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北阙之行4

    花窗门被撞开了,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那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宫女抱着一团湿透的衣服,重重地摔倒在静室的地板上。

    卧房的烛火朝着静室倾泻进来,朱红地板上洒下一道昏黄色的光。

    柔弱纤细的宫女倒在这道昏黄的光中, 上半身只穿着一件丁香色的肚兜, 后背的大片肌肤都在露在外面。

    湿淋淋的雪白肌肤在烛火下闪烁着粼粼微光,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肩膀上,半张瓷白的脸倒在涂着朱漆的地板上,似乎是摔得狠了,神色晕乎乎的,垂下的眼睛半天没有睁开, 被雨水粘成一簇一簇的睫毛就那么垂着, 时不时轻颤一下。

    过了很久,她才睁开双眸,捂着脑袋, 蹙着眉头, 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

    这小宫女揉了揉脑袋, 随后睁着一双水光点点眼眸,朝龙归云这边抬起了头。

    静室地方不大, 一切都一览无余,坐在蒲团上的龙归云已经避无可避, 目光直直地和她对上。

    “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那小宫女身体一抖,顿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她黑漆漆的眼珠迅速弥漫上一层水雾, 慌乱地抱着衣服挡住前胸,吓得直往后躲,直到后背砰的一声撞到花窗门上。

    花窗门被她撞得吱嘎摇晃起来, 小宫女脸色惊恐,泪眼朦胧,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龙归云今天穿着衣服很普通,他静修打坐的时候喜欢穿舒适简洁的衣服,今日穿的是一身没有任何纹样的黑衣,比北宸宫里的带刀侍卫还要简朴,这宫女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也不奇怪。

    坐在蒲团上的龙归云脱下身上的外裳,朝这个小宫女扔去,衣服如一片黑云般落下,盖住了宫女不断颤抖的躯体。

    暴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小宫女伸出两只小鸟爪子似的雪白小手捏着他的外裳,胡乱地裹住了身体。

    龙归云别过头,倾盆的暴雨中,他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小宫女急促而慌乱的呼吸声和衣物的窸窸窣窣声。

    倾盆的暴雨声中,一道雪亮的闪电突然划过天际,将室内映照的亮如白昼,随后滚滚惊雷轰轰而至,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惊雷声连龙归云的心都为之一颤,他不禁稍稍转过头,眼角的余光中,就看见那宫女抱着脑袋在墙脚处缩成小小一团,娇小柔弱的身躯在他的袍子底下瑟瑟发抖。

    龙归云看了,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是区区雷声而已,竟能将她吓成这样。

    他静静坐在蒲团上,宫女抱着头躲在墙角处,香炉里的香静静燃着,两人互不打扰,沉默地等待这场雨停下。

    这一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暴雨稍稍小了些,雷声也停了,缩在墙脚的小宫女也终于镇定了一些,从龙归云的衣服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抿着嘴唇看着他。

    龙归云是地鬼境巅峰的习武者,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宫女先天不足,是个十分体弱的女子,几道惊雷就能把她吓得软手软脚,不知所措。不过是淋了场雨,她的面色就惨白一片,嘴唇只剩一点淡淡的血色了。

    这样弱不禁风的体质淋了雨后一定会大病一场,稍不注意,恐怕就要香消玉殒。

    湿透的丁香色衣裙堆在宫女的身边,龙归云一掌挥出,湿透的衣裙被掌风掀飞,落在龙归云手中。

    那宫女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细若蚊呐的话:“你拿我衣服做什么?”

    龙归云看她一眼,也不说话,手中内力涌动,湿透的衣服开始冒出袅袅的白色水汽,不一会的功夫,湿透的衣裙竟然就干透了。

    他瞥了小宫女一眼,拿着衣裙走了过去。

    见他走过来,那宫女又往墙角处缩了缩,漆黑的眸子泛着水光,怯怯地看着他。

    龙归云把手中干透的衣裙递了过去。

    小宫女看了他,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衣裙,猛地涨红了一张脸,犹豫了一会后,她低垂着脑袋,从龙归云的衣服里伸出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臂,拿走了龙归云手上的衣裙。

    她手臂上的抽痕还没有消退,红一道紫一道的,看着十分可怜。

    龙归云收回目光,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又犹豫了一会才弱弱地说道:“我叫流萤,轻罗小扇扑流萤的那个流萤,你是北宸宫的侍卫么?”

    龙归云一愣,也没说自己是或不是。

    一片静默中,窗外的雨正好停了。

    羽流萤慌慌忙忙地站起身,笨拙地跑到门口,临走时又转过身看了龙归云一眼,涨红着一张脸说道:“多谢侍卫大哥。”

    花窗门在龙归云眼前关上,小宫女的影子又被烛光映在了门扉上。

    她脱下了龙归云的衣裳,穿上了宫女的衣裙,又慢慢地挽着发髻,整理好仪容后,这小宫女才蹑手蹑脚地走了。

    过了许久,龙归云从蒲团上站起身,推开了花窗门走到小卧房里。

    他脱下的那件黑色外裳被叠好放在桌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幽幽传来,像小猫的爪子挠得人心痒痒的。

    羽流萤走进梅坞的梅林里,一只长毛三花猫趴在树上叫了一声,羽流萤停住脚步,站在梅树下慢悠悠地整理鞋袜。

    她是诡术师,也曾附魂在猫科动物身上,自然能听懂猫语,可以说每一个诡术师都是精通兽语的专家。

    彩狸趴在树上说道:“没发现长生殿诡术师的踪迹,这诡术师是不是还没到北阙皇宫?”

    羽流萤装作整理鞋袜的样子,低声说道:“不太可能,长生殿的动作比我们快,我们已经在北阙皇宫里,长生殿的人肯定也在。”

    诡术师因为天生体弱无法修炼武功,非常容易被暗杀,他们的灵魂虽然强大,脆弱的躯壳却不堪一击,所以诡术师们向来谨慎,常常躲在暗处,极少有诡术师现身明处。

    彩狸又说道:“盘先生说了一件事。”

    羽流萤轻声说道:“什么?”

    “神武殿的后殿里有一条黑色的蟒蛇。”

    羽流萤一愣,“北阙皇帝喜欢养蟒蛇当宠物么?”

    彩狸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蟒蛇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蛇,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

    羽流萤轻轻笑了一下,“皇后的离魂症怎么样了?”

    “就那样,皇后总是半夜梦魇,附魂在那些被宰杀的动物身上,每日吓得六神无主,不敢睡觉,碧海潮生的神医给她开了安神汤,让她白天睡觉,晚上醒着。”

    白天日头足,阳气盛,自然不容易离魂,诡术师离魂也大多选在太阳没出来的时候。

    “碧海潮生的神医是月扶疏的人么?”羽流萤问道。

    彩狸甩了甩身后的尾巴,把声音压得很低,“是月扶疏的大弟子,名叫江之声。”

    羽流萤的目光微微一闪,江之声是江雨眠的大师兄,也算是半个熟人,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彩狸眼她手臂上的伤,说道:“那嬷嬷就抽了你几下,你自己非弄出这么多伤痕出来,咱们现在只是勾引男人,又不是修行诡术,不用下这样的狠手。”

    “那么多痛苦都熬过来了,这点痛算什么。”羽流萤淡淡一笑,放下了衣袖遮住了手臂上的伤。

    彩狸叹了一声,“龙归云不是好相与的,小心玩火自焚。”

    羽流萤温温柔柔地说道:“就算焚起来了,烧得也是他,绝对不是我。”

    彩狸的舔了舔爪子,“那他现在烧起来了么?”

    羽流萤轻轻摇头,“还没有,得再添一把火。”

    翌日,她又和红馥去梅坞洒扫。

    羽流萤刚擦完台阶,红馥就拿着扫帚去梅林的树荫底下乘凉去了,羽流萤从梅树后搬出那个树墩,坐在上面绣起了花。

    昨日一场暴雨后,今日的天色仍然有些阴沉。

    羽流萤刚绣好一片花瓣,天上就下起了濛濛细雨,三花猫趴在洗梅阁的檐角上,身后的尾巴又竖了起来。

    羽流萤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从篮子拎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裹,放轻脚步去了洗梅阁的第二层阁楼。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藏书室走到那间小卧房,站在了那两扇花窗门前。

    坐在蒲团上打坐的龙归云眉心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暗绿色的眼睛里是黑色竖针般的瞳孔,看上去格外妖异。

    吱嘎一声,花窗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小宫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头上梳着双丫髻,丁香色的发带垂在脸颊两侧轻轻晃动,她紧张地抿着嘴唇,神情怯怯地看着龙归云。

    雨不大,小宫女鬓边的发丝被细雨打湿,贴在瓷白的侧脸上。

    龙归云看了看她,低声说道:“今日又来躲雨么?”

    小宫女摇摇头,十分拘谨地走到他身边,把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裹放在龙归云面前的桌案上。

    那是一团用竹青色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小宫女站在他面前,黑漆漆的眸子看了看他,脸色一点点涨红起来,踌躇了半晌,这才鼓起勇气,声音弱弱地说道:“昨天的事情,还请侍卫大哥不要说出去。”

    龙归云看了眼放在放桌上的小包裹,又看看了小宫女涨红的脸,微微挑了挑长眉后,伸手将系着的帕子解开。

    帕子的四角摊在桌上,里面竟然是一小堆碎银,上面放着两个品相中下等的青玉手镯,一个细细的缠丝锦竹金指环,两只珍珠耳坠。

    这是小宫女给他的封口费?

    龙归云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第142章 北阙之行5

    竹青色的帕子摊在桌上, 里面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加起来也不值几个钱,龙归云从未见过如此寒酸的“贿赂”。

    一时间,龙归云心中不禁觉得极为荒诞和好笑,坐在蒲团上的他抬起眸子, 看向站在方桌旁的小宫女, 问道:“就这些?”

    他这一问, 立刻让小宫女不知所措起来,长长的睫毛抖来抖去,放在身前的双手也紧紧抓在一起,漆黑的眼眸瞬间起了一层水雾,低垂着纤细雪白的颈子, 很小声地说道:“我只有这些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双手绞在一起,一滴眼泪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砸在朱漆地板上, “你要是说出去, 我今后就没脸做人了, 所有人都会看不起我,年纪大了被放出宫去, 别人知道了我被你……”

    小宫女发出一串低低的啜泣声,哽咽着说道:“他们知道我失了清白, 也不会娶我的,如果被管事的嬷嬷知道了,别人就会说我秽乱宫闱, 会打死我的。”

    小宫女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不一会儿,那张瓷白的小脸上就满是泪水了。

    她哭得眼眶红红的, 连鼻尖也红红的,一双眼睛浸满了泪水,泪汪汪地看着他。

    龙归云只是觉得好笑,随便调笑了她一句,不曾想竟然惹哭了这胆小的宫女,此刻看见她哭得这样厉害,也被小宫女一颗颗往下滴落的眼泪弄得愣住了。

    见到许久不说话。

    那小宫女抽抽噎噎地说道:“你若是不答应,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完,这小宫女就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跑到窗子前,猛地推开了窗子,风从窗子灌进来,吹起小宫女丁香色的裙角,小宫女纤细的双臂撑在窗沿上,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眼看着就要从洗梅阁的窗子跳下去。

    龙归云一惊,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已经上前,他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单手箍住小宫女的细腰,将想要寻死的小宫女从窗子上捞了下来。

    除了碧海潮生的小太岁之外,这是龙归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子。

    他从未想过,女子的腰竟然这样软,这样细,只用一只手臂就可轻轻松松的揽住,与男子坚硬壮实的骨骼不同,女子的骨骼纤细脆弱,就好像没骨头似的,力道稍稍大一点,都担心把她弄坏。

    小宫女懵懵地倚在他怀里,满是泪痕的瓷白小脸贴着他的胸膛,眼神中的惊恐褪去后,她吸了吸鼻子,表情更委屈了,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眼泪,一边在他怀里挣扎着,伸出没什么力道的小手推着他的胸膛,一边抽抽搭搭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推了两下,龙归云纹丝不动。

    羽流萤心里暗骂了一声,握紧拳头砸了他两下。

    她的拳头像面团一样,没有任何攻击力,反倒被龙归云硬邦邦的胸膛震得手疼。

    箍住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龙归云低着头看她,说道:“昨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小宫女在他怀里仰起头,肩膀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生怕这小宫女又哭出来,龙归云又说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十分令人信服。

    小宫女低垂着头,垂在的脸颊两侧的丁香色发带轻轻一荡,好似垂耳兔轻轻摇晃的耳朵。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软软的哭腔,对龙归云说道:“那你发誓。”

    偌大的北阙,还从未有人敢让龙归云发誓。

    可此刻,龙归云竟然也生不起气来,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小宫女,他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昨日之事你知我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见他发了誓,小宫女才总算放下心来,伸出两只小鸟爪子般的纤细小手推了他胸膛一下,低声说道:“你弄疼我了,快把手松开,我不寻死就是了。”

    她那点力道,怎能撼动以身躯强横闻名于世的北阙龙族。

    龙归云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见这小宫女也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便松开了箍住她腰身的手臂。

    小宫女走到墙角整理仪容,过了一会后才转身看向龙归云,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那小宫女突然瞪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你你你……你的眼睛……”

    龙族的瞳孔异于常人,这在北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是此时,龙归云却不想让这个小宫女知道他的身份,沉吟片刻后说道:“北阙地大物博,并非皇族的瞳孔才异于常人。”

    羽流萤眼神犹疑:“可我听说北宸宫只有太子殿下才有一双绿色的竖瞳。”

    龙归云说道:“北漠蛇城人,也多有竖瞳。”

    小宫女眨了眨眼睛,水光点点的眸子在他衣着上看了两眼,说道:“说的也是,太子殿下的衣物怎会如你这般简朴,你这衣服是寻常的棉布料子,袖口都磨破了。”

    既然打坐静修,华美衣物便是累赘,旧衣虽不如新衣崭新华丽,穿久之后却柔软贴身,龙归云来洗梅阁打坐时,只有那么两三件旧衣来回换着穿。

    北阙皇室喜奢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小宫女见他旧衣磨损,明显松了口气,也彻底打消了疑虑,看了他一眼后,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低声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先离开了。”

    说罢,她立刻推开花窗门走了出去,关门时,这小宫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头,彻底把花窗门关得严严实实。

    直到轻轻的脚步声在洗梅阁消失消失,站在窗边的龙归云低头看向窗外。

    梅坞的一片绿意中,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小宫女慌慌忙忙地从洗梅阁跑了出去,跑到半路又转过身,拎起忘在一旁的水桶。

    拎着个水桶,她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走进梅林里,直到这一抹柔柔的丁香色消失,龙归云才收回目光,又坐回蒲团上。

    他闭上了眼,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后,他又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方竹青色的手帕上。

    花窗门又被人推开了,徐杉倚着门,一手拿着本风月图鉴,另一只手托着盘糕点走了进来。

    他把糕点放在桌上,一眼就看到了那竹青色的手帕。

    一小堆碎银,两个品相中下等的青玉手镯,一个细细的缠丝锦竹金指环,两只珍珠耳坠,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啧,可怜的小宫女,这么点家当全用来贿赂你这个太子了。”

    他是天人境的强者,洗梅阁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徐杉扒拉了一下那一小堆碎银,大笑起来:“你这太子殿下也太黑心,怎么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姑娘?”

    龙归云说道:“本王只说了句这些东西不值钱,她就要寻死觅活,本王若不收,她恐怕又要胆战心惊。”

    “哟,太子殿下都会怜香惜玉了!”徐杉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那宫女先天不足,天生体弱,不适合伺候殿下这样的男子。”

    他掂了掂手上的风月图鉴,朝着龙归云挤了挤眼睛:“图鉴上记载,你们龙族在床笫间需索无度,颇为荒淫,而你又是纯阳之体,又是如此的天赋异禀,这若是开了荤,人家姑娘得受多大罪?”

    龙归云威严慎重,也就徐杉这种混不吝的天人境强者敢和龙归云说这种话,两人相处多年,情分自然不一般,龙归云也不恼,重新点燃了一根檀香后,这才对徐杉说道:“你日日看风月图鉴,却不见你沉溺女色,这是为何?”

    徐杉咧嘴一笑,“书中的女人和外面的女人可不一样,入了天人,五感敏锐非凡,凡人气息浑浊恶臭,怎能有书里的活色生香?”

    龙归云说道:“修为不错的女子也有许多,也不见你动心。”

    徐杉竖起一根手指摇摇头:“碧海潮生的小太岁美丽非凡,如月宫神女般高不可攀,凛然不可侵犯,可惜这样的绝色被月扶疏独占了,她只是去无尘阁看了看你,潦草的给你上了点药,就被月扶疏禁足许久,可见那九品天人醋性之大,我区区天人三品,又怎敢妄想小太岁呢。”

    龙归云嘲笑他:“你倒是真敢想,居然对碧海潮生的小太岁有想法,她对月扶疏都冷言冷语,从不见好脸色,这样冰冷的女子,只会视男人如玩物,不会为任何男人动心。”

    “只有瞎子才不会对她动心,只有聋子才不会为她的声音着迷,小家碧玉有小家碧玉的好,高岭之花有高岭之花的妙,可惜我只是想得美,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高岭之花,她们都看不上我。”

    说罢,徐杉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笑嘻嘻地看了眼龙归云,从静室的窗子跳出去了。

    羽流萤回到宫女住的耳房,坐在窗边绣着鸳鸯。

    她的手很稳,心却不太静。

    原著男主们虽然性格有极大缺陷,但一个个眼光极高,一般女子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而她现在的人设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并无任何特殊的地方。

    明天再去梅坞时,她是不能再去洗梅阁了,那样会显得太过轻浮刻意,如果龙归云主动来找她,事情就成了一半,如果龙归云不来找她,她就要再想法子了。

    翌日,她和红馥去了梅坞。

    羽流萤安安静静地干了一个早晨的洒扫活计,当她拎着水桶去擦抄手游廊的柱子时,身后的一扇朱漆红木门突然被人打来了。

    羽流萤一脸愕然地转过头,就见龙归云穿着一身浅灰素衣,手里拿着一串檀木佛珠,站在门边低头看她。

    他眉眼沉沉,看不出喜怒。

    羽流萤心里一喜,脸上却露出一副呆呆的表情,傻傻地和他对视。

    过了会,她才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侍卫……大哥……”

    第143章 北阙之行6

    小宫女捂着胸口, 愣愣地看了他好长一会,她右眼角有一颗嫣红的朱砂小痣,本该增添几分妖艳才对,可是到了这小宫女脸上, 却显得这小宫女更加楚楚可怜了。

    龙归云脑海中不禁闪过这颗朱砂小痣被泪水浸湿的模样。

    耳边响起一道柔柔的声音:“侍卫大哥, 你今天也在啊?”

    小宫女身形娇小, 个子不高,龙归云要低着头看她。

    小宫女仰着纤细雪白的脖颈,一双漂亮的翦水双瞳看着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即使不哭, 也是水汪汪的, 如婴儿一般纯洁干净。

    不见这小宫女时,他只是有些心烦。

    见了这小宫女后,他不只是心烦, 还有些意乱。

    昨夜气血躁动, 一闭上眸子, 眼前要么是小宫女雪白单薄的赤裸脊背,要么是小宫女满是泪痕的瓷白小脸,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似乎下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雨。

    无处不在, 无处可躲。

    雨滴在酷热中蒸发,又变成了雾蒙蒙的水汽,水气蒸腾着, 很快又变得干涸,幻象消散,耳边却又响起小宫女的低低啜泣,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在蒲团上泄了身。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罕见的纯阳之体,本就是欲望勃发之人,先前也有过独自纾解的时候,可此刻未经纾解便泄身,不禁让他脸色阴沉。

    他只好换了身整洁衣物,随后拿着佛珠,盘坐在蒲团上念了整整一夜的经文才平息了不断沸腾的气血。

    个中苦楚,难以言表。

    此刻见了罪魁祸首,却又生不起气了。

    小宫女体态较小,低头俯视着她时,她像朵纤弱可怜的丁香色小花,一阵微风吹来都能让她抖一抖。

    堂堂北阙太子,还能对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宫女问罪不成?

    他心中低叹一声,看着小宫女瓷白的脸颊,她额头有一层细汗,额头的细小胎毛被粘在额头上,擦拭柱子的时候又将袖子挽到手臂上方了,纤细手臂上的红紫色抽痕还没有完全消退,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

    龙归云心中那点无名怒火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的拇指轻轻拨过一颗檀木佛珠后,轻轻颔首,说道:“宫女出入时一向成双成对,怎么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和我一起来的红馥姐姐在打扫落叶,擦拭的活是我负责的。”

    这么个娇小柔弱的小宫女,拎着半桶水都十分吃力,也就能坐在树下的阴凉处绣绣花,做这种体力活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北宸宫出入的侍卫也是成双成对的,为什么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小宫女看了看他的身后,一脸疑惑地问他。

    龙归云淡淡说道:“他在睡觉。”

    听他这样说,小宫女不禁睁大了双眼,随后便叹了口气:“宫里总是这样的,有人在忙碌,有人在偷懒。”

    听她语气低落,龙归云忍不住问道:“宫里有人欺负你?”

