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两个幼稚鬼……
直到周一早上, 方枳夏跟祁奕还是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从同一栋楼出发，去家门口的车站坐同一趟校车上学，一个站在最后排, 一个站在前排。
方枳夏昨晚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蒋月娥私下问她到底因为什么打架, 她确实是不好意思把实情说出来。
她怎么能说是因为祁奕语文默写错了一个字被她嘲笑了一天然后他恼羞成怒扔过来一件衣服呼她脸上还害她摔倒磕在柜子角上呢？
就这个原因, 随便谁听了都得笑他们幼稚。
方枳夏好像也不可能跟其他任何人闹出这么幼稚的矛盾。
实在是因为她跟祁奕太熟，认识十多年, 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很多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还维持着小朋友童年期间的状态。
有时候吵架之后关系要僵好几天，直到有个人先低头，或者有个人忘了他们正在吵架这件事。
但这次方枳夏不想先低头。
再怎么说, 都是祁奕先动手的，而且在那之前，她都好脾气地答应过他不再提琵琶行了。
周一早读课前, 祁奕破天荒也没趴在桌上补觉了，提前十分钟就坐到讲台的椅子上，拿着语文书一副认真背诵课文的样子。
只是, 他时不时会掀起眼皮, 似乎是在看教室后面墙上的挂钟, 再环视一周看看班里还有哪些同学没到。
而他的最后一眼，总是会恰好落在他自己的座位附近。
方枳夏全程头都没抬一次，也在专心看语文书。
今早的第一节课又有默写, 有错字还是要罚抄，她可不能步某些人的后尘。
这天, 林言心头一回踩着早读铃声进来。
急匆匆跑到位置上，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从书包里掏要交的作业。
方枳夏偏头, 就发现她眼睛肿了，整个人情绪好像也很低落。
林言心是双眼皮，眼睛很大，像小鹿一样，所以肿起来也特别明显，眼眶一圈红得发紫，双眼皮都肿成完全的单眼皮了。
方枳夏轻戳戳她胳膊，轻声问：“你怎么了啊？”
她这一问，林言心转过头跟她对视两秒，鼻尖发红，差点又要哭的样子。
“跟我爸妈吵架了，昨天吵了一天，今早他们还在说我。”
“啊…”方枳夏小心翼翼道：“因为什么呀？”
林言心重重咬了下嘴唇，克制住情绪，声音仍然有点发哽，“因为周六晚上被我妈发现我躲在被子里熬夜看动漫。”
方枳夏：“他们不让你熬夜吗，还是不让你看动漫？”
林言心摇摇头：“都不让。手机平时也不让我用，我从他们卧室偷偷拿过来的，本来准备周天他们出门的时候再放回去，没想到被发现了。”
“我妈气得周六晚上直接把我手机砸了…”
“啊…”
方枳夏眉毛抽了抽。早知道林言心父母管她很紧，没想到脾气还这么暴。
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啊，以后你小心点，周末我把平板借你看，或者周天白天他们不在家的时候看纸质版的漫画书。再要不你就跟他们说来我家学习，来我家看。平时上六天学就够累的了，每周就一天单休，还有家庭作业，本来剩下也没多少自己的时间，怎么还不能看看动漫休息放松一下呢。”
她之前听林言心说过，学校领导的工作并不轻松，比如她父母就很忙，压力也大，周天也要出去开会或者加班。
林言心鼻子更红了，把语文书立起来，挡住下半张脸，“不行。开学前我爸妈就把我房间里所有漫画书都收走了，说高中毕业再还我，他们也不会周天去别的同学家自习的，而且出门前，他们会把我书桌上的摄像头打开，有事没事就看我一下。”
方枳夏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你书桌上还有摄像头？”
林言心点点头：“他们怕我一个人在家偷懒不学习。”
“……”
方枳夏都想说，怎么能看小孩跟看犯人一样，也太没有隐私了。
但担心林言心听了更难受，她只轻叹了一声气，柔声道：“唉，再坚持三年，等上大学就自由了。”
林言心小声：“还不一定能自由呢。”
“算了，先背书吧，中午吃饭的时候 再说。”
方枳夏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讲台上，祁奕皱眉看着方枳夏明目张胆跟同桌说了半天的小话，好几次想过去提醒，履行他身为早读委员的职责，但最后都作罢。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神贯注’在今天要默写的古诗上-
午休时，方枳夏拉着林言心去食堂吃饭。
从开学到现在，基本她们都是和祁奕、王泽、吴柏豪五个人一起吃的，今天只有她们两个。
到了食堂之后，祁奕他们也没主动过来找过来。
没有男生打扰，她们两个女生也更方便聊心里话。
方枳夏得知，林言心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培训机构的老师也说她很有天赋，推荐她去考美院。
林言心自己当然也特别想去，但她父母不让，还说学美术、走艺考都是成绩差的学生迫不得已才会选择的，学出来也没什么出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毕业去中小学当个美术老师。
他们想让她读医学或者计算机，大学读完本科就继续考研，考完研继续考博，读完博能找个稳定、社会地位高的工作。
方枳夏问：“你现在还是想读美院吗？”
林言心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想。但现在我爸妈更不可能同意了，我中考能排市里前几，是他们当时往家里请了好几个名师家教辅导出来的。”
“我有时候都在想，要不就假装自己学不动，故意考差给他们看。但我又不敢…”
方枳夏叹气：“是啊，说不定要让你补更多的课，或者盯你学习盯得更紧。”
林言心咬了下唇，小声说：“其实他们根本不关心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会把他们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就算我跟他们讲，他们也会说是我现在年纪小、不成熟、想当然、异想天开、没吃过社会的苦、不如他们见多识广。”
“但我是真没想过以后要多有钱，要多高的学历，要被别人觉得有多厉害…其实能吃饱穿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很快乐了。”
方枳夏很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但主要是现在我们确实年纪还小，没太多能力和勇气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但长大之后一定会更好的，等赚了钱，能独立生活，也就不用那么受父母约束了。”
林言心：“现在也只能这么想。”
“但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再上美院了。”
