怎么不笑了,刚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何鸢挑唇,“看我出丑就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跳黑天鹅呢,胖得跟猪似的,做梦吧你。”
她和白思澜都非常擅长在人期许的时候泼一盆冷水。
小乔无措地站在原地,明明气得很想怼回去,可是何鸢太凶悍,仗着自己混黑的爹,不是第一天这么为所欲为。
南嘉仿若一个看客,用看似事不关己的平缓语气,每个字却犀利针对,“你最好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向我朋友道歉。”
“我不是说了不好意思了吗。”何鸢没有悔改之意,“至于收拾干净,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活,不像有些人,天生就是苦命,没爹妈疼。”
“何鸢。”南嘉冷静询问,“白思澜,你的那些好姐妹呢?”
“思澜姐和她们当然有自己的事了,怎么,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南嘉话语间已经逼近,“那你觉得,我下一步是把蛋糕涂你脸上,还是让你再摔一跤?”
“……你敢?”何鸢心虚,下意识往后退,“这里是有监控的。”
“你觉得我和小乔为什么在这里吃东西。”南嘉淡笑,“当然是,监控死角,老师看不到。”
当然不可能有监控死角,宽敞的走廊不比之前的旋转楼梯,别说死角,一个角落可能还能来三个特写。
可话已经把何鸢吓得不轻。
但她丝毫不怂,抬脚就将地面上的蛋糕往她们那边踢去,再次弄得到处都是,食指一指大声警告,“我告诉你,你今天如果敢对我动手,我明天就能让你从舞团消失!”
听得出来,为防止南嘉真的不要命了给她脑袋按蛋糕里,故意加大分贝,惹得训练厅的人围观。
可听到这个嚣张声的,不止是队员。
何鸢一边竖手指,一边往后面退,却忽然发现退到一堵墙上。
紧接着,抬起的手也被人按了下去。
几乎只有两秒的时间,何鸢发现那不是墙,身边被西装革履的保镖包围了,两个壮汉站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握住她的腕,防止她再乱指。
“哦?”
传来的是散漫的男声,懒洋洋地拖长,听起来平缓,直到下一秒来人出现。
陈祉单手抄兜,步伐不急不徐,松弛随然,睨了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有本事碰她一下试试?”
第34章 豆乳芋泥 “我想见你。”
颀长挺拔的身形将所有人衬得像小矮人。
连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也要弱他三分,不及半点凌厉气势,陈祉话音一落,一群看热闹的不自觉退后。
以为投资团和老师在会议室开会,不曾想陈祉在这边闲逛。
何鸢脸色煞白。
旁人不清楚,只要混迹他们圈子的就不可能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陈家太子爷可不仅仅凭借长辈宠爱坐稳继承人宝座,明智无情和杀伐果断是基操,别说惹了他的人,血缘叔叔他都能眼睛不眨送去踩缝纫机。
何鸢之所以在舞团嚣张跋扈,是有个敢拼命的爹为她保驾护航,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宛如苟且的蝼蚁。
“陈少……”何鸢哆嗦,又转念一想。
陈祉的话是向着南嘉说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刚才那般冷厉,未必是护着她,可能是看到舞团成员不合的一幕,才立威提醒。
何鸢渐渐得到缓和,强颜欢笑扮演娇滴滴的角色。
“我和朋友刚才开个玩笑,让陈少见笑了。”
“玩笑?”许管家严肃应话,拱了把火,“是什么玩笑把这地面弄得又脏又乱?”
经此一提,注意力不约而同集中在地面和衣服上。
南嘉和小乔足踝的位置都溅落了奶油,就连何鸢自己都弄得狼狈不堪。
一些成员们偷闲不训练,趴着窗口看热闹,胆大一点地则走出来偷听墙角。
“不好意思,她们不小心把蛋糕打翻。”何鸢说,“我有点急,就和她们说了一些教训的话。”
“明明是你故意把我蛋糕撞翻。”小乔鼓起勇气,反驳,“还警告我们不许动,不然明天就让我们消失。”
保镖一直没有松懈,团团将人围住,何鸢心虚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有,是你们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别不承认!”轮到小乔咄咄逼人。
“不信就去调监控啊。”何鸢无所畏惧。
南嘉慢悠悠回:“好啊,这里三个监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何鸢一愣,不是说没有监控的吗?
她一抬头,自己脑袋上正对着一个监控,还有两边都有,新场地采取的高清摄像头且无红外线提示,乍一眼还真看不出来。
何鸢这才慌了,看不远处有熟悉的人影过来,急得剁椒,抓住救命稻草:“思澜姐。”
白思澜和两个老师不像是路过这边,步伐较快,赶着来说情。
两个老师毕恭毕敬招呼:“陈少。”
陈祉没有应,身边的许管家替为处理,讲了大概情况,强烈表示建议舞团调取监控查看情况。
老师是白思澜带来的,撑个场面,话语权在白思澜这边,她温温婉婉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是两个队员内部闹点矛盾,何鸢年纪小不懂事。”
“何鸢,向她们道歉,以后不能这样了。”
有白思澜在,何鸢底气回来,以为像之前那样惹了事道个歉就能化险为夷,正要顺手推舟开口。
“开除。”
轻飘飘的两个字。
从陈祉唇边溢出。
他来之后就说了三句话,加起来十几个字。
不动声色间,每个字音透着冷肃的威严。
不止她们姐妹团,在场的所有人浮满惊诧,小乔吓得脖子一敛,没听错吧,这怎么就涉及到开除了。
以为能听到一句道歉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小乔往南嘉跟前一缩,发现南嘉不知道在看哪个方向,目光似有似无往陈祉和保镖团的位置扫,陈祉并没有注意她。
仿若他只是来这里主持公道。
“是,开除。”许管家接话反应迅速,“舞团是一个集体,对霸凌零容忍,否则不利于团队发展。”
“开除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白思澜看到上次碰过面的许管家,敌意明显,将何鸢拉到自己旁边,“我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事。”
陈祉:“那你也滚。”
“……”
暗中是旁观者倒吸一口气的细微声响。
这年头,哪个少爷再嚣张,在大众面前总得收敛,可陈家实力高于一切,呼风唤雨的陈太子,可不会顾及颜面,更不怕撩起舆论。
白思澜不敢随意再说情,她和周今川关系那么近,早就对陈祉有所耳闻,连周家这样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豪门都差点被轻而易举击垮,何况普通人。
“陈少。”随行老师忙打圆场,“我们港舞没有开除成员的先例。”
团体表演,任何一个出现意外都对团队造成影响,所以签的合同里,除了不可抗力因素,一般不会轻易将人赶走,同理,既然加入团队也不能随便离开。
许管家笑眯眯替话:“那你们现在有了。”
“可是。”老师说尽好话,“这要是被外界知道的话,成员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失误,我们随便将人赶走,会降低舞团声望。”
“在舞台上摔倒算不算失误?”南嘉忽然问,“算不算给舞团带来不良影响,能不能以此为由将人赶走。”
以为她会格外讨厌有人拿权压制,讲究所谓公平公正,没想到开口就能顺跟王炸。
何鸢的失误有目共睹,不会挥鞭转硬要上,行内专业和观众都给出评判。
舞团没有正式给她处分,可能还在内部规划中,从外界掀起这么大的风声可判断,她不可能再随随便便出演重要角色了。
说话间,南嘉和陈祉目光触碰。
他避开视线,继续装不认识,接到陈夫人一个电话后另有要事忙,留下许管家处理。
既然自己人在。
南嘉就没客气,咄咄逼人,“不止是何鸢,之前坚持选她跳这个角色的领导也有责任,难辞其咎。”
“陈……”许管家正想附和陈太的话,话到嘴边立马咽了下去,“这位小姐说得对,针对舞团乱选角色的事情我们已经开始调查,涉嫌贪污贿赂的几名老师目前在警署接受审问。”
比何鸢开除更炸裂的事情出现了。
吃瓜群众张开的嘴巴差点合不拢。
怪不得刚才没看到几个高层领导,敢情已经被抓到马脚送去警署。
这才是投资团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给舞团领导层大换血,陈家给港舞大把的投资,不知道被贪吞多少,之前不予计较,不代表一直平安无事,只要他们想查,那些私心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凡是涉及到投资,必然少不了被吞,陈家家大势大,陈夫人亲自为这事跑一趟,不免让人匪夷所思,难不成是被举报了吗,否则怎么请得动这两尊大佛大驾光临。
许管家让保镖让出一个道,主动做了个手势,“何小姐,请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姓何。”
被戳穿后,许管家泰然自若,他能怎么知道,就为这事而来的,怎么可能不查个清楚,何鸢的长相记了好几天,避免找错对象。
何鸢为舞团带来不利影响被开除,而白思澜没有理由离开。
随便开除白思澜的后果比何鸢要严重得多,毕竟她是首席,且粉丝众多,正是火热的时候。
“你们不会要把思澜也开了吧。”老师满脸担忧,“她可是为港舞带来不少利益和名声的。”
意为,白思澜粉丝众多,她一走港舞难以运转。
少爷指令下来,许管家可不管这跟那的,正要让保镖再“请”人,白思澜轻轻一笑:“何必这么急,我和港舞的合约不到半年,不如让我跳完一场《舞姬》后再退出。”
“《舞姬》不是还没定下来女主吗?”小乔壮胆质问。
“我是舞团首席,除了我还能有谁通过考核。”白思澜看向南嘉,“差点忘记,还有我们港舞的前任首席,周嘉礼。”
南嘉十五岁就带领团队走向国际舞团,时间久远,舞团首席位更替几轮,现在的新面孔听到这个名字只觉陌生,并不认识她,过去的荣耀随时间流逝埋没。
“嘉礼妹妹,我们是老朋友老对手了。”白思澜踩过地上的狼藉,和南嘉前后而站,话语落去耳际,“你想不想,和我公平竞争一次。”
“我们不会管这些。”许管家得到指令,哪会让人三言两语破坏,让保镖去拉白思澜,“现在就请她离开,别让她废话。”
“等一下。”南嘉忽然喊住。
许管家只觉得头疼。
这太太不会是被激将法激怒了吧,把竞争对手硬留下,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南嘉倒没有那么好胜,“把她放开吧,她刚才一直在录像。”
许管家暗道不妙。
是他失误,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白思澜自来了后,把他们从头到尾录下来,包括他们刚才的蛮横处理,如果以她的热度传播出去,少不得惹起纷乱。
即使陈家能压得住,但也是不必要的麻烦。
“我可以和你竞争,但你不要乱发东西。”南嘉说,“我是为你好。”否则,白思澜也许刚发上去没多久,可能连再看社交平台的机会都没有了。
和周今川无关,她并不想见到血腥。
陈祉这人捉摸不透,她不知道得罪他的具体下场,但要做最坏的打算。
白思澜上次在赛马场被驱逐,早已恨之不爽,这次提前准备,终于对峙平手,扬了扬唇。
不敢轻易给陈家招黑,许管家没有轻举妄动,先行离去。
吃瓜群众也被清散。
小乔小心翼翼清理地上的蛋糕,到头来,最惨的要数芋泥蛋糕。
“可惜了这个蛋糕……”
南嘉:“我待会让人再买一份过来。”
“算啦,明天再吃吧。”小乔摸摸肚子,“今天想减肥,我还是去训练吧。”
就剩两人,白思澜审量南嘉。
近期疑点重重。
白思澜和周今川走近后的这七年里顺风顺水,没栽过跟头,可南嘉出现后,她的身世被曝光,尽管被压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生活琐事,比如上次在赛马场,这次在舞团,都是不小的针对。
白思澜不信风水,只信,她的倒霉必然和南嘉有关系。
且和陈祉也有关系。
但这俩人,她是知道的,一直是对头,不可能联系到一块儿。
陈祉今天来这里针对她,大概是因为她和周今川走得近,一起针对了。
“星媒旗下有一家媒体,上次用无人机在马场拍摄到一些录像。”白思澜有意试探。
南嘉睫毛动了下,猜到她要说什么。
无人机和实时监控的,拍到即能看到,白思澜应该是知道她和陈祉的关系了,也知道今天的事,拜他们夫妻所赐。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场。”白思澜说,“你既不是会员,也没有钱进来。”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那样……是真的吗。”白思澜鄙夷,“你什么时候生了孩子?还是说,你搭上别的男人,做了人家后妈?”
