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祝大家
果然,等开宴席后,高朋满座,酒局热闹。
赵诚跟着赵敬,场面话他说了,酒自然轮到赵敬喝,还挺公平。
两人结伴,他提着酒壶一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两一整天都在鞍前马后,总该知道出什么事了吧?”
赵敬悄声说:“没什么大事,上面直接到刘家府里拿人,新娘子听了就闹着不嫁,总之乱了一阵,听说安平郡主进宫求人,没进去又回来了。这事还有得麻烦。但咱们家没什么事,人已经娶回来了,喜事也办了,该做的都做了。”
他的意思,拜堂送进洞房礼成了,生米煮成熟饭了,事情就结束了。
“谁去拿人了?”
赵敬看他一眼,凑他耳边说:“制堪院。”
其实就是官家直接拿人,不允许刑部、大寺等人插手。
赵诚知道城外的事情,肯定影响很大。但是没想到会牵扯到了宫中,让那位吕大班首当其冲丢了性命。能让官家直接拿人,可见牵扯有多深。
晚上宴席后送完客人,今天乱中有序,起码这场亲事顺利完成,端王府没有掉链子。
剩下的都不重要,赵宗荣难得在场清醒,领着赵敬赵恒,还有赵诚回了他的书房。
不知道是不愿意让他们掺合二房的事情,还是觉得有话说。
反正今天老喷子从头到尾,都没出院子。
赵敬今晚喝了不少,赵恒向来不怎么在府里,更不关心这些,见大哥这样,开玩笑说:“你怎么比新郎官喝的都多,你看五弟就清醒着呢。”
赵诚好笑:“他是长兄,咱们家的脸面,自然喝的多。”
赵恒笑起来;“五弟客气了,宋门之外,谁不知道赵五郎出手大方,御下有方。”
呵,这是调查过他了?
“二哥说笑,为官家当差,总不好小气。”
他才不会争辩自己有上进心。
赵宗荣却教训他:“什么叫为官家当差,你是为……”
他说到一半又不肯说了,可能觉得浪费口舌。
领着三人进了书房,赵诚扶了把赵敬,让他坐下,赵恒就说:“大哥何故喝这么多?三弟都好好的。”
赵恒这个人坏倒是不坏,就是有点小心眼。
赵诚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大男人跟个绿茶似的,尤其后来赵敬和他走得近,赵恒就很计较这个事,很爱给他上眼药。
这会儿又讲究二房的赵焱。合着你亲哥和别人亲,和你不亲?
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赵宗荣:“你整日就计较这些?让你读书,到底学了些什么?”
赵恒很挑衅,翻着眼皮,叛逆的很,其实就是青春期还没有过去。
赵敬有些昏头,但没醉,教育赵恒:“你少说两句,快坐下,晃的我眼晕。”
赵恒立刻就乖了,而且立刻坐在赵敬身边,让赵诚没地方坐了。
嘿,搞半天你是这样的赵恒。
赵宗荣今天大约是累得有些烦心,无奈说:“今天端王府的喜事结束,这几日都不要出去闹事。汴京城最近不太平。”
赵恒:“那是二婶攀刘家的富贵,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混账!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是你二叔!他们不好,你难道就能得了好?”
两个儿子被骂得噤声,赵诚不知道赵宗荣到底想说什么。
他自己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听着赵宗荣说:“你二叔经手的生意,和刘家脱不开干系,早晚会被查到。若甫,你去问问大宗正,若是涉案的钱财上交或者……”
赵诚打断他:“我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总要等事情明了后,再去打听。”
赵宗荣有些踌躇,看得出来他很担忧端王府惹上麻烦。
“他用府里的名义,和刘家合买了一股海船。之前安平郡主献给宫中的东西,有两件也是他给的。老三的差事原本就等着中秋过后,谋的是京都衙门的功曹。”
赵恒听的更生气了,“这么说来,好处都是二叔占了。拿府里的钱给他儿子买前程,这会儿惹出麻烦了,咱们都要保他。真是……”
赵诚没会赵恒:“我知道了,我明日去晋王府走一趟。但大宗正很久不过问朝中事情了。我不能保证。”
因为大宗正只对官家负责,赵吉就说过祖父并没有几个朋友。也不希望他和过多的人交往甚密,他给赵吉铺的路,就是下一任大宗正。
赵宗荣:“不要紧,只是问问。眼下不要让咱们府里沾上麻烦就行。刘家涉事太深,逃不过的。你们记住了,端王府的子弟,不得私交朝臣。”
赵敬最后才说:“我老师,因为汪相公被罢相后,也遭弹劾,只好自请去职。我的师兄出身东南,被人弹劾去职,从前我一直想,新旧党,争的是念学说,是为了百姓能好活。可近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的老师出身福建,当地望族,家中子弟皆有仕途,家业甚至比咱们端王府都要富裕,我的师兄也是出身豪族,朝中出身东南的,几乎没有几个人是贫苦出身,所谓新旧,争的时候是什么?官家为何要启用新党?又要遏制党争?”
赵诚听着他问,就知道赵敬今年秋考会脱颖而出的。
他能看到官家想看到的局面了。眼里少了争执。
他看了眼赵宗荣,赵恒像是没听懂一样呆愣愣的,不免让人羡慕傻人有傻福。
赵宗荣:“你这是,反师门?难不成要欺师灭祖?”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拜在谁门下,一辈子就是师生,这辈子的仕途荣辱都和老师联系在一起。
赵敬:“父亲言重了,只是对万世之治,不那么笃定。”
士大夫治天下,是因为乱世道德沦丧,武人肆无忌惮,拥兵自重,肆虐无度。
才用文臣,重新建立道德制度。
眼下文武互相平衡,只要官家能压的住,就没事。
但若是官家压不住,那就又是一场乱局,赵诚今日听到那位自小伺候官家的吕大班死了,还是有几分佩服那位官家的决心。
赵宗荣:“新党难道就真的都是信任武人的吗?多的是附庸揣测圣意之辈,因为官家想北方用兵,所以,只要支持北伐,就是对的。他们心里明明不认同,但也要上书请愿北方用兵,至于其他人怎么样,都不重要,只要顺着官家,就能得重用。东南的百姓就不顾了吗?北方的百姓是人,南方的百姓就不是人吗?”
赵诚只是听着,并不出言。
赵敬:“当年李相公,先是支持保河东路百姓,只会关东军守河东,后因为军中作乱,他又出尔反尔暗中指使撤军南下平乱,三叔同当年北上的两榜进士们,都是自请北上安抚边镇,结果被李相公抛弃了,都死在河东路。官家是因为这个才杀了李相公,不是因为李相公是旧党,所以被杀。”
赵诚其实并不知道那位父亲的死因里,有这么多纠葛。
赵宗荣见他不说话,问:“若甫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赵诚沉默了很久,其实轮不到他说话的。
“先帝不也践行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父亲身为赵家宗室男儿,与先帝同志,死社稷是他的选择,我没什么可说的。”
赵宗荣盯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赵恒这会儿听出来点意思,但是简单的很,就问:“那说了半天,你到底是支持新党还是旧党?”
赵诚:“就非要分个派别吗?”
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政治为纲的环境,入仕就是这样随波逐流,不有己身,赵诚讨厌这种思维和方式,不想在不知不觉中受影响。
还是赵敬先说:“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事情再大,也要等明天再说。”
赵宗荣对三弟的死,和赵敬的想法不一样,但赵诚的说辞让他几乎情绪失控。
赵敬见父亲死死盯着五弟,他知道五弟是个有大智的人,他自从去年闹出风波后,就不爱出风头了,但和三叔一样的聪明。
赵恒嘟囔:“吵来吵去,无非是官家手里的棋子,有什么好争的。”
他是个闲人,万事不管,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赵宗荣摆摆手:“回去吧。”
将三人打发出去了,等人走后,他冲着墙上的画,自问:“你儿子,和你一样。”
他当初和三弟吵到决裂,三弟义无反顾北上,一年半后,传来三弟殉国的消息。
那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三弟,死的无尸首可收殓。
他当然怨恨官家。
赵诚望回走的路上,遇见来接他的来安,来安提着灯笼见他远远过来,试探问了声:“五郎?”
“你怎么来了?”
来安等着他过来才说:“大娘子问了几次都不见你回来,以为出什么事了,打发人四处找你,我听了周全捎回来的话,大娘子又怕你喝多了,这才来打发人来接你。”
赵诚听的笑起来:“是吗?”
瞧着一天脾气不小,还知道关心人。
等他回去洗漱了,杜从宜一直坐在床沿等着,见他洗好了,就问:“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值得你半夜不回来?”
原来半夜不睡,不是为了等我啊,是为了听我的八卦?
真难为你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杜从宜见他这么淡定,凑跟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结果被他顺手拽进被窝里,他连眼睛都不睁开:“没什么事,刘家那边有人涉案,乱了一阵,连累不到咱们身上。”
杜从宜:“那位新娘子听说在新房里差点闹起来,真不是因为你?她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吗?你当真一点都不留恋?情人变成了弟媳?”
赵诚都气笑了,你是一点不遮掩,越来越胆大了。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离间兄弟情义?还是要妯娌闹事?还是要和我闹事?”
杜从宜伸手拍他一巴掌:“呸!是哪家小娘子当初威胁我,欺负我的?”