两人正说着，看到祁奕从卖饮料的窗口慢悠悠地往她们这边走，手里拿了瓶冰镇的草莓酸奶。
他身高腿长的，长得又确实比周围的男同学好看太多，在午饭点人流密集的食堂里，也十分亮眼。
方枳夏眉梢微抬，以为他是要用这瓶酸奶跟她道歉求和，毕竟草莓是她最喜欢喝的酸奶口味。
她有点别扭地低下头，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一根一根挑着盘里的小青菜。
祁奕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方枳夏继续吃饭。
周围人声嘈杂，方枳夏余光看见，祁奕坐在那一动不动看着她，好半晌后，他悠哉悠哉地拧开瓶盖，要跟她展示似的喝了一口草莓酸奶，然后就站起身，走也不回地走了。
方枳夏：？？
这人有病吧？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方枳夏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旁边人多，林言心也在，她差点就气得一拍桌子跳起来了！
林言心也有点困惑，凑到她耳边，不解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今天一早上好像都没见你们说话。”
方枳夏咬牙切齿地说：“对，他神经病。不理他。”
林言心好奇道：“因为什么吵架啊？”
方枳夏犹豫了一下，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又刚听过林言心分享她周末家里发生的事，就凑过去把他们吵架、打架的经过大概叙述了一遍。
林言心听完，表情有点绷不住，本来因为父母的事心情差得要命，这时忽然笑起来：“就因为这个？你们，你们也太…太…太…”
‘太’了三遍，她都没找出一个能准确描述这两个幼稚鬼的形容词-
与此同时，食堂的另一边。
祁奕拿着那瓶草莓酸奶，黑沉着脸，心如死灰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旁边王泽立刻低声问：“怎么样奕哥？方哥没收酸奶吗，她还在生你气？”
祁奕阖了下眼，把酸奶放到一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别问了。”
吴柏豪坐在他对面，也把脑袋倾过来，好奇地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把我们小方哥得罪了，要我和阿泽帮你劝和劝和不？”
祁奕表情像是吃了苦瓜，完全抗拒交流，用力摇头，再次言简意赅地回答：“别问。不用。”
自己闯的祸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刚才本来是打算给方枳夏带瓶草莓酸奶，先试探下态度。
以他多年的经验，如果她收了，应该就是基本已经没在生气，那就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他再低个头，最不济再被她骂两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不料，他们已经有挺久没吵过架，他各方面都生疏了。
他拿着那瓶酸奶坐过去的时候，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看着她纤长的眼睫毛和毛绒绒的发顶，大脑一片空白。
干坐半天又很尴尬，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就当着她的面把酸奶拧开喝了……
祁奕深知。
这下，他是真完蛋了-
下午第一节课有数学小测，方枳夏闷头做题，做到最后一道压轴题，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发现要用前几天祁奕做题时跟她说过的那个新方法解。
但她当时没好好听他说，考试时也没琢磨出来。
放学前，数学老师过来发试卷，挨个念了班里所有人的成绩。
祁奕满分。
方枳夏92分，扣掉的8分就是源自最后一道压轴题。
换做往常，祁奕从考试结束就会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然后像她上周五念叨那句古诗一样跟她念叨这道题的解法，直到把她说毛了为止。
但今天，从小测完到老师发卷子，祁奕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问她那道题做出来了没、也没跟她炫耀、也没嘲讽她。
没人来烦她，方枳夏反而觉得更心烦了，索然无味地趴在桌上。
数学老师刚走，袁友方又进来，让班里的几个男生去体育馆领衣服。
等衣服领回来，班里同学都在纳闷时，袁友方站在讲台上，一边指挥他们发衣服，一边通知。
“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正式上体育改革课了，因为改革课老师人手不够，原定的自由选课模式暂时还没法实现。现在体育组的老师开会决定，还是以班级为单位，一个班的同学上同一种特色课程，每学期一轮换。我们班抽到的是跆拳道，大家拿到道服后检查一下尺码，明天体育课前换好，去室内体育馆集合。”
方枳夏抬了下头。
袁友方通知完，教室里的同学都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
林言心皱起眉头：“啊…跆拳道，怎么抽到这个，好难啊。”
方枳夏说：“没事，刚开始教的都很基础，学校统一上的这种大课应该更基础，估计就是练练踢腿，最多打个太极一章什么的。明天上课如果分组，我俩一组就行。”
林言心眉头舒展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你学过？”
方枳夏拍拍胸脯，“学过，放心吧。”
不仅她学过，祁奕也学过一段时间。
起因是当时他们小学附近有人贩子出没得传闻，那会儿两家父母工作都忙，小学放学时间又特别早，没办法每天去接他们放学。
方正韬觉得他们应该自己保护自己，学个防身的手段，在学校也不用担心受同学欺负。
蒋月娥跟宋婉青一商量，就把他们俩都送去道馆学跆拳道。
但祁奕本来就调皮，学了跆拳道之后破坏能力更强，精力好像也更加旺盛了，隔三差五跟小区里的男生打架。
他考完绿带，宋婉青就没让他继续学了，担心再往后练她就真管不住孩子。
于是祁奕“半途而废”，方枳夏倒是一直学了下去-
两人今晚还是没有一起回家。
晚自习结束，祁奕背着书包在座位附近徘徊，方枳夏头也不回地经过他，自己去校车点坐校车。
本来她也没想因为这屁大点小事不理他太久。
但祁奕中午在食堂那样明目张胆地跟她示威就非常过分。
方枳夏暗下决心，这次除非他主动跟她道歉，不然说什么她都不会主动搭理他的。
结果祁奕还是一整天都没来找她。
他们班里的同学都逐渐发现这两人不对劲了。
原本那么要好的青梅竹马，每天早上一起到教室、课间打情骂俏、放学一起去小吃街吃鸡蛋灌饼然后坐公交一起回家，这两天居然谁都不理谁，上学放学也没一起走。
体育课前。
全班同学都拿着道服，去室内体育馆的更衣室。
方枳夏挽着林言心，先去了趟学校的便利店。