轮到南嘉疑惑。
无人机拍到她,但没有拍到全部。
白思澜只看到前面部分,南嘉和小孩在一块儿玩,后面拍摄受信号干扰,画面延迟,没能把陈祉拍摄进去,就被他一箭射了下去。
“你想象未免太离谱。”南嘉只觉得好笑。
“是吗,我以为你看我和你哥走得太近,所以想不开,随便找个男人。”
周今川没提南嘉联姻的事,白思澜自然不知情。
说起来,白思澜被曝光的身世,还是多亏南嘉联姻才得以压下去。
南嘉一直没给脸色和反应。
以她的性格,应该回怼两句,这样沉默,难不成是受到刺激,假装不在意。
“你觉得《舞姬》考核你能赢得过我吗?”白思澜问出关键点。
“如果你不再从楼梯口甩下去的话,把握百分百。”
“呵。”白思澜的一些语气词和何鸢十分相似,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姐妹,只不过她更内敛,“赢了又怎样,我忘了告诉你,我答应和今川在一起了。”
南嘉睫毛微颤。
“他这些年为了追求我花费不少心思,送各种各样昂贵的礼物,帮助我事业,看在他这么长情的份上,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就算南嘉赢了考核,感情方面是输家。
如果考核再输,那就是双输,和七年前一样,永远是她白思澜的手下败将。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打击比较大。”白思澜装模作样关怀,“你没事吧。”
南嘉不禁轻嗤。
原来到自己一点都不在意的那一天,别人的嘲讽都觉得是笑话。
南嘉托腮叹息,“你不如先想想自己能否嫁入周家,他有个很宠爱的妹妹周音,性格强势,她不喜欢你,你想做她嫂嫂的话可得加把劲了。”
周音对白思澜,比对南嘉的讨厌还多,如果白思澜嫁入周家,以后有趣的事可多了。
白思澜不像何鸢无脑,被戳到痛楚,仍然淡然,“她不祝福又怎样,你呢?作为今川的妹妹,你会祝福我们的吧,会叫我嫂子吗?”
她太懂如何捅刀子。
曾经少女心萌动的竹马哥哥另娶他人,自己还有去叫一句嫂子,还要送上新婚祝福。
“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可以叫给你听。”南嘉歪着头,“多大点事。”
“那我们以后算是一家人了。”白思澜只当她在发癫,“作为你未来的嫂子,真心希望,你也能找到和你两情相悦的男人。”
这刀子越捅越深了。
如果没有白思澜,从前的周今川待南嘉那样好那样疼爱,两人有没有可能呢。
而现在,她只能找其他男人两情相悦。
虚伪面孔看得人心烦,南嘉没应,侧过身要走,看道路被挡住,客气一笑:“我有事,让一下。”
白思澜其实没怎么挡着她的道,让了后只觉奇怪,“训练厅不在那边,你干嘛去。”
南嘉没抬头,“找男人。”
背过身用手机拨个号码。
看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像是打给周今川的,那还能打给谁,白思澜更狐疑。
南嘉挑个僻静的窗口,轻轻“喂”一声。
陈祉没出声。
“是我。”她说。
她鼻音他都能听得出来。
那边冷淡:“打电话做什么?”
“找你有事,不能打吗?”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意去找你的,是妈咪求了我好几次,才随她一起过去,清理一下内部领导的腐败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是说这件事。”
“那是什么。”
南嘉其实是想问这件事的,被他回绝后,大脑停滞片刻,“我,我想吃豆乳芋泥杯。”
他沉默。
很无厘头。
“不要太大,我减肥,吃不了太多。”她补充。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买给你。”
她又说:“要中环街头那家。”
鸡同鸭讲。
陈祉安静那么一会儿,“现在就吃吗。”
“晚点回家吃吧。”她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想见你。”
第35章 金汤力 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
她想见他。
平滑的语气,声量也不大,之后便没说话,隔着电流传递,呼吸像一个个渺小的音符,贸然跳入沉静的奏乐,引起纷乱。
可能觉得不太像她嘴里蹦出的几个字。
陈祉没反应。
南嘉浅浅呼吸:“你在哪里?”
“随母亲回公司。”
“那什么时候有空。”
“回头还有个场子。”
“好吧……”
“晚上可以见。”
她“嗯”一声,“那晚上见。”
“你想见我——”他说,“是有事吗。”
“没有,不对,有的。”
没事那不就是单纯地想见他吗。
南嘉思忖,补充:“我想陪你吃个蛋糕庆祝下。”
她不好说请他吃蛋糕庆祝,一来是他买的,算不上请,二来,把庆祝换成感谢更合适一些。他刚才表明他不是为了她,顺手解决内部腐败问题而已,她总不能强行要谢他。
“我不喜欢吃。”陈祉说,“你自己吃。”
“……哦。”她确实没考虑到,他不吃甜品这件事情,一些世家子弟为防被人毒害,通常十分挑食,不会有喜欢的食物,她对他的喜好一窍不通。
南嘉:“那你喜欢吃什么?”
那边默然片刻:“你。”
啪。
挂了。
和这人没话可说。
果真有些事只能是女孩子之间的交流,直男怎么可能理解她们用小蛋糕庆祝胜利的心情。
临傍晚,南嘉收到张老师信息,去办公室谈话。
今天的气氛比往常活跃轻松得多,几个喜欢拿有色眼镜看人的老师都不在。
“这一下走了一半的老师,宋副团以后可有的忙了。”
“小张,你又叫错啦,现在是宋团长了。”
“是啊,恭喜宋团长。”
门没关,办公桌前几个指导老师的谈笑风生,一并入耳,南嘉抬手扣两下门,她们看到她也不慌,听就听了去,谈的不是大事。
“嘉嘉,我们正要讨论你的事情。”张老师招手,“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舞姬》吗?”
“记得。”
“你练到什么程度了?半个月后能不能考核?”
“没问题。”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张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对其他老师笑着推荐,“我看着这孩子打小长大,一直都很刻苦,就算没有表演,从来没有放弃过训练。”
“我们都知道的。”几个老师点头。
“张老师是担心再发生和之前一样的事情吧。”原先团长被革职调查,即将升职的宋副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作出保证,“放心,一些和家长勾结的老师都走了,以后咱们公平公正。”
话虽如此,谁又能真的保证。
“肯定得公平公正。”一个老师插话,“陈夫人不是说了吗,以后她会定期拜访,如果没空的话也会派别人过来检查,防止重蹈覆辙。”
宋团长赞同:“而且她对未来几个大型演出都比较重视,这次《舞姬》考核,她让我们把全程录像发给她那边,这下老师们不敢顶风作案。”
这就完全避免再出现《天鹅湖》情况,随意更换角色,能力不足硬上的情况,陈夫人对芭蕾有过涉及,孰强孰弱一眼便知,不可能再以次充好。
“那咱们以后可以放心了。”张老师喜上眉梢,“嘉嘉,加油。”
南嘉点头。
这事她要感谢陈夫人,以及一直没放弃她的张老师。
她们师徒俩算得上共苦共福,也很有缘分,从前在内陆,张老师还是个新手老师,教小朋友芭蕾,后来南家发生变故,南嘉去港舞,她工作也发生变动调过去。
除去南嘉离开的七年,其他时候师徒俩同在,她亲眼目睹南嘉如何一步步登上云梯,前十六年,各种芭蕾舞比赛的奖杯拿到手软,从亚洲国际的AGP到AEDC,再到面向全球范围内的顶级舞蹈赛事IDC,群舞,三人舞,独舞,领舞没有一项不拿手的,首席带队手到擒来,连团队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若是曾经没有离开过,现在可能就是另一个巅峰。
南嘉想感谢陈夫人,没有她的电话,没找陈祉要,问的许管家。
拨之前经过深思熟虑,怕打扰到她。
好在那边秒接。
“妈咪,是我。”南嘉语气很自然。
“我知道,我这边有记你的号码。”陈夫人笑眯眯,“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是想和妈咪说声谢谢。”她说,“多亏你们来舞团一趟,解决了内部问题。”
“说谢谢可太见外了哦。”陈夫人佯装生气,这本来就是她应该负责的,是她最近疏忽没能处理好,没有接受道谢的道理。
“那怎么说。”南嘉认真问,“说喜欢妈咪可以吗?”确实很喜欢,不止她,陈夫人这次过来,俘获不少女孩们的心,既是温柔贵妇又是女强人,惹得大家羡慕。
“那你不如和陈祉说呢。”陈夫人说,“我是被他强行带过去的,他还说一切都已经处理好,我只要露个面就行了。”
“他?”
“嗯,是他这两天派人调查港舞内部情况,掌握很多证据,上午把他们全部送走,下午让我过去走个过程。”
多人腐败贪污是最好查的,只要一个人撬开嘴,所有人都会暴露,何况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主,不需要费太久时间就差个水落石出。
“可是他不是这样说的。”南嘉狐疑,“他说他不是特意来的,是妈咪你求他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去的。”
“他胡说八道,你别给他忽悠瘸了。”
南嘉被整得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陈夫人不可能撒谎,陈祉呢,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南嘉忍不住想问他,知道这个点他在忙,她纠结到下班才又打个电话。
那边果真不耐烦:“怎么了。”
语速很快,似乎并不想接她的电话,不想接受她任何询问。
她听着那端棉絮般的嘈乱声,“你在哪,那边有点吵。”
“遛狗,顺便来江朝岸这边闲逛。”他语气无起伏,“八点回去。”
他以为她来催他回家的。
她其实没想问这么多。
那边声音在陈祉接电话的时候自觉减少许多,之所以嘈杂是江朝岸死乞白赖地缠人嚷嚷,凑到听筒前:“周嘉礼,你和祉爷结婚后怎么不过来给我们瞧瞧,不见到人我们真不信邪了……哎哟爷你踹我干嘛啊。”
江朝岸被踹了下,不轻不重,和往常一样,没把他的厚脸皮给镇住,哈巴狗似的哼唧唧。
南嘉:“你们在哪个地方?有地址吗。”
“怎么?”陈祉把江朝岸踹出两米后,终于得空接句话,“你要来吗?”
“嗯。”她说,“给他们信邪。”
没想到她愿意见这群狐朋狗友。
之前说的是,明年有空。
现在要帮他,让他们信邪。
陈祉扫了眼一旁的显示屏时间,“那我去接你。”
“不用,你不是给我派了司机吗。”
单趟过来更快,陈祉顺从,她能来,实在意外之外,撂下手机,耳旁熟稔温和的女声像幻听。
“祉爷,你看吧。”江朝岸不要脸地归功于自己的功劳,“周嘉礼这就被我吆喝来了,这女人啊你得软磨硬泡,当然,周嘉礼是个例外,她的心比石头还硬,捂不热。”
陈祉带出来遛的的十一和人混久了,不懂人类具体的语言,能辨认出名字和语气,听出江朝岸说的不是好话,朝他吠叫两声。
江朝岸连连后退。
能带到会所的狗,怕只有陈家了,不愧是十一少爷,狗吠的声音浑厚响亮,普通人不敢招惹。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陈祉指腹顺着十一额头的毛发,冷脸,“她下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想见我。”
“真的假的?”江朝岸笃定,“怎么可能,闻哥你信吗?”
沈泊闻眯眸,“你用不着强行挽尊,我们都懂。”
陈祉:“你懂个球。”
沈泊闻:“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结婚证是怎么来的。”
总不可能是南嘉兴高采烈地主动和陈祉去领的。
两家产业链息息相关,陈家对周家做出的任何针对,沈泊闻都看在眼里,且掌控一手消息,其中做的局,他作为一个看客都感到可怖。
这些年将周家产业缩减成一匹快瘦死的骆驼,到收网时间再以联姻为由喂个几十亿,给周家一巴掌再扔个甜枣,他们还觉得自己赚了,对陈家感恩戴德。
陈祉针对周家的目的不是撒这样一张大网,最开始确实是积怨已久,但从沈泊闻这类资本者的视角来看,这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局。
江朝岸好奇:“闻哥的意思是,他们结婚证来源有问题?”
他懂的不多,沈泊闻没和他细讲,只说这俩联姻了,具体细节一概不知,擅自揣测是陈祉想折磨南嘉。
这么多日子过去。
她的折磨没看见,倒是他们这帮兄弟,一块儿聚会时间的少了。
那他不来玩场子的时间里,都在做什么?
江朝岸仿若发现天方夜谭:“话说,祉爷你和周嘉礼发展到哪一步了?抱过吗?亲过吗?”