    她一看就是很好欺负的人,自然很容易被人欺负。

    小宫女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来回绞着手里的抹布,咬了一下嘴唇后才垂着眼眸说道:“我是新来的宫女,姐姐们有做不完的绣活我都得帮着做,我绣工又不好,绣出的东西总被人笑话,熬红了眼睛不说,还要被嬷嬷罚。”

    说着,她眼眶又是一红,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好像是只红眼小兔子。

    自从那次被暗算后,龙归云极其讨厌针线,也格外忌惮绣工好的女子,听小宫女说自己绣工不好,他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说道:“以后不用绣了。”

    他说完,小宫女歪着脑袋看着他,抿着嘴唇笑了一下,笑着说道:“哪是说不绣就不绣的。”

    小宫女歪着脑袋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站在枝头上歪着小鸟脑袋看人的鸟儿,清晨的阳光下,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恍若小鸟肚皮上的白色绒毛。

    以前总见她哭,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像断线的珠子似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弯着眼睛笑,看着小宫女笑成月牙的眼睛,龙归云不禁又愣了一下。

    小宫女看着他愣神的样子,也怔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脸,结结巴巴地问他:“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是不是擦柱子的时候脸上沾了灰?”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像小猫用爪子洗脸似的。

    这小宫女和其他女子不一样,虽然先天不足一脸病弱,却有种自然灵动之气,总能让人想起那些灵性十足的飞鸟走兽。

    龙归云回过神来,说道:“静室的花窗门落了灰。”

    羽流萤笑了笑,“那我上去擦擦。”

    她弯腰拎起一旁的水桶,水桶里只有小半桶水而已,这小宫女手背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龙归云九岁时便能扛起两百斤重的青铜鼎,见这小宫女只有这么点力气,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他伸出手臂拎过那半桶水,转过身朝着洗梅阁的二楼走去。

    羽流萤跟在他身后,眸光微微闪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静室的花窗门上确实落了一点灰尘,羽流萤三两下就擦完了,只是门顶上的灰尘她够不到,于是只能拿着手里的抹布来回跳着擦。

    跳了五六下,她就气喘吁吁了。

    龙归云背着手站在她身后,看她像只兔子似的跳来跳去,垂在两颊两侧的丁香色发带一起一落,像甩来甩去的兔子耳朵。

    他的唇角又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接过小宫女手里的抹布,轻轻松松地擦掉了门顶上的灰。

    羽流萤最讨厌他们这些个子高的人,每次站在他们身边,她都感觉自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土豆。

    商枝低头和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要转动一下脖子,再抬手往后脖颈揉两下。

    羽流萤没有问她为什么总是揉脖子,因为她刺绣时低头久了也会像商枝这样,自然不会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商枝一八五,穿上鞋,再梳个男士发髻,视觉效果直逼一米九,原著中龙归云的身高是一米八九,比商枝还高四厘米,羽流萤每次见他都要仰着头,说话时间长一会,就能隐约听到脊椎发出的抗议声。

    龙归云擦完门顶上的灰尘,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把抹布递给了羽流萤。

    羽流萤悻悻地接过抹布,蹲在木桶旁搓洗,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羽流萤抬起头,看到龙归云蹲在木桶旁。

    他背着光,瞳孔变成了椭圆形,眼珠绿幽幽的,虽然身形高大,十分具有压迫力,走路之间却悄无声息,宛如神出鬼没的大型猫科动物,如果再穿上黑色的衣服,确实像一只绿色眼睛的黑色豹子。

    在这一刻,羽流萤有些明白为什么原著的读者们会给他起“绿眼豹哥”的外号了。

    龙归云是上过战场上厮杀的皇子,他身上有一种铁血冷酷的气息,直面这样的压迫力,确实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

    羽流萤的身体恰到好处地往后瑟缩了一下,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龙归云看着小宫女怯怯的眼睛,也不知自己哪里吓到了她,只好问道:“你怕什么?”

    小宫女的睫毛抖了抖,小声说道:“我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龙归云是狂戾邪魅的长相,与古早霸总文中阴沉危险的邪魅总裁适配率高达100%,帅是很帅,但长了一副一看就知道脾气不怎么好的脸孔,一双妖异的暗绿色竖瞳更是雪上加霜。

    原著中描述过,龙归云浑身浴血在战场上征战厮杀的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敌军吓的四散溃逃,宛如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

    “你胆子真够小的。”龙归云半敛起眸子,从蒲团前的方桌上端起一叠糕点递给羽流萤。

    点心是竹沥苦瓜茶团糕,是清热泻火的吃食,龙归云最常吃的点心。

    羽流萤擦干净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后,一张小脸立马皱成了一团。

    苦,实在是太苦了,不知道掺了多少苦瓜,明明颜色碧绿剔透,吃起来却比黄连还苦。

    羽流萤被苦的舌根发酸,眼泪倏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两眼汪汪,艰难地咽着嘴里的点心。

    她一脸纠结地咽下去,龙归云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和脸上的两道泪痕,微微皱了皱眉头后又把碟子放回了桌上,问道:“有这么难吃吗?”

    小宫女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朝着他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她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睫毛被泪水打湿粘成一簇一簇的,唇角还沾着一点儿碧绿色的点心碎屑,龙归云看了一会,又移开了目光。

    吃了块发苦的点心都要流泪。

    怎么能娇弱成这个样子?

    他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心里发虚,伸手把桌上的点心推远了。

    等嘴里的苦味散去,羽流萤蹲在水桶前,双手捧着脸说道:“北宸宫的厨子可真会欺负人,让你吃这么难吃的点心,还不如我的菜团子呢,明天我给你带菜团子。”

    龙归云又是一夜未眠,念了一整夜的佛经。

    徐杉揉着耳朵说道:“别念了,没什么用,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堵不如疏啊,总憋着不是回事,要是禁欲能到天人境,我也不用看风月图鉴,直接自宫了。”

    龙归云睁开眼,手里的檀木佛珠缠在手腕上。

    见他凝眉思索,苦苦压抑的模样,徐杉说道:“那小宫女都肯给你送菜团子了,等她来的时候,你就直接问她愿不愿意跟你好,别看你是太子,男女之间就这么回事,换谁都一样。”

    到了清晨,小宫女果然带着菜团子来找他了。

    第144章 北阙之行7

    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小宫女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花窗门, 她手里拎着个篮子,用竹青色的布盖着,她掀开一角,一股香气顿时冒了出来。

    见龙归云在静室, 她拎篮子走过去, 从里面拿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菜团子。

    她的语气很轻快, 把油纸包着的菜团子放在桌上,“菜团子虽然不算多么美味,总比那黄连味儿的点心强。”

    菜团子冒着热气,龙归云眼底处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此刻天光暗淡, 他的瞳孔圆溜溜的, 绿色的眼珠只剩一圈暗绿色的边,全被圆圆的黑色瞳孔占满了,倒显得有些憨。

    羽流萤看了两眼, 伸手在他以前挥了挥, 光线变化, 他的瞳孔也跟着变来变去,像只猫一样。

    龙归云看着她:“在我面前挥手干什么?”

    羽流萤说道:“看你瞳孔变来变去的, 像只豹子。”

    “你见过豹子?”

    “见过。”

    是在动物园里,大一的时候她和大学室友一起去的, 她们坐在车里给豹子喂肉条,还和室友讨论猫科动物的大爪子。

    大型猫科动物十分威风,厚厚的皮毛下是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虽然体型那么大只,身姿却十分轻盈。

    龙归云拿起油纸包着的菜团子,低头咬了一口, 小宫女跪坐在方桌前,手臂拄在桌上,双手捧着脸看他。

    他发现着小宫女看人的时候总喜欢歪着头,像只小鸟似的,有种与众不同的可爱劲。

    小宫女的菜团子是野菜鸡蛋陷的,面是粗玉米面,十分粗糙,不难吃,也不算好吃,龙归云三五口吃完一个,他把油纸放在桌上,一抬头就看见小宫女还在歪着脑袋看他,眼神很高兴。

    “好吃么?”

    若是说不好吃,恐怕这小宫女立刻就会眼泪汪汪。

    龙归云点了点头,看着小宫女双手捧脸的样子,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想起了徐杉的话,问道:“你愿意和我……”

    小宫女的眼神一派天真单纯:“和你什么?”

    龙归云的手指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慢慢说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话音刚落,就见小宫女呆呆地睁大了双眸,黑色的眼珠震颤个不停,她瞬间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我我我……”

    她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脸说道:“我、我要想想……”

    说完,她就提起篮子,风一般地跑走了。

    人虽然跑走了,静室里却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皂角香气,龙归云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看着饭桌上散开的油纸,也说不清为什么,心头突然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怅然。

    他坐在蒲团上久久未动,直到花窗门轻轻一响,他才转了一下头。

    一生黑衣的徐杉倚着门,嘴里叼着根野草,吊儿郎当地说道:“瞧你那表情,好像那小宫女长了翅膀要飞走了似的。”

    龙归云说道:“本王耐心不多。”

    徐杉松耸了耸肩膀,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没这样觉得,反倒觉得你耐心多的可怕,为了早日晋升天人境,你竟然能整整二十五年不碰女人,可见你的耐心都用在了想用的地方。”

    “本王是北阙储君,怎能把心思用在女人身上。”

    徐杉说道:“用不用心思先不说,若是那小宫女拒绝了你,你会如何?”

    龙归云沉默了会,说道:“她只是个宫女,本王若想要,她如何能拒绝?”

    “你虽然这么说,却一直不告诉她你是太子,不也是怕那小宫女知道你是太子后处处小心,处处拘谨,再不会如现在这般待你么?”

    徐杉在女人堆里混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男男女女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龙归云又沉默了好长一会,手上的佛珠转了两圈后,他问道:“女孩子都喜欢吃什么?”

    “女孩子嘛,都爱吃甜食,味道甜的,样子别致的。”

    龙归云说道:“让御膳房做几碟点心送来。”

    *

    羽流萤回到了耳房。

    计划如此之快,是她未曾预料到的,她还以为将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撬动龙归云的心思。

    她占了原著的先机,知道龙归云体质特殊,又利用这个弱点去勾引他,这才顺利接近了龙归云。

    目前而言,龙归云对她有欲而无爱,他对她的动心,更多是基于身体里的压抑已久的欲望。

    羽流萤十分清楚,龙归云不是那种恪守君子之礼的人,他对女人起了意思是一定是要立马睡的,他是不会和女人搞那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事情的,他字典里没有浪漫这个词汇,不会搞什么循序渐进,根本不给人虚与委蛇的时间。

    他既然已经对她起了心思,那势必要得到她的身体,无论答应还是拒绝,结果都不会改变。

    这种人根本就不会产生爱情这种东西,他对女人的爱是肤浅而苍白的,他舍得给予物质,吝啬精神供养,然后掠夺式地享用女人的身体。

    羽流萤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这场蓄谋已久的勾引中付出一部分代价,比如和这个男人上床。

    这些都在预计之内,只要能接近他,她才能更有把握找出藏身在北阙皇宫的诡术师,毁掉长生殿与北阙结盟的机会,然后得到艳鬼的定魂针,从此再不用担心她的离魂症。

    长生殿和三危山都知道彼此的打算,这是一场诡术的对决,水面风平浪静,水面之下则波涛暗涌。

    唯一令羽流萤焦躁不安的,是原著中对龙归云性能力的夸张描写,总有些读者把这种东西记得异常清楚,什么器具甚伟,什么一夜七次,什么从夜晚,鏖战至天明,什么换了七次水,然后第二天女主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浑身青紫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羽流萤在现代社会和这里都谈过恋爱,但她并没有性生活的经验,因为大学的时候她太穷,没有打九价的钱,很担心感染HPV。

    再加上她大一的时候听了生理知识讲座,知道女人的大部分妇科病都是男人传染的,因此更加不敢尝试。

    人们面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感到格外恐惧。

    一想起原著中那些描写放在她身上,羽流萤光是一想,就禁不住头皮发麻,起了满满一身的鸡皮疙瘩。

    整整一晚,她都没怎么睡着。

    天亮时,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梅坞,拎着水桶去擦洗梅阁的柱子,擦到抄手游廊的栏杆时,身后那扇朱漆大门又开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腰身就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随后双脚悬空,居然被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

    眼前的朱漆大门一关,光线一暗,她已经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后背紧贴着男人的滚烫胸膛。

    第145章 北阙之行8

    男子的胸膛坚硬炽热, 宛如一块滚烫的烙铁,烫得人心里发慌。

    一股掺着檀木香的浓烈男性气息瞬间将羽流萤包围住了,在这侵略性极强的气息里,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一个溺水之人, 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丁香色的裙摆下露出一双耦合色的绣鞋, 羽流萤的双脚无力地蹬了两下,蹭皱了男人的黑衣,

    男人的腿往后移了移,随即她的腰身又被男人轻轻松松往上一提,不断挣扎的小腿也被另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按在了怀里, 居然像个小孩似的被龙归云竖着抱在怀里。

    在羽流萤的记忆中, 她还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抱过,此刻双手扒着龙归云的肩膀,除了愕然还是愕然, 还有一分说不出的恼怒。

    她的小腿又在他怀里蹬了两下, 握紧拳头狠狠捶着他的肩膀:“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龙归云的身上像一块钢板似的, 震得羽流萤手疼,她悄悄翻了个无语至极的白眼, 仰天呼出一口郁气。

    龙归云的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小宫女继续挣扎着, 声音都快哭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我下来,要是被人看见了, 我就不活了!”

    小宫女胆小如鼠,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这点挣扎的力道对于龙归云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抱着怀里的小宫女走上台阶,去了二楼的静室。

    推开花窗门,羽流萤闻到了一股食物的甜香。

    龙归云轻轻弯腰,把她放在地上。

    绣鞋沾了地,看着高她好几个头的龙归云,羽流萤的脸也气红了。

    她站在方桌前,手扶着额头一看,就看到云纹酸枣木方桌前又多出了一个蒲团,两个蒲团并排着挨在一起,新多出的那个蒲团上还盖着一个绣着丁香花的浅蓝色软垫,针脚十分精致,丁香花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用的。

    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样子都十分小巧精致,最中间的一盘点心用青瓷盘装着,是小兔子的形状,用朱砂画了眼睛,正往外冒着一股甜甜的奶香气。

    龙归云说道:“这些点心都很甜,适合女孩子吃。”

    “既然是请我吃点心,你说一下不就好了,干嘛像下山掳掠女子的土匪一样把我扛走?”

    小宫女十分生气地看着他,粉扑子似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薄怒,气的脸孔发红,就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被他气红了。

    龙归云生怕她又哭出来,弯腰从桌上拿了一块兔子点心递到她唇边,小宫女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接过了点心。

    羽流萤咬了一口兔子点心,她肠胃不好,吃东西一直都很慢,在龙归云看来一口就可以吞下的小块点心,她都要吃好几口才能吃完。

    看着小宫女一鼓一鼓的腮帮子,龙归云说道:“好吃吗?”

    作为一个只有菜团子吃的小宫女,这样的点心自然是珍馐美味,小宫女眨巴着眼睛,两腮鼓鼓的,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红着脸说道:“我还想再吃一块。”

    龙归云说道:“这一桌的点心都是你的。”

    小宫女又拿了一块梅花形状的点心咬了一口,慢吞吞地咽下后,她看着手里的点心,垂着脑袋说道:“我吃了你的点心,是不是就要跟着你?”

    “是。”

    小宫女歪着脑袋问他:“那跟着你之后……我们要做什么,你会每天都带点心给我吃吗?”

    小宫女纯情的令人发笑。

    她年纪幼小,不谙世事,龙归云看着她娇小羸弱的身躯,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怜惜,低声说道:“会的。”

    小宫女微微皱着眉头,伸手拿了一块粉色的芙蓉花点心,背过身去啃了一小口,低声说道:“那我还要再想想。”

    说完,她又转过身来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睛后,小宫女一瞬间慌了神,眼神惊慌闪躲,犹犹豫豫地说道:“虽然我被你看过了身子,但我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北宸宫规矩森严,宫女和侍卫私通如果被发现,是要挨板子的。”

    她眼眶又红了,茫然无措地说道:“我……我害怕……”

    泪水从她眼眶里落下来,她把手里啃了一小口的点心又放回桌上,伸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拎着裙摆转身跑了。

    静室里一片寂静。

    龙归云的眉心皱着,久久没有松开。

    半晌后,花窗门被轻轻推开,徐杉的脑袋探了进来,“那小宫女又拒绝你了?”

    龙归云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摆满了精致点心的方桌。

    方桌的桌角上放着那块被小宫女啃了一小口的海棠花点心,粉色的海棠花缺了个角,印着一圈浅浅的牙印。

    他伸手拿起那块点心,看着上面的小小齿痕,眉心又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指尖微微一用力,软糯的点心就被他捏出一个深深的指痕。

    龙归云对着点心看了一会,竟然朝着印着小宫女齿痕的地方咬了一口。

    海棠花点心入口即化,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馥郁的玫瑰花香。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低声说道:“居然如此甜腻,也就女孩子爱吃。”

    徐杉看着他,啧了一声后说道:“我真应该找个镜子,让你看看你阴云密布的脸。”

    龙归云慢慢呼出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莫名的憋闷。

    徐杉说道:“女孩也是要动脑子的,你可是太子,稍稍动动手指,就能让那小宫女走投无路,到时你再来个英雄救美,何愁得不到那小宫女的芳心,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说,过不了多久小宫女就对你死心塌地了。”

    他抱着手臂歪嘴一笑:“遇到这种事活络一点,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却在男女之事上不太灵光,可见世人都有自己的短处啊。”

    龙归云走到窗边,看着小宫女拎着水桶踉踉跄跄地走进梅林里。

    *

    羽流萤和红馥一起回到了耳房。

    做完洒扫伙计的宫女们正在院子里熨烫衣物,院子里是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羽流萤拎着篮子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下来绣帕子。

    一只燕子从她头顶上飞过,燕子一旦飞得低,就预示着天要下雨了,动物对天气变化的敏锐程度远远超过人类,作为一个附魂在各种动物身上的诡术师,羽流萤对天气的变化也有着不亚于动物的敏锐感应。

    今夜会下雨,而且雨会下的很大。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全部去和这世界做交换,用勤劳换取金钱,用痛苦换取力量,如今要用身体去换取生存的机会。

    人们身上拥有的一切都是用来和这个世界做交换的,这是一桩冷冰冰的买卖,即使是她的初夜,她也应该将价值最大化,去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去交换更多的东西。

    如果只因为几块点心就轻易答应了龙归云,只会被这位龙族帝子当成一个廉价的玩物,白白浪费了她的第一次。

    原著中这些男主们一旦想要什么东西,是一定会用尽手段的,龙归云也不例外。

    无论爱与不爱,无论真情假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投入越多,才会越用心。

    在原著中,他最喜欢用自己的权势将女主逼得走投无路,然后等着女主眼泪汪汪地投奔他,眼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更不会让他费多少心思,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轻飘飘的吩咐下去,北阙的龙族帝子就可以将一个蝼蚁般的小宫女逼得走投无路。

    闪烁着寒光的绣花针刺透洁白的丝绢,羽流萤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捏着绣花针的指尖轻轻一挑,刺入丝绢的针脚便歪了,绣了几针下去,丝绢的栀子花便变得粗糙了。

    栀子花绣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耳房的院子里点上了宫灯,张嬷嬷在检查宫女们的绣品。

    羽流萤将这幅绣品呈上去的时候,察看绣品的张嬷嬷果然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她把绣着栀子花的丝绢狠狠往桌子上一拍,指着羽流萤大骂道:“教了你这么多日子,硬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是不是天天偷懒耍滑了!”

    羽流萤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缩着肩膀用发抖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偷懒。”

    话音还未落,张嬷嬷手里的藤条便狠狠地抽在了她的手臂上。

    羽流萤疼得倒吸冷气,嬷嬷罚宫女的时候,宫女是不能躲的,否则只会被罚的更厉害,张嬷嬷挥舞着藤条,朝着她的手臂抽了五十多下,羽流萤的两条手臂火辣辣地疼着,肯定都被抽肿了。

    等打够了,张嬷嬷凶神恶煞地瞪她一眼,把手中的藤条往桌上一扔,啐了她一口,恶狠狠地说道:“今晚罚你去洗梅阁的台阶上罚跪,不跪到天亮不准起来!”

    在旁边看热闹的宫女们相互对视着,都觉得这个惩罚有些太过严重,确实也不敢为羽流萤求情,张嬷嬷刻薄严厉,总是阴沉着一张老脸,只有收银子的时候脸色才会好些。

    新来的小宫女不知道规矩,来这里的时候没有给张嬷嬷银子,因此分给她的活计繁琐沉重,每天都有绣不完的针线活。

    站在角落里的红馥也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羽流萤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拎着一盏宫灯,哭着跑去了洗梅阁,在台阶上跪着。

    梅坞一到了晚上便黑漆漆的,洗梅阁更是一盏灯都没有,只有羽流萤手里的宫灯亮着。

    漆黑的夜色中,一只长毛三花猫从羽流萤脚边走过,毛茸茸的猫脑袋看了看洗梅阁,身后的尾巴高高竖了起来。

    猫咪的肉垫在地上行走时悄无声息,羽流萤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讥诮的笑容,拎起裙摆跪在了台阶前。

    天上黑云翻滚,仅有的一弯残月很快就被乌云遮住了。

    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天空,过了几秒,轰隆隆的雷声便随之而止,大雨倾盆而下,羽流萤仰着头,朝着夜色中的无边雨幕冷笑一声。

    静室内,龙归云站在窗边,看着跪在洗梅阁台阶前的宫女。

    风雨飘摇的浓黑的夜色中,那一抹柔弱的丁香色宛若被风雨摧残的丁香花,在狂风骤雨中颤抖摇晃,被拍打的不成样子。

    徐杉站在他往下看了看,说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居然也下得了手!”

    龙归云说道:“本王会弥补她。”

    徐杉点点头,“可不是吗,被你这么欺负,你当然得好好对人家。”

    越来越猛烈的风雨中,那一抹纤弱单薄的丁香色身影狠狠地摇晃了一下,徐杉于是“哎”了一声,“她要晕倒了!”