她径直往冷柜那边走，准备买个草莓酸奶。
昨天没喝到，今天她自力更生。
徐牧飞也正在冷柜前挑饮料，他拿了瓶无糖的可乐，偏头看了眼：“方枳夏？”
方枳夏随口寒暄：“你也来买饮料啊。”
自从上次加过微信，除了给祁奕还衣服那件事，两人没在线上说过一次话。
但方枳夏刷到过两次徐牧飞的朋友圈，是她看过的一部动漫的周边，他摆了满满一桌子，她就顺手点了个赞。
于是，两人就从有点小过节的普通同学关系，转换成了微信上的点赞之交。
其实也都差不多。
徐牧飞：“你也看过Dr.Stone？”
方枳夏点头：“我还挺喜欢大葱头的，虽然他有点装逼。”
徐牧飞笑了下，从她手里拿走那瓶草莓酸奶，“我帮你一起结。”
方枳夏：“欸，不用啊…”
她小跑着跟去收银台，徐牧飞已经刷卡付好钱了。
方枳夏只能说：“那我下次请你喝…”
徐牧飞已经摆摆手走了，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此时，祁奕独自一人，孤零零来到便利店，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脚步顿在原地，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把自己呛死。
方枳夏拿起收银台上那瓶酸奶，转身，对上祁奕幽深的眼神。
他黑沉的眼眸中，好像透着三分委屈、三分恼怒、四分难以置信。
第14章 Chapter 14 摸摸头
方枳夏也愣了一下。
虽然祁奕跟徐牧飞同在篮球校队, 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又被教练安排分在同一队打训练赛，比起刚开学的那段时间, 关系已经有点缓和, 但依然看对方还是没那么顺眼。
方枳夏原本下意识地想解释一句, 但马上想起他们还在冷战这件事，咬咬唇, 一言不发地带着林言心走了。
留下祁奕一个人在小卖部凌乱，估计把牙齿都要咬碎。
去体育馆的路上，阳光晴好，旁边经过的同学们都兴致勃勃, 聊着即将开始的体育改革课。
方枳夏倒是有点心不在焉的状态，没什么兴致讲话，走路时还差点被凸起来的砖块绊倒。
林言心扯扯她的胳膊, 有些担忧地低声问：“你跟祁奕还在吵架啊？”
方枳夏闷闷“嗯”了一声。
林言心低声劝道：“要不还是算了，本来也没多大事。而且，刚才徐牧飞…祁奕他会不会更生气？”
方枳夏偏头看她：“你都觉得他会更生气吗？”
林言心坦言道：“我就是代入了一下…也可能是我敏感, 说不定祁奕这人比较大度, 不会多想, 也不会往心里去。”
“他…小气鬼一个。”
方枳夏轻叹一声气：“算了。那就当扯平了，我找个机会，给他个台阶, 看他下不下。”
“我觉得行。”林言心笑了下：“不过，你们俩真的好有意思啊。”
方枳夏没觉得多有意思, 她还有点纠结，这台阶应该什么时候给比较合适。
到了室内体育馆，里面全都是他们班的同学, 叽叽喳喳的，都对学跆拳道感到很新奇。
她先去女更衣室，慢悠悠脱了校服外套，把道服换上，最后系上印有她名字的黑色腰带。
方枳夏出门前，旁边同学的目光就都聚集过来，全都落在她与众不同的要带上。
大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概知道黑带应该是最高段位的象征。
“哇，方枳夏，你是黑带！”
“原来你练过的啊？”
“好反差，一点也看不出你是学过跆拳道的。”
“黑带是不是跆拳道里最高级、最厉害的？”
“小时候父母送我去学的，说是学来防身。”方枳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几个同学边聊天边走出更衣室，解释道：“也不能算是最厉害的，我这个是二品，十六岁之前考的，要等满年龄才能转成二段，这个最高有九段，我还差得远…”
听到隔壁男更衣室门口也传来类似的声音。
“诶，祁奕，你这个腰带怎么是绿的？”
“考过带啊，那你横竖应该多考一级，绿带看着是不是不太吉利。”
“不过绿带应该就很能打了吧，那今天陪我们上课纯属是浪费时间啊。”
“人长得帅，居然系绿腰带都挺帅！”
男生们簇拥着祁奕出来，一转头，看到方枳夏，眼睛都睁得更大了：“好家伙！这还有个更牛逼的武林高手！”
……
上课铃响了，众人小跑着去场馆中央排队集合，也终于安静下来。
整个班排成四排，清一色都穿着新发的道法，系着白色的腰带，方枳夏身上的黑色腰带和祁奕的绿色腰带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跆拳道老师是学校新招来的，大家都没见过，留着中长发，个子不高，大概二十多岁。
崔老师环视一周，自我介绍之后，视线停在方枳夏和祁奕身上。
他满意道：“不错，班上还是有有基础的同学。”
崔老师先例行科普了跆拳道的历史和基本礼仪，又讲了他们这学期的学习任务。
“咱们大部分都是初学者，这学期主要教大家四种基本的拳法、三种步法和两种腿法。”
“第一节课我们来学习前踢。”
他拿起地上的脚靶，抬头，分别朝着两个人招招手。
“这个黑带的女生，还有那个绿带的男生，你们先上来给同学们做一下示范。”
方枳夏：“……”
祁奕：“……”
方枳夏考完这个黑带二品之后也没再去上过课，祁奕更是老早就把跆拳道荒废了。
两人上一次一起组队像这样练习好像还是在小学四年级。
好在方枳夏练得久，祁奕也大概有点印象。
两人先后从队列里出去。
祁奕回忆着拿脚靶的动作姿势，面无表情地从老师手里接过，朝着方枳夏微扬下巴，示意她来示范。
虽然毫无交流，但还是有点残存的默契。
方枳夏紧抿了下唇，干脆利落地抬腿，示范了一次标准的前踢。
她本身个子就高，长得也好看，扎着高马尾，穿着系黑腰带的道服，这示范做得非常赏心悦目。
班里的同学都在低呼“好帅”，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居然还一起给她鼓了掌。
“我小时候我妈怎么没送我去学跆拳道，靠，女生学明明就很帅啊！”
“天哪学习委员果然不是一般人，多维度发展。”
“要不我等高中毕业学吧…考个绿带其实也就够了！”
崔老师也十分满意。
所以整整一节课，他要讲什么动作要领都不用自己费劲，只管让这对有基础的俊男美女来配合演示。
体育课下课，其他同学都没什么运动量，倒是把方枳夏热出一身汗，还趁着大课间去体育馆的浴室冲了个澡。
还没回教室，他们班上的人就把方枳夏“跆拳道高手”的隐藏身份散播到了整个年级，除此之外，“祁奕是练过的”这件事也被传了出去。
事与愿违，因为一堂体育课，好不容易即将远离八卦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再次成为年级里同学们讨论的焦点-
这天晚自习结束，祁奕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趴在位置上埋头刷题。
方枳夏犹豫了一下，也没像昨天一样先走，在位置上装模作样收拾了半天书包，又把手机拿出来，架在桌兜里刷起群消息。
她正看着，面前的光线被一道黑影遮住，隐约闻到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方枳夏抬起头，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走完了，祁奕看起来脸还是有点臭，站在她的课桌前。