一侧的沈泊闻指尖毫无章法敲着酒瓶,“岸仔,下次不要问这种不可能的问题。”
“那不问,给祉爷留点面子。”江朝岸笑嘻嘻,“我估计以他们两之前那关系,天天不打架都得拜菩萨。”
陈祉没动静,把牵引绳一松。
到底是捷克狼,护主和灵敏度一流,收到眼神指挥立刻护驾,朝江朝岸喊叫,“汪汪汪汪汪汪!”
“哎错了错了,我闭嘴好吧,十一爷别咬,我不想打狂犬疫苗。”江朝岸吓得摆手投降。
没等太久,包厢门打开。
南嘉由两个保镖和两个女侍应护送进来,除了他们三个没人知道她会来,还是以不小的阵势贸然闯入,陌生的面孔在众多俊男靓女中仍是拔尖的存在。
有一个不懂事少爷,在南嘉过来的时候往她跟前晃了下,“好辣的妞,有对象没……”
话没说完,后腰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下,力道大得快要骨折,疼得他倒在地上吸冷气。
抬头一看,是陈祉,那睥睨蜉蝣蝼蚁一般的眼神,毛骨悚然。
“辣你妈呢,这是祉爷的女人。”江朝岸过来插话,一边骂一边踹人,让保镖将人赶紧带走,看似帮陈祉清理垃圾实则是为那人好,以免待得太久后果更惨烈。
这边看人被抬走,江朝岸自个儿心里凉飕飕的,想起沈泊闻之前的话,让他最好别喜欢周嘉礼,指的是这个吗?但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闻哥怎么会有未卜先知能力。
周围几个和被抬走的人一样心思的少爷们此时屏声静气的,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抬走对象,又耐不住眼睛和内心的好奇偷偷摸摸往那边瞄。
有人见着南嘉十分熟悉,有人干脆认出她就是周嘉礼,好奇心爆棚,没人斗胆上前询问。
南嘉左手边是领她走的陈祉,右手边是来迎接的十一,大狼狗正兴奋地摇尾巴,等她坐下后立马贴着,狼一般威武震慑的脸此时充满谄媚和对妈妈的讨好。
十一老早就坐过飞机游艇,跋山涉水,哪哪都能待适应,反而南嘉不适应灯红酒绿的喧嚣,不习惯异香浓郁和被led灯笼罩的奢靡金光,好在十一黏她身侧。
七八十斤的狗跟座山似的硬要夹在两人中间,正脸对着南嘉,屁股和尾巴对着陈祉。
“十一最近是不是胖了。”她兴致勃勃rua着狗耳朵,“都快要发腮了。”
陈祉没眼看那狗腚,捏着眉心:“你来这里是玩狗的?”
刚开始说的是,想见他。
“不是。”她这才想起什么,“我来之前和妈咪通过电话。”
陈祉早有预料,陈夫人没答应和他里应外合,知道是迟到的事。
事情败露,他端起长杯,不疾不徐抿了口金汤力,没给她眼神,“所以。”
南嘉过来就是要追根究底的,专注看人时,微长眼尾上扬,勾着认真探索欲,“妈咪说她是受你所托今天才专程过来,那你为什么在电话里要骗我。”
“你好骗。”
“陈祉。”
他放下杯子,指尖浸着冰块穿透的冷感,眉眼压下去,“你不也骗我了。”
“这不一样。”
“只准你骗人,不准别人骗你吗。”
她无话可说。
她不是故意骗他的,他是故意骗她。
这样解释,更像歪理。
“好吧。”南嘉只好附应,不计较,轻快应,“那我们都骗过对方一次,扯平了。”
烦忧的人和事解决,心情好到想吃芋泥杯庆祝,对所有人都好态度,他不是个例。
说想见他,来了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玩狗。
看陈祉爱答不理,南嘉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算不算扯平,嗯?”
“坐过来一点告诉你。”
她挪了一点。
“再近一点。”
她没搞懂怎么回事,只好把十一挪开一点,离他更近一步,刚挨着人,腰际被他揽过,将人摁坐在旁边。
大庭广众被抱过去,南嘉一惊。
其他人在其他区域各玩各的,要么和女侍应调情要么喝酒谈天,注意不到。
可离他们三四米的位置,L型长沙发,坐着江朝岸和沈泊闻,还有一个喂酒的女伴,抬头就能碰面。
南嘉感觉自己快坐陈祉腿上了,紧挨着人,体温升高,他的手还一直搭腰。
她想挪走一些,小声,“你别乱摸。”
他置若罔闻,继续捏了把软腰,“扯平了又怎样。”
一顿,漫不经心地觑她,“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吗?”
“那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陈祉一滞。
说想见他,又不是想他。
一个字,出入大了。
“对了。”南嘉被提醒到,“我还想过来和你说一句谢谢。”
她陪小乔在S市演出的这几天,他也有在做事,插手了但并没有干扰她的正常工作,一切行为都在合理之中。
就算他主要目的是清理腐败,可连陈夫人都被请来了,费了一番周折,她这个受益之人理应道谢。
陈祉眼睑耷拉着,不太放在心上,“怎么谢,就一句口头谢?”
“那不然呢?”
“没诚意。”他说,“后面多加两个字。”
多两个字是什么。
南嘉:“谢谢惠顾?”
陈祉:“你再说?”
在被他掐腰窝挠痒痒之前,她乖巧咽下话,“我闹着玩的,你想让我加什么。”
“我是你什么。”
终于明白是让她喊什么。
在赛马场的赌约输了,她答应他,只要他想就要叫老公给他听。
之前耍赖那么多次,这次她就依了,嗓音清脆道谢:“谢谢老公。”
“后面两个字没听见。”
就知道他想找茬。
“我声音不是挺大的吗。”南嘉狐疑,“这你都没听见?”
陈祉往后闲散一靠,对那边二人意有所指,“我怕他们没听见。”
“……”
已经听见的江朝岸和沈泊闻各自递眼色。
江朝岸:“闻哥,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感情挺好的?”
沈泊闻:“演的。”
第36章 芋泥珍珠 两天应该补多少
真不像是演的。
江朝岸从南嘉来的时候就有观察,两人小动作很流畅,谈话虽不像情侣肉麻亲昵,但和之前对比,两人见面五分钟不吵架,就是感情好的表现。
刚才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婚内不合,不打架都得拜菩萨,再看现在的局面,再来迟几个月娃都生完了。
陈祉长腿搭着,无形中耀武扬威,居高临下,是蔑视着无知小人的眼神。
惹得沈泊闻连皱三次眉,最看不惯这样。
“周嘉礼。”江朝岸跟个隔壁村的二傻似的,笑呵呵,“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你和祉爷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止对陈祉,对他们的恩怨也少了很多。
至少不是冷眼看人。
南嘉:“普通夫妻,怎么了?”
江朝岸:“你刚刚叫祉爷什么?老公?你俩这么好了?”
“一个称呼而已。”沈泊闻说,“能说明什么。”
陈祉懒得据理力争,轻描淡写丢个反击:“听说某个人结婚后别说称呼,似乎连女方的面都见不到,结婚证形同摆设。”
在座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公子哥,三十五岁前不乐意结婚,只有三两个被家里威逼利诱联了姻,有的家里蹲了一个正房,外面照旧养情人。
能让陈祉刻意点出来的人。
只有沈泊闻。
原先陈祉和沈泊闻都是不婚主义,没想到陈祉二十五岁英年早婚,而他并非最早的。
沈家少爷和纪家大小姐才是最早领证履行婚约的,两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上级圈层,联姻的事早些年泄露风声,却鲜少人知晓二人尘埃落定。
为何不办婚礼,不对外透露,双方原因各占一半。
沈泊闻不喜欢纪意欢,是早已公开的事实。
纪大小姐对他死乞白赖,非他不嫁,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两人关系被一张结婚证牵扯,互相干耗,一耗就是三年。
纪意欢的珠宝产业放在美国,婚后她就离开港岛,和沈泊闻没见过几次面,本就没感情的关系临近冰点。
平日里,没人敢提纪意欢,一是纪大小姐的名声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谈资的,二是提起她会引起沈泊闻不悦,迫于两家婚约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对她,对提起她的人,他都会冷眼。
江朝岸不会主动提,如今借陈祉的话头,刚好纾解他八卦那股劲儿,“这纪大小姐好久没回国了,去年元旦说要回港岛看维多利亚的烟花,闻哥给她放了一整场,结果人甩鸽子说有事不来了。”
沈泊闻并不解释那场烟花是看在纪家的面子,维系两家交情才放的,过多解释是心虚之人的事,他根本不需要。
“她那天能有什么事呢,纪大小姐以前最喜欢黏着闻哥了。”江朝岸摸下巴,“她在外面不会有人了吧。”
沈泊闻还是没动静。
“没有。”作为纪意欢朋友,南嘉不得不澄清一句,“不过我知道,她身边有很多追求者。”
“追她?她结婚了,怎么还追她?”
“她漂亮,有钱,身材好,追求者多不正常吗。”南嘉摸索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不戴戒指,很多帅哥以为她单身。”
提及戒指,沈泊闻瞥着陈祉的手。
早就注意到了。
无名指上的钢圈戒指,看起来和易拉罐环没什么两样,便宜,廉价,但他没摘下来过。
“你之前不是也不戴首饰。”沈泊闻挨了那两的一轮八卦轰炸,冷气反倒往陈祉那边撒,“无名指上戴的是什么。”
“你眼瞎吗。”陈祉抬手,骨节分明匀称的长指和素戒并不突兀,他眼尾眯着,“婚戒认不出来。”
“上次过生日老子给你送的几千万百达翡丽表不戴,说碍事。”沈泊闻说,“你他妈现在戴个破素圈。”
“她送的,我不能戴吗。”陈祉,“怎么,你老婆没给你送过吗。”
这时候南嘉就不会反驳是赠品。
看沈泊闻吃瘪,莫名解气,谁让他之前对纪意欢端着架子。
可惜,沈泊闻并不在乎戒不戒指,冷笑一声,不和他们玩了,从侍应托盘里拿起一杯苏威,往赌桌走去。
这边设有百家乐桌,轮盘赌桌,BlackJack桌,没有代表金额的筹码,朋友间娱乐项,下的注也是彼此让出生意上的项目互利共赢。
他们这些人也不屑于去赌,在其他地方早就追究过刺激和满足过好胜欲,赌桌的游戏性乏善可陈,何况别人下的那点赌注,于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跟小孩玩过家家一样。
所以更多时候,比的是,出老千。
神不知鬼不觉出老千,使出哪怕8K摄影机镜头放慢也无法捕捉的诡计,才算得上真正的游戏。
“你把你好兄弟气走了。”南嘉托腮。
“他玻璃心。”
南嘉没看懂他们这帮人什么心思,沈泊闻不喜欢纪意欢,又在意别人说他们的关系,可能是好面子?
她看向陈祉的手,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均匀分明,冷白的皮肤下,暗有力量感的脉络青筋,这样的手别说戴百达翡丽,一个小素戒也戴出矜贵的档次。
腕表他时而摘下,素戒和她一样一直戴在手上。
难怪沈泊闻不满。
她好奇,“你戒指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吗?你喜欢戴吗?”
早知道,她挑个好看一点的,这个太素了。
陈祉:“丑,不喜欢。”
“……”收回她刚才的想法,“那还给我。”
“不给。”他说,“没戴过这么丑的,猎奇。”
“还给我!”
眼看着她要比沈泊闻还急,小狮子似的扑来。
主动入怀,陈祉刚好称手,将她捞入怀里,“我手上的,就是我的了,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同理,他怀里的,也是他的。
南嘉气结,“那你还说丑。”
“不丑吗?”
她无话可说。
和那些明丽璀璨的珠宝比起来,确实,丑得别致,他没撒谎。
“丑成这样我还戴上。”陈祉说,“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她就不能指望他嘴里说出好听的话。
全是,不中听的实话。
南嘉知道丑是丑了点,可没必要拿出来说吧,虽然是她主动问的。
“我送的戒指真的很丑吗?”她问。
“戒指丑,送戒指的人漂亮。”
行吧。
她眼里的失意这才敛起一些,算他最后吐句实话。
江朝岸把没人撸的狗招来,现在就剩他和十一两条单身狗,不得报团取暖。
他想不通两件事。
一件事纪意欢曾经那么喜欢沈泊闻,婚后却没有缠着他,领完证拍拍屁股就去美国,冷落沈泊闻就是三年。
第二件是,祉爷明明能说好听的话,哄女孩子不也手到擒来,那他这个好兄弟,这几年挨过的骂算什么,算他脸皮厚吗。
侍应从外头推着厨用推车进来,带来一些龙舌兰,朗姆酒为基底的风味调酒,推车中间部分放着的是数个小包装盒。
淡紫色礼盒,十分熟悉。
看他们过来,南嘉疑惑:“这是什么?”