    耳边风声响起,身边的龙归云已经没了影。

    羽流萤被暴雨拍打得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浇透,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她摇摇晃晃地跪在那儿,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变成了铅块,在慢悠悠地往下坠。

    突然间,敲打在她身上的雨水突然停了,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画着雪中寒梅的水墨伞面。

    伞下是男人的脸,在浓黑的夜色中,阴影铺满了他大半张脸,更显得轮廓深邃阴沉邪肆。

    这个原著中将她活活剥皮的男主正垂着眸子看着她。

    雨水从小宫女脸上滑落,她颤着湿淋淋的睫毛,睁着一双湿淋淋的眸子,跪在伞下仰着头看他。

    她脸上的淌落的水滴好似雨水,又好似眼泪。

    外面在下雨,伞下的她,眼里也在下雨。

    第146章 北阙之行9

    徐杉倚着花窗门打哈欠, 低头翻了一页风月图鉴。

    小卧房的门突然被一道气劲弹开,寒冷的水汽瞬间涌了进来,全身湿透的龙归云抱着怀里的小宫女走了小卧房,他全身都在往下滴水, 怀里的小宫女裹着他的黑色袍子, 露出一张血色尽失的小脸, 晕倒在他的臂弯中。

    徐杉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晕了?”

    龙归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徐杉把手里的风月图鉴卷起来别在腰上,去洗梅阁的第一层拿了两条毯子来,担心这养尊处优的太子不会照顾人,还特意叮嘱道:“这小宫女先天不足, 体质极弱, 身上湿透的衣服你得给她换下来,再把她的头发擦干净,用内力把她体内的寒气逼出来后, 用毯子把她身体严严实实地裹上, 还得再熬一壶姜茶给她驱寒。”

    龙归云说道:“让御膳房熬一壶姜茶, 再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

    徐杉说道:“知道,房事用的东西我也叫人准备着了, 这宫女没有嬷嬷教,年纪又小, 不是会伺候人的,你是男人,得多学着点。”

    说完, 他拿下别在腰间的风月图鉴放在龙归云手边,朝着龙归云挤了挤眼睛,哼着小调走了。

    卧房的门被关上, 桌上的红烛静静燃着,龙归云慢慢伸出手,剥了小宫女身上的黑袍子,露出湿透的丁香衣裙。

    龙归云的手移到了小宫女的腰带上,那是一条和衣裙同色的丁香色腰带,上面绣着一簇簇的丁香花,将小宫女的细腰勾勒得不堪一握。

    腰带上有个银质的搭扣,龙归云的指尖轻轻一弹,搭扣便松开了,龙归云深吸了口气,这才脱下了小宫女的衣裙,露出了里面绣着白色栀子花的妃粉色肚兜。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轻轻划过细腻微凉的肌肤,摸到了小宫女背后那根细细的肚兜带子,那根细细的带子打了一个结,轻轻一扯就能解开。

    女子的肌肤是如此的细腻幼嫩,好像一汪凝固的雪白色琼脂,每触碰一下,龙归云心中的燥热便多上一分。

    喉咙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干涸得厉害,龙归云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慢慢地脱下了小宫女的肚兜,湿哒哒的肚兜挂在他的手背上,上面还残存着一丝淡淡的体温。

    他闭着眼,眉心又是微微一动,喉结又上上下下地滚动了好几下,滚烫的指腹又滑过小宫女的细腰,谨慎而缓慢地脱下了小宫女的亵裤。

    脱下亵裤,指尖又摸到一块薄薄的布料,那是最为私密贴身的一块布料了,龙归云深吸一口气,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他闭着眼睛将这条贴身小裤缓缓脱下,赶紧拿着毯子将身躯冰凉的小宫女紧紧裹住。

    将毯子的四角都掖得严严实实,他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烛光下,小宫女倒在他的臂弯中,湿淋淋的头发黏在脸上,他伸手拨开她脸上滴水的头发,用衣袖擦干她脸上的雨水,再用毯子慢慢擦着她的头发。

    擦了一遍又一遍,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终于被擦得半干了。

    徐杉推门进来,背后背着一个包裹,手上端着一个檀木大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姜茶和一些刚出锅的点心,还有一砂锅的青菜菇丝瘦肉粥。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又把包裹解开,里面放着一套粉色的女子衣裙,还有几瓶精致的瓶瓶罐罐,似乎是女子用的水粉和胭脂。

    看了一眼小宫女的脸色,徐杉说道:“她快醒了,我就不凑热闹了,这小宫女要是知道这儿还有别的男子,估计又要寻死觅活了。”

    龙归云轻轻颔首,徐杉身形一闪,眨眼间消失在小卧房中。

    徐彬走了没一会,在雨中晕倒的羽流萤也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全身衣物不翼而飞,□□的身子正被一条浅蓝色的毯子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坐在床上的龙归云抱在怀里。

    小宫女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似乎不愿面对现实,她的身子在毯子里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悉数褪去,于是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睫不断轻颤着。

    耳边传来男人的低沉声音:“你身子弱,若不褪下湿透的衣物,恐怕会生病。”

    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一场风寒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更别说先天不足的体弱之人。

    小宫女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龙归云把她放在床上,起身去桌上倒了一碗热姜茶。

    裹着毯子的小宫女倚在床头,头垂得低低的,毯子底下露出一双玲珑剔透的脚掌,雪白小巧的裸足踩着天青色的被面,龙归云只看了一眼,喉结便又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喉咙更加干渴了。

    他用瓷勺舀了一勺姜茶,微微吹凉后递到小宫女唇边,小宫女看了看他,垂下眸子低头喝了。

    他慢慢喂,她慢慢喝。

    喝了半碗,她就摇摇头,龙归云把姜茶放回桌上,问道:“吃点心么?”

    小宫女又摇头。

    龙归云问道:“想喝粥吗?”

    小宫女还是摇头。

    湿透的衣裙堆在床下,衣物最上方是她白色的三角蚕丝内裤,现代人穿不惯古代的亵裤,这内裤还是她亲手缝的,龙归云竟然连这个都脱了下来,羽流萤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别过头,脸庞火辣辣的,踩在天青色被面上的脚趾狠狠地蜷缩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龙归云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过了许久,小宫女低声说道:“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龙归云说道:“是。”

    她看着他,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那你全都看见了?”

    龙归云说道:“我闭了眼。”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闭眼与不闭眼又有什么区别?”

    龙归云说道:“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你愿意跟着我么?”

    烛光下,小宫女眼里又淌下两行泪,泪珠挂在她精巧的下巴上,她含着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轻轻点了点头,泪珠顿时如雨点一般从她眼中落下。

    烛光摇曳,天青色的床帐子被龙归云放下了。

    他站在床边,慢慢解开了腰带,衣衫落地,男子精壮刚健的躯体失去了衣物的遮掩,全部露在外面,如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理石雕塑。

    他俯身过来,挡住了烛光,大片阴影罩在了羽流萤身上,那双深邃的暗绿色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伸手解开了羽流萤身上的毯子。

    少女洁白如羊脂玉般的玲珑躯体蜷缩成一团,手臂遮挡在胸前,不断地轻轻颤抖。

    他的手揽住她单薄的肩膀,轻轻摩挲着她雪白肩头。

    随着体温升高,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巨龙刺青慢慢在他胸膛上浮现,盘踞在他整片左肩,一双布满煞气的龙眼正对上羽流萤的双眸,看得羽流萤心头一震。

    她咬着嘴唇,别过头,眼里含着一丝恐惧的泪光。

    “别怕。”他低声安抚着,把她抱在了怀里,肌肤相贴,彼此的身躯都是轻轻一震。

    男人的吻落在羽流萤的眉间,又一路辗转往下……

    羽流萤闭上眼,感觉自己僵硬得像一条死了三年的死鱼,彻底听天由命了。

    第一次都是非常痛的,羽流萤早就在室友口中以及各大平台上的网友们了解了这一点。

    但亲身经历,她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这次都不用演,她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流个没完,唰唰唰地往下淌,怎么止也止不住,一直泪眼朦胧地看着头顶上的床帐子。

    除了疼,再没有什么别的感受,后来倒是不怎么疼了,但也并没有体会到小说描写里的那种快乐。

    她只觉得这场交欢像一种漫长的酷刑,从头到尾,快乐的只有龙归云一个,她一直冷汗涔涔,身子又酸又胀,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特别像严重便秘时那种不上不下,令她心烦却又无力的感觉。

    折腾到天亮,羽流萤原本以为她得晕个几次,谁知她一直痛苦地清醒着,半点没有体会到小说描写中的那种人间极乐。

    当偃旗息鼓的龙归云抱着她睡着时,她都没有睡,睁着一双泪水流尽的死鱼眼双目无神地看着床帐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龙归云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能是作者们习惯了夸张的描写手法。

    她真蠢,真的,不该将书里的话当真的,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和男人做爱是如此一件如此索然无味的痛苦事情。

    单调,漫长,痛苦,且乏味。

    第147章 北阙之行10

    以前听室友说, 处男的技术是非常糟糕的。

    而一个非常持久技术又非常糟糕的处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虽然没有体会到书中描写的那种欲仙欲死的人间极乐,但她第二天还是腿软得下不来床。

    全身上下跟被推土车碾了似的,没有一块好地方, 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劲, 龙归云倒是神清气爽, 不知道是不是羽流萤的错觉,这一夜过后,她感觉他眉间积压已久的阴沉气息消散了不少,整张脸孔都变亮了。

    龙归云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坐在床边,羽流萤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了看, 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

    哪怕是比较开放的现代人, 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的时候突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陌生人,也会吓得脸色惨白。

    羽流萤发出一声尖叫,抱着被子猛地往后一缩, 坐在床边的龙归云转头看向她, 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别怕, 是来这里伺候的嬷嬷。”

    说完,他用被子卷紧了羽流萤, 把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羽流萤裹在被子里,心里的不安总算减少了一些, 扭头看向床榻。

    天青色的床褥上尽是一些欢爱后的痕迹,其中还有一抹暗红色的血迹,龙归云抱着羽流萤, 眼神也落在那抹血迹上,心中不禁对小宫女更加怜惜了。

    昨夜她是第一次,他也忍耐许久, 一直耐心哄着,过了许久才终于狠下心,彻底要了她的身子。

    羽流萤看了床单上的那一抹血迹,心情也有一些复杂,她对自己的第一次有过很多美好而浪漫的幻想,就是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充满算计的情况下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没有爱情,也没有快感,只有很多很多的唏嘘。

    那个嬷嬷迅速换了一套新的床褥,依旧是天青色的褥子和被面,换好后便拿着弄脏的床褥退了出去。

    龙归云又把她放回床上。

    羽流萤枕着枕头,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语无伦次地说道:“她是谁,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会不会被乱棍打死,会不会被太子赶出皇宫,会不会被太子浸猪笼?”

    她一连续多个会不会,龙归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轻轻捂住了小宫女的嘴,低声哄着脸色苍白的她:“不会,我让她来,自然是信得过她,你身体娇弱,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她是专门来照顾你的。”

    小宫女一脸惊恐:“你只是个侍卫,怎么使得动宫里的嬷嬷?”

    龙归云正暗自感叹这小宫女终于长了点脑子,就听小宫女一脸心疼地说道,“你得花多少银子?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一个宫女,哪里需要人伺候,她要是把我们的事说出去,我们都要没命的!”

    她一急,声音都带了哭腔,还伸手打了他两下。

    力气这么小,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就像雨点落在肩上似的,龙归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说道:“我颇得太子殿下看中,以后立了功,就让太子殿下将你赐给我,就算我们的事被人发现,我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

    “真的?”

    “真的。”

    小宫女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呆呆地躺回被窝里。

    龙归云在心里感叹小宫女胆子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开始起身穿衣服。

    他今日穿的依旧是一袭黑衣,裁剪十分得体,布料简单素净,一点花纹都没有,比一些侍卫穿的还要朴素。

    羽流萤用尽力气翻了一个身,侧躺在床榻上,看着龙归云磨损的袖口。

    龙归云穿好衣服,低头就看见小宫女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天青色的被褥衬得她脸孔更加雪白,肩头印着他得吻痕,脸颊处有一丝淡淡的胭脂色,一双眼睛即使是半睁着,也还是水色朦胧的,似乎随时会流下泪来,令龙归云想起昨夜她不断落泪的可怜模样。

    想起昨夜的活色生香,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宫女的脸,就见小宫女浅笑着别过头,略带羞涩地躲开了他的手指,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衣袖,柔声说道:“换件衣服吧,你这件衣服袖口破了,我给你补补。”

    听她要给他缝补衣服,龙归云顿时心里一暖,心中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你累了一夜,该好好休息才是。”

    小宫女摇摇头:“我的针线活不好,绣坏了嬷嬷要的栀子花,我一会儿还得回耳房里和嬷嬷请罪,难道你也嫌弃我针线不好,不愿意让我给你缝补衣物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委屈,眼眶又红了一圈,龙归云最怕这小宫女落泪,衣服虽然已经穿好,但他还是又脱了下来,换上一件浅灰色的素衣,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对小宫女说道:“今日你歇着,我已经让人去嬷嬷那告了假,一整天待在这里也没人找你,正好躲个清闲。”

    看着小宫女愕然的眼神,龙归云说道:“我是北宸宫的侍卫,这点人脉和交情还是有的。”

    羽流萤朝他笑了笑:“我们昨夜有了夫妻之实,我却还不知你的名字。”

    龙归云说道:“唤我华序吧,上序春晖丽,中园物候华,取的正是其中两个字。”

    “虽然我不懂,但能听出这是一个好名字。”羽流萤朝他笑了笑,拿起他放在床边的衣物细细打量着。

    古代不比现代,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能读书的女子家境一定不错,盘先生给她安排的身份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农户之女,哪有条件读书。

    第一次装文盲,羽流萤还不太习惯。

    小宫女不通诗书,多少叫龙归云有些扫兴。

    转念一想,女子整日待在后宅里,读了书也无多大用处,况且女子读多了书,心思也会变得复杂,就好比碧海潮生的小太岁,虽然学识渊博,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但她也如深海般叫人捉摸不透。

    小宫女虽然没有学识,但性情纯洁,天真无邪,宛如一汪澄澈甘甜的泉水,令人通体舒畅,见了她便觉欢喜。

    心中正思量着,就听小宫女捧着他的衣服,怯生生地问他:“我不识字,你会不会嫌弃我?”

    龙归云看了她一眼,说道:“不会,我也不识得几个字。”

    他说完这话,小宫女这才放心了,捧着他的衣袖对他甜甜一笑,龙归云看她这样子,心里又有些痒了。

    这种事先前还不觉得,一旦开了个头,知道了其中的滋味和妙处,就越发地欲罢不能,不禁感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离开洗梅阁时,他对小宫女嘱咐道:“我出去办点事,太阳落山时回来,你好好歇息,有事就找去找池嬷嬷,她在洗梅阁一楼看管书籍。”

    羽流萤点点头,看着龙归云离开小卧。

    龙归云走后,她又小睡了一会,醒来后身体的酸痛总算缓解了不少,但是下半身火辣辣的疼痛感觉还在,以至于走路的姿势十分别扭。

    小卧的桌子上摆了个食盒,羽流萤伸手摸了摸,发现还是温热的,打开食盒一看,食盒是一碗红豆玫瑰乳酪,一盘核桃枣泥糕,一盘云腿小饼,一碗人参枸杞鸡汤,还有一叠用白醋腌制的糖蒜。

    这伙食确实比宫女吃的东西好上许多。

    也算是这些糟心的日子里唯一舒心的地方了。

    羽流萤早已经饥肠辘辘,顿时吃了许多,用完早膳后,她回了耳房,进了院子,没想到昨日罚她的张嬷嬷正带着一个年轻的宫女在门外候着。

    见了羽流萤,张嬷嬷顿时有些不安,强颜欢笑地说道:“昨日淋着雨,正怕你生病,特意叫小翠带了姜汤过来。”

    那年轻的宫女走过来,递上一个食盒,羽流萤接过食盒,对张嬷嬷行了一礼,又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说道:“多谢嬷嬷关爱,是我学艺不精,耽误了嬷嬷的差事,受罚也是应该的。”

    张嬷嬷一脸亲切慈爱,抓住羽流萤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长了一张可人的脸,自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出挑的,日后一定有大造化。”

    “你什么都好,就是打扮太素净了些,食盒里的姜汤好好喝,里面的东西也好好用着,日后发达了,不用你记着我的好,别记恨我就成。”

    羽流萤双眼懵懂,装出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张嬷嬷说的哪里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日后能有什么造化?我知道嬷嬷罚我也是为我好,怕我日后在主子面前犯错,受更重的处罚。”

    听完她这一席话,张嬷嬷的脸色顿时更加亲切了,“我的苦心你知道就好,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是不愿罚你的,你进屋好好休息,我也得走了。”

    羽流萤行了一礼,拎着食盒目送她走出院子。

    耳房只有她一人,其他宫女都当值去了,她回到耳房里打开食盒,第一层放着一碗姜汤。

    她打开第二层,里面放着一个圆形的螺钿首饰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一堆的女子首饰,不算多么贵重,但做工十分精巧,也绝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羽流萤收好这些首饰,拿着针线回到了洗梅阁。

    她拿起龙归云的衣服,把他的磨破的袖口缝补好,又在袖口底下绣了朵小花。

    她看着那朵黑色的小花,满意地笑了。

    第148章 北阙之行11

    龙归云回到青云殿处理了一些政务, 直到太阳落山,宫人点上蜡烛,他拿着朱笔的手才微微一顿,暗绿色的眸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 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 随后把右手中的朱笔搁在了青玉笔架上。

    徐杉坐在窗子上, 咔嚓咔嚓地啃着个苹果,还不忘打趣他:“怎么,想你那小宫女了?”

    龙归云说道:“说来也奇怪,本王已经破了童子之身,内功运转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何原因, 难道真像你所说的堵不如疏。”

    “内功进度不减反增,这和你们龙族的修行功法似乎相悖。”

    北阙皇族世代相传的内功心法名叫般若龙象决,这种心法极为霸道, 修炼到大成境界的人可以刀枪不入, 堪比金石。

    体质纯阳者修炼此功法更是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物极必反,事物都有两面性, 纯阳体质的人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后,体内的内力便如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 极容易遭到反噬。

    正是因为内功反噬,才导致龙归云在西海魂族的密林中静坐时晕倒,那时徐杉受了内伤, 没有在身旁护卫,这才导致龙归云遭到诡术师的暗算,差一点丢了性命。

    宫人点上蜡烛便悉数退下了, 偌大的殿里又剩下他和徐杉两人,龙归云说道:“正是与般若龙象决相悖,这才令本王百思不得其解。”

    徐杉又咬了口苹果,嚼了两下后咽进肚里,转头对他说道:“我记得你们这般若龙象决刚猛暴烈,是至阳至烈的功法,所以你们北阙龙族的皇室子弟都喜欢体质属阴的女子。”

    “你和那小宫女做那种事儿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格外舒服?”

    龙归云说道:“本王只有过她一个女人,如何与他人对比?”

    徐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道:“你是太子殿下,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龙归云摇头:“荒唐,本王事务如此繁忙,如何能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那是你们天赋异禀,一折腾就是一两个时辰,寻常男子也就一两盏茶的功夫,能耽误什么事儿,你若如此想,那我也没办法,要我说啊,你不如找个医官给那小宫女瞧瞧身体,说不定这小宫女体质清奇,正与你适配。”

    龙归云倚在檀木椅上,眉心微微皱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徐杉几口吃完了苹果,拎着个果核说道:“难道那小宫女是纯阴之体?”

    话刚说完,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纯阴之体的女婴极难存活,就连那帮修合欢道的女子都没有纯阴之体,若是有,你也不必守身到现在,怎么可能随便睡一个小宫女就是纯阴之体呢,世间哪有这样凑巧的好事?”

    龙归云说道:“她体质属阴,是不是纯阴之体还没有定论,无论是与不是,本王都会找个医官给她看看,她的体质实在是弱得很。”

    徐杉点点头,“这倒也是。”

    夜色渐浓,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龙归云果然回来了。

    他往日来洗梅阁,都是为了压制翻腾的气血,一直坐在蒲团上静修打坐直至深夜。

    然而从今天开始,他来洗梅阁是因为这里金屋藏娇,藏着一个楚楚可怜十分爱哭的小宫女,如此一来,心境便大不一样了。

    羽流萤正坐在床榻上绣花,见了龙归云回来也没下地,正要和他说话,就见龙归云又带来了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老人。

    先是上了年纪的嬷嬷,现在又是长了花白胡子的老人,羽流萤真不知道龙归云还要把多少人带到这里。

    她心里无语,脸上还要装作惊恐不安的样子,立刻扔了手里的绣撑子,猛地掀开被子把自己蒙住,在被子底下缩成一团。

    龙归云看着被子里的小小一团,心里难免又带上了点无奈。

    小宫女爱哭,胆子又小,时时刻刻都像一只惊弓之鸟般,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敏感得要命。

    上了年纪的老医生摸了摸胡子,看了看躲进被子里的小宫女,又看向身边的太子殿下,咳了一声后说道:“这……”

    龙归云说道:“她胆子小,怕生。”

    怪不得太子殿下要隐瞒身份,这宫女如此胆小,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后恐怕会被吓得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

    老医生又咳了一声,用慈祥的声音对缩进被子里的小宫女说道:“姑娘,老朽是个医生,这侍卫说你昨日淋了场大雨,又天生体弱,唯恐你生病,于是给了老朽一些银两,请老朽为你看病来了。”

    那小宫女还是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须发皆白的老医生只好无奈地看向太子殿下,龙归云抬手揉了揉额角,坐在床边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被子里的一小团又往床里面缩了缩,龙归云看着又想叹气又想笑,略微一思索,只好说道:“那就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让老先生给你诊脉。”

    躲在被窝里的小宫女纠结了半天,终于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来。

    她的手腕纤细雪白,血管呈现出一种美丽而病态的蓝紫色。

    老医生拿出雪白的丝帕放在她手腕上,隔着丝帕摸上了小宫女的脉搏,没过一会儿,老医生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神色,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这小宫女的体质十分特殊,老朽行医这么多年也只见过这一例。”

    龙归云问道:“有何特殊之处?”