两人都没说话。
大概安静了好半晌，祁奕抿了下唇，很不自然地出声：“…那个。”
“今晚我们坐校车还是公交？”
咦？
方枳夏感觉心脏好像被无形的一根线轻轻拽了一下。
她拼命忍住可能上翘的嘴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两秒后，语气平常地说：“公交吧，我想吃鸡蛋灌饼。”
话毕，方枳夏怕管理不好表情，不再看祁奕的脸，转过身，拉开书包拉链，又装作在检查包里的东西有没有遗漏。
她不知道，此时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祁奕的嘴角先她一步弯了起来。
两人并肩出教室，祁奕明显比平时要殷勤友好很多。
夜色昏黄，已经快入秋，路边吹着的风切换成了凉爽模式，头顶的路灯散发出暖绒绒的光线。
祁奕放慢了脚步，走到方枳夏的后面，抬手拎了拎她的书包带，“重不重？我帮你背。”
说着，就要把她的书包摘下来。
“不重。”方枳夏自己背回去，“你帮我背我的，你自己的怎么办？”
祁奕勾了下唇，语气已经难掩轻松和愉悦，“我可以背两个。”
方枳夏摇头：“背两个难看死了，而且不知道的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祁奕笃定地说：“不会，就算有认识的同学看见，也只会夸我有绅士风度。”
方枳夏嘟了嘟嘴，没忍住翻旧账，小声嘀咕：“哪个有绅士风度的男生会拿衣服往我脸上扔。”
祁奕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要扔你的。”
方枳夏现在心情也不错，眯了下眼，“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让我看看你能编出什么借口。”
祁奕环视一周，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轻轻沉出一口气，低声地说：“当时我把衣服扔给你，是准备让你披一下。”
他停顿片刻，摸了下耳朵，“那天你穿的吊带领子有点低，我…”
祁奕脸颊莫名有点热了，所以没说下去，安静垂着脑袋走路。
方枳夏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脑子里后知后觉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啊，你看见什么了！”
祁奕紧抿着唇，依然没有说话。
方枳夏停住，脸也有点红了，极少有的出现害羞这种情绪，在原地小碎步剁了好几次脚，然后边走边用胳膊肘怼他，“不行，你什么都没看到过！”
她语气已经有点威胁的意思，“就算看到你也必须忘了，现在就忘，立刻就忘，删除你的记忆！”
过了三秒，方枳夏瞄他一眼，跟他确认：“忘了吗？”
祁奕从善如流地点头，“忘了。”
他们之间谈论这种事好像比吵架、打架还要别扭，后续的几十米路程，又都不说话，低着头，好像地上能捡到金子一样。
祁奕原本想调侃亦或是安慰一句：没关系，我家里还有我们小时候光屁股在地摊上趴的照片呢。
但话到嘴边，这回却不知怎么的有点说不出口。
祁奕正好想起另一件事，就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好似平静地问：“你跟徐牧飞现在关系很好吗？”
方枳夏说：“也没有，正好跟他看过同一部动漫，他在小卖部就帮我结账了，我下次找机会请回来。”
“什么动漫？”
“Dr.Stone。”
祁奕偏头看她，皱眉：“那不是之前寒假我们一起看的吗？”
方枳夏：“是啊，就是那部。”
祁奕撇撇嘴，认真地说：“那下次我帮你给他买个饮料。”
方枳夏挑眉：“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祁奕想了想，“现在也还好，没有特别讨厌了。他篮球打得确实还行。”
方枳夏：“那你们现在关系也还不错？”
祁奕蹙眉：“离‘不错’还远着呢。”
方枳夏笑了下：“反正肯定不会有我们俩关系好！”
祁奕“嗯”了一声，心情颇好地抬头看了眼今晚的天空。
他突然觉得今天好像连月亮都比昨天要亮许多，走路也有点轻飘飘的，应该是这双鞋子特别合脚的缘故。
到了小吃街，方枳夏左看右看，又盯上一个卫生条件堪忧的炸串店。
她站在原地望了眼，看着同学手里刚买的炸得酥酥脆脆的肉串，纠结地嘀咕：“怎么办，我又想吃这个了。”
“但是他家炸东西的油好像也是黑的，放食材的箱子也没盖上…”
祁奕今天几乎毫不犹豫，就拉着她的胳膊过去排队，“那就吃这个。”
方枳夏站在他旁边，抬起头，很意外地问：“你不嫌弃不卫生了？”
祁奕瞧了眼前面的小摊，立刻收回视线，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说：“那么多人都吃了，应该吃不出大问题。你还想吃什么，一会儿我们全都去买了，一次性都尝一遍。”
“？”
方枳夏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表情，倏然笑起来。
祁奕垂眼看她，不解地问：“笑什么？”
方枳夏笑得眼角弯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几秒，踮脚，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哄小狗一样的语气，慢悠悠地说：“你今天好听话哦。”
“……”
祁奕被她揉得头发都乱了，臭着脸别开头。
他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只手抚过的时候，头顶好像还保持刚才被她摸的触感，痒痒的，莫名还有点麻。
刚才她那句话的声音也特别温柔，细细软软的。
祁奕转回来，又看她一眼。
看到旁边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呼吸好像窒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僵硬，声音低沉道：“…你在外面不要像这样摸我的头。”
方枳夏还是笑嘻嘻的，抱着手臂追问：“不在外面就可以随便摸吗？”
第15章 Chapter 15 小祁鬼
夜色下, 祁奕敲敲红了耳朵，沉默几秒，有点凶巴巴地说：“在哪都不行, 我又不是狗。”
方枳夏故作惊讶：“不是吗？”
“…你才是！”
“小气鬼, 咦, 小祁鬼？”
“你又给我取外号。”
“就取，你不觉得小祁鬼这个外号还挺好听的吗？”
“好听个屁。”
“你说脏话！我现在就给你改成这个备注, 以后这三个字就是你方大哥对你的爱称。”
“？”
方枳夏当即就拿出手机，点开祁奕的聊天框，把原本那个长串的备注名改成‘小祁鬼’。
祁奕还没回过神，莫名其妙的, 脑子里还萦绕着刚才她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
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这算是什么‘爱称’, ‘黑称’还差不多。
想去抢手机的时候，已经晚了，祁奕看见在方枳夏的手机里, 他的头像旁边已经顶着该死的‘小祁鬼’三个字。