“你不是要吃芋泥杯。”陈祉说,“给你订了一点。”
本来是要送回家的,她来这边就直接送这里了。
电话里,南嘉叮嘱过,她减肥,吃不了太多,一点就行。
然而实际情况是。
分量不大,数量非常多,四五十个小盒子,占据推车一整层。
南嘉觑他:“……这是一点吗?”
陈祉随手拿出一个,“不是一点吗?”巴掌大点。
只不过数量点多了而已。
“我吃不了这么多。”她说。
“那分给别人。”他说,“你不是想要庆祝吗。”
他不吃甜品。
为了活跃气氛,把芋泥杯分发出去,让别人帮忙活跃气氛。
本该充满烟酒气息的包厢,被甜腻腻的芋泥香沾满。
太多了,分不出去,让侍应分给其他包间。
南嘉没二言,没浪费就好。
这才是芋泥杯的所得之处,而不是被踩在脚下。
南嘉从侍应托盘里接了杯蜜桃莫吉托,清凉凉地可口解腻,“这里酒饮还挺很好喝,调酒师手艺很好。”
陈祉:“那把调酒师挖走?”
“……你能不能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带。”
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
照这情形下去,下次出去吃饭,她都不敢说厨子的手艺好,生怕人家被拐走。
南嘉放下杯,可不敢再夸了,拿着个小勺子,挖了勺豆乳芋泥,“你真的不吃吗?过敏吗?”
“不过敏,不喜欢。”
“哦。”她还剩一点吃不完,不想浪费,看十一一直眼馋,招手唤它过来。
十一趴在旁边的座位上,早馋得流口水,笑呵呵扑来,没注意力道,嘴巴撞她胳膊肘上。
剩下的芋泥杯还是浪费地倒掉了。
且倒在她的衣服上。
半杯芋泥先和她锁骨盖了个面,之后坠落至裙摆,行云流水画了一幅奶油画。
意识到做错事,十一眨巴眼睛,不敢再动。
南嘉没怪它,陈祉看它一眼也没说什么,让人按照南嘉的尺码拿干净的衣服过来。
“奶油擦不干净,去洗一下。”他说。
楼下是商场,送衣服的速度不会慢。
过个走道有个休息间,陈祉领她过去,十一屁颠颠摇尾巴跟上,哼哼唧唧。
南嘉不忘安慰它:“我没事。”
它还是内疚地哼唧。
休息间不大,通风,供抽烟闲聊所用,里头有个盥洗室。
南嘉打开水龙头,先把手洗干净。
纸巾不太好擦奶油,她只好先把裙子褪了。
陈祉替她搭把手,解了个蝴蝶结。
芋泥蛋糕弄得到处都是,除了胳膊,领口至下都蘸有,蕾丝小衣上也带了点,南嘉只好先全褪。
“感觉自己都成蛋糕了。”她有些头疼。
确实挺多的。
陈祉帮着擦了几下锁骨。
芋泥料足,香气重,没一会儿小房间全是奶香。
镜子里,倒映着她半边侧影,曲线玲珑有致。
皙白肤色此时被淡紫色的芋泥这一处那一处沾着。
陈祉抬手,随意擦了下柔软上的一小块芋泥。
南嘉感知到什么,抬头和他对视。
刚才看都不看甜品一眼的人,指腹点了点芋泥后,顺其自然放唇间品尝。
“陈祉?”她低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后退。
小房间能退去哪儿,陈祉也不急,两步靠近,看着她的眼睛,指腹却继续蘸了点芋泥,很随意地点向粉尖,作画似的均匀开,“不喜欢吃那种甜品,但是。”
他箍她一侧腰,轻松摁住,低头咬下去,芋泥香气充溢唇齿间。
“放这里还挺好吃。”
好吃得多磨两下,尝到芋泥蛋糕里的小珍珠一样细致地吮着。
南嘉禁不住低声呜咽。
不该一语成谶,这下真成蛋糕了。
“别吃了,你要是想吃芋泥,那边应该还有剩的。”她呜着声,有气无力的。
“那些不好吃。”他淡淡陈述,“我喜欢奶味重一点的。”
“陈祉!”她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顶着一张斯文冷漠的脸说这么混账的话。
“不是你让我陪你吃蛋糕一起庆祝吗。”
真庆祝了。
她又高兴。
“你要是饿了的话回家再吃吧。”南嘉不敢说半句糊弄话,真怕他们离开时间久了被人发现什么,他不要脸她可要,并不想陪他在外面玩。
早知道把芋泥蛋糕送回家了,这样哪有这么多事。
“在这里只是吃这两个。”他眉眼一直半低垂,琥珀色眸底倒映着粉白,慢条斯理反问:“回家你想喂我什么?”
“陈祉——”
炸毛了。
越说越炸。
眼睛恼瞪,又气又怨,两颊的红像春风捻过的桃花。
“你去S市两天。”陈祉靠近她的耳际,温热气息蓄意萦绕,“我饿了两天。”
“那你怎么没饿死。”
“饿不死,等你回来补。”
出差两天没联系,还以为早把她忘了呢,哪知道不仅念念不忘还拿小本子记下来,且出于永不吃亏的商人逻辑,要求她把欠缺的次数给补回来。
跟完成KPI似的。
她弱弱问:“怎么补……”
“一天照三次补的话,你觉得两天应该补多少次。”
她晕乎乎:“四,四次。”
陈祉:“不是九次吗?”
第37章 葫芦牌 亲吻身旁的异性
后续侍应来送衣物,他去拿的时候。
她得空理清头绪,突然变得不会算数,“九,九次吗?”
“嗯。”
“二乘三不是六吗?九是哪来的。”
“我加的。”
“……陈祉你真是超级大混蛋。”
他好整以暇靠着一侧的墙壁,“你骂人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撒娇。”
油盐不进。
她整理好一会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常人,只有面颊的红褪散不去,“谁跟你撒娇,走了。”
他没动,“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有其他事。”
没想到,既不是想他,也没有要事。
“什么事?”南嘉疑惑。
“许管家和我说,你放过那女的了。”
“白思澜吗。”南嘉思忖,“她说半年过去,她自己会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那么听她的话?”他眉间埋阴鸷,“你忘了那些事吗。”
还是说。
她是因为周今川,爱屋及乌。
听她电话里说想见他,他不想第一时间见她,来这边的场子拖延时间,拖到尽量心平气和再对峙,拖到她改变主意。
结果都一样,那女的就是平安无事,继续呆在舞团祸害,给人添堵。
一切源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周今川。
“她当时录像了。”南嘉说,“许管家没和你解释吗?”
“说了,但选择在你手里。”
南嘉既然据理力争让何鸢滚蛋,她当时只要执着让白思澜走,许管家肯定也会执行命令。
她没有。
“她现在人气很高,录像发出去的,会给你惹很多麻烦。”
知道他有解决事情的本事,可白思澜全程录像,陈祉的保镖行事被全程记录,真闹出舆论对他影响不好。
陈祉轻嗤:“我不怕麻烦。”
“我怕。”她认真抬眸,“怕你有麻烦。”
他手劲微松了点,呼吸一窒。
习惯被她打情骂俏的,偶尔出现的若即若离的好,反而让人误入一局幻梦。
“我不需要你顾虑。”陈祉说,“任何事我都能给你兜着。”
他给她撑腰,她只管祸害四方。
南嘉眨眼,没附和,只轻轻点头。
“走吧。”他拿起她的手心,没过五指间牵连,彼此体温传递,匀称指节相依,简单不过的牵手,却比任何触碰都能拉近彼此距离。
再回来的包厢吵吵嚷嚷,载歌载舞。
“他们在玩什么?”南嘉好奇,“好玩吗?”
“你想玩吗。”
游戏性如何不知道,看周边人都在为沈泊闻的牌喝彩,气氛热腾。
七八个人围一桌,看陈祉带南嘉来,立马有人让开两个主位。
“带我们两个新手玩玩。”
陈祉陪她坐下,谦虚请教。
江朝岸唏嘘,“爷要是新手的话,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不管玩什么,他都要被陈祉按在地上摩擦。
南嘉:“这玩起来难不难。”
“你随便翻牌,凑个人数。”陈祉说,“输了算我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略微唏嘘,这就难办了,谁敢真算在陈祉的头上。
有眼力见的,自然要让着点。
只有沈泊闻没客气,捻响指,“上酒。”
赌别的没看头,南嘉输一座金山人太子爷都不带心疼的,喝酒的话就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二十杯苏威被放置在长圆桌上。
南嘉纯新手,心里没底,但见陈祉完全把这儿当做小游戏,无所畏惧,她渐渐就放开了,先看他们玩一局后,大致掌握游戏的规则。
顺序大小也摸清了,散牌最小,其次是一对,两队,三条,顺子……最大的是皇家同花顺。
摸不清也没关系,美女荷官在线解答,手法和算法流利,掀牌的一瞬间就能在心底算出哪个玩家的牌张最大。
陈祉没入局,在旁边看她玩,她手气尚可,三赢两输,还摸个很难得的四条,公平竞技下,同花顺和四条是最难摸出来的。
赌酒的话,输了就得喝,陈祉替她喝了两杯。
几局下来,她摸透排序,兴致勃勃,但也知道收敛,看自己牌花不好,就得停止下注。
陈祉:“好玩吗?”
“还行。”
“想赌改天去葡京。”
“不了。”她说,“我怕输。”
“又不是输不起。”
“那也不行。”她认真地翻着自己手里两张牌,“输一毛钱也是钱。”
她就不是好赌的性。
学生时代被他们拉着下赌,都是被迫的,其实她怂唧唧的。
玩牌看运,后面她又连输三把,有些气馁。
抬手撸了把袖子,把头发重新扎起,一副要认真的模样。
陈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樱粉的丝带,往她手背一挂,“用这个。”
“这哪来的。”
“之前扔了你一条,补给你。”
直男不会送礼,要么往贵了送,要么跟风送,他这条发带和周今川送的那条是同一个品牌,颜色不同,款式系列大差不差。
南嘉看着手背的柔软质地,想起之前那条风信紫的发带,到他手里后就再没看见影子,原来是被扔了。
没在意为什么要扔,她接过简单束了发,陈祉离得近,随手替她拨动发带后面的蝴蝶结,她身上除了素戒没有一点装饰,衬得粉白蝴蝶结显眼,和白白净净的脸蛋搭一块纯得不像话。
对面的沈泊闻越看他俩越不爽,“你们磨磨唧唧干什么,翻不翻牌?”
“急什么。”陈祉没急着让她翻,“你要生孩子吗。”
“你睁狗眼看看我能生孩子吗。”
“丑,不看。”
沈泊闻指缝飞出一张牌,直击陈祉脑门,他反应快,侧一下身就避开了。
陈祉:“丑就算了,还菜。”
真菜啊,这么近都打不中,以前他们两个好歹旗鼓相当,玩什么都不分上下,曾也突破MSR狙击枪一千五百米记录,但今晚上沈大爷的准心,比全在在还要差。
像是受了刺激。
沈泊闻干完一杯苏威后,褪了薄外套,熨帖细致的白衬衫干净整洁,每一粒纽扣都一丝不苟,他端正如山,盖住的两张牌仿若两枚子弹,暂时搁置不动。
“光喝酒没意思。”沈泊闻不依不饶,“要不换点别的。”
陈祉:“换什么?”