赵诚将不老实的人抱着哄说:“睡吧,真没什么事。”
第042章 我啊
第二天一早,陈氏约着弟媳吴氏和杜从宜去正院里,等着新娘子认亲。
“大嫂、二嫂。”
陈氏指着吴氏:“你二嫂痴爱女红,喜佛经,性子娴静,闭门不出。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和我这样呱噪的可不一样。”
杜从宜见吴氏的时候不多,每次见她确实十分安静。只是她身边有孩子,所以可能只是单纯忙不过来。
陈氏:“快去见见人家郡主家的贵女,二婶今日要破财了。”
吴氏显然和陈氏熟识,笑着说:“咱们是小辈,让母亲和祖母听着呱噪。”
陈氏只管笑:“弟妹是体面人,我这个粗人来说。咱们准备的礼也不轻,她是新娘子,收着就是了。”
三人进了正院,老太太今日也精神,罗汉床上还坐着一位夫人,显然几个人今日早早等着孙媳们进来,邬嬷嬷给她们端了茶,这是之前赵诚送来的,老太太谨慎,也不在儿孙们面前多舌,笑着说:“咱们府里几个月添了两个新人,盼着你们能开枝散叶,和和美美。”
陈氏是长孙媳妇,但膝下没孩子,总觉得不如人,她倒是想给赵敬纳妾,但赵敬不肯要,教训了她一通,她心虚归心虚,心里却不难过。
这会儿被老太太点到,难免觉得心虚。
杜从宜市听着这种话犹如风过耳,都不会在心里留下一丁点痕迹。
老太太介绍:“这是你们舅母。”,她娘家哥哥的长媳。
三个人行了礼,那顾氏笑着说:“姑姑家里的孩子看着就是乖巧伶俐,上次母亲回来还说,大郎沉稳的很,将来必定不同凡响。”
邹氏来的晚一些,带着礼物,一并交给老太太,老太太笑着说;“你忙你的,不用整日侍奉我,我一个老婆子,你们年轻人凑一起玩耍才是正事。”
杜从宜挺喜欢这个明白的老太太,她上了年纪也不喜欢吵闹,不显威严,对儿媳孙媳都很宽容,是发自内心怜惜女性。
顾氏也笑着说:“大嫂是个勤快的人,家里家外都是妥妥帖帖,姑姑自然放心。我愿不如大嫂这么周全,时不时给母亲捅娄子,母亲这才放我出门做客。”
说的几个女眷都笑起来。
正说着二房的女眷们款款来了。
门口的女婢挑起帘子,刘氏今日领着大儿媳小周氏,还有新娘子刘婉月进了正院,还能听见外面女婢们的问好声。
邹氏坐在上首看着人进来,邬嬷嬷喜气洋洋招呼说;“咱们家的新娘子到了。”
刘氏今日兴致不是很高,领着两个儿媳进来就说:“快给你们祖母奉茶。”
老太太笑着说;“坐一坐,不着急,咱们家里没有那些严苛的规矩。”
刘婉月挑剔看了眼老太太屋里的摆设,然后就扭头就盯着杜从宜,用很是挑衅的眼神看她。
杜从宜垂下眼皮,装作没看见,和十几岁的精神小妹计较,她就会越来劲,叛逆小孩只有吃苦头了才会成长嘛。
我懂。
小周氏和刘氏婆媳关系并不好,她生的十分美艳,就是那种很性感的少妇。杜从宜看了都很喜欢她的美貌,可见是真的很好看,美人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很漂亮。
她又想起前段时间传出来的消息,也能解婆媳关系能好就怪了。
小周氏先说:“昨日忙乱,都没来和祖母和伯母端茶,多亏五弟妹昨日陪祖母,今天弟妹这个新人来了,你们可不能吝啬。”
她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很厉害,昨天二房忙成那个样子,但是老太太屋里谁陪着,她一清二楚。或者她的意思很清楚,她虽然在二房不声不响的,但是府里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不简单呢。
老太太就跟没听见似的,笑得像个弥勒佛,刘氏指挥刘婉月;“给你祖母奉茶。”
刘婉月毫无新妇的羞怯和喜色,仿佛在审视这里的每一个人。
女婢扶着她跪在下首,她端着茶:“请祖母喝茶。”
老王妃笑着接过,让邬嬷嬷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她。
一对碧玉的对镯,看的水色很好,还有同料子的耳坠。
“谢祖母。”
她奉给老太太的是一双鞋袜、一套衣服。
接着给邹氏,邹氏的礼物也是一套头面。
接着就是同辈们了,陈氏早按捺不住了,笑着说:“六弟妹果真是玉做的人,瞧这个气派,真真好看。”
刘婉月立刻说:“我听母亲说,大嫂出身世代书香门第,最是贤淑开朗不过,今日一见果然。”
杜从宜挑眉,哟,上来就比门第?这是冲她来的。只有她出身杜家这种六品小官家。
陈氏可不敢接这个话,就冲刘氏笑着说;“二婶好福气,有这等嘴甜的儿媳妇,不像母亲,我们三个加起来都夸不出两句好听的。”
她又不傻,能听懂话外音。
吴氏是个腼腆性格,交换了礼物,甚至都没说什么话。就轮到杜从宜了,杜从宜回头和惠安示意,惠安将盒子递给刘婉月的女婢。
“这是上个月出的新花,祝六弟妹和六弟和和美美。”
刘婉月看着杜从宜,有几分挑衅:“谢了。”
她不肯称她五嫂,听着仿佛小孩赌气,没得意思。
她的回礼也有意思,送杜从宜的是熏香。
杜从宜看的好笑,她才学可能和这些贵女不能比,但这些名贵东西,也是懂得。
谁让她出身有钱人家呢?
“拂手香,气平血,行淤定痛,助人行气血。如此贵重的药材,六弟妹太破费了。”
刘婉月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这东西。
脸上的得意也顿时收起了,面色恨恨,阴沉着脸色。
反而在座的有些惊讶杜从宜居然认识这东西。
邹氏见气氛僵在这儿,笑着说:“换了礼物,可就不能反悔了。”
刘氏立刻说:“她年纪小,你们几个做嫂嫂的可要让着她点。
陈氏就起身说:“好啦,我们这些旧人,今日不如新人招人疼,今日就让新人陪祖母说说话,我们几个多嘴多舌的就先走了。”
老太太笑说:“瞧这张嘴厉害的,都是你的。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们伺候,去吧。”
陈氏领着两个弟妹就出来了,出来后陈氏就冲杜从宜说:“瞧瞧那幅高傲样子,生怕人不知道她是安平郡主的千金。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是恶心人呢。”
杜从宜好笑说:“好了,她可是二伯娘的心尖宠,你别惹她们了。”
陈氏也笑着说:“也是。”
吴氏则是笑眯眯跟着,一句话不说。等回了院子,吴氏身边的嬷嬷悄声说:“府里不太平,这些都不关咱的事,可别跟着闹。”
吴氏低声说:“大嫂怎么样,我跟着就是了。”
那嬷嬷急切说:“姑娘糊涂了不成,大爷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您怎么办?难不成要在她手里讨生活?”
吴氏呐呐:“瞧您怎么说的那么难听,我怎么就讨生活了?”
嬷嬷担忧说:“大爷的前程不用操心,可二爷至今都没个正经前程,连五爷都御赐了差事,您多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动走动,不为您自己,也为孩子。”
吴氏呐呐应了声:“我知道了。”
……
赵诚等午饭后,就去了晋王府,赵吉这日也在家,见他来就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赵诚:“路过,进来坐坐。”
赵吉听的大笑:“你这是……祖父今日恰巧不在,你路过的不巧。有什么只管问。”
赵诚也笑。
“大伯父打发我来问问,这次的事情会牵扯到我们端王府吗?”
赵吉沉默了片刻:“应该不会,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我今晚喝祖父说一声。而且诚甫上了秘折,官家都知道你的功劳。”
赵诚一听就郁闷,这个愣头青,都说了让他别声张。
他就是怕麻烦才自己回避,让他自己去查的。
赵吉见他这样,就笑着说:“你知道官家说你什么吗?”
赵诚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不知道,我如何能入官家的眼?”
赵吉:“官家说,子不类父。”
赵诚立刻开玩笑:“这话我可不认,我父只有我一根独苗,如何就不类父了?再说了,我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赵吉也笑:“祖父也是这么说的,舍不得你这一根独苗受难,要不然你可守不了城门。”
赵诚顿时紧张:“我没得罪谁啊?好好的,怎么又找我的事?我守城门守的好好的。你和我说实话,是谁跟我找事?”
“今年连番出事,先是旧党,为李相公叫屈,两个太学生被杖责,闹的不安。后马球赛上出事,张相公跟着罢相,之后汪相公被弹劾去职。新党也不是那么安宁的,马球赛之后,新党也是出了乱子,这不,前几日新党人弹劾旧党,因为《马球图》一幅画,牵扯出陕州马场的案子,诚甫翻起钱粮案,吕大班身死,东南官员更加抱团。北面边镇已经不太平了。”
赵诚听着,好似这世道眼看着就都要乱了。
可仔细分析,其实不是大患,财政有些不足,但基本盘安定。
内政纷乱,但也在可控范围。
只是北方的肘腋之疾,若是不能处,将来才是心腹大患。
他老神在在道:“行了,我们端王府里没事就行了,其他的那些军国大事,我就不操心了。”
赵吉却说:“若是牵扯到,可能会传唤,到时候祖父会保你们的。”
赵诚却不敢把这种话当成合同一样的效力,只敢当作人情。
“那就不是我能过问的了。到时候牵扯了谁,让自己去自辨吧。只要没有大事就成。”
第043章 做生意
见赵诚这样事不关己,赵吉笑的无奈:“你这个懒惰的性子,明明从前激奋拼搏的性子,怎么突然有些老气横秋。”
赵诚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舒展:“你就当我,鬼门关走了一遭,惜命了吧。”
赵吉也因为正月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确实后怕,要是当时赵诚没有飞奔进去带着人围住他。
他可能会被惊马踩踏,也没命了。
“那咱两差不多。受难兄弟。”
赵诚见赵吉笑,原主从前这个鲁莽单纯一根筋的性子,能和赵吉成朋友,也是因为两人*7.7.z.l都是父母早亡,虽然一个好文一个好武,但内在性格很相似。
等他再原路返回,到宋门外,遇上麻二。
他如今不再是码头脚夫,成了来复手底下得力的办事业务员,出门办事十分机灵。见了他赶紧说;“大人,来总管说,隔壁连着几家生意都关门了,想盘下来,请您有时间务必去一趟。”
赵诚:“隔壁都是做什么的?”
“脚店、正店都有。”
赵诚问:“最近城里生意怎么样?”
“城里的生意不怎么样,因着京中最近犯事的官宦人家不少,出卖宅子的更是有很多,家具这等东西,都是买现成的。一套好的家具,能用几代人。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店里做的都是熟人的生意,工匠也精细,是外面那些比不了的。再说了咱们的木料都是上等,大部分货都装船北上了。”
赵诚听着他讲的头头是道,随口问:“那要是你来开店,你准备怎么揽客?”
他却说:“要是小人的话,就不开店,南货北出,北货南贩。城里的店其实已经满了,招揽客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很难争到什么机会,反而容易得罪人。”
赵诚没想到他居然思路这么清晰,有这么大想,他问:“南北贩货,就要养商队,你自己去?”
他:“不难,难以养家糊口的人很多,愿意搏命养家的人更多,只要能赚钱,就比如小人,若不是您给我机会,给我口饭吃,说实话,码头的活儿找不到,我甚至想北上去放马。”
没有土地的人,就是这样,朝不保夕,用命博财也愿意。
赵诚夸他:“想法很好。”
来复说他这个人胆大心细,做事很有一套,即便在码头的脚夫里面,声望都不错。有一把自己的弟兄。
要是生意能成,就让他做成这桩买卖也不错。
两人沿着河边走,他随口问:“汴河上的船少了很多。”
“您不知道?城外码头被查了很久,听说严查南方的逃犯,连漕粮都晚了。可怜了码头那帮讨生活的弟兄们。”
赵诚:“逃犯抓到了吗?”
麻二谨慎说:“这谁能知道。咱们也不好仔细打听这些。”
来复在铺子楼上查账,见他来了,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
来复:“五哥,麻二应该和你说了。”
赵诚:“你看着办吧,要是价格合适,就买下。麻二,他要是得用,就给他铺子人手让他自己去寻,只要保证人可靠就行。”
他做生意很随性,不那么强求。比起从前做管层,上下夹心饼干,两头受气,现在就简单很多。
第一,他是那棵大树,有权有势,脚夫出身的麻二,依靠着他能活。第二,他愿意给底下的人机会,又不克扣钱财。他对钱财方面向来大方,口碑很好。第三,他不追求权势,爱财有度,贪念少。
来复:“说是可以买下来,但没那么容易,有一家是张相公家的产业,不好办的。等时机合适了,再去。”
赵诚:“你不好办,就让他们去想办法,如果他们想当这个管事。”
来复笑了下;“也是个办法。就是用他当管事,未免有些冒险。”
赵诚心说,资本家的公司空壳套空壳,外包、挂靠等等,办法多的目不暇接,都快玩尽了。
“你只要掌握住大概就行了,剩下的只管提拔能办事的人,把自己抽身出来。”
来复眉开眼笑:“明白。”
来复比周全周到两个悟性好得多。
来复说完隔壁的事情,才和他说:“你让我盯着的事情,人没回来。但没那么好调查,京城到地方,肯定查的是县衙的税收记录,这次咱们的人是进入村子里,外乡人进去肯定是很突兀,有些不方便,结果就是慢。”
赵诚:“安全为主,能知道个大概就行,不需要查访的那么仔细。”
来复问:“郎君查这个做什么?”
赵诚不在朝堂,不知道朝中财政状况,也不能和别人贸然打听这些,所以他选择用笨办法,不动声色去查,然后自己估算。
“闲着也是闲着,外面的庄子看能不能盈利。”
来复知道他不是说这个。但依旧顺着他的话说:“咱们城外的庄子收成很好。东南的土地税金和汴京城还是不一样。”
赵诚:“行了,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府。”
等两人回去,赵诚去见了赵宗荣。
赵宗荣自从年后罢官后闲赋在家,前些日又被人举荐,去了西府做这个少监。
见赵诚来,仿佛知道结果一样,问:“见到大宗正了?”
赵诚:“没有,关于刘家的案子,我问了声子恒,他说不会牵扯到咱们府,朝中处的这么快,也是不想闹大,就地解决,牵扯不深。”
赵宗荣点头:“也是,子恒如何了?”