方枳夏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 还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晃了两下。
祁奕深吸一口气,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小祁鬼’什么的，比之前那个‘逆子版’至少要好一些。
他阖了下眼, 认命般说：“…随便你改吧。”
两人终于消停片刻，前面排队的还有两个人。
方枳夏想起来问：“欸, 对了，今天数学小测最后一道题的思路和步骤你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祁奕一听这个，立马精神振奋, 好像刚才耷拉下来的尾巴又重新翘起来一样，有点得意地说：“当然可以。”
他勾起嘴角，缓慢地说：“上次你对我想出来的新方法不屑一顾，结果转眼考试就考到了吧。你数学小测扣的分是不是全在最后一道题上。”
方枳夏表情依然不屑，平淡地说：“是哦。”
祁奕偏头看着她，慢悠悠说：“在这里不好讲，明天吧，或者等晚上回家。”
方枳夏想了想，“晚上回家你写一下然后微信拍给我？今天数学作业有订正错题，老师还没讲卷子，那道题我还空着，林言心也没想出来。”
根据数学老师发卷子时念的成绩，全班就祁奕一个满分，除他之外，最高分就是她这个92，那道变态难题的分值正好就是8分。
也就是说，他们尖子班全班，大概率只有祁奕一个人解出来了。
但他这人一点都没有胜不骄败不馁的学霸品质。
或者说，在其他同学面前还装的宠辱不惊的，老师发卷子的时候他也是面无表情，到了她面前他就原形毕露。
祁奕心情很好，大度地点头答应：“好啊，那回家我写了发给你。所以说，以后我跟你讨论题目还是好好听着点，‘不听祁奕言，吃亏在眼前’。”
方枳夏：“嘁…”
排到两人买炸串，方枳夏看着那箱子里各种各样的食材，没忍住几乎把没样都点了两串。
祁奕非常主动地扫码付了钱，把她拉到旁边等候的区域。
虽然相比她而言，祁奕的零花钱确实很多。除去宋婉青每月给他的基础数目外，他亲生父亲也时不时就往他这转一笔，都是四位数打底。
对于桐安市这座二三线城市的普通高中生来说，这已经是巨款中的巨款。
但毕竟都是没工作赚钱的学生，方枳夏一直习惯自己买东西自己付钱，除非是别人有什么由头明说过要请客或者送礼物。
即使是这种情况，她也会请回来。
方枳夏往远处眺望一眼，很自然地说：“那一会儿还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吧。”
祁奕把手机放回口袋，“还是先把这里买的二十六串吃完再说别的吧。”
方枳夏：“小看我。二十六串而已，分分钟我自己就能吃完，我现在饿得三十六串都能一口气吃完。”
祁奕太了解她的食量了，轻飘飘说：“哦，那我等会儿看着你吃，吃不完我就强行给你喂了。”
方枳夏挑眉：“你等着看吧。”
……
然后，果然是方枳夏眼睛大肚皮小了，吃了十串左右就嚷嚷着撑死了，让祁奕帮她分担。
公交车上吃这种味道大的东西又不太文明，两个人就在等车的十几分钟迅速合伙干掉了二十六只炸串。
等车到了，晃晃悠悠驶在路上时，两个人都被腻得撑得有点难受。
方枳夏咬咬牙，坚定地说：“以后，不对，至少是今年，我再也不吃炸串了！”
祁奕闭了闭眼：“…我也是。”-
事实证明，那家炸串摊的卫生确实有问题。
经常去买的同学应该是身体已经吃出抵抗性了，但方枳夏并没有，从到家开始，独自就开始痛。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那句‘不听祁奕言，吃亏在眼前’好像在短时间内再一次应验了。
不卫生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没过多久，她手机振动几下，点开看，是祁奕发来的图片。
最后那道数学题，解题步骤被他清晰地写在一张空白草稿纸上。
小祁鬼：[有哪里还看不懂吗，我可以再给你讲一遍。]
方枳夏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熟悉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来，比平时听到的更加低沉些。
大概是宋婉青已经睡了，祁奕低声说：“笨。真有看不懂的啊？我以为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她翻着那些图片，停在第一张上，“哪有看不懂，太低谷你大哥的智商了。”
“我是想问，一开始这么设未知数是怎么想出来的？”
方枳夏听到，电话里，祁奕在很低声地笑：“这不是有脑子就能想出来吗？”
方枳夏默了默，威胁道：“不好好说话我挂了，等明天我直接去问老师。”
祁奕不嘚瑟了，轻咳一声，认认真真开始给她讲：“开始还是正常设题目里求的这个，先试一下，然后你观察这个方程，可以发现……”
过了大概十分钟，方枳夏又想了几种类似的例子自问自答，然后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
“好了，我会了。”
方枳夏扔下笔，从书桌转移到床上，扑通一下躺倒，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轻轻揉肚子：“小祁鬼，你肚子痛不痛啊？”
面对这个全新的称呼，对面安静了几秒，才毫无情绪地回答：“刚到家的时候有点，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祁奕问：“你肚子痛吗？”
方枳夏“嗯”了一声，叹声道：“肚子痛，胃也好胀，今晚真的不该吃这么多的。”
祁奕声音轻，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隔着手机，倒显得格外温柔：“我家里好像有药，我妈之前晚上跟朋友出去聚餐经常吃坏肚子，应该效果还行，我去找一下，看看说明书怎么写的。”
方枳夏马上拒绝：“不行。我妈还没睡，我去你家拿药，她知道我晚上放学之后乱吃东西，肯定要说我。”
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应该是祁奕在出房间找药了。
他低声说：“那我给你送过去不就可以？”
方枳夏：“…有区别吗？”
祁奕：“放心吧，不会让你被说的，等着。”
话毕，他就把电话挂了。
方枳夏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蒋月娥不用早起上班，白天也很多时间可以补觉，所以晚上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基本每天都要到凌晨一点左右。
方枳夏听到她开门的声音。
“诶，祁奕？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找夏夏吗？”
祁奕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对，阿姨。她有个练习册落在我这里了，刚刚发消息让我送过来。太晚了我就不进去给她了，麻烦蒋阿姨帮忙拿给她吧，打扰您了。”