“输了的人划转盘怎么样。”
这边的转盘是根据俄罗斯转盘改良,尽管没有危及性命的血腥,博刺激性所设的选择都比较非人类,类似于泳池憋气,高空跳跃等。
沈泊闻这样要求,是逼南嘉知难而退,不想带她一个新手玩,没意思。
陈祉想都没想就拒绝:“换别的。”
江朝岸提议:“要不换成大冒险。”
这个没问题,小孩子的游戏更简单,容易接受。
沈泊闻:“无聊。”
带女人来,他们的游戏性都被降低了。
侍应拿来大冒险卡片,陈祉不放心,过了一边目,将一些离谱的选项挑拣出去。
他们都同意,沈泊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继续开下一局。
南嘉前面的都是凭运气玩的。
和赛马场一样,信心十足,看摸了个同花顺,很有信心跟下去,等最后掀牌,沈泊闻的居然比她大一个数字。
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么难摸的同花顺,居然还能给他碾压。
怀疑他出老千,奈何没证据。
“输了。”南嘉嘀咕,“不好玩。”
陈祉:“输一把而已。”
“那也不想玩了。”
她不喜欢这种赌徒心理。
将全部希望寄托,真相却大失所望到让人退却。
“不玩刚好。”沈泊闻说,“菜鸟没必要勉强。”
陈祉这边哄着人,那边把人往外头推,他凛着眉,“说谁菜?”
“还要我点名?”沈泊闻不客气,“你老婆,南嘉。”
沈泊闻还特意咬南嘉这个名字,因为知道陈祉不乐意听。
南嘉不想呆在这边,转身要走。
“别走。”陈祉拉住她的手,把人再哄过来,“我给你赢回来。”
“不要。”
周边有消遣的小零食,他递两盘到她跟前慢慢消磨时间,淡声哄,“很快的,十分钟。”
又哄又搂的把人给拉了回来。
陈祉来玩,沈泊闻也不带怕的,晃着酒杯里滚圆的冰块,“你赌什么。”
陈祉:“一样。”
输了的人翻大冒险卡片,照做。
沈泊闻:“我还看好你那辆改装的布加迪。”
夫妻两都和他赌,他不提点赌注说不过去。
陈祉不墨迹,“发牌。”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对立。
把其他人搞得别说下注,连在旁边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这哪是赌牌。
这是千王的对决。
荷官不敢马虎一点,不敢偏向于谁,没准一个不小心,遭到任何一方针对他可能就再没站在这里的机会。
老规矩,分牌,桌上盖了三张公共牌。
两人的两张分牌都没翻开看,一动不动。
先掀开公共牌,红桃K,红桃A,还有一种黑桃勾。
都是大牌。
“牛逼”两个字在众人脑海里飘过,他们目不转睛,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但牌张就是这么神奇地变幻出来了。
南嘉还没搞懂怎么回事,陈祉把两张底牌给她这边拿着。
看大家一声不吭,气氛远不比刚才欢快,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似乎知道彼此在做什么,沈泊闻先沉不住气;“你有病吗?娱乐局你较什么真?”
“你先和谁较真的?”
南嘉刚才玩牌赢多输少,都是大家看在陈祉面子上,有意无意让她赢,只有沈泊闻一直较真针对。
“行。”沈泊闻哪会不知晓陈祉的意思,“我不和你多废话,继续。”
荷官得到指令,继续现第四张牌,是黑桃十。
沈泊闻的牌被江朝岸看过了。
他惊讶的表情可见,他的牌非常惊人。
就剩最后一张。
由于没有筹码和下大小注环节,他们随时可以亮牌。
在现牌之前,两人终于亮了底牌。
沈泊闻是红桃十勾,陈祉是黑桃K和A。
加上公共牌,去掉无用牌张,两人都有可能形成皇家同花顺。
就看河牌圈是什么。
最后一张决胜负。
是红桃Q的话,沈泊闻胜,黑桃Q的话,陈祉胜利。
沈泊闻显然早就做足准备,他不出老千也是一等一的赌王,真让他暗箱操作,基本十拿九稳的赢。
在亮河牌前,他随手弹了下荷官剩余的牌张,第一张,就是黑桃Q。
以此说明,黑桃Q在这边,第五张如果还是黑桃Q,陈祉就是明晃晃的出老千,被揭穿的老千,可比输掉更丢人现眼。
陈祉也不急,“你要不再弹一张看看。”
沈泊闻没动。
江朝岸手贱,替他摸了张剩余牌张,黑桃Q下面竟然是红桃Q。
这意味着沈泊闻也不可能完成皇家同花顺。
而这时,荷官亮出最后的河牌。
是一个其他牌花的A。
陈祉三A两K,葫芦牌型,仅次于四条,大于沈泊闻的两对。
南嘉没看懂过程,只知道结果,轻轻眨眼,“赢回来了。”
沈泊闻从头到尾没有好脸色,把牌往桌面上随手一扔。
“你刚才叫谁菜鸟?”陈祉也扔了牌,轻哂对峙,“再叫?”
输了,沈泊闻无话可说。
刚才沈泊闻赢了南嘉又说她菜。
南嘉输了,她不开心。
那自会有人让沈泊闻不开心。
沈泊闻针对南嘉的缘由,旁人没看明白。
南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除了刚才她提到纪意欢说几句话,并没有任何过节,而且他又不在乎人家,不至于因为她几句闲聊耿耿于怀。
“好了好了。”江朝岸站出来打圆场,“两局比赛,祉爷赢了,闻哥输了,周嘉礼也输了,你们该选大冒险卡片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一沓卡片分别递送过去。
沈泊闻和南嘉各自盲选一张。
沈泊闻看到自己卡片上的要求后,脸色一沉。
南嘉小心翼翼掀开。
以为陈祉过目挑选后,不会出现离谱的选项,结果一看。
【亲吻身旁的异性。】
她懵了,“我可以重新选吗。”
沈泊闻:“可以。”
陈祉:“不可以。”
第38章 椰子利口酒 亲我还是亲它,你选一个……
就算南嘉不提,沈泊闻也会提出重新选择的要求。
大冒险卡片比不上俄罗斯转盘刺激就算了,上面写的事一个比一个幼稚无聊。
“他说了不算,我们两个重新选。”沈泊闻抬手正要重新拿,剩下的一沓卡片忽然被一只手抢走。
看到落点位置,沈泊闻面色一沉。
陈祉攥着卡片,“玩不起别玩。”
玩个小破游戏耍起赖了。
江朝岸嬉嬉笑笑,“闻哥选的是什么啊,这么想换掉,我来看看……给喜欢的异性告白?哎……我还以为什么呢。”
以为是紧张刺激的冒险,结果空欢喜一场,告个白说个话的功夫有什么难的。
可对沈泊闻来说不一样,从来都是被人喜欢他,向他告白,他从未低过头。
何况,他没有喜欢的人。
沈泊闻冷言:“东西放下来。”
陈祉:“不给。”
“放不放。”
“滚。”
“陈祉。”
“叫爹也没用。”陈祉大手一挥,剩余的牌张干脆丢向垃圾篓里。
两都是蛮不讲理的无赖。
这场面难得一看。
以前可没见过港圈这俩无法无天的太子爷如此争锋相对,最多不依不饶吵两声。
搞得江朝岸都不知道往哪边站了,觉得南嘉是导火索,转念一想又不是,可能还有很久没现身的纪意欢。
总之和他这个炮灰没干系,他打圆场,“两个好哥哥,卖我一个面子,咱不吵了哈。”
陈祉:“你面子能值多少?一块?”
沈泊闻:“三毛。”
江朝岸:“……”
沈泊闻没有再计较,叼了根烟起身出去,走时骂咧一句,“狗日的烟也不让老子抽。”
“哎不是……”江朝岸顾头不顾腚,想缓和他们俩关系,奈何他俩根本没闹僵,还联合起来损他一个。
想来想去,他肯定不能跟着陈祉混,人家结了婚,有女人的,他跟上去算什么话。
学沈泊闻的样子摸根烟,因为刚才陈祉撂了话,江朝岸没敢当众点上,只敢叼在唇间,“那什么,周嘉礼。”
南嘉嘴里嚼着果肉,“干嘛。”
“别忘记你的大冒险。”说着,点了下陈祉的侧脸,想想又不对,又指着唇际,“记得亲祉爷。”
能让她选的人,只有陈祉了。
沈泊闻走了,这大冒险不知算不算数,南嘉没应。
她抿口侍应新送的冰饮,兑了椰子利口酒和柠檬汁,酸酸甜甜的,指腹轻轻一弹,上面点缀的迷迭香弹落,飘向一侧的桌面。
陈祉没随他们去抽烟区,视线靠她这边,她吃东西喝东西都很慢,细嚼慢咽的,吃的也是颜色鲜艳的小食,看起来很有食欲。
只是吃,不理他,也没看他,偶尔给脚下的十一撕一块果脯尝尝味道。
发现陈祉在看她,她心虚,“看我干嘛?”
他没说话,指尖把玩那张卡片,“你亲谁。”
身旁的异性,最近的就是他了,能亲的也只有他。
南嘉用吸管吸着冷饮,含糊:“十一可以吗。”
它也是异性,就在身旁。
陈祉:“它是狗。”
南嘉:“没说狗不行啊。”
“那你亲。”陈祉拿着她用过的银签,戳着精致的果脯盘。
在家里对狗狗又搂又抱又亲亲的,但卡片上显示的异性显然是暧昧对象,拿一只狗狗做挡箭牌说不过去。
更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狗狗。
南嘉退步:“……那我还是亲你吧。”
还是,亲他,吧?
陈祉眼角跳着不悦:“不给。”
“……为什么。”
“我不喜欢勉强。”
“……”确定吗,他们的关系哪次不是勉强来的,现在装起来了。
不就是先开玩笑问了句十一后才选择的他吗,这就成勉强了。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她回头,环顾四周。
是想找沈泊闻商量重新选,但目光搜寻的样子落入陈祉眼中,更像是重新寻找猎物。
一点时间不肯浪费在他身上,他说她勉强,表现得不勉强不就好了,她软言软语说几句,别说亲,躺下给她干也只是撒撒娇的事。
“这样就算了?玩”他用银签戳上一颗桃肉果脯,递送她唇边,轻嗤,“除了床上就没看你服过软。”
也就那时候能看到她哭卿卿求他不要。
变脸也很快,洗完后小下巴一抬,都不爱多看他一下。
“陈祉。”南嘉没好气,“你要是不想我现在踹你让你在弟兄面前丢脸的话就不要说话。”
陈祉唇际弧度浅薄,“我以为我在你眼里压根没脸。”
“我心情好,赏你一点。”
“承蒙夫人厚爱。”
她懒得和他贫,别过脸,“不吃桃子,我要吃梅子。”
舞蹈生控制碳水和油腥,水果和蔬菜会适量吃些补充天然维生素,按照老师给出的标准她今天的伙食是超过了,但既然为了庆祝,少有地放纵一次。
吃得很慢,也不多,且很挑食。
“梅子好酸,不吃了。”她评价。
“蓝莓?”
“吃一个吧。”
“就一个?”
那么点就吃一个。
他还是用银签慢慢放她唇边喂着,喂完再换个芒果味道的。
没吃完的果肉还有一小口。
陈祉戳块桃肉,放唇边浅尝。
太甜。
如果吻是这个甜味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偶尔会涂抹一些唇蜜,清浅的花木香,混合着过果香,软软的唇瓣比这些口感好多了。
二人各揣心思,南嘉若有所思,想如何这个赌给赖掉,陈祉又不给她亲,莫名其妙,不知睡多少次现在装纯情男大。
都怪沈泊闻,好好的非要和她玩赌,现在好了,她摊上事,他也摊上事。
心里想事,陈祉喂她的一块芒果肉只被咬了三两口。
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就这样喂她吃完。
“吃一块果脯要五分钟。”陈祉放下银签,“我们嘉礼BB的嘴怎么都这么小。”
起先她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敏锐捕捉到,都这个字。
是在说她……小。
“还有哪里?”她敏锐地问。
“你说呢。”
南嘉下意识看向旁边,还好没人听见看见,回过头来,抬脚往他笔直干净的长裤上就是一踢,“陈祉你又这样。”她鞋跟没过地毯,灰尘不多,但还是留下浅淡的痕迹,这还不罢休,又一脚抬起来,没把持好力道,不小心把鞋踢开了,碰到了桌沿,闹出不小的动静。
周边有人看。
陈祉反应很快,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手举过肩膀,揽过那道细腰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不给她再踹的机会。
“陈祉,你混蛋。”
“嗯。”
“……”还给他附和上了。
他抱她跟抱洋娃娃似的,单手托着人,另一只手提着刚才掉落的黑色小皮鞋,像个拐卖少女的混混,还招摇过市,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
旁人看了,只觉得,他俩是不是玩什么情趣。
抽过烟的江朝岸和沈泊闻刚好路过门口,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得停顿脚步。
这才离开多久,两人就已经抱上了,且南嘉的鞋子还掉了一只,不知道刚才在玩什么花样。
江朝岸压低声音,给沈泊闻告状,“祉爷好像又被周嘉礼骂爽了。”
“那他说谢谢了吗?”