“挺好,禁内当值,并不繁重。”
赵宗荣显然问的不是赵吉累不累。见他仿佛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没再追问。
赵诚哥给赵宗荣交差后就出来了。
等回到院子里,杜从宜已经出门了,他想逮她一次真不容易。
来安见他面色不虞绕着院子里的屋子来回转,像是要发火,就赶紧说:“大娘子说,今日天气好,没出太阳暑热少些,正好出门去铺子里看看。”
赵诚问:“她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以后就做这个生意了?”
明明今天还看了眼隔壁杜从宜的店,还偏要问。
来安:“大娘子的手艺了得。听说卖的很好。大约是以后一直做这个。”
赵诚听的笑起来,真是小瞧了她。
“她把手艺教给谁了?”
来安一边倒茶,一边停顿了片刻才答:“院子里的女使们,都学了。”
“嗯?她这是准备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干大事去?”
来安见他提高声音,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惠安学了这么久,就是不会做。”
赵诚乐不可支:“惠安啊,她不适合干精细的活儿,她这个人适合管着你们大娘子。”
来安也笑起来,确实,惠安的性格管着这些小女婢们,很有一套,又是吓唬又是教训,而且她心善,见不得人吃苦。
尤其是她和杜从宜两个人,实在倒反天罡,杜从宜整日被她教训的没话说。
来安:“大娘子带来的人都安分守己,年纪虽然小,但从不犯错,这也是惠安的功劳。”
赵诚听的好笑,安分守己,是什么好词吗?
“那还不如让惠安出去做女掌柜,她平时那么横。”
来安:“那可不成,掌柜是大娘子找的人,咱们院子的银屏性格好,手也巧,做事也刻苦,将来要去外面做大师傅的。大娘子许诺,凭本事,谁的手艺好,将来谁出门做大师傅。”
来安对银屏的境遇还是挺羡慕的,年纪小,有一门手艺,总比在内宅里做女使要有前途。
赵诚听出她话里的羡慕,问:“那你呢?想不想出门去?”
来安:“我?我什么都不会,出门能干什么,把你们照顾好就不错了。”
赵诚并不看低这里的每一个人,和他的经历有关,他从小镇出来,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得到过的褒奖,每一个踩过的泥坑,都是他一个人的经历。他太清楚底层的人的欲望了。
杜从宜和他不一样,杜从宜的人生很简单,她很多时候做事情是看心情看机会,很天真,没见过太黑暗的东西。
但是他不一样,没机会创造机会,为促成合作,无所不用其极。
野兽丛林里容不下天真的人。
经历太多,反而喜欢身边这些人。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院子里昏昏欲睡,悠闲得很。
杜从宜今天领着惠安和银屏到铺子里,店里的簪花已经有了名声,来宝负责这里的生意,且做的很不错。
银屏不肯搬来,执意要在院子里侍奉,杜从宜也不强求,她年纪小,乍离开从小生活的端王府,她心里恐慌。
而且也不安全。住在院子里,女孩子们之间也有个照应。
所以银屏还是住在院子里,不再做从前服务的工作,只专心自己的手艺,和教徒弟。
来宝为店铺里新选了人,杜从宜对买一个人这种事还是接受不了,但是惠安说,聘请的人养不熟的,等将来人家回去了自己做师傅,恶意挤兑生意很难做。
杜从宜也没办法,她又没办法和赵诚商量,她只能自己克服。
店里的事情,其实她只是出个大概意见,剩下的也还是来宝做主。在这里做生意,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
而且她还特意去隔壁的家具店看了,家具店比她的店铺要大得多,里面的伙计也更出色,那日那个叫麻二的就站在后院天井边,一口一声夫人,给她介绍店里的状况。
但店里的管事对她反而没那么热情,后院的师傅们都不见人的,前院的家具她其实都见过。
她只是对赵诚好奇,他几乎从来不管这些事,但看起来这里的生意一点都不差。
她心里不免嘀咕,赵诚这种人,真是命好。
第044章 情侣吵架
从她从隔壁的店里出来,就见观南楼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连颂打发人来请她听曲儿。
她今天还带着人,惠安和银屏都跟着,她多问了声:“他在观南楼?”
那仆人答:“郎君在别院里。”
杜从宜以为他有什么生意,也没再多问,只管跟着人去了。
连颂在御街外有一园子,不是观南楼能比,内三环四的大宅子,这里面亭台楼阁十分花园水榭,仿南方的格局,什么都不缺。
说实话赵诚这种身有爵位的人,他住的院子其实并不太讲究,顶多是地方宽敞,剩下的院子里的陈设还是自己的。
这处园子则完全不同,处处都是景致,也可能是太讲究景致,在她看来反而多了几分匠气。
她并不是那么喜欢,过于奢华,少了韵味。
她一边欣赏,一边走,听着后面的惠安和来宝一直夸赞。
等进了后面水榭,连颂见她来了,不知道发什么疯,只管出来迎接笑着说:“听闻赵大人在宋门外包了座酒楼,专门请手底下的弟兄们吃饭,可见他的生意做的很不错。”
杜从宜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会扯上自己丈夫。更不知道赵诚在外面出手阔绰。可见赵诚并没有给她交代自己的资产。
她虽然和赵诚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亲疏还是能分得清的,毕竟赵诚是内人,连颂是外人。
“你怎么知道?”
连颂冲对面亭子里的人摆手,那边的琵琶起声,有人开始唱。
“进来坐,我正好有事和你说。那边备了茶点,只管休息,我和你们夫人是老朋友了。”
连颂将几个人打发到对面去了,杜从宜也顺着和来宝示意,让他们几个歇息去了。
连颂跟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笑眯眯说:“想和赵大人做一桩买卖,不知可否给我引见一番?”
杜从宜好奇问:“你的生意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既不懂书也不懂画。你能和他做什么生意?”
连颂眉目流转:“但是他认识懂书画的人。”
杜从宜收起笑容,很认真说:“连颂,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连颂眼神已经凉了,脸上却还是笑的漫不经心:“那要怎么做?你的画,经他的手卖出去,有什么分别吗?再说了,他不用花费心思,又能得利,一举两得。”
她越不提赵诚,他就偏要拉赵诚下水。
杜从宜;“他不爱赚这个钱。”
说完她自己都惊讶,在她潜意识里,赵诚其实是个很正派的人。
连颂并没有强求,一笑了之:“行了,逗你的。”
杜从宜没好气:“你也收敛些吧,汴京城风声这么紧,保不齐哪一日牵扯到你。富贵诚然重要,那也要有命在。”
连颂大笑:“放心。”
他没有提《马球图》都已经进宫了,听说官家很是喜欢。
他的弟弟因此已经在南京入仕,家族中子弟更是被举荐,九月大考在即,族中的人考上,等着放官也是一道坎儿。
两人再没有提起关于赵诚的话题,连颂只管和她讲崔娘子的话题,讲崔娘子当时因为赵诚在广和楼的遭遇……
他只管讲他的,杜从宜当作八卦听。
杜从宜听了曲子,也和连颂嘱咐了。这才领着人回去了。
她一走,连颂的脸色就阴沉了。
“给我继续盯着赵诚。”
他没想到杜从宜会护着赵诚。而且讳莫如深。
杜从宜回去已经有些晚,见赵诚依旧躺在廊檐下的椅子上看书,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看他不顺眼。
“你日子过的真潇洒。”
赵诚眼皮不抬,懒洋洋问:“这是受什么气了?攒到回家来撒?”
杜从宜被他堵的一句话说不上来,她也是谈过恋爱的好吧,狗男人不会哄人,光会气人。
惠安却不敢放肆,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无取闹。
明明是你出格在前,你自己出门听曲儿,居然敢回家和姑爷耍脾气,失心疯了?
她就是觉得憋闷,哪哪都看不顺眼。
赵诚问:“让你拜师的事情,一拖再拖,这几日有时间了和我一趟。”
“不想去了。”
赵诚放下书笑起来:“那可由不得你,我送礼求人,都办好了,就等着你磕头认老师了,你这会儿和我说不去,晚了。”
杜从宜:“那是你自己做的,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求着你拜师的?”
惠安这会儿已经急眼了,一把拉着人将人拽紧房间里:“你失心疯了?出门和别的男人私会,你怎么敢的?这会儿又回家来闹,难不成你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就说,当初定了亲事,你非要问说不答应会怎么样!”
杜从宜没好气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
惠安今天真是见识她的大胆了。
“你别以为你能赚钱,你不看看姑爷是个什么人,自从进门,对你怎么样?可以说百依百顺,府里的长辈对你怎么样?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我只管和来宝卖到其他人家当奴才去了。”
赵诚隐隐听着里面两人吵架,根本没往心里去。
小女生的脾气,说来就来,不是什么大事。
来安被吓得够呛,也不敢进屋子,银屏更是吓得不敢说话,来安试探问:“大娘子,没事吧?”
赵诚若无其事;“没事,发一通脾气就好了。”
他就很鸡贼,说完抬头看了眼银屏,又说:“坐。”
银屏哪里敢,本来就心虚,乖巧坐在那里,赵诚若无其事问:“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银屏紧张死了,两只手攥着,不敢说话。
赵诚这才发现异常,看了眼来安,示意她去忙吧,来安看了眼银屏才转身去了后院。
赵诚慢悠悠说:“你们大娘子这个人,年纪小,做事情率真,有时候就是看心情。不用紧张,说吧。”
银屏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他也就只比大娘子大一岁而已。
她也没想到,杜从宜今天会带她去连颂那个园子里听曲儿喝茶。
赵诚见她为难成这样,心里其实猜到了,就问:“是不是去见她那个朋友了?连掌柜?”
银屏猛的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可见他笑盈盈的。
也就大着胆子说:“是,大娘子先去了铺子里看生意,后来有人请她,然后大家都去了,不是大娘子一个人去的,就去了御街外的一个大园子,景致完全不一样,有假山有流水,然后我们听了曲子喝了茶,就回来了。”
赵诚:“那你紧张什么?”
银屏心说,我并不知,您知道。
赵诚:“你们大娘子擅书画,那连掌柜是观南楼的老板,很喜欢你们大娘子的画,两人熟识很多年了。”
银屏点头嘟囔:“怪不得,两人会吵起来。”
赵诚不解:“吵起来?”
银屏到底觉得赵诚是自己人,就压低声音说:“我和惠安还有她弟弟,在亭子里听的,对面水榭里,大娘子大约是和那位连掌柜聊到什么生意了,我只听到大娘子说‘他不做这种生意。’两人看着不太愉快,但很快就过去了。”
赵诚并不会过问杜从宜的私事,更是从来不附和惠安的讨好。
他和杜从宜的生活,完全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对杜从宜的感官感情,也全都来自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并不受任何身边人的影响。
但这并不包括,他能容忍别人趴在他家墙头窥探。
“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银屏起身匆匆回房间里去了,赵诚这才起身进了房间,杜从宜的叛逆劲儿已经过去了,见他进来,主动问:“确定是明日去拜师?”
赵诚有心杀一杀她的脾气,小孩子太叛逆可不是好事。
“是。”
杜从宜:“你为何这会儿才说?早知我今日就不出门了。”
赵诚:“我早晨走的时候,你没醒。中午回来你已经出门了。不该是你和我说一声吗?”
杜从宜见她已经给台阶了,他还是不下,又来气:“你什么意思?”
赵诚:“把脾气收一收,咱们院子里就你我两个人,你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真爱上了外面的自由了?”
“你混蛋!”
赵诚见她气成这样,居然都不会骂人,又忍不住笑起来,哄她:“好了,娘子不要生气了。”
杜从宜气疯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生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怎么这样?