方枳夏躺在她房间的床上听着，不由弯起唇角。
也不是什么好人嘛，忽悠家长比她还熟练。
外面客厅，蒋月娥又寒暄了几句，给了祁奕一袋水果，才热情地把他送走。
而后，蒋月娥敲门来她房间。
方枳夏看到她手上拎着个帆布的袋子，从袋子口看，里面就是只装了本练习册。
蒋月娥递过来，念叨道：“喏。祁奕刚给你送过来的。多大个人了，还丢三落四的，大半夜麻烦人家祁奕跑一趟。”
“就忘了这一次。”
方枳夏懒洋洋接过来，把帆布袋扔桌上。
她枕头旁边的手机还在嗡嗡振动，都是微信消息。
蒋月娥瞄了一眼，“这么晚了还跟同学聊天呢？”
方枳夏打了个哈欠：“应该是祁奕吧。刚才在问他题来着。”
蒋月娥叹一声气，语重心长道：“对，理科这几门，你还是多跟人祁奕学习学习，他从小理科就好。初中的时候不是还被数学老师推荐去参加竞赛吗？也是可惜了，高中没继续，不然说不定有机会进个国家队，到时候能保送清北。”
方枳夏：“没办法啊，现在竞赛这么卷，都是家长带着全国各地参加讲座、辅导班，陪着去考试，宋阿姨又没时间，祁叔叔更没有。”
蒋月娥又叹气：“也没事，等分文理科了，祁奕这优势马上就突显出来了，正常参加高考成绩肯定也会很好的。”
方枳夏耸耸肩：“到时候看吧。离高考还早着呢。”
“这还早啊，就不到三年来。”蒋月娥顿了几秒，又问：“对了，今年中秋快到了，你们学校应该也得放一天假吧。你想去外公外婆家，还是爷爷奶奶家？”
方枳夏肚子又抽痛了一下，想尽快把蒋月娥打发了，忍着痛应道：“我都行。”
“之前不都是一年去外公外婆家，一年去爷爷奶奶家，今年轮到哪个就去哪个呗。”
蒋月娥默了片刻，缓声说：“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以后这些传统节日还是我们各回各家。不然剩下另一边，老人自己过节多难受。”
“这样啊…”
方枳夏想了想，“好像去年中秋是去的外公外婆家，那今年我跟爸爸回爷爷奶奶家吧，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蒋月娥答应了一声，关门出去。
方枳夏翻身下床，捂着肚子，一个健步去拿桌上的帆布袋。
很默契的，她拉开里面夹层的拉链，看到两盒药。
其中一盒上还很贴心地粘了个便利贴，写着：[红色盒子的吃一粒，温水吞服，绿色盒子的吃两粒。]
右下角画了个写着她名字缩写的小猪。
方枳夏：“……”
她挨个打开，吃完之后，拿起手机。
刚才的消息不全是祁奕发来的，那连续的好几天居然来自徐牧飞。
徐牧飞：[推荐几个十月新番。]
下面跟着六部动漫的截图。
这是把她当成有共同口味的动漫爱好者了？
那其实他更应该给祁奕推荐。
毕竟那部Dr.Stone，当时就是祁奕要拉着她一起看的。
方枳夏友好地回复：[太多了，还要学习，看不过来，等有空我看看。抱拳:/]
徐牧飞很快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当好学生可真没意思，连动漫都没空看。]
“……”-
祁奕送来的药果然有点用，方枳夏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肚子就不太痛了，在微信上回了他个晚安的表情包，神清气爽地坠入梦乡。
隔天，两人“久违”地再次一起坐校车上学。
早读课刚结束，方枳夏去接水的路上，听到周围人讨论的新话题。
市里的中学生篮球联赛还有半个月就开始了，据说比赛的时间都在周末，场地是市体育馆。
观众席位置有限，大家在讨论怎么报名当观众。
“这个篮球联赛的门票需要买吗？应该不会太贵吧？”
“不可能会收钱吧！这种市级的小型比赛，参赛选手还都是学生，按理说观众席不都是被强行拉过去凑人头的吗，谁会真的想去啊…”
“那是别的比赛，篮球联赛能一样吗，而且我们现在要去看的话就是看高中组。一班那两个大帅逼就是校队的，光有他们俩就够养眼了，听说这次八中也参加，都是又高又有肌肉的体育生啊啊啊！”
“这样的吗？那我也要去，希望是每个班都给点观众名额。”
……
这比赛祁奕和王泽初中的时候参加过，只不过那时候在初中组，这回换成了在高中组。
小道消息果然会传播得更快，直到这天下午的大课间，负责训练校队的体育老师才来到他们班门口，把祁奕和徐牧飞两个人叫走。
林言心小声问：“听说今年的市中学生篮球联赛提前了，到时候他们打比赛你想去看吗？”
方枳夏思忖着说：“如果我们学校能进决赛我再去看吧。初中的时候我看过几场，每次主办方弄得赛制还挺复杂，打什么车轮战，没完没了的。”
林言心透露：“高中组应该不会这么麻烦。我爸妈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在聊，昨天市教育局的人跟他们开会，都觉得市里举办的有高中生参加的比赛，只要跟学习无关，应该从简安排。”
方枳夏挠挠头：“这样啊…那有空的话就去看一两场吧，你想去吗？咱俩一起？”
“想去当然是想去的。”
林言心深呼吸，咬了下唇道：“我争取说服我爸妈，这种算是学校和班级的活动，如果班里去的人多，他们应该不会不让我去。”
她双手合十，“千万不要是直接抽两个普通班去填场。市体育馆离美术馆挺近的，这两个月有个省会过来的艺术家老师在办画展。”
方枳夏：“咦，那如果能去看比赛，是不是还能顺便去看那个画展？”
林言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这样一来，方枳夏也开始关心起这个篮球比赛观众的报名方式。
大课间快结束，祁奕和徐牧飞才回到教室，后面还跟着下节要上课的班主任袁友方。
祁奕面无表情，慢悠悠回到位置上。
趁着上课铃还没响，方枳夏转过头，满怀期待地问这个可能有第一手信息的知情人士：“刚姚老师是叫你们去说篮球联赛的事吗，都说了些什么啊？”
祁奕抬起头，眉梢微抬了下。
虽然不知道方枳夏怎么突然关心起篮球赛的事，但他看到她眼巴巴充满热忱的神情，弯了下唇，“想知道？”
方枳夏：“废话，别卖关子，赶紧说！”
祁奕垂眸看她，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叫声大哥我就告诉你。”
“……”
又来了，也就刚做人不到一天。
方枳夏白他一眼，失去耐心一般站起身，作势要往教室后排走，“爱说不说，我不听了，我问徐牧飞去。”
祁奕刚刚弯起的眼角立即耷拉回去，胳膊往后一伸，精准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他把她拉回来，刚才欠嗖嗖的语气也收了回去，一板一眼道：“问他干嘛？他说也说不清楚。我跟你说不就行了。”
第16章 Chapter 16 看我不薅秃你……
方枳夏轻“哼”一声, 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扬着尖俏的下巴坐回位置上。
祁奕面无表情地给她讲了两个课间，把刚才被体育老师叫走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个遍。
但还是没有她想听到的信息。
简而言之, 这个大课间, 就是负责校队训练的姚老师在跟年级组长和他们班主任袁友方讨价还价。
因为一开始招他们一班学生进校队的时候答应过, 训练不能占用到常规的上课时间，包括早晚自习。