    “这小宫女是罕见的纯阴之体呀!”

    老医生此言一出,龙归云和躲在墙角处的徐杉都倒吸了口冷气。

    老医生摸了摸雪白的胡子,连连叹气:“纯阴之体的女婴活不过数月便会夭折,想来这位姑娘祖先积德,有祖宗荫庇,虽然先天不足,体质极弱,却也磕磕绊绊地活到了现在。”

    躲在被窝里的羽流萤听了老医生这话顿时一愣。

    说起来,她幼年的时候的确体弱多病,每隔十天半月就要病上一场,她爹是诡术师,懂一点刺血术,每当她病了,就会用三棱针给她放血,病了又好,好了又病,的确是磕磕绊绊活到了现在。

    “体弱则魂弱,这姑娘易受惊吓,最忌讳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必须得精心娇养着,秋冬忌寒,春夏忌燥,一年四季都得用对应的补药调理身体。”

    老医生又朝龙归云递了个眼色,再次和颜悦色地对躲在被窝里的羽流萤说道:“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不止旁人得注意着,姑娘你自己也得注意着,其余便没什么了,老朽还有事,就不便在此多待了。”

    龙归云起身:“那我送送老医生。”

    等出了洗梅阁,这老医生才摸着胡子说道:“太子殿下是纯阳之体,这小宫女又是纯阴之体,阴阳调和,对太子殿下大有益处。”

    “纯阴之体极为罕见,这小宫女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正是苍天对太子殿下的厚爱,老臣先在此恭喜殿下了。”

    徐杉说道:“谁说不是呢,太子殿下可真是好福气。”

    龙归云虽面色沉稳,但眉眼间也带了一丝喜色,老太医话音一转,说道:“只是这宫女体质极弱,极难有孕。”

    龙归云说道:“若一直精心养着,也依旧不能吗?”

    老医生说道:“这可说不准,全看她的造化了。”

    “还有一事,这宫女受惊后容易惊厥,惊厥后便容易魂散,这魂一散,便是十个老朽也救不回来,太子殿下威望甚重,若被殿下斥责,铁血男儿也要两股战战,更何况此等弱质女流,是以无论遇到何事,太子殿下务必言语和缓,不可高声斥责。”

    徐杉在一旁说道:“懂了,别对她大声说话。”

    老医生笑了笑,“是也是也。”

    他一拱手,说道:“天色已晚,老臣告辞了。”

    送走了老太医,回到洗梅阁的小卧房,就见小宫女还在被子里躲着,想起老太医说过的话,龙归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自责的情绪。

    “老医生走了,这里只剩下你与我。”

    被子被掀开一角,小宫女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

    龙归云一看她掉眼泪,顿时有些心疼了。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小宫女的声音很委屈,“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别人发现我们的事,说我们是一对奸夫淫妇。”

    看她这样担惊受怕,龙归云很想将他是太子的事情告诉她,可是她见个嬷嬷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都会吓成这样。

    想了一会,只好问她:“如我是太子殿下呢,你还会怕么?”

    羽流萤的心思飞速运转,如果龙归云道明身份,她的地位一定会提高,可这也意味着身边一定会跟着许多人伺候,以后的行动将会十分不方便,事成之后也不好脱身。

    于是她抖着声音说道:“华序哥哥,你别吓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捂着头,装出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龙归云见她如此,赶紧掀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刚才我是在说笑的,只是想逗逗你。”

    他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哄着她,“乖,不怕。”

    小宫女趴在他怀里,一张小脸上都是眼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不要太子,太子会有很多女人,我只要属于我一个人的华序哥哥。”

    他把声音压低,暗绿色的眼睛背着烛光,猫一样的瞳孔变得圆溜溜的。

    听了小宫女这话,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一丝淡淡的酸涩和愧疚从心中悄悄冒了个头。

    她如此天真无邪,一片赤诚,可他却骗了她。

    第149章 北阙之行12

    羽流萤在龙归云的里衣上绣了朵粉色的小花, 龙归云不是很懂女子的心思,见了她绣的小花,随口夸了句好看。

    就是这一夸,搞得小宫女乐此不疲, 不到两天的功夫, 他穿的每一件衣服上都被小宫女绣了一朵朵的素雅小花, 这些小花和衣料的颜色相同,根本看不出来,龙归云也就也都由着她了。

    在他的暗中安排下,管事的太监找了个理由,让小宫女和一位老嬷嬷住进了洗梅阁照料里面的书籍, 于是小宫女就不用再去耳房和那些宫女们挤在一起了。

    这对于羽流萤而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她有了更多的私密空间,就可以做更多私密的事情,也更方便和彩狸与盘先生联络。

    她打开窗子给小卧房通风的时候, 皮毛油亮的三花猫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窗沿。

    羽流萤坐在窗边的桌子上, 拿起茶盏给彩狸倒了一碗水, 长毛三花猫卖着粉色肉垫走到桌子上,伸出长满倒刺的粉舌头舔着茶盏里的水。

    羽流萤摸了摸猫咪的脑袋, 低声说道:“这几日在外面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彩狸也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几日去了神武殿的后殿。”

    羽流萤也喝了口水,“我听你说过, 神武殿的后殿关着一条黑色的蟒蛇。”

    彩狸晃了晃尾巴:“关着什么不重要,我发现北阙帝王总是睡觉,他一睡觉, 那条蟒蛇就不睡了。”

    羽流萤眼神一变,“难道北阙皇帝也患了离魂症?”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北阙皇帝虽然不是九品天人, 但是修为也在天人五品之上,怎么会轻易被暗算?”

    彩狸说道:“如果北阙皇帝也得了离魂症,事态恐怕比我们预想中的更加严峻,凭我们的人手,难免有些捉襟见肘,得让盘先生再派外援过来。”

    能让一个五品天人离魂,那这个诡术师的修为一定极高,而且长生殿一定会把这盆脏水泼在三危山头上。

    羽流萤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找到长生殿的诡术师,若真将脏水泼到三危山头上,到时候北阙与长生殿联手攻打三危山,那三危山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彩狸说道:“可赶紧抓到这人吧,长生殿大肆屠杀诡术师这事也得搞明白了,还有出卖玉牌会的叛徒,老娘要是抓到这龟孙子,定要将他的魂魄钉在厕所里的蛆身上,让他天天在屎里面爬!”

    羽流萤:“……”

    她忍不住呕了一声,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羽流萤此行前来只是为了定魂针,虽然和商枝关系要好,但她并没有为三危山卖命的打算,她一个精明且理性的利己主义者,而且自我定位精准,只是一个会点诡术的女绣娘而已,并没有什么豪情壮志。

    她凭手艺吃饭,这天下姓谁的名字,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彩狸毛绒绒的脑袋,羽流萤伸手摸了两下,她轻轻挠着彩狸的下巴,说道:“我把虫卵缝进了龙归云的衣服里,过不了多久,虫卵就会孵化成绢丝虫。”

    绢丝蚕是这本书中的特有产物,是一种和丝线很像的蚕,身体的颜色会随着外界的环境而变化,它们会吐出细细的丝,吐出的丝线也会变色,用这种丝线织成的纱轻薄如烟,名叫紫烟纱,虽然薄如蝉翼,却刀枪不入,因此紫烟纱名贵无比,千金难求。

    羽流萤织成的紫烟纱悉数被碧海潮生的人买走了,每年秋季,玄武巨船的船长便会派人取紫烟纱,后来她来了西海魂族,绢丝蚕水土不服,死了一大半,吐出的丝也不成样子,都被羽流萤收在匣子里了。

    这种绢丝蚕十分珍贵,还是一味罕见的药材,羽流萤为了取丝,在绣坊的后院里养了许多,此次来北阙,她特意带了许多虫卵。

    彩狸停了她一番话,不禁摇晃着尾巴惊叹道:“好精巧的心思!”

    羽流萤笑了笑。

    彩狸说道:“我也要告诉盘先生去!”

    说着,彩狸便跳下了窗子,几根猫毛漂进屋里,羽流萤拿着湿布一点点擦掉,又把彩狸喝过的杯子刷洗干净放好。

    龙归云嗅觉格外灵敏,羽流萤不得不小心。

    今天龙归云回来的晚,晚膳是那个老嬷嬷端来的,羽流萤用了一部分,把剩下的放进锅里温着,自己坐在烛光下看书。

    看书看到深夜时,龙归云也没有回来,羽流萤铺好被褥,放下了帐子,自己先倒在床上睡了。

    睡到半夜,便被男人的滚烫手掌捞出了被窝,羽流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床榻旁穿着一袭黑衣的龙归云,屋内烛火暗,他的两只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的,只在外边镶了层暗绿色的边,看着特别滑稽。

    羽流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褪去了衣衫,全身上下被他一通乱摸,很没有章法。

    他的手掌又烫又热,羽流萤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完全清醒了,想起她惨痛无聊的第一次,她顿时胡乱地从他身上爬了下去,立马钻进了被子里。

    天青色的被褥下露出一只雪白纤巧的裸足,透着淡淡粉色的脚指头正蹬着床榻上的被褥。

    小宫女的脚掌还没有龙归云的手掌大,他笑了笑,握住小宫女的脚腕,居然硬生生地把她拽了出来。

    天青色的被子被掀开,露出一片软玉温香,龙归云欺身向前,羽流萤被他堵在床角,已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龙归云说道:“躲什么?”

    羽流萤说道:“华序哥哥,你不要总吓我。”

    龙归云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没吓你,晨起时见你身子好了,今夜才敢要你。”

    羽流萤:“……”

    前奏的这个时候,羽流萤还是有点感觉的,毕竟她也不是块石头,而且成年的女性每个月都有被激素支配的那几天,出现生理方面的需求再正常不过,她很快就在男人怀里红了脸,软了身体,难得体会到一点男欢女爱的快乐。

    可是等到水乳交融的时候,那种说不出的难受劲就又上来了。

    身上的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全身上下都是又湿又凉的汗。

    无力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手脚软得不成样子,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过程都昏昏沉沉的。

    等这股难受劲过了,羽流萤还是觉得很不舒服,那股令她全身颤抖不上不下的便秘感觉又上来了,她只能一直捂着小腹,蹙着眉,在心中暗自思量这算不是工伤。

    总之做到后半夜,不止她皱着眉头,就连龙归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抱着她,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在她耳边问她:“流萤,你觉得如何?”

    羽流萤仰着脖子,意识不清,冷汗涔涔,气若游丝地说道:“还……还行吧……”

    她语气十分勉强,说完后,龙归云便停了折腾,抱着她躺在床上很久没说话。

    第二日羽流萤在龙归云怀中醒来,就见他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仿佛一夜未睡。

    羽流萤累得够呛,只想睡个回笼觉养养神,实在没精力理他,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着眼睛又睡着了。

    面对有些冷淡的小宫女,龙归云微微皱着眉头下了床,站在床边又看了小宫女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后便推开小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说话声。

    “她为何……今早便有些冷淡……不愿理人……”

    “那风月……没翻翻看?”

    “没……”

    “糊涂啊……床榻之上……岂能只顾着自己?”

    “男儿……怎能研习风月……怎能取悦区区一女子?”

    “研习风月怎么了……真不懂……怜香惜玉……粗鄙野蛮……好好一朵娇花……被你这么……”

    “不可蛮干……”

    一声叹息后。

    “书给我。”

    羽流萤听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听到几句,她实在太困太累,身体又疼又乏,也懒得去分辨了。

    过了一会儿,小卧房的门被推开,龙归云又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

    羽流萤隐约听见了翻书声,她觉得有些吵,皱了皱眉头后,翻书声突然变轻了,她的睫毛动了动,又陷入沉睡中。

    自从那夜后,龙归云便没碰过她,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让羽流萤觉得怪怪的,还有些发毛。

    晚上两人睡在一处时,他总是坐在床尾的宫灯下看书,也不知看的什么,羽流萤懒得理他,正好躲个清闲。

    过了两日,蚕卵孵化,羽流萤也顺利附魂在绢丝蚕身上。

    第150章 北阙之行13

    那朵黑色的小花绣在龙归云的衣摆上, 和黑色的布料完美地融为一体,孵化的绢丝虫蛰伏在小花中,而羽流萤的灵魂则正安静地蛰伏在绢丝虫的身体里。

    绢丝虫没有眼睛,它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 是由不同的气味和声音组成巨大迷宫, 这就是绢丝虫的世界。

    它们的嗅觉格外敏锐, 能嗅出新生和衰老的味道,因此它们总会吃光树上的嫩芽和新长出的嫩叶。

    猫狗能嗅到死亡的味道,因为人在死亡时器官会产生病变,发出一种淡淡的腐烂气息,绢丝虫更是对这种气息格外敏感。

    龙归云的脚步声很轻, 像他这样内功顶尖的高手, 即使没有突破到天人境,走路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羽流萤没有办法从脚步声判断龙归云来到了哪里。

    刚刚孵化的绢丝虫在黑色的绣花里蜷缩着, 它能感到男人的衣摆在一上一下地荡来荡去, 似乎在走过一段非常陡峭的台阶。

    四周安静的过分, 就连风声也没有,羽流萤猜测龙归云可能在走一条很隐蔽的密道。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 羽流萤陡然兴奋起来。

    窥视欲是诡术师的天性,秘密对于诡术师而言就好比独一无二的珍宝, 诡术师永远是这个世界上知道最多秘密的人,而他们掌握的秘密,往往可以用来交换更加惊人的秘密。

    时间慢慢过去, 空气骤然变冷。

    刺骨的寒气让绢丝虫在绣线里蜷缩成一团,与此同时,绢丝虫也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

    说是腐烂的味道, 不如说这是一种预示着死亡的味道,人类的血肉之躯已经开始衰败,只是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如此寒冷。

    此时是八月份,气候相当酷热,除了冰库之外,地下的温度不应该这样冰寒刺骨。

    视觉的缺失,会造成相当大的信息缺失,羽流萤只能根据气味和声音补全这部分缺失。

    月扶疏的冰魄神功可以让气温下降,但北阙的般若龙象决是至阳的功法,和冰魄神功完全是两个极端,这里的低温不像是内功心法导致的。

    羽流萤心里刚刚冒出这个猜测,龙归云突然停了脚步,过了一会,黑暗中传来他恭敬的声音:“儿臣参见父皇。”

    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无需多礼,派去三危山的人可传来什么消息?”

    龙归云说道:“儿臣办事不力,派去的人几番打探,却始终没能探查到羽朝公主的下落。”

    附魂在绢丝蚕身上的羽流萤不禁猛地一愣。

    羽落清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公主,北阙皇帝为什么要龙归云探查羽落清的下落?

    说起来,羽落清自从被花袭影和符臣带回三危山后,就被艳鬼藏得严严实实,连身为艳鬼心腹的商枝都不知道她的踪迹。

    如今北阙的皇帝龙在野也在寻找羽落清的下落,难道羽落清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格外在意的地方吗?

    原著中没写过这一段,这和原著的走向不太一样。

    似乎从她们这些穿越者出现之后,原著里的一些剧情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可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且巨大的链式反应。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羽流萤不知道由她们这些镶边女配引发的蝴蝶效应是好是坏,又最终会让她们的命运导向什么样的结果。

    心中正暗自疑惑着,绢丝虫藏身的衣摆又动了动,龙归云的声音又在这冰寒刺骨的地方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恼火和低落:“儿臣此前去西海魂族求毒太岁,却不慎被人暗算,随后三危山易主,摘星楼拍卖的毒太岁也不知所踪,不知何时才能找到长生的机缘。”

    北阙皇帝龙在野开口说道:“长生的机缘飘渺难寻,皇儿何必着急?”

    龙归云低声道:“儿臣听闻金月王朝的皇后也是毒太岁。”

    北阙皇帝低叹了一声,嗓音深沉:“毒太岁又称仙品太岁,只因剧毒无比,才被人称作毒太岁,也寓意长生梦堪比剧毒,噬人心魄,毁人心神,用来警醒疯狂追求长生的世人。”

    “金月皇后不是真正的仙品太岁,她只是最上乘的替代品罢了,何况月山顷和月扶疏都是九品天人,即使她是真的毒太岁,他人又能如何。”

    龙归云说道:“儿臣听闻金月皇后是六品天人,她具备如此深厚的武学修为,最后却依旧变得疯癫无状,可见六品天人也无法抵御毒素的侵蚀。”

    “可是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寻找羽朝的公主,那羽朝的公主神智正常,并不像毒太岁,又与长生的机缘有何关系?”

    缩在黑色绣花里的绢丝虫如果有耳朵,恐怕此时都已竖了起来。

    北阙皇帝开口说道:“她的确不是毒太岁,却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即便日后成不了真正的毒太岁,那也是不逊色于金月皇后的替代品。”

    “为何?”

    此时羽流萤心中和龙归云一样充满疑问,可惜北阙的皇帝却不愿再说下去了。

    “朕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怕有朝一日,长生也成了你的心魔,让你沉湎其中,不思朝政。”

    北阙皇帝的声音和龙归云有七分相似,龙归云的声音更年轻一些,北阙皇帝的声音则多了一分威严和沧桑,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语重心长。

    龙归云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便不多问了。”

    附魂在绢丝蚕身上的羽流萤简直抓心挠肝,可龙归云不问,她也没有没又办法,只好在绣线里蜷了蜷身体缓解心中的急切。

    “昨日三危山派人过来,说听闻朕的皇后有离魂之症,特意派诡术师前来医治。”

    一阵水声响起,接着是茶盏的轻微碰撞声,羽流萤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冲散了室内的腐败之气。

    龙归云说道:“长生殿也派了人来,红衣鬼王和长生殿的鬼王素有旧怨,三危山必将和长生殿水火不容,两方势力又都有精通诡术的奇人异士,可以杀人于无形,父皇的离魂之症也不知是出自哪方的手笔,恐怕此时此刻,长生殿和三危山都想着互泼脏水,好拉拢我北阙皇族。”

    北阙皇帝喝了口茶,开口说道:“西海魂族的术法奇诡阴邪,让他们两边斗法去,朕与你作壁上观便可。”

    “儿臣也正有此意。”

    北阙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说道:“朕听闻你最近宠幸了一个宫女?”

    龙归云的声音忽然变低了,多了一丝羞愧:“是儿臣定力不足。”

    北阙皇帝大笑了两声:“你是纯阳之体,克制久了也伤身,以前给你赐女子,你总是推拒,可见还是没有遇到合意的,现在好了,赶紧回去寻你的温柔乡吧,别陪朕在这里干坐着了。”

    龙归云的声音有些略微的不自在,苦笑一声后说道:“那儿臣告退了。”

    这对父子虽然平时威严极重,但相处起来却如民间寻常父子一般,可见感情十分深厚。

    绣着黑色小花的衣摆又轻轻荡了起来。

    龙归云回到了洗梅阁。

    附魂在绢丝蚕身上的魂魄又回到了身体里,躺在床榻上的羽流萤睁开眼睛,一颗心砰砰跳着。

    羽落清居然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

    除了北阙皇室之外,这个秘密艳鬼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羽落清才会被他密不透风地藏起来。

    除了艳鬼和北阙皇室,广寒医仙月扶疏肯定也知道这个秘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毒太岁的人。

    而江雨眠是毒太岁这个秘密,羽流萤是知道的,毕竟她当初附魂在那只被煮的火蚕里,将当年阳无尘和江雨眠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在羽落清和江雨眠之间,月扶疏选择了江雨眠,而江雨眠也确实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的毒太岁,真正的长生不老药。

    这也导致了月扶疏对羽落清的冷淡,与原著中他对羽落清的宠爱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天呐!

    他为什么要选江雨眠!

    为什么原著中女主要背负的可怕命运落到了江雨眠身上!

    难道江雨眠的穿越,就为了替女主去死?

    如果她知道,她会怎么想?

    这一刻,羽流萤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绞痛起来。

    吱嘎一声,小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卧房里只留着一盏灯,用圆形的灯罩子罩着,天青色的床帐子已经放了下来了,龙归云走到床边,轻轻地拨开帐子,小宫女正躺在床榻里面睡着。

    夏季夜晚闷热,她穿得轻薄,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肚兜,耦合色的单薄丝被盖在腰间,赤裸的雪白脊背全露在外面。

    龙归云看了看,伸手贴在她的颈窝上,滚烫的手掌顺着脊椎那条凹陷轻轻下滑,女子的肌肤滑腻柔嫩,令他爱不释手,龙归云笑了笑,手掌缓缓落在小宫女的腰窝上。

    一只纤细的小手按住了龙归云的手掌,小宫女转过身来,一头乌发铺在脸颊旁,半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睡眼朦胧地看他。

    “华序哥哥,别闹我了,我好困。”

    她的声音软软的,伸手把耦合色的丝被往上拉了拉,把露出的雪白脊背盖住,只有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露在丝被外面,像一只乳酪馅儿的藕荷色糯米圆子。

    龙归云把手伸进被子里,熟练地解开了她后背的肚兜带子,低声说道:“流萤,我想要你。”

    羽流萤身体一颤。

    和龙归云上床等于上刑,虽然诡术师已经习惯疼痛,但是羽流萤心里面还是发怵。

    看她这样子,龙归云说道:“我学了些新花样。”

    羽流萤傻眼。

    龙归云手里攥着她的肚兜,把她身上的藕荷色丝被掀开,再次低声说道:“这一次,我会让你快活的。”

    第151章 北阙之行14

    羽流萤本就因为刚刚听到的秘密而心神不宁, 现在听说龙归云要搞花样,顿时吓得脸色一白,一颗心几乎静止。

    身上的肚兜已经被他扯下去了,羽流萤只好抱着丝被护在胸前, 沉默地坐在床榻上, 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她看上去怯生生的, 龙归云把她抱在怀里,把她身上的蚕丝被子扔在一旁,看她将两条纤细手臂横在胸前遮着春光,他抚摸着她雪白的肩头,低声说道:“该看的都看过了, 你还在害羞什么?”