赵诚见她开始喝茶,介绍她的老师:“他是诚甫的老师,昭文馆学士,擅长山水画,厉害的是他夫人,擅长工笔。”
杜从宜听着怪异,山水和工笔的说法从他嘴里说出来。
“那我去准备礼物。”
“都准备好了,你明天只管跟着我去就是了。”
“我总要了解一番,起码见一见他的书画,要不然明日去了一问三不知,怎么办?”
赵诚只是说:“你明日带着你的画,就好了。”
拌嘴后,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又和好了。
反正小年轻,尤其是杜从宜这样的性格,就特别好哄,她不跋扈,赵诚也愿意哄一哄。
进了八月,天气就逐渐转凉,暑热褪去。
赵诚带着人登门拜访,章奎跟着一起去的。
汪伯言并不是个健谈的人,看了杜从宜的画,也收了赵诚带的拜师礼。
只是和章奎说:“诚甫的书画,少了天赋。你师妹倒是多有天赋,只是画的路数反而有些……”
杜从宜在求学方面一直都是个乖学生,老先生问什么答什么。
老先生也不为难她,她是学过中西绘画艺术的人,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既然潜心想认真学,态度就要端正。
汪伯言原本没想收她,都知道他夫人擅长工笔,这个女学生是替夫人收的,只是没想到杜从宜的山水画气势很足,不像是一个小娘子的风格。才起了爱才之心。
心里对她的要求,反而比章奎这个学生还严格。
第045章 后院的女人
杜从宜简直苦不堪言,尤其是不擅长的大幅山水,在汪伯言的三言两语中,现场开始练习,几次画的不好,就被批评了,汪伯言想看看她的基本功,连着几次训斥了她的习惯,她不敢造次,只是懦懦听着,丝毫不敢反驳,因为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名家是不一样的。
汪伯言严格则是因为,真的欣赏她的技艺,小小年纪,有这等技艺,是下过功夫好好学过的。
赵诚和章奎只管喝茶,不问那两个师徒的事情。
她回家眼可见的也不快乐了,很久没有体验被老师支配的恐惧了,感觉还是这么熟悉,老师的存在,不论过几千年,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在老师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愚蠢的自己。
幸亏拜师后的第三天,汪伯言要回乡祭祖,她终于被放假不用赶作业,因为王府里也要筹备过中秋节了。她一下就解赵诚每天都想躺在家里,不想出门的心情了。
等想通后,又觉得,他们两真是没出息夫妇,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不能吃苦的人,喜忧参半。
赵诚近日一直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杜从宜也没时间计较。
因为邹氏给两个儿媳妇和杜从宜派了任务,按照往年的礼单,让她们三个人准备中秋节的礼盒了。
往年是陈氏和吴氏妯娌两个做,吴氏不爱管这些,一心沉迷自己的事情,大都是陈氏自己做,陈氏又擅长做这些,和杜从宜讲的头头是道,杜从宜只管听话,陈氏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但这些要和公中统一好,总不能大房送出去的礼比二房的重,这成什么了。
这就会出乱子的。
所以陈氏去正院,和二房的人商量,杜从宜则是在院子里和惠安领着人做月饼。
她不爱二房的人打交道,况且二房还有个对赵诚虎视眈眈的弟媳,搞不好她家里的墙会塌方的。
惠安见杜从宜仿佛什么都懂,光月饼馅料她就指挥人准备了七八样。
惠安一边做一边嘟囔:“你可真是出奇爱乱想,谁家月饼做成这样?偏你想一出是一出,要是做坏了,平白糟蹋好东西。”
杜从宜威胁她:“你再多嘴,做好了也不给你吃。”
惠安嘟囔:“你少说话吧。”
厨房里的人不少,这几日来宝送进来六个女婢,听说是北方南下逃难的。
六个最大的才十四,最小的十岁。
杜从宜就让惠安领着她们在院子里熟悉熟悉,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有两个居然带着手艺,一个会做菜,一个会针线。会做针线的做了银屏的徒弟,会做菜的那个进了厨房。
厨房里原本的银朱,因为二房之前忙碌,各房都打发人去干活,银朱去了后就没回来,说是被二房留下了。
来安气恨了几天,嫌她给赵诚和杜从宜丢人,忍了几日,才和杜从宜说了。
杜从宜根本没当回事,因为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她只关心厨房的人手够不够,做的菜怎么样,比如水煮鱼能不能把去腥做好,烤鱼能不能入味。
其他的事情,她不怎么上心。她也不爱管人,做领导是要有信念感,但是现在环境这些人已经很听话了,她更没有兴趣管了。
今天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碌。
这会儿厨房里都是人,第一盘的咸蛋黄月饼烤出来了,惠安急性子等不及,先尝了一个,烫嘴的很。
她吃完,还回味了片刻,想不明白,杜从宜这个人,万事不管,什么都不会做的人,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的想法。
指望她做菜,她刀都提不起,却将厨房的人指挥的团团转,但做出来的菜确实好吃。
做针线更别提了,但能教银屏做最漂亮的绒花。
这会儿,还能做月饼,她虽然只尝了一种,可已经相信了她真的会做十几种月饼。
就因为好吃,她才对杜从宜这个人充满了不解。
天生有这么聪明的人?
不论做什么事,她就出一张嘴,什么都不管。
院子里管事还是来安,她根本管不到院子里的事。但姑爷对她依旧百依百顺。
这可能就是天生的富贵命。
惠安心里总结。
现烤的鲜肉月饼出来,肉香四溢,陈氏就是这时候来的。
进了院子就闻到了混在一起的油香味,她还诧异问:“你们院子里做什么呢?”
云雀吃的嘴上都是月饼皮,笑嘻嘻答:“我家大娘子正在厨房里做月饼。”
陈氏一听就说:“那我可要尝尝。”
云雀领着人进了厨房,惠安正在吃,见她来了,赶紧说:“大娘子快尝尝。”
陈氏:“好呀,我忙得脚不沾地,你在这里偷吃呢。”
杜从宜:“我试了几种馅,尝尝这种馅料,看看哪种好吃。”
陈氏尝了口鲜肉的,又尝了肉松的,总之哪一种都好吃。
“这两种我都要!”
陈氏是一点不客气。
杜从宜:“这两盘趁热,给各房分了。”
她领着陈氏回房间,陈氏;“弟妹的月饼做的精致,让母亲和祖母尝尝,要不然今年咱们府里就送这个。我们自己烤吧?每年订做,都要排队,排不上还气人。”
其实就是人家可着权贵的人家先做,端王府每年都排不到前面去,才会气闷。
陈氏去年就被人嘲笑过。
杜从宜;“这是家里做了自己吃的,再说都到日子了也来不及,总不能真等中秋节当天去送礼。”
杜从宜有学业,有自己的生意,确实忙不过来,也不想揽这种活儿。
陈氏却想把事情做的精益求精。尤其是自己能做,就不用去外面订做,快到中秋了,都是订做月饼的,那些排得上名号的点心店,早就没空闲时间做了。
“这不用你劳烦,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杜从宜:“先等大伯母和祖母尝过后再说。”
陈氏拉着她直接就去了正院,去了后老太太屋里的人居然还有很多,二房的婆媳三人居然都在。
陈氏见老太太正在吃月饼,就说:“我想着用五弟妹院子里烤的月饼用来送礼,求个独一份,祖母觉得如何?”
老太太尝了后笑说:“味道很不一样,确实比外面的好吃,你们也尝尝。”
刘氏不以为意,她这几年过的富庶,什么吃的没见过,刘婉月也不屑,虽然刘家出事,但富贵是真的富贵,根本看不上。
刘婉月就很不买账:“自己做的,到底不如荣宝斋的点心的样式多,荣宝斋的点心,宫中的贵人都喜欢。也不会显得寒酸。”
杜从宜听她说小话,脸上不显眼,心里骂这个绿茶,可显着你了……
陈氏一点不惯着她:“荣宝斋好是好,但样式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大家都吃腻了。再说了,荣宝斋现在架子大了。六弟妹出身显赫,必然是吃过比这些好吃的,但我觉得这是咱们府里烤出来的,印上咱们府里的字样,必然比外面的要好。不过这是五弟妹一个人的方子。也不是我想用就能用的。”
刘氏已经尝了一口咸蛋黄莲蓉的,她吃了后,确实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好吃,就夸了句:“确实好吃,这是什么馅的?”
杜从宜懒得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你别说,惠安的针线有长进,绣的鸟都有了鸟样子了……
身后的来安:“夫人尝的这是莲蓉蛋黄的,还加了肉松,味道咸甜适中,大家都喜欢这个口味。”
刘氏又尝了另外的,鲜肉的、豆沙的,味道都不错。
她还诧异杜从宜哪来的手艺。
邹氏尝了后,夸了句:“味道真不错。”
刘婉月见杜从宜根本不在意在场的人的反应,好像夸的不是她。
她恨的瞪了眼杜从宜,她相公赵辉也不丑,人也机灵,对她可以说百依百顺。
婆母即便是刘家出事,也不敢惹她。
她在二房有自己的傲气,但是她心里的意难平,还是过不去。母亲一再和她说了,嫁给赵辉的好处,分析利弊,她也都认同。
但没得到过的,始终是最好的。
赵辉是不错,但和赵诚比就逊色很多。赵辉不丑,只是也没有多俊朗,身材不矮,但也不够伟岸。
赵诚在府里时间很少,她这段时间日日往老太太这里跑,一次都没遇见,唯一一次是在大房院子里遇见。
他和从前又不一样,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看什么都率性,不恭维人,也不接受别人的跪拜,头永远仰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眼神里的痴迷是挡不住的。
杜从宜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他不光是身上有爵位,那日飞跃进赛马场救了晋王孙,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连官家都夸了他的情义深重。
汴京城有多少贵女,因为那日他的矫捷身姿而爱慕他。
杜从宜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外的名声,根本不知道他将来的前途有多好,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就是这个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嫁给了她心目中无可替代的人。
她怎么能不恨呢。
杜从宜可不知道刘婉月心里的意难平,她这会儿已经后悔和陈氏来凑这个热闹了。
平白揽这种累人的差事。
邹氏拍板了,陈氏才说:“这样的话,我就让人定制盒子,到时候必然不比荣宝斋的点心差,味道更是比他们要好*7.7.z.l。花样也多。”
老太太笑着说:“瞧这个好强的劲儿。”
邬嬷嬷也夸赞:“味道确实好。”
刘婉月说的话仿佛没人听见,刘氏也不知道怎么了,也顺着说;“确实不错,到时候记得匀我一些,我也去送礼和人炫耀炫耀咱们府里的月饼方子。”
她心里也是有计较的,她娘家势大,也不是她父兄势大,是人家嫡支最富贵,她兄长常年外在奔波,才开始积攒了一些家产,族弟娶了安平郡主,人家举刘家之财,才得了宫中高看一眼,她也不傻安平郡主是什么人,她可以借娘家的势,自然也能借婆家的势。
端王府,配一个外姓郡主的女儿,足足的了。
她是婆母,刘婉月在她面前拿乔,她心里也不悦。
可见谁也不傻。
第046章 安分守己
杜从宜可不知道二房的人心思这么复杂,见刘氏这么说,老夫人就说:“行了,那今年中秋的礼就用府里出的月饼。这事她们两个办的,到时候只管问她们要月饼,钱从我这里出。你们两个呢,就把这件事负责好,行不行?”
老太太都发话了,杜从宜和陈氏相视一眼,齐声答:“是。”
话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变相贴补陈氏和杜氏。
谁也说不出来什么,老夫人又不爱虚名,更不贪财,都是为了小辈。她对邹氏好,是因为邹氏是亲儿媳,自然不一样,谁也比不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等回来后,杜从宜感慨:“这下好了,你们全都干苦力去吧,这中秋礼要的月饼可不是咱们私下吃的那点。从今晚开始,所有人都要赶工。”
晚上赵诚回来,见来安等人都不在,还好奇问:“人都哪儿去了?”