但市里的联赛在即, 从实中的变态作息中挤出的那点训练时间压根就不够，姚老师就想能不能临时变通一下，至少把晚自习的时间稍微让出来一点。
三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掰扯半天，最后做出的决定是, 在打比赛之前，每天晚上九点之后，在所有校队选手当天作业已经完成的情况下, 可以去球场训练。
另外，周天也从原来的半天训练时间改成从早到晚一整天。
姚老师知道，放眼全年级, 属他们一班的课业压力最重、作业也最多, 但偏偏徐牧飞和祁奕都是这届校队的主力选手。
从年级组长的办公室出来, 姚老师还偷偷跟他们说，让祁奕每天作业写快点，保证能在九点之前写完, 再适当“帮助”徐牧飞也完成。
“帮助”的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给他抄。
徐牧飞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他作为一班的划水关系户，每天的作业要不就是抄别人的, 碰上脾气好的科目的老师，他干脆就不写。
这下好了，他想抄作业都不用再管别人借了，直接问祁奕拿现成的就好。
第二个课间，祁奕还在喋喋不休地跟他们说姚老师对近期突击训练内容的安排，林言心先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弱弱地打断，问他：“…那个，你们比赛是在月底的那两个周末吗？”
祁奕摇摇头：“不是，因为月底的周末正好连着中秋节，所以那周我们是双休，正好中秋节打初赛，第二天打决赛。”
方枳夏问：“比赛时候的观众是怎么安排的？要买票吗，还是会随机抽人过去？”
祁奕仔细想了想，轻飘飘地说：“不知道，这个刚才姚老师没说。”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同时转回头。
…白听他说了两个课间，一点有用的情报也没有。
方枳夏转念一想，哦，也不能算是一点都没有。
中秋节那天的初赛，就算有观众资格，她也没法去看。昨晚刚刚答应了要回乡下的爷爷奶奶家，方正韬今天应该已经打电话给二老说过了。
这时，林言心也低声在她耳边道：“中秋节那天的我可能没法去，我们家亲戚都会过来聚餐。”
方枳夏：“我也不行。”
林言心把声音压得更低，问：“对了，你们俩已经和好了？”
方枳夏点头，“昨天就好了。”
她们简单说了几句，就各自写起了作业。
祁奕还在纳闷，这两个人本来兴致勃勃地问他球赛的事，怎么突然就不听了？
结合方枳夏刚才的最后一个问题，他眼睛一亮，胳膊往斜前方伸过去，轻戳了戳她的背。
方枳夏回头，马尾辫在空中扫了个半圆，差点还误伤呼到正后方的班长大人脸上。
她凶巴巴地看向祁奕：“干嘛？”
祁奕勾着嘴角，脑袋往她那边倾了一些，问：“你是不是想去看我打球啊？”
“唉，方枳夏，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是学会欣赏了。”
“……？”
方枳夏正准备骂他臭美，祁奕靠回椅子上，双臂枕着脑袋，慢腾腾说：“这还不简单，管它到时候是随机抽人还是买票，我让姚老师给你留个名额。”
闻言，方枳夏把骂人的话收回去，“真的能留？”
祁奕挑眉：“当然。”
方枳夏笑起来，也不跟他客气：“那留两个吧，要决赛的，我跟林言心一块去看。”
“喔，如果你们进不了决赛，那就算了。”
祁奕意气风发地说：“瞧不起谁呢，我们市总共就五所高中，排进前二轻轻松松。”
方枳夏：“行，那就靠你了，加油。”
祁奕弯着嘴角，片刻后，也心情很好地埋头写起了作业-
只是，突击训练的这段日子，姚老师晚上动不动就要延长时间。
从最开始的十点半跟晚自习同步结束，拖到十一点多，临近比赛的最后一周，甚至拉着他们在室内体育馆训到快十二点。
方枳夏先开始还在教室等着祁奕一起坐车回家，后来实在太晚，两人就商量决定各走各的。
这天，祁奕夜里十二点多结束训练，学校里连住校生的宿舍楼都熄灯了，就剩他们体育馆还灯火通明。
这个时间，连夜班公交每趟的间隔都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除去有家长过来接的，其他几个人都站在校门口，拿出手机打车。
王泽跟祁奕住同个小区，两人打一辆车就行。
跟前几次不同，今天徐牧飞家里也没人来接，在跟他们一起打车。
也不知道今晚上班的网约车怎么这么少，目之所及就他们这几个人，祁奕低头一看，打车软件上居然显示排队中。
王泽探着脑袋看到，“靠，今天是不是没什么司机上班，路上也看不见跑出租的，现在的成年人搞钱都这么不积极的吗？”
祁奕没什么情绪道：“可能快中秋了吧。”
王泽扶额：“还差着好几天呢，提前这么久就休息，真爽。唉，我也想赶紧毕业。”
等了十几分钟，其他人都陆陆续续打上车了，最后就剩下祁奕、王泽和徐牧飞他们三个。
又过了会儿，徐牧飞在不远处悠悠道：“拉倒吧，估计打不上了，去扫共享单车骑回去吧。”
王泽嘴角一抽：“骑屁啊，我们小区离这五公里多，打车一脚油门就到了，骑车得快半小时呢。刚训练完，骑不动一点。”
他懒得骑，祁奕也懒得骑，跟徐牧飞说：“你家近的话你骑吧，我们再等会儿。”
徐牧飞：“…我家离这快九公里。”
“算了，我骑吧，你俩别不听劝，真打不到，我刚还加了两百块钱感谢费呢，都没人接单。你们爱等就等到明天早上吧，也不用回家了。”
就像flag一样，他话音刚落，祁奕手机就振动一下，显示有司机接单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估计是有辛勤的司机刚刚送完前面一个同学。
王泽看到，朝着徐牧飞的背影，得意洋洋地说：“嘿，我们打到了，你这毒嘴可真灵！”
徐牧飞：“？”
他低头看他的手机确认了一下，他也还没取消订单，加两百感谢费的都没人接，那边居然有人接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软件，凭什么啊。
徐牧飞深呼吸，又倒退回来，很憋屈地问：“你们住哪？”
王泽笑道：“西园路，跟你顺路不？不然捎你一程？”
徐牧飞也不客气，跟他们站到一起：“…谢了，我也往西走。”
祁奕也早就等困了，上车之后，主动开了副驾驶的门，坐在前排图清净。
王泽还精神得很，甚至犯了社交牛逼症，探着脖子跟司机聊起了天。
这下祁奕也睡不成了，懒洋洋地靠在那，冷着一张脸听他们说话。
王泽：“师傅，你们接单的时候能看到感谢费吗？刚我同学加了二百块感谢费，还是没人接单。”
朴实的司机向他们透露，因为这两天平台要提高手续费，他们司机在集体‘霸工’抗议。但他老婆不让他罢工，他才背叛了‘组织’，大半夜出来跑单子。
“那二百啊，我看到了，你们这起点是学校，都是学生也没什么钱，我还以为是随便点着想忽悠我过来的呢。到时候又得掰扯半天，还不如接你这单没感谢费的。”
旁边徐牧飞眉心突突地跳，一脸无语，把头扭过去看窗外。
怪不得他爸常说呢，太老实太谨慎的人都赚不到钱。白给的二百都不要！
王泽听到这个说法，都快笑得喘不过气了，欠兮兮地说他是资本家的孩子不配让劳动人民服务。
一路聊到小区门口，祁奕虽然被吵得头疼，但也善心大发地问司机：“师傅您不着急下班吧？我在软件上改个终点，麻烦您再把我这个同学送回家？”
师傅说：“没问题啊。”
祁奕简短地问：“你家地址。”
徐牧飞眉毛一挑，颇感意外地回答：“帝景湾。”