“这倒没有。”江朝岸答得很正经,勾脖瞅着,“他俩,是去找个地方亲亲了吗?”
“不要好奇别人的隐私。”
“闻哥说得对,但是你能不能别站得比我还靠前啊。”江朝岸稍微矮一点,被沈泊闻挡住,不得不踮起脚尖来看。
牌局玩完,一根烟抽完,沈泊闻一动不动,心不在焉的。
江朝岸悄咪咪继续观察,“周嘉礼真的会去亲祉爷吗。”
从前的话绝对不可能。
现在两人的关系,奇怪到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哪个认知出现问题。
明明是两个互相讨厌的人,为什么结婚后反而相处得很平和,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
江朝岸揉眉心,“闻哥你呢,什么时候告白,找谁告白?纪大小姐吗。”
印象里,这俩太子爷混归混,对于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
沈泊闻许久没有回答。
供抽烟和休憩的休息间,灯没有全开,整体偏蓝灰色调。
陈祉把南嘉抱进来,南嘉双足刚落地,就跟点炸的烟花似的四处蹦,抬手往他胸口打。
拳头跟雨点似的,不痛不痒。
“好了,穿鞋。”他把她放在地面的鞋子上,但她反脚就给踢开了,顺带再踹他一下。
他倒有耐心,继续捡回来,没给她再踹了,半蹲下去抓住她的足踝,“穿上再骂。”
“你也知道你该骂。”
“不知道。”他说,“夫人请教。”
“……你刚才,说我那个什么。”南嘉试图重复他的话。
“说什么了。”
“说我……都小。”
“你嘴不小吗。”他握着白丝袜包裹着的足,堪堪比得过他的掌心,一只手能摁住两只足踝,“又没说别的,是你想歪了。”
“我没想歪吗,你在那边笑什么。”她很少看到他笑,所以觉得异常。
“不给笑?”
她噎住,哑口无言,明明知道他刚才就是说荤话,就是满肚子坏水,但她拿不出证据证明。
陈祉没起来,置若罔闻,给她扣好蝴蝶结鞋带,尽管知道她的白丝袜更多是为了适应舞蹈服,可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被浅色丝袜勾勒着优美的线条,隐约透着粉红的肉感,对眼睛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穿好鞋后,他指腹顺带勾了下腿袜,手感好得出奇。
察觉到即将被破坏,南嘉下意识抓住他的臂膀,警告:“陈祉,你干嘛。”
“随便看看。”他说,“袜子不让看?”
“你用手看的?”
说话间,腿袜拉出丝来,眼看着扯坏,南嘉低呼,“这是我新穿的。”
“赔你一百套。”
“谁要你赔。”她哼,他赔不赔都一样,今天穿的都是他钱买的。
想走,发现门被锁住,她对这边包厢不熟悉,不知道怎么解锁,回去看陈祉,他就堵着她的跟前,距离很近,四目不闪不避地相对而视,离了喧嚣的包厢,这里安静得感知到彼此交错的心跳声,温热唇息环绕颈身,没人说话没人动。
她只要一踮脚,抬手一勾就能亲到他。
南嘉安静几秒,喉间吞了下,踌躇良久,没有主动亲他,继续保持合理的站位。
“老子头低下了。”他终于忍不住,目光钉在她迟疑的面庞,声线一沉,“这你都不亲。”
“不是你说不喜欢勉强吗。”
“我不喜欢你就不亲了?”
他折身,背对过去,在一把深红色雪茄椅子上坐下,“我不喜欢你对我冷言冷语,你不是照样冷言冷语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尊重我意愿了。”
南嘉犹豫一会儿,坐另一侧的椅子,抬起腿整理刚才勾坏的袜子,浓密缱绻的眼睫微动,“那你想怎样。”
到底是亲,还是不亲。
亲的话,又不要太勉强。
非要她表现出,很想亲他,非他不可的样子才可以吗。
陈祉:“不怎样。”
“那我大冒险就算了?”
“随你。”
不守信用还是去亲十一,都和他没关系了。
她和他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耍赖皮能媲美俩。
配套的方桌防止雪茄点烟器和两种生肖烟灰缸,一种是龙,另一种是兔,古铜色,手工精致,刻画毛发细节。
往常陈祉不会当着她的面抽烟,现在兴致乏,拿了根解闷,但意不在摄取尼古丁,别有情致将烟灰都落在兔型烟灰缸内,没入它的口中。
手机铃声响起,看他们太久没回来,江朝岸拨来好奇的询问。
赌桌腻了,那边都是群糙老爷们,没意思,他们不会再回去。
江朝岸知道,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祉爷,周嘉礼亲你了吗?”
陈祉没看身旁的人,“嗯。”
南嘉听得到,轻拧眉。
“真的假的?我靠,她那么高冷,居然愿意亲你。”江朝岸震惊,“你怎么说服她的。”
“她自愿的。”
南嘉:“……”
她到底是该堵自己耳朵还是去堵陈祉那张嘴。
陈祉的烟蒂抖落一半,“我不让,她非要强亲,没办法,夫妻一场,我就给她得逞了。”
江朝岸听得热血澎湃,“靠,她不会喜欢你吧。”
陈祉:“难说。”
南嘉:“……”
挂电话,她才见他没有想象中谈笑风生,昏暗的环境里,五官轮廓略显锋利,尤其是眉眼,半低垂懒得瞧她,兴致还不如那生肖烟灰缸。
他只是,在兄弟面前,稍稍挽尊。
“陈祉。”南嘉喊了句。
他没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门左边是电子锁,你用手按一下就行。”他说,“外面有保镖,你直接走就行。”
“那你呢。”
“你管我?”
南嘉走到一半,回头,“你不会生气了吧。”
他反问,“我还有生气的资格吗?”
“我不就是没亲你吗,多大点事。”她有点恼,“其,其实那是因为,我不会亲。”
从头到尾,做什么,她都是被动的,没有主动过,所以什么都不会。
亲不好,肯定会被他嘲笑。
陈祉终于抬眸撂她一眼,“你第一次亲它不是挺会的。”
“谁?”
“现在给你选择,亲我还是亲它,你选一个。”他大咧咧往那边靠坐,衣领半敞,裹于西裤的长腿没有交叠没有收拢桌下,也就不难看到突兀,和桌上的生肖烟灰缸龙头呼应都朝于她。
南嘉听懂了,说的是小祉弟弟,闭了闭眼,一阵无语。
一到晚上她就辨认不出他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
为了履行赌约,她没有继续耍赖,主动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来,白筒袜和他西裤似有似无蹭过,潮热的港岛没有静电,彼此间却趟着无形的电流。
手咔嚓一下,生冷的皮带扣松懈。
陈祉没想到她这么快做出选择,更没想到选择的不是他,而是它。
一时恍了神。
他喉骨一涩,拂过她的额发,还没思考到下一步,本来半跪的南嘉却忽然站起来,卷翘睫毛眨动,“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亲它吧。”
不会真的以为,她会在外面陪他这样玩吧。
南嘉凑近,飞快亲了下他的唇际,低哼,“想的美哦。”
第39章 Aurora 再至高无上的勇者,也没……
假装解他皮带扣,给他短暂的幻想时间后,以为她主动k交结果无事发生,让他幻梦破碎,这样既履行赌约,还能耍他一番。
南嘉真想算计起来,他无处可防。
她得意洋洋,像只从狼口脱险,拥有三窟的狡兔,亲完后,还给刚才解开的皮带扣给系上了,过程自然难免接触,陈祉就在她没什么道德心的动作下,防御接近于零点。
又解又扣的一番戏耍,它怎么可能无济于事。
陈祉没给她离开半步的机会,将人箍入怀,哑着嗓子:“没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我做错什么了吗?”南嘉毫无负担,“这里是休息室,什么措施都没有哦。”
“你怎么知道没有?”
她突然错愕,小脸煞白,“我们在外面,你最好别乱来。”
要什么不过是撂吩咐的事,别说措施,花里胡哨的道具都能弄过来,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虽然映了,没到随时随地要拉她玩一下的地步,陈祉逗她的兴致浓,目光一寸一寸的钉在皙白脸蛋上,捏了下尖巧的下颚,“不乱来也行,再亲一下。”
她不满瞪眸,没拖延时间,揪着他衣领,又碰了下他的唇。
这次没刚才好运,刚碰上,就被他捧着后脑勺,掐着她腰,深吻吞没她的呼吸,很凶,牙齿猝不及防咬她的红唇,南嘉毫无准备,不自觉呜咽,迟钝的痛让人忍不住退缩,后腰却被他箍死,只能呈现出半屈的状态抬头和他接吻。
吻来势汹汹,不留丝毫喘息的余地,她喉骨间的哽声溢出又被压下去,唇齿被野蛮撬开,掺杂着薄荷茶烟沉香的气息充斥感官,缺乏氧气供给。
她眼尾泛起绯粉,瞳眸涟漪着碎光,指尖不自觉抓皱原本工整的衬衫。
过了很久才被放开,呼吸被带走,力气也被剥夺。
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吻。
没有之前那么生涩,他也给了她换气的时间。
“你是不是。”南嘉眸光潋滟,“背着我跟别人学了接吻。”
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大。
“嗯。”他敷衍应。
“谁?”
“百度。”
“……”
她能信吗。
陈家少爷为了接吻用百度搜索学习了?
怎么可能。
只能说是天性使然。
总体比之前好很多。
没有让她窒息,就是太凶了。
怕他真玩大了,南嘉只想早点离开,拧了门后拉着陈祉的手出去,迎面和一伙混混模样的几个人遇上,在这里如果自知身份低微,会很自觉让路,对方不认识她,却主动避开,领头的一个更是招呼:“这不是祉爷吗,好久不见。”
嗓音粗犷,流里流气,面对陈祉时的态度又恭恭敬敬的。
“滚。”陈祉没理,握着南嘉的腕,领她往前走。
南嘉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那个人的声音熟悉,走之后冷不丁回头,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她瞳孔发颤。
这边装潢规模精简,潮流现代科技风,木饰面墙壁透亮洁净,凹下去一排蓝色LED灯管。
蓝光让人沉静,南嘉却无法冷静下来,那张带有崎岖刀疤的脸,曾深刻印在她脑海里。
是之前,毁了周今川手腕的那个刀疤。
到车上,南嘉的思维涣散。
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要看到流满水泥地的鲜红血迹。
她和陈祉矛盾的最初就是从这里产生。
十几个混混,把她和周今川团团围住。
那时候,治安没有现在这样完善,他们甚至就在老街口,逍遥无法的行凶。
周今川把她护在身后,挨了一刀,他们跪在地上,她用手捂他伤口,血止不住往外淌,她试图对外求救,从混乱的人群里,挨个认出熟悉的脸,有江朝岸和那帮兄弟,还有陈祉。
他是最后来的,在一辆烟灰色跑车上,估计嫌脏,都懒得下来,睥睨漠视众生的眼神,他是掌权者,最后撂一句,还不送去医院,等死吗,众人这才开始救人。
她差点忘了,曾经他是那样地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车里冷气足,阴嗖嗖的。
陈祉右手搭着她那边,触碰到她冰冷的指尖。
他知道她看到那个人。
他试下她的额间,“还好吗。”
今晚的意外太多。
出个门还会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人。
“那个刀疤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坐牢了吗。”南嘉深呼吸。
“表现好,减刑出来了。”
她忽然抬头,眸底一片荒凉。
“和我没关系。”他一下子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他一个小玩意,不值得我插手。”
“那如果是江朝岸呢,是沈泊闻呢,他们如果害人,你就会保他们?”南嘉说,“我都忘了,江朝岸现在就完好无损。”
“周嘉礼,你哥的事已经处理过了。”
但她还是会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当然,这无可厚非。
给周今川捅刀子的人是刀疤,和刀疤串通的是江朝岸,江朝岸借的又是陈祉的名字。
刚开始江朝岸是想带人给周今川一点教训,毕竟他自己被周今川围堵丢人现眼,他想要报复回来。
就是没想到,刀疤那帮人被周家的对头收买,早就想对他下手,于是和江朝岸一拍即合,一个带路,一个动刀子,造成惨案。
江朝岸没想到玩大了,每次一玩大,就会把陈祉或者沈泊闻拉出来挡枪,再加上他自己没有出手,走过一圈警署后就放出来了,刀疤他们则该蹲局子的蹲局子,还有一些也被周父的势力处理了。
陈祉一字一顿:“那天不是你惹了江朝岸给你哥带来伤害,是周今川惹了别人给你带来横祸,你平安无事是应得的,他只伤一只手是他命大。”
话是如此。
可当时,周今川确确实实给她挡刀了。
南嘉避开他的手,眼睛像沉了一座山,“你是加害方,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远处霓虹刺啦啦照来,亮如短暂的白昼后,是死水一样无波澜,天气预报明日有雨,这时候就落下一些,小孩子的字迹似的,毫无章法,往车窗洒,声儿不大,在彼此无话间就显得格外吵。
陈祉算不算无妄之灾,他是被江朝岸叫去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人现了身,锅就往他这边盖,就有她那瓶冷水的一遭。
从前他不屑于撇清自己的干系,又不是第一次给江朝岸背锅,他不背,就是沈泊闻背。
现在撇也撇不净,自知如果没有他的庇护,江朝岸胆子没有这么大去招惹九龙区的人,所以他都认。
可南嘉从来想过,那时的他没有伤害周今川的理由,偏偏她讨厌他,比讨厌江朝岸要深。
凭什么他要接受她更多的恨意,因为曾经他们是见过的吗,因为在那件事前,两人还因为十一和白仔打过照面,关系平和,而那次事件,他打破她的初始印象。
雨点愈大,在玻璃上跳着抽象派的舞,点滴声嘈杂。
“抱歉。”
陈祉嗓音压过去,“我不是向他道歉,是为今天晚上给你带来惊吓道歉。”
“当初我应该告诉你,周今川的事和我毫无关系。”他继续说,“但现在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应该会给刀疤,再递一把刀。”
就不止,费周今川一只手腕那么简单了。
她猛地理解他的意思,“陈祉!”