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女婢守着,才十岁,什么都不懂。
“都在后面厨房里。”
赵诚进去一看,好家伙,连夜赶工,成小工厂了。
他一进去,就见杜从宜正在指挥厨娘拌馅料,他看了眼烤出来的,说实话有些时候没吃这种月饼了。他从前是嗤之以鼻,不爱吃甜食,现在看着居然觉得分外亲切。
她现在是肆无忌惮,一点不伪装了,大大方方开始享受生活了。
冰皮月饼都搞出来了。
惠安一回头见他正吃月饼,一惊一乍:“啊!姑爷回来了!”
给赵诚吓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厨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杜从宜回头看了眼,没他,继续给几个人讲。
他凑过去问:“怎么想起烤月饼了?”
杜从宜敷衍:“这不是中秋了么,大嫂和我负责今年府里的中秋走礼,我烤了一点自己尝,大家说都不错,就让送礼的月饼,也都让我做出来。”
赵诚笑了下;“不给钱吗?白干?”
来安笑着说;“老夫人说,她给钱。”
赵诚:“那先给我准备几盒,让我先送人。”
杜从宜见馅料准备好了,不咸不淡说:“再说吧,等最后剩下了给你。”
赵诚:“大娘子这话什么意思?不让我送礼?”
杜从宜:“大嫂定做的装月饼的盒子都没回来,拿什么给你。”
赵诚笑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送人才需要多少,让来复去准备。”
杜从宜也就是一说,只要不用麻烦她,他爱怎么折腾。
中秋是个大日子,宴请也多,杜从宜因为拜师学画,已经躲过去几场宴会。她也相信自己的名声不好,上次在都亭侯府闹完,欢迎她的人不多。
她本来是为自己,但也顺手为杜从珍出气了,但事后杜三一个字都没提,和她断交了一样,也挺没意思的。
但这次是杜二打发人来特意给她送中秋礼,杜二这个人算计归算计,每次都是打发身边的女婢亲自来给她送消息。
做事方面是没得挑。
还有赵诚的好兄弟章奎也请他们夫妻赴宴,赵吉在中秋后宴请他们夫妻。
零零总总,两个人要还的人情还不少。
所以送月饼还真不是赵诚一个人的事情。
赵诚比陈氏效率高多了,第二天装了月饼就送人了。
第三天,收到礼的人就都来家里了。
可见好吃的,尝一尝都知道好吃。
章奎自从两人成婚后,再没来赵诚家里,赵吉也是。
还有几个不算很亲密但也算上的朋友,比如那位林副相的儿子,林汝为。另一个是章奎的亲戚。
赵诚中午回来就带着人,杜从宜还在书房里忙自己的事情,赵吉和赵诚同岁,比赵诚小三个月,见了杜从宜叫了声:“嫂子。”
赵诚直接将人带进杜从宜的书房,杜从宜有些诧异但也不拆台,落落大方:“你们先坐,我去催催茶。”
章奎笑说:“师妹,我们今日是恶客,上门讨东西来了。听说你这里的菜是一绝。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入了八月,大家又开始喝茶了,赵诚和杜从宜说:“他们非要尝尝奶茶。”
杜从宜一边笑,一边出门:“这有何难,师兄等着就是。”
她前脚走了,后脚章奎就起哄说:“我说你成亲后,就闭门不出,师妹温柔贤惠,厨艺又好,让你足不出户?”
嘿,瞧瞧这酸不唧唧的口吻,自古男人一个德行,开玩笑都一样。
赵吉这个傻小子也在笑。
赵诚:“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几个人都笑起来,杜从宜再没回来,把书房让给他们了,赵诚也是欠的,自己的书房不进去,整日混迹在杜从宜的书房里,这会儿一群大男人吃着点心和小吃,喝着奶茶,还一边看着书房里的画,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赵吉看着杜从宜的画,赞道:“嫂夫人的技艺确实出众。”
章奎继续起哄:“未成亲前,我师妹的画就出名了。现在暂且不提我们同门之谊。她的书画我望尘莫及。”
赵诚问:“那你的礼呢?你师妹做的点心,你没吃够,上门来取,还空手来?”
他一下给章奎说的羞愧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说什么。
林汝为;“这不是还不到中秋节,倒时候让师兄的夫人宴请师妹,这不就是美谈吗?”
赵诚已经送了章奎一场富贵,秋后大考后,他就会更进一步。章奎和赵诚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不在乎这个。
“等中秋后,些许礼物就看不上了,怎么也要让我满意了才成。我平白辈分比他低了,那不成。”
赵诚说完,书房里的人都笑起来。
惠安来送小零食,温了一壶酒。
林汝为尝了酥肉,夸了句;“鲜香酥脆,真是名不虚传。”
章奎听了不甘示弱,他是个爱吃的性格,几个人一壶酒根本不够,杜从宜让准备的中秋礼盒都装好交给周全了,剩下就没她的事情了,惠安:“今年汴京城的月饼,肯定是咱们府里的最出众。”
来安:“确实。”
杜从宜:“母亲那里送到了吗?”
惠安:“送到了,我让来宝回去送的,咱们家大娘子说是中秋罗家的宴会也会去的。”
杜从宜:“我知道了。”
她在房间里和来安聊着院子里的事,来安和她汇报陈氏那边的安排。
杜从宜看了眼账单,思考着说;“把厨房里干活的人,这段时间的月钱都提上三倍,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钱从我这里出。”
来安:“正院里那边也有赏钱。大夫人那里也有。”
杜从宜:“给她们的就发下去,我提的月钱是我赏的。”
来安犹豫了片刻;“这样的话,反而太多了,一个人超过三贯,下个月反而不好看。外面的赏钱让她们收着就是了。这几日咱们院子里的三餐都没时间做,都忙着考月饼,三餐都从外面定的,她们也跟着吃了,大娘子的赏钱就不必了。”
杜从宜听着也对,就顺着来安:“这些事你做的顺手,就按你的安排。”
来安拿着单子递给杜从宜:“这是咱们三房走礼的单子,大娘子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说实话,杜从宜真的不知道赵诚有些什么亲戚,她因为这个中秋节,才慢慢真切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结婚,不是谈恋爱,不是玩一玩,是已经结婚所以有了责任,要维护这些亲戚朋友的关系。
要管一家人的吃喝问题。
她想了会儿问:“舅舅家走礼了吗?”
来安:“都准备好了,明日一起送出去。还有就是,夫人和二房那边都要送的,这个可以迟两天。”
杜从宜笑起来:“二伯娘不是要月饼,到时候一并让二房的人带回去。”
来安:“也好,这些我来安排。剩下的大娘子和五哥再核对核对,有遗漏的我及时补上。”
这就是专业人的素养,杜从宜:“好,这是咱们家第一次走礼,不能失了礼数。”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已经对这个家有了归属感。
来安是很喜欢她这种性格的,性格好,识大体,能听得进去话,也不会为难人。
府里的下人们走动的多,园子外面看花木的,打扫的人,来来往往。难免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听说二房的两个少夫人都不好相与,那位六哥媳妇小刘氏,更是十分难缠。
但这也只是下人们之间的传言。
杜从宜院子里的云杏之前爱串门,但自从跟着银屏做缠花后,也不再出门了。杜从宜许了她们前程,将来她们可就是带着手艺的自由身,不再是女婢了。
虽然惠安管那几个小孩,一直强调打架要守规矩,但杜从宜不喜欢身边的安分守己,指一下动一下。
只要本心不坏,有上进心不是缺点,她很愿意身边的人有想法,安分守己这个词本身就带着阶级感。
过分的让人安分守己,是非常恶毒的,让穷人安分,让底层的人安分,某种程度就是代表阶层固化,对人性的压抑和剥削的肯定。
杜二、杜三姐妹两,虽然做的事情不好看,但为了自己将来富足,愿意通过婚姻改变阶级,付出一些代价也愿意。杜从宜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喜欢她们自私而已。
银屏愿意学手艺,从女婢变成带着手艺的大师傅,在她眼里就是很积极向上的女孩子,争取自己的未来。
那日的那个脚夫麻二因为能察言观色,做事机敏,因为多说多做抓住了机会,成了来复手底下的管事,也是好事。
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可以发生的,并且她愿意身边的人积极争取的。
只要不违背道德,不伤天害,为了自己前程拼搏都值得被赞扬。
第047章 赵诚
杜从宜和来安正说着,云雀跑进来说:“二房打发人来取月饼了。”
杜从宜和来安对视一眼,来安稳:“谁来取了?”
云雀犹豫看了眼杜从宜:“一个叫银朱。另一个叫银杏。”
来安的脸色立刻变了,站起身说::“大娘子稍坐,我去处。”
还没等杜从宜说话,银朱带着人就闯进来了,她大约是对这个院子里很熟悉,知道院子里人少,赵诚和杜从宜的房间从来不用人守着,所以云雀这种小丫头根本拦不住她。
银朱和在之前这个院子里的时候样子完全不同。
这才去了几天,已经换成绿绸的缎面裙子,一身穿金戴银,妆面都有了,看着有几分成熟气,她和银屏同岁都是十七岁,银屏看着白净文静,她艳丽张扬一些。
这屋子自从杜从宜来了,她就再没有进来过,乍一进来,都有点恍惚,和她印象里完全不同,房间里的画、摆件,家具和其他的色彩都变的不一样了。
来安皱眉问:“怎么是你来了?”
银朱十分骄傲:“怎么不能是我?我们家大娘子说了,打发我来取月饼。”
杜从宜都没有抬头,依旧坐在罗汉床上,低头看着桌上的单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仿佛根本没发现进来个人。
来安:“跟我来吧。”
银屏好不容易进了房间,怎么可能赶紧就这么出去。
张嘴就冲杜从宜说“大娘子果真生的貌美,是奴婢小瞧了您,可您也不能就这么擅妒。一进门,就将我们这些院子里伺候的旧人逐出去,知道的说您家教甚严,善妒。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心术不正,您说是不是这个?”
来安简直气疯了,死死盯着她,恨不得上气撕了她的嘴。
银朱现在是二房的人,自然有恃无恐,胆子大的出奇,一点都不怕人。
杜从宜笑了下,和云雀吩咐;“你去书房把夫君叫来。”
来安赶紧说:“大娘子,不必会这种小事,交给我就是了,再说五哥还在宴客。”
杜从宜丝毫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不打紧,毕竟是自小伺候他的人,让他自己决定吧。”
云雀一走,银朱就有点慌神,大约是没想到她不按常办事。
杜从宜还是不看她,只管核对自己的账目,房间里静悄悄的,来安想训斥几句,但杜从宜不说话,根本没人把人当回事,来安也就不说话了。
但杜从宜说:“来安,你来看一下。”
来安也意识到杜从宜的意思了,和这种人生气,犯不上,无视她就好了。
果然,片刻后,赵诚回来了,赵诚喝了酒,进门笑着问;“找我什么事?”
他甚至都没看一眼银朱,也可能是银朱穿金戴银变得不一样了。他连人都没认出来,直男真的有时候很渣的。
银朱看到梦寐以求的人,低头行礼:“见过五郎。”
赵诚才回头看她一眼,好半天问:“这是?”
他这个态度极大打击到了银朱,她震惊地看他,她想过很多可能,但是偏偏没想过,赵诚不认识她了。
“五郎,我是银朱啊,是不是大娘子善妒,容不下院子里的姐妹们,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
她说完,赵诚都惊了,嗯?
银朱?淳朴小妹儿,秒变摩登女。
直男再成熟,也不能立刻了解这种变化。
杜从宜看了眼见赵诚一言难尽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突然就觉得他顺眼了。
“你这位旧人,说是有话和你这个旧主子说,你领她出去说吧。若不然一直在我这里嚷嚷我刻薄,跋扈,不容人。我脾气再好,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赵诚听着杜从宜甩锅,看了眼银朱,问来安:“她现在在哪儿当差?”