    还不等羽流萤说话, 他就一手掀了帐子,一手搂着羽流萤的腰向上一提,把她轻轻松松地扛在了肩膀上。

    羽流萤扒着他的肩膀, 长长的黑发一半铺在雪白的脊背上, 另一半从肩头垂落下去, 在空中荡漾着。

    她头发日日用何首乌发油养护着,乌黑如檀木, 泛着莹润的珠光色泽,晚睡前又往发尾处抹了点茉莉头油, 发尾扫过的地方留下一阵淡淡的茉莉香。

    龙归云把桌上的灯盏推远,把羽流萤放在桌上,羽流萤穿着一条嘉陵水绿丝绸睡裙, 薄薄的丝绸被灯光一照,恍若一池碧绿的湖水。

    他解开裙子上的绳结,看着一脸不安的小宫女, 低声说道:“别怕。”

    嘉陵水绿色的绸裙落在地上,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涂着蔻丹的脚趾羞涩地蜷缩起来,龙归云捧着小宫女的脚,看了一眼还没有他手掌大的雪白脚掌,心中只觉得一阵怜爱,不禁低头在脚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嘴唇也是滚烫的,烫得羽流萤一个激灵,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双手撑着桌子使劲往后缩。

    龙归云拽着她的脚腕往前一拖,她又被拖了回来,龙归云看她一眼,眉头狠狠皱着,一张邪魅冷厉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纠结,随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依旧皱着眉头,慢慢俯下身去。

    ……

    灯罩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桌案上玉体横陈,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已经响了很久。

    天蒙蒙亮时,那一阵一阵的啜泣声才停了,一只毛茸茸的长毛三花猫趴在翘起的檐角上,悄悄用爪子捂住了耳朵。

    当看到穿着黑衣的男子出了洗梅阁的大门,消失在梅坞的小径里,三花猫才伸出戴着白手套的爪子,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把毛茸茸的猫脑袋挤了进去。

    床上的羽流萤还在昏睡着,桌上摆了一些精致的茶点,三花猫趴在桌子上啃了一块玫瑰豆沙馅的糕点,听到动静的羽流萤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慢腾腾地从床榻上坐起身。

    她这一起身,就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抬手捂了一下酸胀无比的小腹。

    看着桌上的彩狸,她强撑着口气,连忙躲在床帐子后面穿上了一件水绿色的小褂,她一边系着小褂上的盘扣,一边轻声说道:“是有要紧的消息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三花猫看着她潮红未退的脸颊,说道:“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听着彩狸这话,羽流萤说道:“特别疲惫是吗?”

    彩狸摇了摇猫脑袋:“是特别妩媚,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

    想起昨夜种种,羽流萤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看她这副表情,彩狸用爪子勾起一块绿豆糕,“这种事你害羞什么,只是有一点,我不得不同你说。”

    羽流萤把头发撩到身后,“你说,我听着。”

    彩狸说道:“一个女人一旦和一个男人体会到了鱼水之欢的快乐,她就很容易陷入在男人给的温柔里,而男人的爱和温柔往往是很短暂的,尤其是龙归云这种男人,只要他想,他就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个个比你年轻漂亮,你要是真心喜欢了他,以后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的三花猫一本正经的模样,羽流萤微微一笑,存心想要逗逗她,倚着绣墩说道:“假如我真的喜欢了他,那要怎么办?”

    三花猫一脸严肃,“流萤,你这么一个文文静静的秀气姑娘,怎么会喜欢这么恶心的男人呢,你知不知道他们北阙皇室的人很恶心,他们的舌头像蛇一样,是会分叉的。”

    羽流萤的脸,已经开始红的滴血了。

    三花猫说道:“他们的分舌很恶心,还会用舌头操纵一些精巧的暗器。”

    羽流萤有些愕然,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彩狸说道:“我的旧相好是北阙皇室的人,他总是不肯亲我,直到有一天,他给我看了他的分舌。”

    羽流萤说道:“然后呢?”

    彩狸冷冷说道:“然后我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从北阙跑到了羽朝,去了一次玉牌会后,又被长生殿的人追杀,肉身已死,只能附魂在这只猫身上了。”

    听了彩狸这段悲惨的遭遇,羽流萤也不再逗她,轻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志不在此,不会留在皇宫里当男人的玩物,和数不清的女人一起争宠,我要继续修炼诡术,继续开我的秀坊,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破天人境,成为更强的人。”

    彩狸听她这样说,才稍稍放下了心,趴在桌子上说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不过不是关于长生殿的事,你知道碧海潮生的广寒医仙吗?”

    系盘扣的手猛的一顿,流萤抬起头来,有些急切地说道:“怎么了,碧海潮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隐居在碧海潮生的广寒医仙突然回到了金月皇宫。”

    羽流萤说道:“那碧海潮生的小太岁呢?”

    彩狸说道:“你是说那个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吗,我听其他的诡术师说广寒医仙和她寸步不离,带着她一起回金月皇宫了。”

    羽流萤十分急切地问道:“那回到金月皇宫之后呢?”

    三花猫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月扶疏的东宫有白鸾鸟,克制邪祟,附魂在动物身上的诡术师不敢去那。”

    诡术也是邪祟之术的一种,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白鸾鸟与蜃龙专克诡术师。

    羽流萤抓着丝被,三花猫说道:“好了,到你了,你在龙归云身边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了么?”

    羽流萤把附魂在绢丝蚕身上听到的消息说给了三花猫,安全起见,她只说了长生殿的事,关于毒太岁的事情则一字未提,生怕消息泄露出去,有心思巧妙的人顺藤摸瓜,查到江雨眠那里。

    三花猫说道:“这帮人的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真是头疼,我先回去告诉盘先生。”

    三花猫跳下了窗子,羽流萤看着窗子发呆,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干脆拿着绣撑子坐在床边绣花。

    晚上,龙归云又回来了,给她带回一盘冰镇樱桃。

    那樱桃比拇指尖还要大,果肉饱满,晶莹剔透,用一堆冰块镇着,龙归云想起昨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柔情,从冰里拿出一颗樱桃递到小宫女嘴边。

    小宫女却微微偏头,一脸沉默地躲开了他的手,继续低头绣花。

    看小宫女一直倚着床头低头不语的样子,龙归云还以为她在为昨夜的孟浪事情感到羞恼,于是放下樱桃,低头凑过去亲她。

    嘴唇刚挨到小宫女唇边,小宫女却又猛地转过头。

    龙归云本是天潢贵胄,被一个小宫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脸色也沉了下来,说道:“你怕我?”

    羽流萤一头雾水,说道:“怕你什么?”

    龙归云说道:“我的分舌吓到你了?”

    还没等羽流萤说话,龙归云又阴沉着脸说道:“昨夜你可快活得很,那时怎么不害怕了?”

    羽流萤说道:“我不害怕。”

    龙归云脸色一缓,羽流萤说道:“我不让你亲,你就要沉着脸对我说话吗?”

    龙归云一愣。

    小宫女把手里绣着的东西摔在他的膝盖上,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哽咽着说道:“我在给你绣香囊,不领情便罢了,我一会儿就拿剪子绞了它。”

    龙归云捡起绣品一看,发现上面绣着一丛竹子,寓意着君子如竹。

    他顿时心中愧疚,说道:“是我不好。”

    小宫女已经跳下床拿剪子去了,抢过龙归云手中的绣品就要下剪子。

    龙归云赶紧捏住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把剪子抢下去,“辛辛苦苦绣的,剪坏了多不好。”

    小宫女泪汪汪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是我辛苦绣的,那我绣完,你会日日佩戴它么?”

    龙归云说道:“会。”

    羽流萤擦着眼泪说道:“可我还是生气,我胆子小,你日后不许对我大声说话。”

    龙归云说道:“好,我小声。”

    他又拿过一个樱桃递到小宫女嘴边,觉得小宫女发脾气的样子也怪让人怜爱的,看见她还在那抹眼泪,只好说道:“你送我香囊,那我也送个同心结给你。”

    羽流萤说道:“香囊是我亲手做的,同心结你也会亲手做给我吗?”

    龙归云犯了难,看着小宫女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又不想拒绝她。

    眼角的余光瞥见床榻上的那盘冰镇樱桃,龙归云心思一转,把小宫女拎起来抱到腿上,笑道:“那你等着。”

    他一手抱着羽流萤,一手从樱桃上摘下两个樱桃梗,两根樱桃梗一起放进嘴里,随后闭着嘴唇,两腮微微动了几下后,捧起小宫女的手放在唇边。

    龙归云嘴唇微张,两根打了结的被系在一起的樱桃梗落在羽流萤的掌心里。

    他捏着小宫女的脸,笑着问她:“算不算是两结同心?”

    羽流萤看着手心里湿漉漉的樱桃梗,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第152章 北阙之行15

    掌心里的樱桃梗湿漉漉的, 被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结。

    她坐在龙归云的大腿上,后背贴着龙归云的胸膛,看着被打了结的两根樱桃梗,不仅没有感动, 心里还觉得龙归云有点土。

    羽流萤很早的时候, 就发现她自己是一个很难被打动的人。

    在其他女孩子情窦初开的时候, 沉浸在那些青春伤痛文学里,为各种爱情故事痛哭流涕的时候,羽流萤还在努力遮掩鞋子上的破洞,那双磨破的鞋一到下雨天就会灌水,她只能穿一双湿透的鞋和湿透的袜子来上学。

    所以她看了那些故事只会猛翻白眼, 感慨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从来没有被任何一种爱情故事打动过。

    读完初中后上了高中,羽流萤就发觉自己没有恋爱细胞了,用点中二的话形容, 就是她的情丝天生少一根, 很难产生纯粹的爱情。

    她也并不是不会爱, 只是所有的爱都带着很强烈的目的性。

    比如喜欢班级里的校草,是因为校草学习好, 家世好,能够满足那个年纪里她对男生的幻想, 除此之外,也是在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涯中给自己找点乐子,在比较疲惫的时候有个支撑。

    后来校草不好好学习, 月考名次掉出了年级前十,羽流萤就立刻换了一个学习更好,长得更帅的人喜欢。

    高考结束, 她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从上大学开始,羽流萤对自己的人生就有一个相当清晰的规划。

    入学之前,她加进大学的同学群里时,就开始大规模筛选条件合适的男生了。

    考上一个好大学是她的第二次投胎,那么嫁给一个好男人,则是她的第三次投胎。

    她出生于一个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农民,家里穷到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买不起,一双磨破的鞋子穿了小半年,后来实在穿不了,就偷偷捡同学扔掉的鞋子穿。

    她这样的家庭条件,是很容易被男人嫌弃的,而她也绝不会嫁给一个穷男人,陪他一起打拼,吃尽各种生活的苦。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很容易让男生喜欢,大学里的男生女生都相对单纯,不会过多考虑物质条件。

    千挑万选后,羽流萤在大二时选了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她挑选的男朋友不算特别有钱,但也绝对不缺钱,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和当年新出的水果手机。

    而且他家里有点小权力,毕业后可以给她安排一份不错的工作。即使最后没有结婚,羽流萤在这段恋爱中也绝对不会吃亏。

    她把一切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声,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一个出身在农村的,淳朴而内向的,心思单纯如白纸般的女生。

    没有人知道她的势利,她的算计,她所有的处心积虑。

    情种都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她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很难产生爱情,心中只有对物质的强烈渴望。

    她很难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打动,能打动她的只有真金白银。

    因为皇帝煮的白粥也只是白粥,龙太子吐出来的樱桃梗也只是个樱桃梗。

    一个东西的价值并不会因为男人的甜言蜜语而水涨船高。

    羽流萤柔柔一笑,把手里的樱桃梗放在一旁,“礼轻情意重,我会记得华序哥哥对我的情意。”

    她从盘子里拿起一颗冰镇樱桃递到龙归云嘴巴,说道:“可我看别的男子女子在一起,都是要有定情信物的,如果以后别人问我和你的定情信物是什么,我总不能拿个樱桃梗出来吧,我倒是知晓你这份心意,可别人不知晓啊,说不定还会笑我。”

    龙归云吃着樱桃,说道:“你想要什么定情信物?”

    小宫女满眼天真,趴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不都说情比金坚么,我觉得金子好,我想要金子,一点一点零零碎碎的,慢慢存起来,以后我们老了,离开了皇宫,我们就用攒下来的金子在宫外面买一个大宅子,我给你生很多小娃娃,每天你一回家,都会围着你喊爹爹,还会伸出手臂要你抱。”

    说着说着,小宫女躺在他的肩膀上笑了起来,还笑眯眯地蹭了蹭他的脸。

    本应该是温馨美好的一幕,可是龙归云想起老医生说过小宫女体质特殊,很难有孕,心里不禁微微往下一沉。

    看着小宫女无忧无虑的纯真脸孔,龙归云在心里轻叹一声,把她抱得更紧了,轻声说道:“你还是个孩子呢,就想着要生小孩子了,吃块发苦的点心都要掉眼泪,这么娇滴滴的,哪里能承受生产之苦。”

    羽流萤说道:“我已经十八岁了,年纪不算小,哪里是个小孩子啦?”

    在古代,许多十八岁的女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龙归云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把她抱在怀里掂了掂,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十八岁了,只是看着怎么这样显小,总像个长不大的。”

    羽流萤是非常幼态的长相。

    同为穿越者,江雨眠和她同岁,已经长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了。

    羽流萤知道自己没有江雨眠那样的仙姿玉色,但她长得也确实不差,可惜她个子矮,长相也偏幼,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黑色的瞳仁又圆又大,一双眼睛水含量很高,虽然心思很多,眼睛却宛如新生的婴儿那样纯净明亮。

    即使在大家都显得很年轻的现代社会中,羽流萤也是最显小的那一个,即使穿越后的她已经十八岁,但是在体型高大,面部轮廓偏深邃成熟的北阙人眼中,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龙归云又说道:“倒不是我扫兴,你身子娇弱,恐怕熬不过生产这关。”

    小宫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孩子怎么行呢,我以后会被人说闲话的!我如果生不出来孩子,还怎么当你的妻子,你就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

    龙归云摸摸她的小脸,心中泛起一阵爱怜,说道:“我和别的女人生几个,挑个资质最好的孩子给你,你有孩子傍身,就可以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羽流萤说道:“那孩子的母亲怎么办?”

    龙归云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瓜,孩子只会有你一个母亲。”

    小宫女眼神疑惑,还听不懂他的话。

    龙归云也不想让她听明白,小宫女胆子这样小,听了一定会害怕。

    他既然喜欢这张白纸,又何必让她染墨呢。

    红烛燃尽。

    卷帘低垂。

    一番浅尝辄止的温存后,被他弄得泄了一次身的小宫女已经精疲力竭地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给她拢了一下身上的丝被,擦干她脸上的湿汗,龙归云才从床榻上起身,来小卧房旁边的静室里打坐静修。

    他刚走不一会,羽流萤的魂魄便离开了躯壳。

    只是这一次并非她主动离魂,而是犯了离魂之症。

    离开躯壳的魂魄如一缕找不到方向的风,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人类的魂魄没有距离和空间上的限制,质量约等于无,随便一点外力就可以影响魂魄飘荡的轨迹。

    有时只需要一阵转瞬即逝的风,一片眨眼间就消散的雾,一滴从树叶上低落的露水,就可以让他们的魂魄骤然降临在千里万里之外的某个生物身上。

    一阵夜风吹过。

    灵魂飘荡起来。

    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微光。

    羽流萤的魂魄落在了一只飞虫身上,她睁开眼,眼前是无数漂浮在空中的银色光点,似乎是天上的星子变成了长着翅膀的精灵,降落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羽流萤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望向脚下。

    一个精致的银薰球挂在白色腰带的玉扣上,正随着翩跹的雪色衣摆轻轻摇晃着。

    羽流萤知道这个银熏球的主人的是谁。

    敢把冰魄流萤当宠物养在身边的,只有碧海潮生的小太岁。

    第153章 太岁1

    羽流萤认得这个银薰球, 她附魂在一只黑猫身上的时候,江雨眠总拿着这个银薰球逗她玩。

    不过那时候的羽流萤不太喜欢这个银薰球,因为这里面养的冰魄流萤剧毒无比,是世间第一梯队的毒物, 只有江雨眠这种艺高人胆大的人才敢日日带在身边。

    所以江雨眠拿这个逗她玩的时候, 羽流萤都会炸毛, 但是又不好不给她面子,只好谨慎地伸出爪子,然后胆战心惊地扒拉两下,敷衍一下逗猫的江雨眠。

    眼下看到这个银薰球,她不禁有一种特别的惊喜。

    说起来, 诡术师与第一次附魂时遇到的人类都有一种特别的缘分和羁绊, 她的养父当年也是附魂在一只伯劳鸟身上,然后遇到了她的养母。

    后来他们成了婚,生下了原文里的女主羽落清, 她的养母又将羽落清与皇宫里的公主调换, 也就有了后来的许多风波。

    想到这一点, 羽流萤不免有些唏嘘。

    她们这些穿进书里的人,总想走出原著中的悲剧命运。

    她们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 有时候却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力量。

    原著中这个真公主的命运格外悲惨,她被龙归云的手下剥掉了人皮, 命丧羽朝。

    羽流萤本以为离开羽朝来了西海魂族就万事大吉,从此之后就可以摆脱书中的悲剧命运,没想到却在西海魂族遇到了龙归云。

    当年龙归云内力反噬, 晕倒在田家村附近时,从羽朝逃到西海魂族的羽流萤也正好在田家村附近歇脚。

    那时她夜晚外出,买了许多针线回来, 又顺便去给刚孵化的绢丝蚕采集嫩芽,正巧遇见了晕倒的龙归云。

    羽流萤逃亡这一路,为了自保,她用诡术杀了不少人,虽然手上沾了许多条人命,但她并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灵魂深处依旧保留着一小部分源自现代社会的善良。

    乍然见到一个大男人晕倒在林子里,惊讶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查看对方的身体状况。

    她小心绕了一圈,蹲下身子看到了男人的正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龙归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的眉心却突然猛地一跳,似乎是察觉到了命运的拐点即将到来,在这一霎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凄冷的月色中,男人昏睡的脸上全是斑驳的树影,即使重伤昏睡,那张脸也生得冷厉狷狂,眉眼处的线条更是生得十分锋锐,仿佛刀锋一般能将人割伤。

    羽流萤遍体生寒,左看右看,愣是没从这张脸上找到一处柔和的地方。

    在这本危机重重的书里面,把晕倒在路边的男人捡回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而眼前这个昏倒的男人帅是帅,但不是那种端正的帅,一看这张脸,就知道此人不是良善之辈。

    如果不是他衣服上的刺绣太华贵,羽流萤马上就要抬脚离开了,但是羽流萤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第一眼注意到了龙归云衣服上的刺绣。

    墨绿色的衣服上绣着青松与祥云,花样倒是平平无奇,但那不是普通的刺绣,那是托地垫高绣,是潮绣的一种独特技法。

    刺绣之前,要用丝线、棉絮等材料垫在要绣制的图案下面,然后在上面用绒线或者丝线刺绣。这样绣出来的图案会产生类似浮雕的视觉效果,拥有很高的层次感和立体感,也会更加生动逼真。

    而他手上戴着的护腕也不简单,上面的云纹图腾所用的绣法是盘金绣和打籽绣。

    天青色的祥云是用打籽绣绣成的,这是最古老的绣法之一,绣法难度极高,非常耗费时间,需要用丝线打出一个个小小的结,再将这些小小的丝线绳结汇聚成美丽的图案。

    祥云的金边则用的盘金绣,从绣品的平整度和颜色过渡来看,绣娘具有相当高超的技艺,这样的手艺,多半出自宫廷。

    况且古代这样低下的生产力,是没有机器刺绣的,所以上等绣品价格不菲,即使是达官贵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得上这样精致的刺绣。

    羽流萤脑中的雷达瞬间响了起来。

    晕倒在地上的男人体温极高,脸色烧红一片,羽流萤回忆着原著中关于男主三号龙族帝子的描写,说他体温升高时胸膛上会出现龙纹刺青。

    羽流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男人的额头一片滚烫,这么高的体温,如果真的是男主三号龙族帝子龙归云,那么他的胸膛上一定会出现书中描写的刺青。

    于是羽流萤解开他的衣服,男子精壮的胸膛露了出来,羽流萤还没来得及欣赏男子饱满发达的胸大肌和块块分明的八块腹肌,就看到他的胸膛上有一片张牙舞爪的龙纹刺青,怒龙咆哮,十分狰狞。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个昏倒在林子里的男人真的是男主三号龙归云。

    这一刻,羽流萤的心中满是惊恐。

    她已经离开了羽朝,却依旧在西海魂族和龙归云相遇,难道原著中的命运真的是一种不可抗力么?

    如果不能改变命运,那她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她要一直活在女主和这些男主的阴影中,她要一直这样心惊胆战,要一直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一直这样苟且偷生下去吗?