他那样的平心静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年,我给他很多次机会,就算死,他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
他要履行和她的约定,所以这个人再憎恨恶心,也得安然无恙。
南嘉怔然。
为什么周今川死都不肯说。
为什么,陈祉要找她很多次。
他说:“没有线索,我只能自己去找。”
“你找我……”她喃喃,“真的有没必要吗,一千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个小数目,可有可无。”
找她的成本可高多了,舍大取小,且未必取得到。
“一千万是小数目。”他说,“那你呢。”
她也是小数目吗。
也是可有可无,可以随便放弃的吗。
南嘉终于掀起眼皮,试图理清楚,他找她,并不是真的为了那一千万。
那为什么找她,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她吗。
那可能性,还不如一千万。
除了沈泊闻,没人知道陈祉找她具体耗费多少金钱和时间。
世界各地能翻的都翻一遍,那时候甚至各大国的暗网都停止一段时间的杀戮和贩卖,他以极高的悬赏金要平安健康的中国女孩,可从未有过线索,挖到美西方军队甚至墨西哥毒枭不知甩了多少遍英语表示不知情。
后来无意得到一个蛛丝马迹,有人提供她在阿拉斯加三角洲无人区的证据,沈泊闻看了只觉得编造得太离谱,这个地方是全美失踪率最高的,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两万多人在这里离奇丧命,是自行或者被投落,不得而知,总之尸骨难存,来了就是给猛兽加餐。
去这里找,和不找没区别。
沈泊闻骨血里的资本家刻画得更深刻,人的时间,精力,情绪都是价值,他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生命价值浪费于没有意义的事上,不过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哪怕就剩一个骨头,陈祉也会派人调查。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那时候,陈祉哪怕意识到被提供线索的白人对家戏耍,仍然义无反顾亲自带队搜寻。
无人区,别说人,哪怕是棕熊在这边都得挨两顿打。
探险队的人一个接一个退回去,退到后面,就剩陈祉一人和一辆车,里面物资充足,自动步枪和军用粮水齐备,可那是无人区,不可能取之不竭。
他在那边度过一个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燃起的篝火挂着狼皮,野生动物的血腥刺鼻恶心,翱翔的鹰隼坠落让人麻木,来自北极圈的冷风吹干面庞,生硬的土地吞没无望无目的的脚步,于天地为伴,匍匐数个没有盼头的日月,在救援队出现之前,他随时都可能死于缺乏的水,食物,或者身后的猛兽。
那时陈祉二十出头,眼眸已是锋利的霜雪。
从前热衷和探险队穿梭于世界各地,潜水于南北极圈彻骨的冰海中,空气稀薄寡淡的高峰割裂人的喉咙,凌驾高楼之上的极限运动,都是为了享受濒临死亡的极致快感。
他突破呆在阿拉斯加无人区最久的记录,探险队为他荣耀欢呼,却是他一生最为颓败时刻。
再至高无上的勇者,也没能找到他的女孩。
就在那个时候,手下给他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南嘉在英国的英文名Sonia,另用名Aurora。
线索只有这一条,但足以说明,她还活着。
与其说救援队将陈祉从无人区救回来,倒不如是因为Aurora。
Aurora,曙光和黎明,她的名字。
他能为她罔顾生死,也能为她弃暗投明。
…
回去后,南嘉几次欲言又止。
性格使然,一些方面她总是慢热,例如刚回舞团,小乔无缘无故地示好,她警惕排斥了一个多月,才被对方真诚打动。
她不擅长接受新鲜事物,不擅长接受别人轻易的好。
她此刻不得不思考,陈祉和她曾经所认识的,有所不同。
她坐在被褥上,安安静静等他,双眸盈光,看陈祉如她所愿关了灯,听到他渐近的步伐声。
感受到周边温热的气息,她轻声问:“你是怎么找我的。”
原来那漫长的岁月里,有人和她的感应是相通的,有人记着她的。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个,除了父母以外,盼望着见到她的人。
“还能怎么找,砸钱。”陈祉言简意赅,“美国那群白狗半点线索没提供,坑了老子不少钱。”
“多少。”
“你不用管。”他说,“后面给我赚回来了。”
不出她这件事,他也会和华尔街那帮人玩,不过是玩多玩少,时间长短问题。
南嘉心里有个数,“有没有你之前给的彩礼多?”
他不说话。
那就是了。
可能比给周家的利益加起来还要多。
数字大得惊人。
仅仅是为找一个,完全不知所向的她吗。
费那么大功夫原因在于她曾用的第一个英文名,在她真人失踪后,还有行为轨迹,导致调查出现偏差,只针对欧洲寻找,后来扩展到美洲,最后是阿拉斯加。
谁会想到被送去俄罗斯。
只能说周今川藏她藏得太好,连后续都考虑到了,他如此费心神的目的,陈祉不是没往好的方面想过,假如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把南嘉送走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挨冻受苦,没钱没网,这不是保护,分明是折磨。
陈祉问不出结果,周今川嘴巴闭得跟石头一样,南嘉又不肯问,薛定谔的答案,在没有揭示之前,让答案保持在失望和不失望之间徘徊。
饿两天,陈祉要了她很多很多,散着包厢里没有散尽的火,南嘉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没什么配合,细白的小腿无力挎着他精壮的臂膀,人娇弱得一捏就碎似的,陈祉掰过她下巴,故意俯下推了一大半,三分之二已让吃不消,四分之三更是吃痛皱眉,“陈祉。”
他不依不饶,“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想推他出去。
“不管你想什么。”他继续扣着她下颚,语气横,“我只要你看着我。”
“你先出去,有点撑。”
“看我。”
“陈祉……”她终于看他,倒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我对你可能有很多误会,或许七年前我不该泼你,是我冲动。”
她不该把所有的怒火往他这里堆。
她泼完后,隐约感知到,那场事故和陈祉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但他不否认,继续纵容江朝岸他们,才让人恼。
“怎么,你要和我说对不起吗。”他低头,吮了一颗,看她只为他辗转沉吟,解了不少心头的火,“我不需要,我要你说——”
他没有说下去,也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也许要等下一场豪赌,才能听到听到一句不可能的话。
不自觉深究探讨,失神时又是险些一整个来撞了下,她下意识抬手去挡,低呼:“陈祉……”
“别乱动宝贝。”陈祉将她手挪开,像是哄,又哄的不温柔,“不然我还要重新进。”
南嘉腕被扣至头顶,乱动不得,她哽着声,只好随他进来,思绪跟着他走,人也被牵着走,她越挣扎他越加倍,后面疲得力气丧失,记不清什么时候终结。
乏了一天,她闭眼昏睡。
后半夜不安然,没有明显的噩梦侵袭,额间仍然冒冷汗,不由自主抱紧身侧的人。
乌云罩住星月,漆黑暗沉的夜空,落雨敲打玻璃,勾勒奇异的画。
陈祉的腕被熟睡的人扣入指心,抓出数道血痕。
长短大小都有。
原先的旧痕被新伤覆盖住。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抓着。
不知过了多久。
没有光亮,陈祉垂落的臂膀,往肩上侧位置,宛如荆棘的纹身愈显幽邃沉黑。
她的刺青是秀气娇小的蓝蝶,一对比,他的荆棘生长蛮横,异形粗野。
二者靠近,荆棘困住了蝶,也像是为其筑起一堵庇护。
第40章 妮姬娅 疼不疼
连着几日,南嘉早晨没看见陈祉。
大概工作繁忙,她没放心上,出门上班前,听到外面的卡车声,随口问旁边的Vera:“那边是什么?”
“太太,那是运货的车辆。”
“运货?”
“是的,少爷让我们每周给您更新衣柜。”Vera说,“您不知道吗?”
南嘉真没关心过这些细节。
她连半岛别墅区有多大都不清楚,上次说有个马厩,把白狮运来说明可能有个小型动物园,再算上高尔夫球场,树林花园什么的,给她一天逛不完。
从她搬来半岛别墅那天起,女主人衣柜每天小更新,每周大更新,她有时候穿自己买的,偶尔会就近挑选,不太注意得到衣柜的更替程度。
“好浪费。”南嘉埋怨,“好多都用不上。”
“那是少爷喜欢太太,我们从来没见他对女孩子这样好过。”Vera笑道,“就连他那些朋友,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南嘉听到喜欢不太可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词,一阵不可思议后,下意识剔除。
物质方面,陈祉确实给予了很多,他这人可以坏到最恶劣,也能对一个人极致的好。
有时候好到没有做好准备,根本承受不住。
舞团整体上下大换血,最近在招新,招老师,南嘉常见陌生面孔。
何鸢一走,白思澜势力减弱,姐妹团消停不少。
小乔大大方方申请陪南嘉去《舞姬》组,群演们也需要考核,选角完全没有定下来,她忧思,“我要求不高,混个群舞就行了。”
她自生功底不差,又勤奋,偶尔贪嘴不影响,给她机会的话,能担任舞台剧的主要角色。
不自信是《舞姬》难度太高,由印度寺庙的舞女为基调改变,发展深远,比天鹅湖更早,现代芭蕾舞演员的形态都是从舞姬沿承下来的。
从动作到情绪渲染,比熟能生巧的天鹅湖难太多,每个角色都非常重要,全员炫技,就连神殿里的小金佛都不能发生失误。
内容也复杂,里面女主是舞姬妮姬娅,男主武士索罗尔,两人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热恋时,男主却和公主订了婚,脚踏两只船的情况被喜欢女主的大祭司告状给了国王,国王为了公主决定除掉女主妮姬娅,将毒蛇藏于花束中,在男主索罗尔和公主的订婚礼上,妮姬娅误以为那束花束是索罗尔所赠,愉快接受后却被毒蛇咬伤。
大祭司给了妮姬娅解药,妮姬娅伤心欲绝,拒绝服用身亡,索罗尔悲痛欲绝,梦里来到幻影世界,和妮姬娅相见,两人深情共舞,在幻境里终成眷属。
每个版本各有不同,著名的马卡洛娃版本中有与众不同的结局,增添第四幕天崩地裂,神降临愤怒,震死所有人,女主和男主的灵魂走向天堂。
港舞对群舞的考核是基本功,对女主的考核是要求每个人挑选其中一场跳一段,要求更高,如果从前没有过训练,短时间内很难和其他首席竞争。
“嘉嘉,你选好跳哪一段了吗?”小乔总是掌握舞团的吃瓜消息,“我听说她们选了蛇舞。”
蛇舞是第二幕单人变奏,女主在男主和公主的婚礼上献舞,收到女仆以男主名义送的花篮,欣喜起舞接收,没想到嗅闻后被毒蛇咬中毒,整个过程除了大弧度的动作,还要经历过大喜大悲,夸张突兀的情绪渲染。
“第三幕变奏。”南嘉说,“以前练过。”
考核以稳妥为主,舞姬第三幕她曾经苦练,是用来参加比赛的变奏,拔得过头筹,信心就是底气。
“那你有把握吗?听老师说这次考核标准很高。”小乔略担忧。
南嘉清楚,很高的标准指的是什么。
“没事,小问题。”
“不知道白思澜选的哪一段。”小乔小声,“怎么到现在没见她来练过。”
“她的重心不在跳舞。”
白思澜现在感情温度,事业稳定,舞团演出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也是啊,她都被陆导选中去做演员。”小乔撇嘴,“真好啊,陆导的电影捧谁红谁。”
“这个导演这么厉害吗。”
“是啊,他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预售票房都破亿了,我都没抢到首映票。”
有这样的导演捧,白思澜在娱乐圈爆火是迟早的事,能否留在舞团并不是要紧的事。
事业稳定后,她才答应周今川的追求,在她心里,钱名大过一切,感情是可有可无的,在这个快餐时代,这样的人更容易成功。
“别管别人。”南嘉去拉小乔的手,“我们好好训练。”
“你有没有看推特的教学视频?”小乔跟着过去压腿,“苏璇首席她们几个都下载舞姬教学视频,你要不要学一下,要卷大家一起卷。”
南嘉忍不住笑,“推特有教学吗,是哪个舞团的老师传的?”