很好,人丢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
这会儿还问来安。
直男最懂伤人心了。
来安:“去了二房。被二夫人留在二房了。”
银朱哭啼;“五郎,我是迫不得已……”
赵诚诧异:“你这不是挺好的?从我院子里跳到二房,能在外面走动。这就是得用的女使,升了一等,二夫人有钱,也挺器重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杜从宜都要忍不住笑场了。
女人的百转柔肠,抛媚眼,全给瞎子看了。
银朱张张嘴,然后就开始哭:“五郎,我是被赶出院子的,哪里是我想去二房的。我这样的出身,一个奴婢,主子让在哪儿伺候,就在哪儿伺候,哪里由得我做主。”
来安气疯了,都知道大娘子不管事情,院子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在管。
出了事,可都是她的责任。
来安气愤道:“当日二房办喜事,厨房缺帮手,各房都打发人手去帮忙了,等结束人家都回来了,偏偏你没回来,到你嘴里成了咱们院子里不要你了?我打发人去找你,结果你说什么?你说你在二房体面,不用在厨房里烟熏火燎,求我成全,不要耽搁你的前程。这才几天,你转头就咬人,我倒要去问问二夫人,到底是打发你来取月饼的,还是来闹事的!”
来安几乎要咆哮了,她向来好脾气,这会儿气死了。
赵诚都第一次见来安气成这样。
杜从宜眼神瞥了眼赵诚,意思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处。
然后慢条斯安慰来安说:“好了,不生气。走吧,咱两带着月饼去二房走一趟。让他们两慢慢说。不着急。”
可以说非常阴险。
赵诚叹笑,这女人真小心眼。
“行了,有什么可说的,你哪来的回哪里去,既然这个院子里的活儿看不上,就去二房屋子里去伺候。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哪里都一样,不要贪婪,节外生枝。心思用在正点的地方,回去吧。”
说完谁都不,又回书房里待客去了。
来安气恨:“滚出去!”
说完也不会银朱,跟着杜从宜出门去了。
银朱哪里肯,见赵诚对她毫无留恋,连记都记不住,哭喊着:‘五郎,你好狠的心!”
声音尖锐,让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赵诚出了门才穿过游廊,还没进书房,站在门口,书房里的人都听到银朱的哭喊声追出来了。
杜从宜和来安都站在游廊远远回头看过来。
赵诚起初是真的没把这事当回事,内宅女人之间的口角,算不得什么大事。
再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和女人吵嘴,犯不上。
但是银朱追着他,豁出去的样子,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女人之间的口角。
心术不正的女人,危害更大。因为你防不胜防,她就会给你惹麻烦,捅娄子。
章奎出来就看到对面的杜从宜了,戏谑看赵诚。
原来你玩的挺花的。
杜从宜都没想到他向来好脾气,怎么突然就动怒了。
他回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追出来的银朱,阴测测问了句:“是谁,指使你来院子里闹事的?”
书房里出来的几个人都收起笑脸。
杜从宜到底知道他朋友在,不好这样闹的他外外面名声不好。
也跟着追过来说:“来安,你去送东西,和二伯娘说,银朱舍不得咱们院子,在院子里哭闹着不肯回去了。既然想留在院子里就留下吧。顺便让这位,替我给二伯母赔个不是。”
那个叫银杏的吓傻了,这会儿才结巴说:“奴婢叫银杏。”
来安说完冷眼看着,只管让人领着银朱去了后院。
杜从宜遥遥和书房门口的人说:“师兄,你们玩你们的,等会儿给你们准备了午饭。我去后面盯一眼。”
赵诚还没见过她这副面孔,看见他生气,她一反刚才的甩手掌柜,快刀斩乱麻,就把银朱处了。
见章奎看他,他好笑说:“你师妹,可不得了。”
猴精。
中午是涮锅,不是川味的辣,更像是广式的牛肉锅,最出彩的是鸡肉丸子和牛肉丸子。
蘸料和菜品丰富,章奎吃的躺在罗汉床上和赵诚感慨:“我说你怎么后来也不练武了,原来生活这么有滋味了。
这么舒服的日子果然不想出门,几个大男人,谈天说地。
林汝为第一次来赵诚家里,和章奎赵吉不一样,但赵诚这个人待客就是这样,不吹嘘、不打听,不比文采,不劝酒。
就是吃吃喝喝,吃茶闲聊,让人感觉至诚至真。
等饭后,杜从宜给他们准备的礼物都包好了,除了月饼,还有给女眷的糕点,一些果酒。
比如章奎的夫人爱吃糯米团子,给老晋王准备了温着喝的黄酒,秋季润肺止咳的枇杷桂花糖浆。
林汝为不熟悉,但惠安也给带了几样新的点心。然后给所有女眷准备了一盒绒花。
总之送礼物,惠安现在很拿手。
等下午朋友们走后,赵诚进屋子,见杜从宜不在,还好奇她去哪了。
杜从宜被刘氏请到二房去了。
刘氏因为刘家出事,她的族兄被羁押,眼看保不住了。
安平郡主进宫未遂,刘家人人自危,今年的海船在福建港口,迟迟没有北上。
她心里庆幸自己兄长安全,父兄因为是没落的旁支,所以才得以保全。但又担心族兄出事,花钱给儿子买的前程,眼看着没希望了,又心焦又难耐。
前脚银杏回来战战兢兢报告了银朱在三房大闹的事情,她也气急了。
但银朱这事也不能全赖她,是丈夫看上了送殷勤的银朱,就顺势留在了书房里,她起初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都晚了,但总归是二房亏。
幸好那个贱蹄子之前在三房也不受重视。要是真在侄子房里出来的,那二房又要白白丢一场脸。
银杏前脚回来,来安后脚就亲自来送月饼,并且又是赔罪,又是道歉。
这种打脸面的事情,她还是要处的,顺势让来安请了杜从宜来,正好谢谢她。
想问问她娘家姐夫就是京府衙门功曹,看看衙门里的差事,还能不能再努力努力了。
为了她的儿子,求一求赵诚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048章 求人办事
杜从宜进了二房的院子,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来,来安一边走一边介绍:“这边就是新买的院子,五月的时候刚修缮过。这边修的比咱们院子要精巧一些。”
看着确实新,也比较气派,房子修的紧凑而错落,不像大房的房子古朴,看着有年代。
等她进门刘氏就笑盈盈说:“小五媳妇来了。快进来。”
杜从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坏事。
刘氏今日格外热情,一改之前的抬杠挑事的做派,笑着解释;“那女婢也是个不知羞的,被你们二伯书房里的管事留下伺候笔墨了,我是一个没看住,就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倒是我们做长辈的先失礼了。”
她还抱怨上了。
那银朱是被谁打发到三房来的?你敢说你没坏心思?银朱留在二伯书房里了,那能是好差事?
杜从宜也不拆穿,“二伯娘说笑了,她既然是我院子里出来的,惹出来这种麻烦,也是我的责任,既然她又想回去,那我总要和你陪个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杜从宜就是觉得怪恶心的。
刘氏也不纠结,笑着问:“她成了我们院子里的人,哪里好由得她反复跳脱,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没了规矩。这样吧,就当我欠你一个人人情。听说今日你们院子里有客人,三哥也不在家,我还想着让他去替我跑一趟。眼看着五哥都前程似锦了,三哥总忙这些庶务,也不是个事情。”
她一说完,杜从宜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刘氏想给赵炎谋前程,奈何赵诚和二房关系不是那么亲密,所以来试探她了。
“真不巧,夫君的朋友就那几个,大清早就来了,这会儿估计都走了吧。要不我让夫君和您仔细说说。”
刘氏少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接着就问:“我听说你娘家姐夫在京府衙门当值,不知差事如何?”
杜从宜诧异:“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许久不曾归家,而且母亲和姐姐也不太清楚。怕是要问一声父亲。”
刘氏:“不怕你笑话,你二伯是万事不管的性子,由着他高兴,就是可怜我的几个孩子。”
杜从宜好奇:“大哥不是也是今秋参加大考吗?”
刘氏:“你大哥自小启蒙,勤敏好学,吃的了读书的苦,也读的进去。你三哥还未成年就开始替你二伯办事,替府里风里来雨里去的四处跑,耽搁了读书,这不,等成亲了,前程也耽搁了。当娘的,谁不盼着儿子有个好前程?五郎小小年纪,就有了差事,伯娘只当不要这张脸,托五郎问一声京府衙门可有空缺的差事。”
杜从宜听着刘氏‘声泪俱下’的诉苦,这话里真假她不分辨,但刘氏的心是真的。
没什么可嘲笑的。
“这些我确实不清楚,您若是直接问我,我也说不上来什么,不如求祖父,伯父,他们毕竟入仕多年,亲朋故旧那么多,三哥是个能干的人,前程不会差的。”
刘氏心冷,老王爷要是靠得住,她何苦四处求人。
老王爷为长子,倒是求过人,他只在乎嫡子。说起两个庶子,直言在家打庶务已经是顶好的差事了。
偏偏人家老三是有志气的,读书好,入了先帝的眼,得了官家重用。只是命不好,死在北面。而她丈夫没志气,烂泥扶不上墙,成了这幅鬼样子。
刘氏当然不能说公爹无能,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府里的男人,从老得到小的就是假清高。
也就三房那个兔崽子,小小年纪,比他父亲都要机灵。
结交的都是些权贵子弟,晋王的独孙,寿昌侯的外孙,年纪轻轻还入了官家的眼。
“你祖父早已经不问外面的事情了,我娘家那边也是在出力,可惜三哥他舅舅至今人在南面,也没回来,我也是急病乱投医,问问五郎。”
杜从宜没回绝,也没答应,只是说;“那我回去问一声,我让他给您回个信儿。”
这二房可好进不好出,杜从宜也不敢多待,带着来安匆匆走了,等回院子的路上,来安才说:“二夫人的话,可真可假。”
杜从宜:“让夫君去处,我们反而不好说什么。”
回去后客人都已经走了,赵诚照例躺在她书房里看游记,见她回来,问:“二伯母找你做什么?”
杜从宜坐在他对面:“拉着我哭了一通,说是三哥可怜,为了府里打庶务,耗费了光阴,耽误了前程,求你打听一声京府衙门有没有空职,指明了,向我爹爹和大姐夫打听。听着意思是最好是能做大姐夫的上司或者同级。”
来安听的眉毛直跳,大娘子说话真是,无所顾及。
赵诚笑着说:“是吗?事情其实不难办,抛开她的要求,京府衙门的空缺,应该是有的。”
杜从宜:“二伯娘说了要求,你非要抛开要求,那就找二伯,让二伯托人去办。”
赵诚摇头;“你以为京府衙门那么好进?大姐夫祖上就是汴京人,世代汴京城为官,虽然都是各衙门小小官吏,但也不简单。反而是我们这种家世的人,在衙门里呆不住。”
杜从宜不反驳他,因为她确实不懂官场。只是好奇,他居然了解杜从薇的夫家。
来安:“那怎么办?二夫人拉着大娘子又是哭又是求的,你若是办不成,大娘子就为难了。”
赵诚笑起来:“谁说我办不成?”
来安压低声音:“那也犯不上,她赚钱的时候又没想着咱们院子。当初不也炫耀三郎的舅舅富贵通天了,三郎将来必定不凡。这才多久,六郎都成亲了,她反而又来找你。”
赵诚;“估计是,觉得我大有前途吧。”
杜从宜白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杜从宜也不觉得烦恼,这种事情,虽然听着麻烦,其实麻烦不到她身上。
她问了声:“都走了?师兄没说其他的?”