    如果撞上了命运的枪口,不如先向命运开上一枪。

    她掀开了篮子,拿出了一卷红色丝线,趁机下了死手,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过了大半年,龙归云又活蹦乱跳地回到北阙了。

    而她也为了定魂针来到北阙,与他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任务成功固然可喜,若是失败也必将万劫不复,也许比原文中的下场更加生不如死。

    但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放手一搏的。

    无论失败还是成功,她都不会后悔。

    羽流萤从银薰球上飞了起来,飞得更高,视野也就越广阔,她看清了这里景物的全貌。

    这是一面广阔的湖,湖上有一座白色的石桥,江雨眠正从这座石桥上走过。

    她走得很慢,似乎不知道要去哪,银薰球里面的冰魄流萤都飞了出来,围绕在她身边飞舞着。

    时隔多日再见江雨眠,她的容貌依旧令人感到震撼。

    不知是不是在皇宫里的缘故,她的打扮和在碧海潮生时很不一样。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前襟处缀着一排品相上乘的白色珍珠,袖口和衣袖上缝着轻纱做成的蝴蝶,那些蝴蝶用浅紫色和浅蓝色的轻纱叠加在一起缝成了翅膀,颜色过度十分漂亮自然,风一吹动,仿佛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发型也变了,没有梳着惯常的鱼骨辫,一头长发挽在脑后,用浅紫色的轻纱发带系成了一个十分漂亮而复杂的结,其余的长发散落下来,与浅紫色的发带缠绕在一起,在风中摇曳着。

    走过白色石桥,江雨眠又独自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座华美的宫殿前。

    宫殿的牌匾上写着“关雎宫”三个大字。

    羽流萤知道关雎宫,这是金月皇后的宫殿,取自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月山顷为金月皇后建造的爱巢。

    皇太极的宠妃海兰珠居住的宫殿就叫关雎宫,而羽流萤看过的古代爱情小说里,关雎宫这个名字更是出现了无数次。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小说中,住在关雎宫里的女人都是帝王的心中挚爱。

    这么晚了,江雨眠来关雎宫干什么?

    在原著中,有关金月皇后的衣食起居都是月山顷亲自照顾,哪怕是上朝,月山顷也会带着这位金月皇后,他在龙座旁放了一个贵妃榻,贵妃榻前用屏风挡着,可谓是真正的寸步不离。

    除了月扶疏可以随意进出之外,关雎宫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是不许其他人出入的。

    宫门前有身配兵甲的护卫守着,就在羽流萤猜测江雨眠是不是要强闯时,江雨眠居然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进去了。

    羽流萤大感惊奇,她又飞得高了一些,一转头,才发现月扶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江雨眠身后,距离江雨眠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九品天人来去之间悄无声息,羽流萤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有月扶疏站在江雨眠身后,怪不得关雎宫里的守卫没有阻拦江雨眠。

    羽流萤扇动翅膀,落在了江雨眠的头发上。

    据说这位风华绝代的皇后美艳无边,是原著中唯一比女主美丽的女子,能令天性疏狂的月山顷为之倾倒,这样充满神奇色彩的美人,总是会令人十分好奇的。

    江雨眠一直沉默地走着,羽流萤诧异地发现关雎宫的布局和江雨眠在碧海潮生居住的仙居殿居然是一样的。

    同样的布局,同样雅致清幽的景致,同样的守卫森严。

    江雨眠也发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看了月扶疏一眼,月扶疏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即使在皇宫中,月扶疏也依旧一身白衣,只是头上戴着的发冠更加华贵隆重了,是一个羊脂白玉雕刻成的二龙戏珠发冠。

    察觉到江雨眠的目光,月扶疏低头看她,说道:“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江雨眠没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看上去思虑重重。

    她穿过关雎宫的垂花拱门,从关雎宫的西配殿绕过去,和月扶疏来到了关雎宫的后殿。

    一股淡淡的药香从窗子里飘了出来。

    江雨眠站在窗外,蓦地停下了脚步,一双紫色的眼眸透过窗子,也不知望向哪里。

    月扶疏问她:“是你说要来,怎么到了这里,你又不进去了?”

    江雨眠说道:“你不是也没进去么?”

    她的声音轻而柔,带着一股冷冷的讥讽,“月扶疏,你是不是也怕见到她?”

    第154章 太岁2

    月扶疏沉默了。

    月扶疏的沉默, 往往是一种无声的回答,有时候表示肯定,有时候表示否定。

    而这一次,就连趴在江雨眠头发上的羽流萤都确定他此时的沉默表示着肯定。

    他不愿见金月皇后, 不愿见这个美艳冠绝天下的亲生母亲。

    有关金月皇后的描写, 除了她的容貌冠绝天下和金月皇帝月山顷对她的痴迷之外, 羽流萤已经记不清其他的东西了。

    此时她的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丝疑问——为什么月扶疏不愿意见他的母后?

    冰魄流萤的爪子动了动,拨开了江雨眠的一根头发丝,望向关雎宫后殿的窗子。

    窗子的窗纸用的是扶风王朝最为出名的新雪宣纸,这种宣纸洁白如新雪,价格十分昂贵, 这种宣纸薄而韧, 湿水不易破,用桐油刷上一层,既可以增加韧性, 又可以防水, 透光性又强, 只是一般人是舍不得用这种宣纸糊窗的。

    此刻烛光透过窗纸,可以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子从窗前走过, 男子抱着女子穿过宫殿里的层层重幔,走进重幔后的珠帘里。

    珠帘晃动起来, 羽流萤隔着窗子看着,回忆着金月皇后的名字。

    原著的字数太长了,很多不太重要的信息都会被忽略, 羽流萤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这位皇后的名字,不知是她不记得了, 还是作者根本没有写。

    江雨眠站在窗外,目光从窗子上收了回来,说道:“我听说你这次回金月皇宫,是因为你母后喊了你的名字,你父皇因此欣喜不已,特意给你传信,让你回来见她。”

    “你昼夜兼程,回到金月皇宫也有七日了,却一直没有见她,是近乡情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江雨眠的目光格外尖锐冰冷,像冰锥一般落在月扶疏脸上。

    月扶疏并不回避她的目光,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颤,微微垂着眸子看着江雨眠。

    这个男人,这个原著中颜值逆天的男主一号,哪怕羽流萤一直觉得他的内里是漆黑恶臭的毒药,可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的脸,都会像看到江雨眠那样,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外表是那样超然众生,生得如此神姿高彻,比世间的霜华更清冷,比天上的月华更皎洁。

    他是和江雨眠一样的人,世间万物在他们身边都会黯然失色,成为他们背后的陪衬,他们出现的地方,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世界的中心。

    可是抛却外貌,他和江雨眠又很不一样。

    江雨眠长着一颗有血有肉的心,而月扶疏的心,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做的。

    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空的,或者说他的胸腔里是空的,到底有没有“心”这种东西。

    可是这一刻,他这个像风一样很快掠过、转瞬即逝的眼神,忽然让人的心下意识一颤。

    羽流萤很难形容那种目光,似乎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江雨眠说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月扶疏说道:“我在怎样看你?”

    江雨眠看着他的眼睛,嘲笑着说道:“仿佛在这一刻,你眼里的我终于变成了一个人。”

    月扶疏摇头笑了笑。

    江雨眠冷冷看他一眼,随即绕过他,说道:“你站在这当根柱子好了,我自己进去。”

    她走进了关雎宫后殿,殿门左右站着两个侍候的宫女,见了江雨眠走进去,除了眼神动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反应,可见十分训练有素。

    走进后殿的中厅,中厅的柱子垂下的绯色纱幔旁又站着两个宫女。

    关雎宫的后殿和仙居殿的后殿一样,中间是中厅,中厅的两侧各有一套卧房,江雨眠推开左手旁的卧房门走了进去,又看到一片绯色的纱幔。

    放眼望去,一片绯红烟霞色,

    男子低沉的歌声从一层层的绯色纱幔后飘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男子的歌声低沉动听,像一只在水面上低飞的鸟,舒展优雅。

    江雨眠掀开一道一道的绯红纱幔,在一道水晶珠帘前停下了。

    隔着珠帘,她看到一个戴着帝王冠冕的男子坐在榻上,他身上穿着华丽贵重的红色龙袍,一头发丝冷白如雪,垂落在身后。

    他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绯色纱裙的女子,正微微低着头,看着女子的脸庞,给她轻声唱着歌。

    金月王朝的龙袍是红色的,龙袍上绣着金色的月亮和在祥云间腾飞的神龙。

    穿着绯色纱裙的女子靠在帝王胸膛前的那轮金色月亮上,露出半张极美的脸庞。

    她半睁着眼,肌肤琼脂,长长的睫毛如夜色交织的灵动羽翼,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块美丽的阴影,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过了很久也不眨动,也不知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江雨眠静静站在水晶珠帘前,直到金月皇帝的歌声停了,她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水晶珠帘。

    抱着皇后的帝王微微转过头,朝着江雨眠看过来。

    这位帝王的容貌和月扶疏有三分像,父子两人的面部轮廓十分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像,但月扶疏的美貌更多来自于金月皇后,所以才能超然脱俗,不似凡尘之人。

    眼前的男人发丝如雪,算一算年龄,这位名震天下的金月帝王今年已过百岁,可他的容貌却相当年轻俊美,也就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只有那通身不容忽视的雍容和威严,才会让人觉得眼前这容貌年轻的男子,真的是金月王朝年过百岁的帝王。

    修炼冰魄神功不能让人长生不死,但修炼到九品天人这个境界,确实可以容颜不老。

    这位帝王看着江雨眠,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常地问道:“你是小太岁?”

    江雨眠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子,也是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我是江雨眠。”

    月山顷说道:“江上冷雨,雨中沉眠,这名字起得很冷。”

    江雨眠摇头,“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能是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小楼一夜听春雨的雨,画舫听雨眠的眠呢,你心中凄冷,看什么都觉得冷。”

    羽流萤趴在江雨眠的头发里,看到这位帝王微微怔愣了一瞬。

    羽流萤有时候真得会很佩服江雨眠,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敢对月扶疏冷言冷语,也敢对月扶疏他爹冷言冷语。

    正当羽流萤悬着心,拿不准这位帝王会不会生气时,他却露出了一种颇为感慨的神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长发,喟叹一声后说道:“你与她很像。”

    江雨眠说道:“是啊,命运都很像。”

    她看着金月皇后,问道:“她是慢慢变成这样的,还是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月山顷说道:“她变得爱哭爱闹。”

    江雨眠说道:“她知道自己要失去意识,当然要哭闹了。”

    月山顷轻轻一笑,“你以后会明白的。”

    江雨眠又说道:“我能碰碰她么?”

    月山顷轻轻摇头。

    江雨眠轻轻拨了一下水晶珠帘,水滴形状的水晶从她雪白的手背上划过。

    羽流萤看不到江雨眠此刻的表情,但是趴在江雨眠头发里的羽流萤能感受到她的失望。

    可是就在此刻,月山顷的怀里的金月皇后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她把脸转向江雨眠所在的方向,虽然眼神依旧没有焦距,脸上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第155章 太岁3

    金月皇后的笑容是如此美丽, 恍如天空中梦幻如烟的绯色烟霞,趴在江雨眠头发上的羽流萤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要是单论容貌的话,和江雨眠相比,这位金月皇后确实稍稍逊色, 但她身上那种成熟而柔美的风韵, 如熟透的果子酿成的酒, 醇厚醉人,回味悠长。

    江雨眠也惊奇地看着这位金月皇后,对月山顷说道:“你的皇后对我笑了。”

    月山顷抚摸着金月皇后丝缎般的长发,低头望向妻子的眼神中蕴含着无限的爱怜疼惜,低声说道:“她一向喜欢漂亮孩子。”

    金月皇后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长长的羽睫微微向上撩了一小下,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会偶尔动一小下的美艳人偶。

    羽流萤这才发现这位金月皇后的眼睛居然是绯色的。

    作为一个绣娘, 她对颜色十分敏感, 金月皇后的眼眸是那种非常温柔不刺眼的淡淡绯色, 眼珠剔透,有种水晶般的透明质感。

    这是除了江雨眠的紫水晶般的眼珠和龙归云的暗绿色竖瞳之外, 羽流萤见到的第三双令她惊艳无比的眼眸。

    江雨眠也注意到了金月皇后的绯色眼珠,约莫是联想到她自己, 语气不禁有些唏嘘,“她的眼珠颜色也被毒药改变了,我听月扶疏说皇后是六品天人, 这样的天赋,若是给她更多的时间,她现在应该也成了九品天人了。”

    一家三口都是九品天人,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倒吸冷气。

    父母天赋如此之高,也难怪月扶疏年纪轻轻就登临九品天人之境,成为全书战力第一的超级强者。

    正当羽流萤心中惊叹之时,又听江雨眠说道:“就连六品天人都抵御不了这种毒素的侵蚀,真是令人心中生不出一点希望来。”

    她美丽的紫色眼睛看向这位金月皇后,拥有醉人风韵的美丽女子一直对她微笑着。

    江雨眠看了一会,伸手拨开水晶珠帘走了进去,站在床榻前低头看她。

    金月皇后倚在月山顷胸口的那轮金色月亮上,眼神空洞而朦胧,恍若蒙了一层纱,月山顷的一缕白色从发丝从肩头垂落,和她乌黑如檀木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男子雍容矜贵,女子美艳温柔,光是看眼前的景象,倒真觉得这是一对恩爱缠绵的璧人。

    江雨眠朝着她伸出手,这一次月山顷没有阻拦。

    于是江雨眠花枝般的手指碰到了金月皇后的脸颊,这两个各有千秋的绝代佳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宛如一幅美到令人窒息的画。

    江雨眠轻抚过金月皇后的脸,在她的指尖掠过金月皇后的眼角时,这位金月皇后居然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这一刻,就连月山顷脸上都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江雨眠的指尖微微一顿,轻轻拨弄了一下金月皇后长长的睫毛,奇迹般的,金月皇后又轻轻笑了一下,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这一笑,简直令人心醉,月山顷痴痴地看着她,轻声唤道:“眠儿。”

    躲在江雨眠头发里的羽流萤愣住了。

    江雨眠也愣住了。

    她停在金月皇后眼角处的手指再次顿住,沉默片刻后,她看向月山顷,低声说道:“你唤她什么?”

    月山顷抬眸看她,他的眼睛和月扶疏很像,就连眼神也像,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后,对江雨眠说道:“朕倒是忘了,你的名字也有一个眠字,太子也是这样唤你的?”

    江雨眠沉默着,月山顷的唇角旁还挂着那一抹了然的微笑,他深深地看了江雨眠一眼,似乎世间一切事物的运行轨迹,都逃不过眼前这位帝王睿智而沧桑的眼睛。

    就在江雨眠沉默时,她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滑落在金月皇后的嘴唇上,那是一张柔软诱人的嘴唇,犹如饱满嫩红的玫瑰花蕾,微微张开着,隐约露出的牙齿洁白如珍珠。

    她眼神空洞,却突然张开嘴唇,咬住了江雨眠的指尖,牙齿刺穿江雨眠的指腹,濡湿的唇舌立刻收紧,慢慢吸吮起她的血液来。

    江雨眠是毒太岁,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剧毒。

    看见金月皇后咬破她的手指吮吸起来,江雨眠不禁眼神一动,迅速伸手撬开金月皇后的牙关。

    月山顷也伸出手,捏住了金月皇后的下颌,迫使她张开红唇,江雨眠抽出被她咬破的手指,指尖轻轻一转,被金月皇后咬破的伤口处立刻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霜,凝结成一片美丽的冰花。

    “她喝了我的血,我的血有剧毒。”她对月山顷说道。

    她们这种血液带有剧毒的人,有着极高的毒抗性,很少有毒药能对她们造成威胁。

    但是江雨眠不一样,她是世间最毒的毒太岁,用得好,是一味长生不老药,用的不好,就是顷刻间便可夺人性命的穿肠毒药。

    金月皇后不至于被这点血液毒死,但也不能全然无视江雨眠血液里的剧毒。

    果然,金月皇后喝完她的血之后就好像醉了酒似的,美丽的脸颊上立刻泛起一片灼红,眨眼之间,露在衣衫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眼眶周围也红了一圈,仿佛正在哭泣一样。

    毒太岁的剧毒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并不致命。

    江雨眠神却心事重重,神色复杂地低头看着伤口处凝结的冰花。

    按理来说,金月皇后的唾液和血液一样都带有剧毒,但即使被这位全身剧毒的皇后咬破手指,江雨眠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和异常。

    从这一点来看,金月皇后的毒性并不会对江雨眠造成任何威胁,所以金月皇后也确实不是真正的毒太岁,只是最上乘的替代品而已。

    羽流萤见到这一幕,心中的滋味也是十分复杂,世间仅此一株的长生不老药,代表着长生不死的唯一希望,江雨眠未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即使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能预见了月扶疏一家为了长生,将江雨眠分而食之的可怕未来。

    被人当成可以分食的食物看待,羽流萤很难想象江雨眠此刻的心情。

    更别提这些年以来,江雨眠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待在月扶疏身边的,她一直向往自由,拼了命也要逃跑,可是逃不了多久,她还是要被抓回牢笼里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鸟,怎么也飞不出月扶疏的手掌心。

    最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月扶疏对她动了心,像月山顷对待金月皇后一般把她圈禁在身边,维持她失去意识后的体面。

    误食了江雨眠血液的金月皇后已经闭上眼,脸颊潮红地倒在月山顷怀里睡着了。

    江雨眠说道:“消化毒药需要时间,你给她洗个冷水澡,再她睡两天就好了,我也不便在此久留,告辞了。”

    水晶珠帘轻轻晃动,江雨眠走出了关雎宫的后殿,羽流萤看着后殿里一重重的绯红色轻纱,心里也不禁有些惆怅,心想这位皇后失去意识之前,一定是个特别喜欢绯红色的女子。

    月色冷冷,月扶疏依旧站在窗外,他仰着头,看着在天空中飞舞的冰魄流萤,江雨眠走到他身边,看他一眼后问道:“你母后叫什么名字。”

    月扶疏说道:“她姓许,名叫许风眠。”

    “怪不得你父皇叫她眠儿。”

    月扶疏挑眉:“我父皇是这样称呼我母后的?”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江雨眠说道:“他们是你父母,你怎么会不知道?”

    月扶疏说道:“他对我母后的那些的温情,是不会叫我瞧见的。”

    江雨眠有些不解:“为什么?”

    月扶疏轻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比起他,我母后更爱我。”

    江雨眠露出十分嫌弃的眼神,捏着鼻子说道:“你们父子俩有病吧。”

    真巧,她说出了羽流萤想说的。

    羽流萤也觉得这对父子俩有病,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她走出关雎宫,月扶疏和她并肩而行,走到湖心那座白色的石桥上时,一尾锦鲤正好从桥下游过,江雨眠停下脚步,趴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

    月扶疏站在栏杆旁,笑道:“一尾锦鲤,有什么好看的?”

    江雨眠冷笑,“那看什么,是看你那美艳空洞的母亲,还是看你们这对脑子有病的父子?”

    月扶疏哑然失笑,对江雨眠说道:“我的出生,夺走了我母后的全部心神,无论她对我父皇是爱是恨,总之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父皇在她眼里就变得可有可无,他也不再是我母后心中最重要的人。”

    江雨眠又捏了捏鼻子,对他这番话感到极度匪夷所思,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因为这个?”

    月扶疏叹了口气:“你不懂一个男人的妒火,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如此痴狂地爱着一个女子,却被那个女子视若无物。”

    “他又不会对我母后生气,只好迁怒于我,他无法忍受我母后对他的忽视,如此一来,便眼不见为净,所以我和母后见面时,他便独自站在窗外。”

    “后来呢?”

    “我识字之后,父皇就不允许母后见我。”

    江雨眠说道:“能修炼到天人六品的女子,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我母后对我父皇冷若冰霜,可自从有了我,便也有了软肋,为了能见到我,她学了合欢秘术,用来讨我父王欢喜。”

    江雨眠更加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头一次听见挟太子以令皇后,真是疯的可以,芙蓉帐暖,美人折腰,你父皇可得意坏了吧?”