“不是老师,是一个网红。”小乔翻看手机,“几个月前发了个黑天鹅变奏视频爆火整个圈子,你不知道吗?”
“嗯?这能火吗。”
“可能背后有推手?但是她跳的确实很厉害,感觉水平和你差不多,我找一段给你看看。”
小乔有提前保存,随便点开几个视频,“你看,《葛蓓莉亚》《吉赛尔》《仙女》《堂吉诃德》《睡美人》……哇,她每一个跳得都厉害。”
南嘉目光封了印似的,凝视着画面一动不动。
单人变奏能爆火,不单单是因为跳得有多好,而是里面的人戴了面具。
白人黑人也好,人的好奇心都是一样的,如果单单放出舞蹈视频,观众懒得瞧上一眼,可戴上面具,给身份蒙一层面纱后变得与众不同。
刚开始视频供圈内参考学习,后来路人越来越多,欣赏后有人想要探究其背后身份,没想到几百万粉丝的账号一夜注销,现在流传的都是各国网友的转发视频,大家对其身份的探索没有停止。
“戴了面具也感觉人一定很漂亮。”小乔猜忌,“全球都没猜到她是哪家的首席,人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一点线索没有。”
小乔给南嘉转发了教学。
南嘉草草过一遍,没有细看,这类视频不适合她学习。
里面的人戴了面具,没能表演出情绪,而这是她最需要学习的。
有时候在想,她到底缺什么情绪。
《天鹅湖》里她真的搞不懂黑白天鹅吗,《舞姬》的蛇舞里,她是否真的理解不了,女主的大喜大悲是从何而来。
剧本滚瓜烂熟,怎么可能不清楚情绪渲染,分明是不愿意面对。
不愿意做白天鹅的替身黑天鹅。
不愿意看到妮姬娅毒发身亡。
舞姬里妮姬娅明知男主和公主举行婚礼,还误以为男主对她余情未了,误以为那束带毒蛇的花束是他所赠。
糊涂到明知有解药的情况,选择放弃,任由自己消亡。
南嘉心知肚明,是爱意,是执念,是幽怨,她难以渲染出丰富的情绪,是因为要反反复复将自己代入剧情里,要无数次经历妮姬娅的痛苦,要在所爱之人所赠之物是巨毒的剧情里凌迟。
太专注的饰演者会和妮姬娅一样心如刀割。
…
周末,南嘉没在舞团训练,楼上的训练厅是她的个人世界。
Vera给送来《舞姬》的两套演出服,歉意表示没有提前预备,买的成品服饰,过段时间再送特意为她量身定做。
一套是艳红色异域风情舞裙,另一套是幽灵世界出现的白纱长裙。
鬼使神差地,南嘉穿上红舞裙,起跳《舞姬》第二幕的蛇舞。
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拿起花篮那一刻的欣喜,以及,被毒蛇咬后的惊讶和悲伤,她可以演出来的。
没有老师督促和没有观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跳完一曲后,南嘉才见门口有两个小观众。
十一和白仔一大一小蹲在那边。
白仔对地上的丝带很感兴趣,踩着傲然的猫步过来推玩,十一看南嘉过来,兴冲冲过去贴贴,蹭着膝盖撒娇要零食。
南嘉去二楼客厅的置物架上挑挑拣拣,拆一真空包装的鹿腿骨和牛肉干,一大一小,本来对应着十一和白仔,结果白仔把牛肉干吃了后,又去啃鹿腿骨。
什么都没吃到的十一哼唧两声,时不时抬爪示意。
白仔不乐意吃大骨,手贱抢着玩,玩腻了才赏给狗,自个儿优雅地舔舔爪子,跳到南嘉腿上,和她一起看狗磨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狗是猫养的。
南嘉盘腿而坐,抱着猫看纪意欢在美国凌晨发来的深夜吐槽消息。
【沈泊闻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你猜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要向我告白。】
【我骂他傻逼,挂了后他还给我打来,非要说喜欢我。】
【脑子被八头驴踢了也不至于这样。】
南嘉:【他没解释是因为大冒险了吗。】
纪意欢:【没有,但我猜到了,他这个人经常犯病,以前有一次,上一秒嫌我烦让我滚远点,下一秒他又来亲我。】
【也是大冒险?】
【不知道,怀疑他是不是双重人格,要么装要么贱。】
双重人格忽冷忽热的,沈泊闻大部分都是冷着的,偶尔犯病发疯,她更倾向于他纯粹犯贱。
南嘉:【陈祉也有点。】
纪意欢:【我正想说来着,以为你讨厌提他就没提。】
对陈祉和南嘉联姻这事,纪意欢懒得评判陈祉出于怎样的目的,兄弟能玩到一块儿去说明都有什么大病,她意外的是,南嘉现在提起陈祉如此淡然。
聊他跟聊闺蜜家常一样。
南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是她顺手打出来的,潜移默化中,陈祉竟然如云如雾一般,融入她的日常。
午休时间,南嘉依沙发眯一刻钟,醒来不见白仔,不知在哪调皮,十一老老实实蹲坐旁边,爪子搭她手边,七八岁的狗了,哼起来奶呼呼的。
“怎么,几分钟不吃又饿了?”南嘉揉揉它的狗头。
十一抬爪,还是哼唧。
她看见它的前肢有两道浅淡的血痕,“咦,这是猫抓的吗?”
十一哪听得懂,就是哼。
这么大狗打不过一只猫。
她好笑,叫Vera过来,让她准备疗伤的药膏。
“太太受伤了吗?”Vera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是十一。”
Vera正要去找,被南嘉喊住:“不用了,我看到这里有一支。”
就放在这边的长几上,和茶盘放一块儿,不像是阿姨放的,她们没这么不条理。
拿起来一看,是人用的药膏。
“这个药不是给宠物用的。”南嘉翻看说明书,“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十一怎么了?”
“被猫抓了两个伤口。”
“奇怪,白仔调皮归调皮,从来没动过真格。”
“不是它吗,那还能是十一自己挠的?”南嘉狐疑,取过狗爪子细看,是划痕,但上面血迹较深,不像是锋利的猫爪所留。
看着看着,余光瞥向自己的指甲。
上面沾着红色血迹。
南嘉吓得松开爪子,十指张开,难以置信。
是她抓的?
怎么可能……
仔细回想,醒来的时候,十一的爪子离她很近。
可她为什么要抓它的爪子。
十一被抓疼后并没有喊叫,默默等她醒来才委屈巴巴哼唧,所以她都不知道是自己抓的。
南嘉试图理清逻辑,可越往不愿意的地方想,越接近真相。
…
天色暗淡,月亮爬上云层。
陈祉回来时,南嘉正在涂抹身体乳,丝质睡裙半撩起,挤了一泵后往俏生生的小腿抹,微俯过身时,收于长裙里的腰段看得见的纤纤细柔,两只随意地并拢搭在长几上的脚交叠,足尖泛着淡粉,整个人随意慵懒,偏冷色调的房间,因她的存在而变暖,沐浴后的小苍兰,茉莉香弥漫开,像只轻和的风将人往里头推。
听到动静,她没抬头,“你回来得这么早。”
“不是你发消息让我早点回来。”他没有防备,解了衣襟最上节纽扣,大步过去,“有事要说?”
“没有啊。”
“你最好有事要说。”他揉她的发,蛊着声,“不然我让你有事要做。”
她眨眼,“没有就不能让你早点回来了吗。”
陈祉扯开领带,单膝跪在柔软的沙发上,捧过她的下颚,低头要吻,她反应灵敏先避开,但哪避得过,唇际还是被他蹭了下。
来势汹汹,南嘉不得不制止:“等,等下。”
她抬起的足心抵着他的心口,阻止进一步,让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陈祉垂眼就看到一小块裹着小花的白布,她很喜欢穿白色也很适合穿,小布颜色越简单上面染着丝线就越显透明,每次看到都令人更膨胀。
也不知道那句等下到底是欢迎还是拒绝。
陈祉看似不急不慌,将抵着心窝的足心移开,这一移,就是最基础的标准覆式姿势,只需要再别过那块底布就行了。
南嘉干脆拿另一只脚踹他走,“洗澡去。”
“一起。”
“谁跟你一起,自己洗去。”她不由分说,又踹了一下,没洗澡,亲也不给亲一下。
她肯定不跟着他一起洗,昂贵的身体乳已经抹完了,要是被他拉着洗完,她肯定是要闹的。
没多久人出来,黑色碎发上落着淅淅沥沥的水滴,眉角额间也落了些,沿着分明的轮廓继续落,线条和骨感分明的锁骨,到宽厚的肩,没入薄浴袍。
“你们男人不都是裹浴巾的吗?”她比划,“你为什么穿浴袍。”
“不行吗。”
“我随便问问。”
他冷哼:“你们男人?你看过很多男人这样裹吗?”
“……没有。”
她只是想引出一个话题,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自讨苦吃的意思。
陈祉:“那为什么这样问。”
“你之前不是这样穿过吗。”由于忐忑,南嘉的语气里掺杂不说心虚,不敢看他。
她果然不适合做侦察之类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陈祉:“你很想看?”
“可以吗?”
“可以。”他没有拒绝,“但我不知道怎么裹了,要不你拿条浴巾裹给我看看?”
“我?”
她大脑宕机。
什么鬼,让她一个女的用男人的方式从腰际以下裹浴巾。
他敢说的出口,她都不敢往下想。
拿了免死金牌,他这次过来的迈步弧度更大,不等她再开口,满身香的跟个夜宵似的人被他摁下去亲,沙发犹如漩涡似的深陷,炙热的吻萦绕封堵她所有的话,一句说不出口,除此之外,还被他揉了两下。
强装冷静,混乱中,南嘉不忘扯一把他的袖口。
浴袍袖口宽敞,一扯就能挥开,她抬手弧度不大,陈祉却敏锐地感知到,停顿下来。
这个间隙,南嘉看到如她心中所想的画面。
果真是,伤痕累累。
她感觉浑身血液都冷了,眼眸溢满难以置信,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想继续撩他袖口的时候,陈祉起身避开,高大身影离去,迎面的是刺眼的光。
“陈祉。”南嘉低呼,目不转睛注视他手腕到胳膊上的抓痕,新的旧的混杂,“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时候回答什么都难以隐瞒。
他没否认,轻描淡写,“你抓的。”
“我怎么抓的。”
“上次不是说了吗。”陈祉没个正形,眉眼上挑,“做的时候抓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是我睡着做噩梦的时候,抓的吧。”
“不是。”
“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说了不是。”
“为什么不叫醒我。”
“周嘉礼——”他这时的语气蛮横,还有点不耐,干脆避让撤开,不让她看。
她盯他许久,没有生硬地辩驳,眼帘低落,“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