赵诚:“他有什么可说的?有了师妹,好吃好喝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还为他扶上马送一程,他往后人生可就是快马加鞭了。
杜从宜:“这几天我要出门,你要是有什么办的事情趁早。”
她还是愿意替他考虑,要是回娘家她就陪他回去。
赵诚不在意:“你忙你的吧,我明日问问泰山大人。”
他见杜从宜看他,就笑说:“放心,老泰山爱喝酒,约出来喝一顿酒,不用麻烦你。”
第二日杜从宜果然不再管他,应邀去了杜从蕊家里赴宴。
赵诚约了杜良镛,翁婿两人就约在宋门外的酒楼,赵诚去的早,不动声色看了眼里面的人流量,这几天已经爆满,掌柜也不在。
他是熟客,上楼坐在靠窗旧位置,杜良镛心里其实最得意这个女婿,虽然杜从宜不是亲女儿,但是杜从宜性情温婉和她小娘一样,母女两也是命苦,他向来对弱女子满怀颇深。
再加上他不是个爱攀附权贵的人,有几分清高,女婿对他又是恭敬有加,他就觉得更舒坦了。
赵诚见他进来赶紧起身招呼;“您快坐,今日得了新酒,特意请您来尝尝。”
杜良镛许久不见小女婿,问:“四姐可好,她母亲前几日还说她送了中秋礼,人没回来,就惦记着她了。”
杜良镛迂腐归迂腐,但人还是含蓄。
“挺好的,今日去了二姐家里赴宴。”
“若甫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赵诚和周全打招呼,周全去催人上菜了。
赵诚提他斟酒,然后才说:“中秋节几个姐夫也没见着,就想着聚一聚,昨晚娘子说,有什么直接问您,您最不耐烦绕来绕去的。我想着也是,我是个晚辈,不懂的多问您。肯定是没错。”
杜良镛最受不得这种吹捧,立刻笑着说:“说说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是这样的,家里亲戚,托我打听京府衙门里有没有可谋的差事,大姐夫在衙门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的。”
杜良镛:“这我还真知道。你不用去问他,京都衙门里的推官和六功曹都*7.7.z.l有空缺,你大姐夫是法曹从事,法曹肯定是挨不着,但法曹参军是空缺的。”
赵诚明白了,六曹的差事不好谋,但副手可以,不显山露水,进去后可以挪一挪位置。
“这个事情,大姐夫能办吗?”
杜良镛:“我就能办,我有同科的至交五月进京,进了京都衙门做推官。”
赵诚笑着说:“那我回家商量商量,若是要办,我带人改日登门。”
杜良镛喝着酒,心情很好,这些年的不得志,仕途上的指望都淡了,他儿子小,将来这几个姐夫难不成还护不得他?
赵诚问完事情,心里有了数,就开始和杜良镛讨论酒,还有这里的招牌菜,还有即将开始的大考。
杜良镛感慨:“今年的学子入京,呼声很大,朝中不稳,动荡不停。但愿这个秋天顺利。”
赵诚看了眼窗外,再过三四天就要考了,康渤这几天街上遇见他也只是点头就过,可见他都已经焦头烂额了。
赵吉都说他到时候要领御前军去守考场,确保考试顺利进行。
“但愿别下雨,这几天天气好。”
聊的久了,杜良镛也喝多了,渐渐话也多了,从酒聊到科考,聊到汴京城里的馆子,再到杜从宜。
他眼神迷蒙说:“张小娘,出身很不凡,只是命不好。四姐当初来家里,一年多都不说话,对人十分戒备,如今有了好归宿,也算是命运厚待了。”
赵诚听杜从宜说过,张小娘虽然逃难,但言行举止不是平民出身,更不是轻浮做派,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出身名门,遭逢大难。能让这样的女眷流落在外,只有一个原因,家遭横祸,人口四散而逃。
只是赵诚没头绪,所以无从查起。
年初风波,东西府相公全都罢免,如今当前的是林汝为的父亲林副相总领西府,东府相公是河东出身的张文饶。
十几年前的旧案,不好找。
第049章 罗家
赵诚本来也不想打听杜从宜的身世了,这种事情问不问都意义不大,结果杜良镛多嘴了一句:“张小娘一口吴乡软语,偏偏四姐是汴京城口音。两人说话也不影响,就是家里人听着闹笑话。”
赵诚看他一眼,没说话。
老丈人喝醉了,难免说话失了分寸。
他才让周全将人背上马车,送回去了。
等他回家,杜从宜已经早早回来了,他还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杜从宜:“咱们府里今年送出去的月饼,成了汴京城一景。我二姐今天才托我帮她烤一些,她留着送人。”
“中秋都过了。”
杜从宜:“中秋是过了,但是端王府的礼盒又没过时。”
赵诚确实没注意,没想到今年端王府的中秋礼,这么受欢迎。
杜从宜今日中午去的,把礼物给了杜从蕊就回来了。
罗家真是个是非窝,复杂程度远超杜从宜的想象,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见识到了。那位罗夫人说话十分刻薄,杜从宜觉得她不是杜从蕊的对手,因为杜从蕊的能力比她高,起码笑着把事情办了,不像她一边做一边破防,一边诅咒还骂人。
罗家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庶子庶女还不少,杜从宜代表老夫人出面的长孙媳,管家权的三分之一在她手里。
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种修罗场,杜从宜一点都不想沾,就算她跑得快,依旧被罗夫人剐蹭了几句:“哟,这位就是当日在都亭侯府大闹的端王府的那位孙媳吧?瞧着就爽利,我们府里今日若是招待不周,可千万担待,闹出什么乱子了,大家都丢脸,你说是不是?”
惠安没好气:“我家伯爵娘子最见不得狗眼看人低的做派。”
惠安的气派比她大多了,她笑了下都没说话,罗夫人被气的不轻,杜从宜告辞了两句,赶紧领着杜从蕊的人赶紧走了。
是非窝,真的不是好地方。
汴京城今年中秋礼,端王府确实大出风头,邹氏这种完美上司,都没想到陈氏和杜氏两个小年轻,事情办的这么漂亮。
以至于她走到哪里都备受欢迎。
当然她今日没有去都亭侯府,她领着儿女回娘家去了,她父亲人在淮南,母亲和哥哥就在京中。
娘家的嫂嫂和她笑称:“你们府里今年也热闹了。”
邹氏笑说:“有两个小辈能办事,我也轻松。今年的中秋大都是她们办的,我反倒没做什么。”
她娘家嫂嫂问:“倒没看出来,小门小户出身,做事情蛮漂亮的。那日都亭侯府的事情我听了一耳朵,有些骨气。”
邹氏:“我瞧了眼,姐妹几个,就她最有骨气。大约……不是杜家孩子,和那几个不太一样。”
“不是杜家的?”
邹氏笑说:“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定了亲事杜家就给来了信,和后院公爹说了,公爹就把信给了我们家老夫人。信中解释的清楚,不是家中庶女,是随家中小妾一并到的杜家。老夫人觉得这缘分来的莫名,不一定是坏事。杜家也是守礼本分的人家,而且信物都交换了。这亲事就成了,谁也没有节外生枝。人看着是个聪明的,也少是非,和老五也处得来。”
娘家嫂嫂笑着说:“可见是桩好姻缘,你们家五郎那可是汴京城有名的好样貌。”
邹氏却说:“杜氏容貌配五郎,毫不逊色。”
说的娘家嫂嫂都有点好奇杜从宜了。
“是吗?”
两人闲聊着,院子里的孩子们玩闹,赵昭月是个调皮性格,中秋节的兔子灯,月饼,小玩具都是赵诚给她送的,赵诚这人也闲的,好不容易去一次店里,见不得人家木工闲着,就三两句让木工造了一大箱子积木。
木工也是老实,笑呵呵说,这有什么累的,搭把手的事儿。
他回来就给小孩子们散礼物,从来不空手。
邹氏两个孩子都小,中秋礼物这不就有了,赵裕年龄大一点已经十岁,玩的少,赵昭月才八岁正是爱玩的年纪,玩具走哪带哪。
“这是我五哥给我做的,你们想要等我回家和五哥说,他要是有时间了,肯定会答应我的。”
姑嫂两个听着赵昭月‘耀武扬威’炫耀她的玩具,邹氏无奈:“她这一辈她最小,哥哥们宠着她,五郎给她做的花灯,都能用到明年,这又惦记上了新玩具。”
嫂嫂笑说:“女儿外向,你们家五郎倒是好性格。”
邹氏回想了一下,五郎从前也不是这样的,纯直是纯直,但也鲁莽。
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像突然开窍了,人也稳重了,做事说话都十分干练。
外面小孩子们都玩闹开了,赵昭月开始分发她自己的月饼,和点心,就是不一样。
罗家热闹,杜从宜虽然提前走了,但是为了给杜从蕊取东西的,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其他宾客来的晚一些,杜从蕊今天出尽风头,凡事来罗家的客人,今日回家都有礼盒,礼盒还是端王府的。杜从蕊指明了,这是她妹妹送她的礼盒,今年端王府里的点心出彩,这就是她的脸面。
而杜从珍今天来罗家赴宴,是代表她婆母都亭侯夫人。
母女三人聚在一起,杜从蕊忙的脚不沾地,冯氏看着杜从珍,好似比上次见胖了一点。
“怎么样?都亭侯府都好吧?”
杜从珍对冯氏,是很感激的。要不是冯氏成全,她不可能进侯府。
“都挺好的,婆母对我挺好的。”
冯氏:“你四妹有事见,刚才送了礼,人就先回去了。你没见着。”
她没想到杜从珍不以为意,小声道:“她啊?她回去也好,脾气那么大,小心给二姐惹麻烦,上次在我们府里也是,不管不顾,闹得那么难看,也是婆母宽容,不与小辈们计较,硬是打发了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
冯氏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静静看着她讥笑讽刺妹妹。
突然意识到她本心,本就是个自私凉薄的人。
或者说,她实在是个蠢人。当初执意要进都亭侯府,其实单纯因为虚荣,贪图富贵,所以为了这富贵她愿意委曲求全,愿意伺候都亭侯府的人,愿意被都亭侯府的人笑话看不起,甚至欺辱。因为她自己心里就跪着,始终站不起来。
所以,也没骨气。更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看得起她。
她根本不知道,也意识不到马氏对她好了很多,是因为她四妹撕了都亭侯府夫人的脸面,为她挣的面子,才让她挺直了腰杆。
她的妹妹,因为她受欺辱,让都亭侯夫人差点亲自去端王府给小辈赔礼。
她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宜姐出门做客,端王府的当家夫人是万般回护。
宜姐说话做事直气壮,那才是骨气。
说明她在端王府里是受人尊敬的。
冯氏原本想问的也不想问了,意兴阑珊说:“都好就好。”
杜从珍第一次独自出门,还陷在这种新鲜感中,心情十分雀跃,四处张望。
冯氏就说:“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看看,别跟着我了。”
杜从珍当真带着碧月起身去看热闹去了。
冯氏看着她一身穿金戴银,心里叹气。
等她和旁边夫人寒暄几句,旁边的夫人还羡慕她好命,她也笑笑不解释。
杜从蕊等安顿了客人,才有时间来接母亲,扶着冯氏放自己院子里去,一边走一边说:“刚才遇见三妹,看着好像精神了一些。”
冯氏:“她,抱怨你四妹当日在都亭侯府给她丢脸,说是她婆母大度不计较。”
杜从蕊;“啊?”