    月扶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我母后的亲近,他自然不胜欢喜,可一旦想到令我母后如此折腰的人是我,便又生出十分的恼怒来。”

    江雨眠:“……”

    “真是个颠公!”她一脸无语地摇晃着银薰球,把绕着两人飞舞的冰魄流萤收回了银薰球里。

    “还有一只。”月扶疏抬起手,把羽流萤附魂的那只冰魄流萤从江雨眠的头发里拿出来,放进了她的银薰里。

    冰魄流萤回到了巢穴,全部都安静下来了。

    突然间,一股奇妙的吸力忽然出现,似乎是她的身躯在召唤她的灵魂。

    羽流萤的魂魄被这股力量拉扯着,被迫离开了这只冰魄流萤的身体,再一次飘荡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中,一阵夜风吹来,转瞬之间,魂魄又顺着那股吸力回到自己的身躯。

    羽流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只滚烫的手掌正伸进她的裙子里作乱,即便意识还朦胧着,她的身子却下意识地在男人的手掌下不断轻颤。

    这一刻,羽流萤真得很想阉了这个龙族帝子。

    第156章 太岁4

    关键时刻被人打断, 还是在做这档子事上,羽流萤心中恼恨无比。

    她刚离魂,魂魄归体后身体发软,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推拒, 只能无力地伸出手, 微微簇着眉头, 按住了龙归云的手臂。

    她出了一身冷汗,全身上下又湿又凉,带着薄汗的微凉手掌覆盖在龙归云炽热滚烫的手臂上,如干渴已久的土地上突然降下甘霖来,顿时让龙归云十分受用。

    天青色的床褥上, 小宫女穿着一件白色绣紫丁香肚兜, 下半身穿着一条嘉陵水绿丝绸睡裙,柔软轻盈的丝绸裙子已经被他撩了上去,露出两条玉雪般的腿。

    她神色迷乱, 全身上下柔弱无骨, 玲珑小巧的脚掌微微蜷着, 泛着淡淡红色的膝盖并在一起,一只脚踏在被褥上, 用一只脚抵着龙归云的膝盖,把脚下的被褥蹬得一片凌乱。

    小宫女的身体格外柔弱, 也许是对这种事有些惧怕,稍稍亲近些,便会全身瘫软, 四肢无力,雪白的肌肤上还会浸出微凉的薄汗。

    他身形高大,天赋异禀, 也知北阙皇的男子的身躯和精力远胜常人,又因纯阳体质的原因,以致他精力旺盛,十分重欲,初尝禁果后,便十分贪恋这鱼水之欢。

    而小宫女的身形娇小纤弱,不会武功,又格外娇气一些,难免要吃些苦头,她又脸皮薄嫩,易羞易恼,多了几次后,对龙归云也就惧怕和抗拒起来。

    纵使龙归云极力克制隐忍,对她百般温存,她第二日也要在床榻上躺上一天才能缓过来。

    其实他与小宫女体质互补,做这种事对彼此都有好处,正应了阴阳调和之道。

    龙归云内功深厚,有他看护着,用内力护着小宫女的心脉,自然也不会让她出事。

    只是见她哭得可怜,听见她的婉转啼哭和伴着啜泣的求饶声时,心中也怜爱,也就只能克制些,每每都是提早收场,三番五次下来,龙归云总是有些不太尽兴。

    此刻还未开始,便见小宫女身上出了这么多汗,枕在脑后的一头黑发都微微被薄汗打湿,柔软的青丝粘在湿漉漉的肩膀和颈子上,更多了一丝不堪摧折的柔美风情。

    羽流萤又累又困,龙归云胸膛像一座滚烫的火山,修长而强健的四肢又宛如滚烫的锁链,牢牢地把她圈禁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肌肤相贴,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龙归云的心跳沉稳有力,胸膛上的龙纹刺青又冒出了一大片,看得羽流萤身体发软,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只好拿手推他胸膛。

    “不是刚要过么,怎么现在又想要了?”

    她声音低柔,又带着一丝刚醒来后的慵懒和沙哑,眼角处泛着淡淡的潮红,看上去迷迷糊糊的,龙归云的爱抚更加温柔了。

    “想着你身子弱,早晨没怎么要,只是亲了亲你,让你亲我,你又不肯。”

    古代人很浪荡,用词却又很含蓄,一个“亲”字便概括了所有突破羽流萤下限的事。

    羽流萤的脚趾又蜷缩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坑给自己埋进去。

    任务停滞不前,没有丝毫进展,她一直没找到那个袭击皇帝的诡术高手,也没找到长生殿派出的诡术师,在龙归云身上探查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除了知道羽落清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后,似乎也没什么太有用的消息,这消息对别人或许很有用,但是羽流萤从来不想长生,只会觉得有点鸡肋。

    如今江雨眠被带到金月皇宫,身边有两个九品天人,简直是插翅难逃,唯一能自救的法子似乎只有修炼诡术,让灵魂脱离身体,用另一种方式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然而诡术这种东西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吃,哪怕聪明绝顶,悟性超群也没用,这种天赋是一出生就配置好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办法依靠后天努力获得。

    而她自己的离魂之症也越来越严重了,再拿不到定魂针,当躯壳对灵魂失去引力的时候,她离开躯体的灵魂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再也不会飞回来。

    一桩桩的事情压在她心头,羽流萤心里沉甸甸的,还得打起精神应付身边这个欲壑难填的龙族帝子。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扭过头去。

    看小宫女别过头不看他,龙归云以为是他先前不同风月,在床笫之事上太过粗野,导致小宫女对床笫之事十分惧怕。

    于是便用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瓷白的脸颊,低声哄她:“还未将你如何,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龙归云也用剑,所以手掌十分粗糙,掌心全是厚厚的剑茧,羽流萤往后躲了一下,知道今夜自己是逃不过去了,索性抬手搂住了龙归的腰,把脸贴上了他的胸膛。

    龙归云握紧了小宫女满是冷汗的手,她的肌肤嫩滑如琼脂,又如玉般微凉,抚慰着他体内令令人焦躁不安的热火。

    他最喜欢这柔弱无骨又总泛着淡淡凉意的身子,总是喜欢像把玩玉器一样把玩着。

    “今夜就不让你睡了,明天你就在床榻上歇着,外面有嬷嬷守着,没人会进来。”

    他粗糙的掌心绕到小宫女的后背,解开了那条细细的肚兜带子。

    羽流萤心里叹气,慢慢放松了身体。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天亮。

    羽流萤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日上三竿,她睁开眼,枕头旁躺着一只皮毛油亮的三花猫,戴着白手套的两只爪子搭在天青色的枕头上,正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睡觉,就连蓬松的胡须都被压扁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时不时轻晃一下毛茸茸的尾巴尖儿。

    帐子里那股欢爱后的缠绵味道还没有散尽,羽流萤掀开被子低头往里面看了看。

    和往常一样,她的全身上下布满了各种刺眼的痕迹,身体也酸痛异常,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

    听着耳边三花猫细微的呼噜声,羽流萤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尾巴尖儿。

    三花猫没反应,依旧埋着脸呼呼大睡。

    羽流萤干脆伸手薅过猫头,把三花猫紧闭的眼睛扒开,金绿色交织的猫眼里并没有那层白色的薄膜。

    这只三花猫一直在装睡。

    羽流萤拽了一下彩狸的胡须,“干嘛装睡?”

    彩狸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羽流萤布满吻痕的手臂,三花猫又把眼睛闭上了。

    “非礼勿视。”彩狸嘟囔着,“而且我也没有在装睡,我只是在闭目养神,昨晚盘先生附魂在一只老鼠身上,去了神武殿后殿,见到了被养在后殿里的那条黑色巨蟒,流萤,你猜后来怎么着?”

    就像大多数人喜欢毛茸茸的漂亮猫咪一样,北阙皇室喜欢身形巨大的蟒蛇动物。

    所以圈养蟒蛇作为宠物,在北阙并不稀奇。

    羽流萤提起了精神,握住了三花猫的一只爪子,一边捏着彩狸的粉色肉垫,若有所思地分析着:“北阙皇室喜爱巨蟒,能被北阙皇帝圈养的蟒蛇,一定有特别之处,难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异常?”

    彩狸伸出长满倒刺的猫舌头,舔着白爪子:“我没发现什么,是盘先生,盘先生是天人境的诡术师,还是又两把刷子的,他见到那条巨蟒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一直说不上来,于是就变成老鼠悄悄去了好几次。”

    “他去了几次后还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于是尝试附魂在在那条巨蟒身上。”

    “这一尝试,就发现问题了。”

    羽流萤完全精神了,“发现了什么问题?”

    彩狸说道:“那条巨蟒里,住着一个人的灵魂。”

    第157章 太岁5

    “住着一个人的灵魂?”

    羽流萤那点困意瞬间消退了, 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打起精神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拢了拢前襟后,她扯掉被子, 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难不成是皇帝的灵魂附在了那条蟒蛇身上?”

    离魂症发作时, 附魂的动物有随机性, 但也有少部分人的灵魂会附在同一个动物身上,诡术师们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解释这一现象,一直把这个现象解释成缘分,来自现代社会的羽流萤则一直把这种现象称为路径依赖。

    就像她第一次附魂在伯劳鸟身上时遇到了江雨眠,此后许多次附魂时, 她都会附魂在江雨眠身边的小动物身上, 所以才知道江雨眠的那么多秘密。

    这也是诡术师们最可怕的一点,他们并不像普通的习武者那样拥有强健的躯体和旺盛的气血,很少参与江湖上的各类厮杀, 也不像其他习武者那样每日活在刀光剑影中。

    他们一直附魂在各种动物身上, 最擅长杀人于无形, 也最擅长借助各种动物的耳朵和眼睛探听到各种各样的秘密。

    他们天生体弱,神魂不稳, 孱弱的体质让他们无法长途跋涉,便热衷于借助动物的眼睛去看这大千世界的奇幻瑰丽。

    古老的宝藏, 神秘的遗迹,久远的传说,遗失的禁术, 这些埋藏在岁月里的秘密,都被诡术师们从厚重的尘埃里发掘出来,他们乐此不疲, 迷失在诡术带来的力量中,沉迷于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所以诡术师是拥有最多秘密的群体,他们用这些秘密换取财富,换取权利,换取一些更惊人的秘密。

    羽流萤知道很多秘密,但她从来不做这种交换。

    这世间最大的秘密——有关毒太岁的一切,长生梦的唯一希望,她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她见证了江雨眠是如何从一个贫农家的女儿成为了如今荣宠无双的小太岁,见证了这世间唯一一株的长生不老药是如何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宫中破土而出。

    她旁观着江雨眠的所有挣扎和痛苦,那种人在命运前的无力和悲哀,成了羽流萤眼前不断乱晃的影子,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不去看,这些影子又变成了一个个黑色音符,交织成一首让人流泪抑郁的乐曲,时刻萦绕在羽流萤的心头,让她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让她感觉自己无限渺小,恍若尘埃般无力。

    过早地知道这个全书中最大的秘密,导致羽流萤失去了探索其他秘密的激情。

    养父死后,将代表身份的玉牌交给她,她一直没有去玉牌会,后来养母想要夺她性命,她那时心灰意冷,离开羽朝来到西海魂族之后,只想一辈子做一个绣娘,远离书中的一切纷争,躲避原著中那可怕的命运。

    可是如今,羽流萤却自己踏入这些纷争里来,

    得了离魂症的北阙帝后、散发着淡淡腐烂味道的密室、关在神武殿后殿的黑色蟒蛇、长生殿安插在北阙的诡术师,这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团乱麻般,让人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彩狸和盘先生显然也和她一样。

    三花猫摇了摇脑袋:“除非皇帝的灵魂与那条黑色蟒蛇的身躯十分契合,产生了特别的缘分,否则离体的魂魄不可能总附身在同一个动物身上,这一点,就连我们诡术师离魂后也做不到。”

    她伸出山竹似的白爪子挠了挠脸,抖着长长的猫胡须说道:“这种情况虽然罕见极了,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自然有异于常人之处。”

    “盘先生精力如何,如果趁着皇帝清醒时再去探探呢?”羽流萤在被子里穿上了裙子,系上了腰带。

    她掀开被子下地,三花猫立刻用两只戴着白手套的山竹爪子捂住了粉色的小鼻子,“这味道也太呛猫了,你和那龙太子鬼混了多久,也不开窗散散。”

    羽流萤的脸又红了,彩狸喵喵呜呜地说道:“为了活命,把自己身子都搭进去了,若是完成了任务,也得想个稳妥的撤退法子,不让那龙太子发现端倪才好。”

    三花猫甩了甩尾巴:“其实若能瞒天过海,你一直待在龙太子身边,做他的女人也很不错,他日后登上帝位,就是皇帝了,你这么讨他欢心,就是当不了皇后,也能当个备受宠爱的贵妃,可比你在裁缝铺里当绣娘舒服多了。”

    “人还是要成家的,与其嫁个没权没势的男人,还不如嫁给龙太子享尽荣华富贵呢。”

    羽流萤抱起彩狸,伸手挠着它的下巴,“我也想着嫁人生子,以前我在羽朝的时候有个相好,本来想等他中了探花之后嫁给他,好安安静静地做个当家主母,谁知他母亲实在刁钻难缠,嫁进去之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后来家里的绣坊出事,我便弃了这个念头,如今再想起,还真是恍如隔梦。”

    “他母亲会武功吗?”

    羽流萤摇头:“不会。”

    “那又是怎么个刁钻难缠法?”

    “我还没嫁呢,就先给我立了一大堆规矩,嫁过去之后,天不亮就要起床去给她请安,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洗脚,若是我双亲不在,我家绣坊赚的银钱要给她管着,我最少得生四个孩子,最少得有两个男孩,若是生不出来,就得给她儿子纳妾,给他沈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彩狸听傻了。

    “普通人家的女孩要这么惨吗?”

    “过得也忒憋屈了!”

    羽流萤点头,叹了口气:“这还算好的,有些更没良心的婆婆,把儿媳磋磨死的都有,我小时候,隔壁街的媳妇儿怀了孩子,胎位不正生不出来,接生的人问保大保小,那婆婆说保小,就把那媳妇儿放在牛背上颠了一夜,血流了一地,孩子生出来后,那媳妇儿也死了,也就十九岁。”

    “普通人家尚且这样,更何况是皇宫呢,我以后嫁人,得选个好人家,要那种温柔守礼的谦谦君子。”

    三花猫微微悻悻说道,“还是我们江湖儿女好,敢爱敢恨,恩仇分明,谁若敬我,我便敬他三分,谁敢让我给他洗脚,我就附魂在猛兽身上,把他两只脚都给咬下来,我若怀孕产子,谁敢说保小,我就附魂在毒蝎子身上,咬得他全身溃烂,流脓而死!”

    羽流萤说道:“我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平日里我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身旁也有丫鬟伺候,我要嫁到他家去,去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况且那时我双亲在世,她就打起吃绝户的主意,这样的人家,儿子再好,我也不嫁。”

    彩狸一脸不屑:“杀了她不就好了,随便附魂在一条毒蛇身上把她咬死,除掉这坏心眼的老婆娘,天灾人祸,蛇虫鼠害的,谁也不会想到你身上。”

    “结婚就像谈生意,谈不拢就算了,再换别人谈就是,干嘛要打打杀杀的。”羽流萤拽了拽三花猫的胡子,把它抱到桌子上,打开了桌子上的食盒。

    食盒里放着一些粥饼糕点,温度正好。

    粥是鱼片皮蛋香菜粥,饼是葱花牛肉饼,切成了三角形的小块,放在长条形状的碧青色瓷盘里,糕点是豌豆黄和紫米糕,还有一小碟饭后解腻的山楂膏。

    彩狸看了一眼,吐槽起来:“你最爱吃的紫米糕怎么只有两块!”

    羽流萤说道:“虽然只有两块,但个头大了一圈。”

    三花猫抖了抖胡须,低头喝粥,羽流萤一边喝粥,一边吃了块葱花牛肉饼,对彩狸说道:“如果这黑色蟒蛇里的灵魂是皇帝的,那皇帝清醒时,灵魂就会回到他的身体上,那时盘先生就能附魂成功了。”

    “那如果皇帝清醒时,盘先生依旧没有附魂成功呢?”

    羽流萤说道:“那就说明蟒蛇里的灵魂另有其人,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也许这条蟒蛇是我们的一个突破口。”

    吃完了葱花饼,羽流萤拿了一块紫米糕,皇宫的点心向来精致小巧,她这盘紫米糕却比平常的大了整整一圈。

    她随意看了一眼,以为是御膳房里的人太敷衍,也没太注意,一边思索问题,一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却差点被硌掉一颗牙。

    她痛呼一声,眼泪都冒了出来,用舌尖舔着发酸发疼的牙龈。

    彩狸顿时警觉地瞪圆了眼睛,尾巴炸了起来:“糕点有毒?”

    羽流萤摇头,把手里的紫米糕掰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紫米糕里露了出来。

    三花猫伸出爪子,猛地一扒拉,紫米糕的表皮全都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娃娃。

    彩狸傻眼了。

    她看向盘子,用爪子掰开一块紫米糕,里面果然又藏着一个东西。

    “居然又是一个金娃娃!”

    羽流萤那个金娃娃是女孩子,梳着双髻,穿着宫女衣裙。

    彩狸扒出来的金娃娃是个男孩子,穿着男子服饰,面色严肃,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金绿色交织的猫眼疑惑地看向羽流萤,“好端端的,他往你点心里藏金娃娃干什么?”

    羽流萤拿起金娃娃,擦了擦上面的点心碎屑,脸上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我朝他要的。”

    三花猫看了看她:“你现在很开心,是不是对他动心了,你们这些年轻小女孩,总是会被男人的这些伎俩骗到。”

    羽流萤把两个金娃娃捧在手里掂了掂,那踏实的重量,顿时让她眉眼舒展。

    “我不在意他骗不骗我,我只在乎这金子到底有多少克。”

    她拍拍彩狸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彩狸,格局放大一点,不要总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啊。”

    第158章 太岁6

    三花猫有些郁闷, “我格局怎么不大了,还不是担心你年纪小,容易被这些小伎俩骗到,你们年纪小的女娃娃, 最容易陷在这些小情小爱中, 男人稍稍用些手段, 就能把你们哄得心花怒放。”

    羽流萤笑眯眯地捧着金娃娃看来看去:“我年纪不小了,和那些真正年轻的女娃娃不一样,我已经没有一颗敢爱敢恨的心了,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你才多少岁,还不到双十年纪呢, 就说自己年纪不小了, 让我这种半老徐娘情何以堪?”三花猫似乎想翻白眼,但由于猫科动物和人类的眼珠构造不同,导致这个白眼并没有翻成功。

    羽流萤是胎穿, 穿越前的年纪和穿越后的年纪加在一起, 其实真的不年轻了, 其实她这种性格倒也与年龄没什么太大关系,原生家庭匮乏的物质条件导致她对物质的极度渴望, 而她过于理性的大脑,也导致她很难爱生爱死。

    她笑了笑, 摸了摸三花猫的脑袋,“你知道我妈妈说过我什么吗?”

    三花猫好奇地问道:“她说什么?”

    “我妈妈说我长了一颗男人的脑袋和一颗男人的心,我妈妈她文化不高, 总觉得男孩比女孩好,我小时候学习成绩一直拔尖,周围的亲戚都说女孩学习没后劲儿, 上了初中就不行了,结果我初中的时候学习还是拔尖,他们又说女孩子没后劲儿,上了高中就不行了,结果我高中的时候学习还是拔尖儿,后来考进了一个特别好的学校。”

    三花猫抓了抓脑袋:“初中又是什么,高中又是什么,大学又是什么,只听说过科考,没听过高考。”

    “相当于一种修行境界,初中比小学强,高中比初中强,大学又比高中强。”羽流萤给她解释,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

    三花猫数了数,说道:“那你一共读了多少年的书啊?”

    羽流萤算了算:“得读个十几年吧。”

    一种敬畏之心油然生起,三花猫悻悻说道:“学诡术都够费脑袋了,你还能读个十几年的书,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三花猫是在一天中午偷偷溜进羽流萤开的裁缝铺里的,那天羽流萤在做糖醋排骨,那味道实在太香,生啃了好几天老鼠的三花猫实在馋的受不了,就偷偷溜进了厨房,趁着羽流萤出去洗菜的时候,把放在灶台上的一盘糖醋排骨啃了个精光。

    她吃完最后一块排骨,正舔着爪子准备溜走的时候,洗完菜的羽流萤正好开门进来。

    三花猫金绿色交织的猫眼里,那一抹人性化的情绪实在太明显,羽流萤在诡术一道上又有着罕见的天赋和异常敏锐的直觉,立刻发觉这只三花猫的身体里承载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拆穿三花猫,就侧过身站在门边,等着这只三花猫跑出去。

    晚上羽流萤又做了一盘糖醋排骨,还煮了一锅格外鲜美的鱼汤,那香味飘出很远,又把三花猫勾引过来,于是又趁着羽流萤不注意,偷偷把一整盘糖醋排骨吃掉了。

    羽流萤做了两顿糖醋排骨,自己却一口都没有吃到,心里也有点无奈,三花猫已经从厨房里窜了出去,跳到了院子里的围墙上。

    看着坐在围墙上的三花猫,羽流萤仍旧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第二天做完饭菜,直接坐在灶台边吃完了。

    吃完饭后正要收拾碗筷,就见一只雪白的猫爪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挤了进来,嘴里叼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它从窗子跳到灶台上,把那条鲤鱼扔进了灶台上用来洗菜的木盆里,随后朝着羽流萤甩甩尾巴,朝着她叫了一声。

    就是这一举动,让羽流萤认为三花猫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便拿了个小碗,把盘子里的糖醋排骨拨出来一小半,放在灶台另一边。

    晚上她又把那条大鲤鱼炖了,三花猫又竖着那条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跑来蹭饭。

    一来二去,两人便相识了,羽流萤这才知道三花猫和那只中华攀雀一样,也是遭到长生殿暗杀的诡术师,离体的灵魂跑到了西海魂族,附魂在这只三花猫身上。

    有些时候,精通某一类技艺的人会潜意识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圈子,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所以三花猫第一眼看到这个开着裁缝铺的姑娘,就觉得她与众不同。

    羽流萤想起两人相识的事情,也不由得莞尔一笑,摸了摸三花猫毛茸茸的脑壳,打趣道:“哪个诡术师不是学富五车,你这样夸我,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一人一猫聊了会天,三花猫喝完鱼片粥,又从窗子跳了下去,羽流萤吃完饭,把屋子里的猫毛收拾干净,开着窗子将三花猫的气味散掉,又在小卧房里点燃了熏香。

    做完这一切,她又穿上了一身丁香色的宫女衣裙,去洗梅阁的藏书室里整理书籍。

    这个工作并不繁重,每天只需要拿个鸡毛掸子,扫扫书架上落下的灰尘,这里的书架都很高大,比较高的地方要踩着凳子上去。

    自从她和那个姓秋的嬷嬷被龙归云安排在梅坞常住后,羽流萤的日子就变得清闲了许多,做完平日的活儿,其余时间都可自由安排。

    不过羽流萤并不敢到处乱走,那个姓秋的嬷嬷是龙归云的人,只是在龙归云的吩咐下,装作一个平常的嬷嬷与她住在梅坞罢了。

    明面上是与她一起在梅坞常住看管书籍,实则起着一个监视的作用,而羽流萤的日常起居也都是这位嬷嬷在暗中安排。

    她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完藏书室里的架子,同这位秋嬷嬷说了几句话,又去又去外面的树荫里慢走了一个小时活动身体,维持基本的身体健康,随后又来到阳光下晒了半个小时的太阳提升气血。