冯氏拉着惊讶的女儿,不动声色继续走着,一边说:“你和你姐姐两个,性格迥异,你大姐的性格看似糊涂,但其实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你呢,看似聪明,其实嘴占了便宜,吃亏的性格。你也别以为你三妹进了都亭侯府,是你促成了这桩好姻缘。她心里糊涂,挺不直腰杆的。你四妹看着性格冷淡,可情分最重,逢节人不到礼物必定到,端王府的大娘子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说明她平日在府里的人尊敬。”
杜从薇:“您当我糊涂了不成,那日在都亭侯府之后,我就知道三妹是个没用的。四妹敢那么闹,不也是为她自己,闹一次以后都没人敢拿她出身说事了。闷不作声的,性格倒是挺烈。”
冯氏:“你少拿人比量,你的性子就这样,三句话离不开攀比,这样吃亏的是你自己。做事情行的端走得正。什么时候,都不怕别人挑。”
冯氏说是那么说,可二女儿的路太难走了,当初这门亲事,是女儿自己促成的。她心里还是为女儿焦急,蕊姐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人,冯氏最担心的就是她。
婆母难缠,罗府二房三房虎视眈眈,她性格又爱出风头。
说来好笑,这居然是她第一次来罗家,因为四个女儿都出嫁了,她也完成了任务,才坦坦荡荡出来做客了。也是今日来了,她才察觉罗家和女儿说的并不一样。
她已经意识到了,罗家的家业落到女婿头上的可能不大,她从前是很相信二女儿的,但是这两年她也想开了,贪图不是自己的东西,命里没有,强求不来。
尤其是老三老四成亲,想要进富贵门第,还需自己有本事,按说老三是要比老四过得好,谁能想到呢。
杜从蕊不知道母亲为何这样说。
“我知道母亲担心我,今日到场的客人,都是祖母下帖子请的,大娘子前几日因为自己置私产,被祖母训斥,今日的宴会都是二婶和三婶招待。我呢,就是协助,出了问题也不关我的事。”
她话语中不乏有幸灾乐祸。
冯氏却听得皱眉看着她,冯氏站在院子里,甚至不肯进屋子了。
怪不得,宜姐上次说,罗家的老夫人,一点都不简单。
“你为何觉得,她失了势,你就会得了便宜?我从前觉得你争一争,可能有个好前程,自己也能过得好一些。可我没想到最重要的,不是你争不争,是一个家族,长辈是否慈爱,能否教导家里人,你以为你婆母的名声不好,你就得了好吗?”
冯氏是今日才突然醒悟的。
尤其是杜从蕊方才说的,祖母找由训斥了婆母,同时扶持了二儿媳、三儿媳妇,用三个人互相攻陷,偏偏又用蕊姐这个孙媳妇掺合进去。
罗家当家的至今都是那位老夫人,一瞬间让她悚然,老太婆,一直都把蕊姐当成靶子,她和媳妇不对付,自有二儿媳妇,小儿媳妇,偏偏就爱扶持她的蕊姐当这个靶子,意识到这个,她气的浑身发抖。
杜从蕊也发觉母亲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
“母亲,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第050章 康渤
杜从蕊见母亲脸色不好,就扶着母亲进了房间,冯氏进了屋子才开始和她讲道:“女婿这半年读书怎么样?”
“很用功,只是……”
只是,未必能高中。
“不要紧,我回去让你爹爹想办法,若是不能高中,也想办法为他谋个差事,哪怕是找你四妹,求到端王府里去。”
杜从蕊不解问:“母亲何苦这样。”
冯氏知道她解不了,她自从进罗家门开始,那位老太太待她就亲近,她的体面都是那位老夫人给的。
但是,一个家族内乱不宁是从根子上开始的。
那位老夫人拿捏小辈,将来等她没了, 第一个遭殃的必定就是蕊姐。
冯氏摸着她的手嘱咐:“你记住了,你们府里的事情,你以后少掺合,也别让女婿沾。他是孙辈,他二伯也是在军中有职务的,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老太太待你婆母和二婶三婶可不一样,可待夫君和他兄弟,堂兄弟们却是一样的,都是她的亲孙子。她能用你压住你婆母,也能用你二婶压住你,你们这算什么?家里成了斗鸡窝,没完没了了?”
杜从蕊从没这么想过,毕竟她大姑姐都嫁到都亭侯府了。她进门至今几年,老太太一直都偏爱着她。
“可夫君的姐姐……”
“那是外嫁女,有什么关系?也是在都亭侯夫人手底下。”
杜从蕊下意识握着冯氏的手,好久都没说话。
冯氏细细安排:“你记住了,从今往后,就说是为了求子,你们府里的事,能不沾就别沾了,有时间了多出去走走。不要在乎面子,你们是亲姐妹,小四是个和气性格。”
杜从蕊这个是认同的,一家人总比求外人要直气壮的多。
杜从蕊顺着母亲说:“她还好脾气?她上次就差没把都亭侯府闹翻了天。”
冯氏;“你看马氏当时敢说一句不是吗?你看人家端王府的大夫人当时是怎么说的?只要她站得住,拿得起身份,谁敢再嘲讽她。所以说,求富贵,也要看自己的本事,就像珍姐,进了都亭侯府有什么用?还不是糊涂。”
杜从蕊;“母亲不必这样,人各有命。”
冯氏就是舍不得她的女儿,被人当枪使。
她改口说:“改日,我去四妹那里坐坐,等夫君考完后吧。让我想一想,若是府里真的没指望,就让夫君另谋出路吧,哪怕找大姐夫也行。”
“你大姐夫职位不高,却是他叔父给他当上司,少了很多麻烦。过日子还是要看自己实惠、舒服自在,一味贪图富贵,也不见得是好事,你大姐没有大志气,夫妻两个和美,不挺好的。你是看着风光,受了多少委屈闲气,只有你自己知道。”
杜从蕊为了母亲放心,所以也就不反驳母亲。
“是,母亲说的我记下了。丁香跟着您坐坐,我去那边院子里说一声,今天的宴会是二婶负责,三婶主要是陪客人,说来我倒是最清闲的,那祖母那边,还是我去侍奉吧。若不然又是一场官司。”
她心里有了隔阂,但这个规矩还在,该伺候还是要伺候。
她不由想起杜从宜说的,端王府里老夫人早不让小辈们早晚去院子里站规矩了。人家老夫人说了孝顺在心,不在虚礼。
她说完也感慨:“四妹好命,端王府里的老夫人是真慈爱。”
冯氏和她一起往外走:“我也去给老太太见个礼。”
母女谈心,而杜从珍今日第一次代表都亭侯府出门做客,遇上夫人问起也不说自己是杜家,只说是都亭侯府的媳妇,反而真有了几个聊得来的朋友。
……
赵诚和杜从宜商量:“二伯娘的事情,倒是有戏,老泰山说他有个至交回京后就在京府衙门任职。”
杜从宜还真知道这个人。
“我劝你别太乐观,这个人,我知道。原本爹爹和他定下的儿女亲事,三姐最后去了都亭侯府。亲家没做成。”
赵诚摸摸眉毛,没想到事情拐到这个局面,纳闷:“定亲了,怎么又没成?”
杜从宜看他一眼像在看傻子。
心说,你追的女的,投入别人的怀抱了,你说为什么?看不上你呗。
赵诚见她这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没好话。
“但老丈人和我保证,这事找他能成。”
杜从宜:“我爹爹又不知道小年轻的心思。”
赵诚:“不说笑,你觉得能不能办成?”
杜从宜:“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懂这些。”
赵诚:“你今日没遇见都亭侯府的人?”
杜从宜看他一眼,不乐意和他说话。这人怎么爱揭短呢?
她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画几个花样子,银屏的技艺已经进阶了,简单的花样配色都已经掌握的很纯熟了,开始做重工绒花,更加华贵的了。
赵诚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踩雷了。他就纳闷了,怎么觉得自己走在地雷阵,一个不小心就踩到雷了。
小脾气真多。
夫妻两聊着,结果来复匆匆回来,进了院子赵诚见他面色慌张:“出什么事了?”
“是关九郎来寻我,说是康渤捎话到他那里,找您救命。那几日闹事的东南学子死了。”
赵诚皱眉,好半晌问:“什么时候的事?哪里出的事?怎么突然就死了?”
“具体不清楚,关九郎来只说康渤求您救他一命。”
赵诚:“你立刻让人去打听出什么事了,关九郎这批人是市井出身,消息最灵通。我去问一声诚甫。”
会试八月二十开考,就剩三天了。
有学子死在汴京城,巡检司的康渤被人抓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平年月。
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杜从宜问:“有事?”
“外面死了学子,有些麻烦,我出去看看。晚上要是不回来,你别等我。”
已婚男人的自觉,随时报备,规矩还是有的。
赵诚走后,杜从宜回房间写了条子,就吩咐惠安:“去把这个给来宝。现在就去。”
惠安:“这是怎么了?都急匆匆的。”
杜从宜:“不是大事,只是外面街上不太平,让他注意一点。”
惠安:“外面哪有太平的时候,吵吵嚷嚷,官司不断,咱们这种人家到底稳妥一些,外面的摊贩,日子可都苦着呢。”
杜从宜看她一眼,她总觉得自己的教育不太成功,这才多久,刚长出来的自由萌芽就枯萎了,半年前惠安还觉得做小生意很不错呢,这才安逸多久,就觉得还是资本家最好了。
果然环境腐蚀人啊。
惠安走后,来安忙完厨房的发货,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杜从宜:“听说进京赶考的学子出事了,若甫出去看了。”
她现在也开始叫赵诚的名字了,称呼的亲密了,身边人觉得肉麻。
喊得生分了感觉在叫路人,直接称呼他的字最合适了。
来安忧心忡忡:“离开考没几天了,怎么就出事了?”
赵诚出门沿着街往外走,就看到路上巡检司的人,连御营兵马的人都在街上走动。到了宋门,林俊当值,见他来了赶紧说;“韩大人在。”
赵诚皱眉,这个上司分管东六门,在曹门驻守,没有事不会出来的。
他低头进了屋子,见韩彦正在拨弄墙上的大字,回头见他进来,夸了句:“弄的不错。”
赵诚看了眼,笑了声搪塞说:“嗐,平日里一帮兔崽子,连个字也不认识,就敢沾税,我让他们互相学一学字。要不然哪一日冲撞了进出的贵人,认识字总归少惹麻烦。”
韩彦没想到他是个文人,汴京城都传他鲁莽义气,但没说他学问也不错。
“我听说城里出事了?”
韩彦嗤笑:“不碍事,三日后大考,届时丑时开门,你们守准时间。宫中有兵马巡查,交换令牌,这种时候,务必不能出差错。”
上司提要求,要保证完成任务,尤其是这种互相抬举的上司。
赵诚:“大人放心,三日后,子时一过,我就在此地。”
韩彦点点头,赵诚的态度很好,所以他也不为难。
最后走的时候,还是叮嘱了一句:“城里的事情,你们少掺合。风浪太大,小心卷到你们身上。咱们太太平平当值,剩下的事,自有人操心。”
说实话,这样的上峰已经很良心了。
赵诚恭敬答;“大人说的是。”
韩彦走的时候很满意,他走后,林俊就说:“关九郎几个人没回来,听说城里死人了,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几天不太平。康大人每日路过都能闲聊几句。怎么突然就被下狱了?”
赵诚心说,估计是经他手放出去的人死了,他就被缠上了。
康渤这个运气,真是差极了。
关九郎回来的最早,见了赵诚就说:“大人,康大人这次真的麻烦了。”
赵诚:“你详细说说。人究竟怎么死的?”
“那书生叫张谓,还有两名同伴,方元,张俊三人死在繁塔寺,其实他是死不足惜,因为他闹事很久了。八月十五那日,城外汴河船上学子聚众,提诗,说什么东南税收,和学子不入榜,闹了半夜,谁也没管。接着第二日就到了城里,依旧是聚众,连着三日,第三日就在门外的酒楼,那群书生还在,说是温书复习,但墙上题诗,不知怎的和巡检司的人吵起来了,康大人将人带回去,因为已经逮捕过两次了,大考在即,谁敢大意,这次康大人说了不得赦免,同乡来保人,康大人也拒绝了,由是他们次次犯事,一次比一次猖獗,这次保人,让他们的老师来保。
昨日也就是八月十七,福建路的李伯继入京,他原是扬州府的总经略,因为出身东南,听闻此事,就出面作保,将人提出来。
他前脚人提出来,后脚三人都死在寄宿的繁塔寺,但李伯继当真没有接触过几人,只是去领了人,安抚几人尽心参加大考,之后就去述职了。而传闻案发现场,张谓写下,康渤杀我四个字,所有证据都冲康渤去了。”
赵诚皱眉:“康渤如今在哪里?”
关九郎:“说来可笑,康渤如今,就关在那书生前几天呆的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