    与龙归云有了鱼水之欢后,羽流萤能感到自己的体质有了轻微的提升,身体状态比以前好了一些,不像从前那般,经常感到身体发冷。

    羽流萤这些日子并没有吃避子药,朝龙归云要,龙归云也不给,说什么如果有了孩子,自然有办法将她弄出宫去,是药三分毒,何必喝那些药伤了身体。

    而且鱼水之欢后,她总是累晕过去,龙归云虽然会给她擦洗身体,却从不清理清理她身体内部的东西,虽然知道自己的体质极难有孕,羽流萤却还是有些忧心。

    她慢吞吞地回到了小卧房里,坐在桌旁绣着花,绣着绣着,又忍不住想起那条黑色蟒蛇的事。

    盘先生是非常罕见的天人境诡术师,到了天人境,拥有的手段和能力都是她们这种没有步入天人境的诡术师无法想象的。

    大概明日,盘先生就会传消息过来。

    眼下还有一件事,羽落清有资质成为毒太岁这个秘密,是一定要和商枝她们说一声的,这也许关乎着她们这些镶边女配接下来的命运走向。

    羽流萤把手里的绣撑子放在桌上,躺在床榻上午睡。

    艳鬼喜欢在中午闭关修炼,一闭关就是两三个小时,这个时候身边不用商枝伺候,商枝也经常在这个时候回到自己的宫殿里睡午觉,省得晚上犯困。

    临走时,商枝在宫殿里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灰色鹦鹉,样子有些像非洲灰鹦鹉,但是身形要比非洲灰鹦鹉小巧很多,羽毛要比非洲灰鹦鹉更漂亮一些,这只鹦鹉是专门给羽流萤附魂用的,用来传递消息。

    一旦有了定位,不是在离魂之症状发作的情况下,诡术师们主动离开身体的魂魄便可以循着一些特殊的标记,附在想要附魂的动物身上。

    羽流萤拉好床帐,闭上眼睛,呼吸放缓,意念一动,顷刻之间,她的魂魄便离开了身体,如一只无形的鸟儿般飞向云雾之中。

    *

    一盏茶的时间后,西海魂族皇太女居住的出云殿里,一只趴在笼子里小憩的灰色鹦鹉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种灰鹦鹉智商极高,说话能力最强,平时眼眸中就很有灵性,如今被附魂,眼眸之中灵性大增,双眸异常明亮,顿时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灰鹦鹉打开鸟笼,轻车熟路地飞到了商枝平时休憩的卧室,卧室的窗子开着,灰鹦鹉扇动翅膀飞了进去。

    商枝的卧室比较简单,她精通风水,喜欢住小卧室,说是卧室小更能聚气藏神,睡得也就更安稳。

    她们现代人布置卧室的习惯都差不多,以实用舒适为主,商枝的卧室里有一张一米宽的床榻,靠窗的地方有张书桌,桌上有个九宫格的木质果盘,里面放着各类坚果,还有一些用油纸包着的糖块。

    月白色的帐子里,商枝正躺在床上睡觉,她穿着一身料子极好的大红衣袍,额头上戴着一个白玉环抹额,一头漆黑的长发散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躺在床上侧睡。

    这些年在墓穴中行走的经历,让她的警觉性极高,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睁开眼睛。

    羽流萤自以为无声无息,刚刚飞进屋子,还没靠近床帐子呢,午睡的商枝却立马睁开了眼睛,她眼神锐利森冷,如一支射出去利箭般从床上飞身而起。

    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羽流萤眼前一花。

    下一秒,她就被商枝捏住了鸟脖子。

    第159章 太岁7

    商枝的手指格外有力, 这一掐,差点要了羽流萤的鸟命,几乎把灰鹦鹉的鸟脖子给掐断,连声救命都喊不出来。

    灰鹦鹉扑棱着翅膀, 用尽身上的全部力气, 伸出鸟爪子拼命地蹬着商枝的手。

    商枝一看是家里养的灰鹦鹉, 锐利森冷的眼神顿时消失,又露出那种清澈中带着一点愚蠢的目光,她赶紧松开了掐着鸟脖子的手指,还顺便揉了揉灰鹦鹉的鸟脖子。

    有时候,羽流萤真觉得商枝是一个非常分裂的人。

    她明明是个非常危险的鬼道修士, 平常却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 人畜无害的感觉。

    羽流萤被她这一下掐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商枝还拎着她的翅膀瞅来瞅去,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这鹦鹉怎么飞到这儿了, 冷不丁吓我一跳, 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呢。”

    她摸了摸灰鹦鹉的脑袋, 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扒了一个松子喂鹦鹉,羽流萤简直要被她气个半死, 狠狠瞪了她一眼后,把鸟头一撇, 飞到桌子上喝了口茶水润润发疼的喉咙。

    “我的天,这鸟刚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商枝一脸惊讶,把脑袋凑了过去, 眨巴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弯腰看着站在桌子上低头喝水的灰鹦鹉。

    羽流萤喝了几口凉掉的茶水,发疼的嗓子总算好了一点, 眼看商枝的脸越凑越近,她忍不住伸出翅膀蘸了些茶水,随后猛地抖动翅膀,甩了商枝一脸水珠。

    商枝抹了把脸,眼神中那种清澈的愚蠢慢慢消退,露出异常惊喜的眼神。

    “流萤!”

    灰鹦鹉说话了:“是我。”

    这只灰鹦鹉的嗓音比较好听,听上去有点像年幼顽皮的男孩子,语调还有那么一点怪异。

    商枝还是第一次和附魂在动物身上的羽流萤说话,顿时大感稀奇,围着灰鹦鹉看个不停,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捧起了灰鹦鹉。

    “真难得,自从你去北阙,这还是你第一次附魂在这只鹦鹉身上给我传信,一直以来我都是从鬼王那里得到你的消息,天天为你担惊受怕,生怕你出什么事。”

    羽流萤说道:“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命运走向,所以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

    “这么严肃的吗?”商枝嘴上虽然还在逗趣,脸色也开始有些严肃起来,她关严了窗子,捧着灰鹦鹉走到床榻里坐下,又把床帐子拉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确保她们的对话不会被人偷听后,商枝非常小声地说道:“出什么大事了吗,让你这个看过原著的人这么紧张。”

    灰鹦鹉说道:“因为这个秘密,原著里是一点都没提到过的,我也是从北阙皇帝那里知道的这个秘密,羽落清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北阙这对父子已经派了探子来到三危山,专门探查羽落清的的下落。”

    商枝这下可是切切实实地吃了一惊,“什么,羽落清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

    灰鹦鹉点头,商枝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想起了碧海潮生的江雨眠。

    江雨眠是世间唯一的毒太岁,如今羽落清这个原文女主又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她的心重重一跳,说道:“难道艳鬼让我们去碧海潮生抓羽落清回来,是因为他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他也想得到毒太岁,好让自己长生不死?”

    羽流萤说道:“很有可能是这样,除了这个,我想不到羽落清身上还有什么能吸引艳鬼的地方。”

    商枝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趴在床上说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全身发冷,心里也凉飕飕的。”

    这些书中的大人物们都想要长生不死,相比其他人,艳鬼的执念并没有那么深,也并不那么执着于长生,但如果有长生不死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就好比煮熟的鸭子自动飞到他的餐桌上,他也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羽流萤说道:“以前看书只图个乐子,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再一细想,现在真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那么多男主都围绕在女主身边,难道就是因为女主有着非凡美丽的容貌吗?”

    商枝说道:“对于他们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而言,性资源多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现在看来,原著中的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女主,必定有所图谋,而所谓的和其他人共享女主,也许是因为谁也无法独占,所以才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

    羽流萤抖了一下翅膀,“原著中的内容不可尽信,我现在已经把原著当成一本同人文来看待了,而且这个消息你也要尽早告诉阿雪,未来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情,也让她早有准备。”

    闻人听雪回到羽朝后,她们有好久没见了,古代没有互联网,通信十分不方便,商枝又不精通诡术,没有办法像羽流萤这样附魂动物身上传递信息。

    飞鸽传书容易中途被人截获,为了保险起见,她得亲自告诉闻人听雪。

    羽流萤又说道:“还有江雨眠那边,我觉得这个秘密也必须要告诉她。”

    说起江雨眠,商枝若有所思,捏住被子一角把两人蒙住,缩在被窝里皱着眉头说道:“流萤,你不觉得很巧合么,江雨眠已经是毒太岁了,而羽落清也有成为毒太岁的资质,她们身上这种共性,令我觉得不是单纯的巧合可以解释的。”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在原著中,月扶疏对待羽落清也格外不同,这就说明他绝对知道羽落清有成为毒太岁的可能,但是在江雨眠穿越后,他并没有选择羽落清,而是选择了江雨眠。”羽流萤怕在商枝的枕头上,低垂着鸟头整理脉络。

    商枝慢慢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地屈起手指摩挲着下巴,“那月扶疏可能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秘密了,有了真正的毒太岁,自然就对羽落清不感兴趣了。”

    “可是这种长生不老药,也不会有人嫌多吧,他为什么不把羽落清也变成毒太岁呢?”

    作为一个见证了毒太岁是如何诞生的人,羽流萤对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楚,对商枝说道:“即使是碧海潮生的广寒医仙,所拥有的资源也只能培养一个毒太岁,全部的资源都朝着江雨眠一个人倾斜,羽落清自然就被他放弃了。”

    听完之后,商枝忍不住骂了一声:“艹,可真是女主命啊。”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穿成镶边女配的外来者,她一开始对原著女主并没有什么恶感的,即使是被羽落清的手下逼着下了西海海底墓,她也并没有迁怒在这个女主身上。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才让商枝对她厌恶起来,而如今知道这件事,她更加为江雨眠感到心痛。

    灰鹦鹉发出一声长叹:“我刚知道的时候,心情也和你现在一样,虽然知道江雨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肯定会难过,可我还是觉得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商枝缓了缓心情,摸着灰鹦鹉的脑袋:“江雨眠现在在金月皇宫里,有广寒医仙和一堆天人境高手日夜盯着,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她身边并不容易,得仔细想个法子才行。”

    商枝这个人平时看着很不着调,其实办起事来特别让人放心,羽流萤点点头:“我得回北阙了,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我会附魂在这只鹦鹉身上联系你。”

    听到羽流萤要离开,商枝只好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灰鹦鹉的鸟爪子,殷切嘱咐她:“尽力就好,不要强求,以自身安危为重。”

    灰鹦鹉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后,灰鹦鹉的眼睛又睁开了,眼中那一抹极为人性化的情绪和灵性悉数消失,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灰鹦鹉。

    商枝有些失落,这些日子相识的好友都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在三危山里难免寂寥,无聊时只能去田家村找田老头喝酒。

    商枝一身阴森森的鬼气,一些寻常的小动物很不愿意靠近她,灰鹦鹉虽然不怕她,但也不愿意与她多亲近,看了她一眼后,又扬起翅膀飞走了,继续回到鸟笼里呆着。

    午休时间已过,商枝下了床榻。

    她把脑袋探出窗子,看了一眼放在窗外的日晷,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艳鬼的午休差不多要结束了,她得赶紧去紫霄殿侍奉,于是整理好衣衫,扎好头发,又带好野猪脸面具,用轻功飞出了出云殿。

    到了紫霄殿,却没看见艳鬼人影,商枝正好奇着,在紫霄殿门口守卫的红甲鬼将符臣说道:“鬼王大人去了秋华池,正在沐浴呢。”

    商枝听了,不禁一乐,叉着腰站在他身边:“那正好,我又可以偷一会儿清闲。”

    红甲覆面的符臣瞥了她一眼,“想什么美事呢,大王早就交代了,若你来紫霄殿,就让你去秋华池侍奉。”

    一听这话,商枝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啊,我只是个捧烟斗的小鬼,怎么还要侍奉大王洗澡呢!”

    符臣说道:“必定是大王有要紧事交代,所以才吩咐你去,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速速去秋华池侍奉。”

    商枝虽然总是女扮男装,其他人也一直把她当成男的,混江湖的时候,她也没少看见男人撒尿,甚至还有人非要和她比谁尿得更远。

    平时商枝也不当回事儿,但到底男女有别,虽然她也挺想看艳鬼洗澡,但是万一艳鬼让她给他搓背,那时她又要如何应对?

    但艳鬼吩咐,她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秋华池走去。

    第160章 太岁8

    到了秋华池, 还未走进去,在两旁侍候的侍女便拿了一双木屐让商枝换上。

    商枝脱下靴子,穿上木屐,走了两步适应了一会后, 这才踩着白玉砌成的台阶走进了秋华池。

    秋华池是一处天然温泉, 这里红纱轻扬, 水气氤氲,飘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闻着令人十分心醉,商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陶醉神色。

    没穿越前也是个酷爱泡澡的人, 不敢想象秋华池里面泡澡的人如果是她, 她将会变成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阳光小女孩。

    想当年,商枝和闻人听雪也是温泉酒店的常客,她们俩出去旅游的时候没少住带温泉的酒店, 玩闹一天后, 晚上在温泉池里泡一泡, 喝上一杯红酒,吃两块精致的无糖小点心, 一天的饥饿和疲惫就这么消除了。

    就算没有温泉,她们两个也要住一个外面带游泳池的套房, 就算不游泳,也高低得拍两张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

    那时的她们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啊,从穿越之后, 一个个都活得灰头土脸的,闻人听雪好歹还能穿着白衣在漫天梨花中练剑,不像商枝, 日常都是在地底下摸爬滚打,天天土里来泥里去,不是在挖坑,就是在挖坑的路上,随便一抖,身上就能落下两斤灰。

    如今看见艳鬼如此奢侈,仿佛一口气吃下了十万个酸柠檬,脸上和心里都酸溜溜的。

    白玉砌成的栏杆和台阶上覆盖了一层潮湿的水汽,木屐走上去十分滑,稍有不慎就会出丑,好在商枝轻功不错,如履平地般走到了温泉池边。

    温泉池是一个圆形的大池子,四周垂落着如烟似雾的红色轻纱,艳鬼正斜倚着池边吸着魂香,一只手臂撑在池边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红玉髓烟斗,吐出的香雾与弥漫的水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摄人心魄的潮湿香气。

    他拿着红玉髓烟斗的那只手还在往下滴落着水珠,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雪白的脊背上,露出雪白的肩头。

    不过商枝是不敢抬头看的,老老实实地低垂着脑袋走了过去,隔着薄如蝉翼的红色轻纱幔,商枝在距离池边一米半左右的距离跪下了。

    “小的参见大王。”

    正在泡澡的艳鬼微微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先是微张着殷红的嘴唇,吐出一口袅袅香雾,才语调慵懒地说道:“跪近点。”

    于是商枝膝行几步,跪在了距离池边一米的距离。

    艳鬼瞅了她一眼,说道:“再近点。”

    于是商枝又往前膝行几步。

    艳鬼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转了一下手中的红玉髓烟斗。

    下一瞬间,似乎有无数条无形的丝线扯住了商枝的四肢,硬生生地将她往前拖行了一段距离,直到她野猪脸面具上的獠牙蹭到了轻轻摇曳的红色轻纱幔,那些无形的丝线这才松开。

    此刻,隔着一道薄薄的红色轻纱,艳鬼那散发着奇特幽香的身躯近在咫尺,商枝只需要微微一低头,大好春光,一览无余。

    也不知为什么,小红那张脸突然从商枝脑子里冒了出来,一想起小红,想起小红在床榻上的浪荡风情,商枝忍不住嗓子发干,身上好像冒火了似的,噌的一下就热了起来。

    自从上一次在出云殿亲热之后,小红已经许久不来找她了。

    这种事情不做还好,一到尝到甜头,隔三差五就会想起来,好像变成了一个色中恶鬼似的。

    她抓了一下喉咙,压下心中那股叫嚣沸腾的感觉,跪在池子边,老老实实的低着脑袋,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大王让小的来秋华池,有什么吩咐?”

    艳鬼拿着红玉髓烟斗指了指池边,“本王喜欢鲜花沐浴,这里正缺个撒花的,就叫你来了。”

    池边放着一个精巧的竹编篮子,里面盛着一篮子的玫瑰花瓣,商枝闻到的那股淡淡花香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商枝掀开红纱幔,拿过篮子,从里面抓了一把玫瑰花瓣,用做饭撒盐时的朴素而谨慎的手法,往艳鬼肩头撒了些玫瑰花瓣。

    花瓣从他雪白的肩头慢慢滑落,还有几瓣玫瑰花瓣黏在了他湿漉漉的肌肤上,也许是因为温泉水热,艳鬼的胸前两点也如玫瑰花瓣一般艳红,十分香艳旖旎。

    想起墓穴中的经历,商枝连忙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她将一篮子花瓣都撒进了池子里,把空篮子放在池边后,一只小红鸟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正好落在篮子的手柄上。

    商枝认了出来,这正是那天与艳鬼下棋的小红鸟。

    那小红鸟歪着脑袋看着商枝,商枝看到这小红鸟的眼睛,就知道这只鸟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人的灵魂。

    这小红鸟与艳鬼相识,商枝自然不敢造次,依旧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

    这小红鸟又飞到池子边,对着艳鬼啾啾啾地叫了好一会儿,艳鬼朝着这只小红鸟点了点头,这只鸟又扭头看了商枝一眼,这才振翅飞走。

    倚在池边的艳鬼转头看她,对商枝说道:“最近你这野猪脸清闲的很,也该去外面走走了。”

    商枝一听,立马就知道艳鬼有事交给她办,立刻说道:“大王说的是,小的恭候大王吩咐。”

    艳鬼说道:“长生殿大肆暗杀诡术师,却把脏水泼到了本王身上,诡术修行艰难,诡术师人数十分稀少,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本王求贤若渴,你去羽朝跑一趟,带些像样的人回来。”

    羽朝是诡术师最多的王朝,这一点商枝是知道的,长生殿暗杀诡术师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因为艳鬼曾经也是长生殿的人,所以长生殿和三危山的一些功法路数十分相似,长生殿就试图把这顶黑锅扣在艳鬼身上,以至于诡术师人人自危,对两边都十分提防。

    商枝说道:“可是小的不懂诡术,如何辨别诡术师?”

    艳鬼说道:“你修鬼道,自然懂些诡术,就算你不精通,本王也会派人相助。”

    他缓缓吐出一口香雾,继续说道:“此番派你去羽朝,是因为你与烟都的闻人听雪交情匪浅,她因肉灵芝之事,对长生殿恨意颇深,知你来意,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有烟都之人鼎力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艳鬼曾救了闻人听雪一命,这个人情,闻人听雪是一定要还的。

    商枝点头,恭敬说道:“不知道大王准备派谁与小的一同前往羽朝?”

    话音刚落,那只刚飞走的小红鸟突然又盘旋着飞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个红果子,落在商枝的肩膀上。

    于是商枝知道了,和她一起去羽朝的是这只小红鸟。

    她不禁有些忧心,“大王,小的不通鸟语啊。”

    艳鬼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她的野猪脸面具上,说道:“你不懂鸟语,鸟儿却懂人语,哪怕你是只野猪,胡乱吭哧几下,他也能听懂你的猪叫声。”

    连猪叫都懂?

    怪不得羽流萤说每个诡术师都是兽语专家。

    难道羽流萤和这只小红鸟也曾附魂在猪身上?

    小红鸟趴在她肩膀上啄着果子,商枝一脸悻悻,跪地说道:“大王放心,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大王。”

    艳鬼吸了口红玉髓烟斗,对商枝说道:“顺道再查查长生殿为何暗杀诡术师,本王总觉此事并不简单。”

    商枝立刻说道:“是,大王若无其他吩咐,小的这便告退,即刻前往羽朝。”

    艳鬼轻轻颔首,商枝起身退下。

    转身走了两步,一片玫瑰花瓣突然朝着商枝慢悠悠地落下,商枝的下意识伸手借住。

    花瓣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体温,和一缕淡淡的魂香香气。

    商枝瞳孔一震,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小红的脸,手也无意识地握紧,把那片玫瑰花瓣攥进了手心里。

    离开了秋华池,商枝去花袭影那拿了些盘缠,随后便带着那只小红鸟,骑着一匹黑马,当晚就启程前往羽朝。

    *

    北阙皇宫,梅坞洗梅阁,三花猫轻车熟路地跳进窗子,对正在绣花的羽流萤说道:“盘先生让我告诉你,那条蟒蛇里的魂魄不是北阙皇帝的。”

    羽流萤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不是北阙皇帝,那就是其他的诡术师了,诡术师精通兽语,盘先生没问出什么消息吗?”

    三花猫说道:“没有,附魂在蟒蛇身上的诡术师似乎遭受了重创,有些神志不清,暂时没有办法与盘先生交流。”

    “神志不清,遭到重创,怎么会这样?”

    三花猫说道:“有人用一种十分阴毒的阵法,强行将那个诡术师的灵魂钉在了蟒蛇的身体里,时间越久,神魂的力量就越弱,会慢慢失去人的意识,变成一条真正的蟒蛇。”

    羽流萤十分疑惑,“真奇怪,既然用阵法定住了蟒蛇里的魂魄,就说明北阙皇帝也知道这是一条被诡术师附魂的蟒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将这条蟒蛇养在后殿呢?”

    她住着下巴,低喃着说道:“难道是他想从这条蟒蛇身上获取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