他们下车前，徐牧飞又说：“谢了。账单记得发我，今天打车的钱我付。”
祁奕摆摆手，没理会，下车，跟王泽一起往小区里走。
王泽朝着身后离开的车瞅了眼，说：“刚开始觉得这个徐牧飞巨傻逼，现在居然慢慢又觉得他还行了。奕哥，你说是不是我看人的眼光出了问题。”
祁奕：“那谁知道。”
虽然，他对此也有同感-
中秋节放假前一天，不用上晚自习，因为马上要迎来高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双休日，从下午开始，学生们就明显躁动起来。
课间，方枳夏都没心情提前写作业了，侧着脑袋趴在桌上，看林言心在本子上画漫画。
楼道里的脚步和聊天声比平时都要大上许多。
篮球联赛的观众挑选方式果然时随机抽人，但名额不多，每个班除了班长必须去，余下就只抽七个人。
方枳夏和林言心果然没被抽到，但有祁奕在，她们还是顺利获得了决赛的两张入场门票，而且是最靠前排的亲友席。
祁奕这会儿没在教室，她们旁边的两个女同学也在谈论明后天的篮球赛。
“好幸运啊，我们俩正好都被抽到。”
“我刚看到赛程表，明天初赛我们学校是跟八中打，天哪，不会初赛就没了吧，八中好多体育生，往年都是不参加这个比赛的。”
“…还不仅是可能要没的问题。我听认识的学姐说，前几年是跟八中打过一次联赛的，他们学校的人素质不太行，打球也巨脏。”
“素质不太行？”
“是啊，打不过还喜欢打架、骂人。八中是市里最垃圾的学校了，里面好多人都不能算是体育生吧，就是社会小混混一样，擦线或者找关系上个高中。”
听到这里，方枳夏眉头也皱了起来。
“啊…但我们班那个…徐牧飞其实看起来也挺社会的，平时在教室外面遇到我都不敢跟他打招呼。”
“徐牧飞一点都不社会好吗，最多就是不爱学习。平时课间也不会出去偷偷抽烟什么的，就是打游戏或者在学校里晃悠晃悠。”
“你怎么知道他不抽烟？”
“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啊，我初中学校也不咋地，课间回来那些男生身上全是烟味，我闻得出来！”
“我还是觉得他看着挺社会，跟祁奕气质明显不一样。”
没过多久，祁奕从外面买水回来了。
他回到位置上，两个女生也就停止了讨论。
祁奕伸手戳戳方枳夏的背叫她。
方枳夏回头，看见他正在单手拧一瓶无糖可乐的瓶盖，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看起来特别清爽，胳膊稍稍用力。
他们都是在室内的篮球场训练，不晒太阳，所以集中训练了那么多天，祁奕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明显清晰了许多，这样一用力，就更加明显。
祁奕说：“今晚我们不用训练，阿泽说想去吃火锅，他还叫了土豪一起，你也一起去？”
方枳夏点头，“好啊，那我给我妈发消息说一声。”
她回过头问林言心，跟之前一样，林言心说去不了，她父母不让。
假期前的时间总是相当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两人收拾好书包，迅速去学校门口跟王泽他们汇合。
校门口，祁奕抬头看了看天，精致的下颌线被夕阳镀上金灿灿的一层光晕。
他像个文艺青年一样，单肩背着书包，颇为感怀地说：“好久没出这个门的时候看见太阳了。”
方枳夏瞥他一眼，无情揶揄：“你好像那个古装片里的娘娘刚被放出来。”
祁奕：“……”
他眯了下眼，迅速抬手，在她脑袋上恶狠狠地薅了好几把，然后笑了起来。
方枳夏也顾不得被他薅得像鸡窝一般的头顶，仰起脖子，跳起来要去揉他脑袋。
祁奕就笑着往旁边躲，方枳夏边追边跳，更像一只炸毛伸爪子要挠人的小猫。
“你有本事别躲！”
“你把手放下我就不躲。”
“做梦吧，看我不薅秃你！”
“我头发茂密着呢。”
有守在门口接孩子的家长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也不由感叹，年轻啊，真好。
王泽他们小跑着过来，看到这两人又闹起来了，及时劝道：“来了来了，欸你们先别打了，我跟土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打车去吃火锅吧。”
方枳夏绑了下头发，暂时休战，拿出手机打车。
到输入目的地的界面，她象征性地问：“去吃哪家？”
吴柏豪：“我随便，赶紧去吃就行。”
王泽：“都听方哥的！”
祁奕这会儿还开心着，说话语气都是飘飘然的：“这不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方枳夏又瞥他：“都我说了算，那今天点全红汤了。”
他们四个人里，只有祁奕不怎么能吃辣。
祁奕坚决道：“鸳鸯锅。”
方枳夏：“吃鸳鸯锅的都是弟弟！”
祁奕：“哦，那你从小也没少当弟弟。”
……
四个人正好打一辆车，去往他们小区附近最常吃的一家火锅店。
带着两个饿死鬼，他们飞速找了位置，王泽像报菜名一样念了一道道想吃的菜。
最后还是点了鸳鸯锅，为了某个弟弟考虑。
火锅店这会儿人也不少，空气里弥漫着鲜辣的香味，锅一煮开，王泽和吴柏豪就先往里下肥牛卷、午餐肉这类煮得快的食材。
祁奕还在认认真真用茶水涮餐具，涮完自己的，又习惯性把方枳夏手边那套也拿过来涮，动作慢条斯理的。
“好了。”
方枳夏垂眼检查着碗筷：“这样涮了真的就干净了？”
祁奕一如往常地平声说：“涮不干净也是仪式感。”
王泽在对面边捞肥牛边笑：“奕哥这人，从小就讲究。”
四个人边吃边聊，中途，方枳夏的手机振动两下。
徐牧飞发来的消息。
[忘了个事，学习委员，帮我问问祁奕，上次打车费是多少，他一直没管我要。]
方枳夏直接把手机递给祁奕，让他自己看，“徐牧飞的消息，找你。我拜托，你俩能不能加个微信，我又不是传话筒。”
祁奕皱了下眉，拿过她的手机，看一眼，放下筷子，手指飞速戳着屏幕打字：[车钱不用了。我的微信号是qiyiwansui***，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徐牧飞：[哦，你们在一块儿啊？]
[qiyiwansui？这什么鬼微信号？]
祁奕也懒得再回复，把手机还给方枳夏。
她开始打字。
祁奕拿起筷子，看到辣锅里的千层肚煮好了，夹起一根往方枳夏碗里放。
方枳夏余光看到，及时制止：“欸欸诶——这个我想先吃不蘸调料的。”
她手还腾不开，把脑袋偏过去一些，张了张嘴。
祁奕很自然地把那根千层肚递到她嘴里，而后把手收回来，垂下眼，又摸了摸自己好像被火锅熏得有点烫的耳朵。
对面，王泽和吴柏豪看到这场面，对视一眼。
王泽忍不住道：“又是区别对待！都是一起长大的，我怎么没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吴柏豪附和：“谁不想呢。”
王泽嚎道：“奕哥，我也想吃不蘸料的千层肚！”
祁奕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滚。想吃自己捞。”
第17章 Chapter 17 不对劲
“自己捞就自己捞！自己动手, 丰衣足食。”
王泽忿忿地给自己夹了满满一整碟千层肚，像吃面条一样，一口气吃了个够。
等所有菜涮得差不多, 吴柏豪又去要了一扎酸梅汁, 正中间的火锅调整了小火, 咕嘟嘟地在煮，四个人坐在桌旁边喝饮料边聊天。
吴柏豪先道：“我听同学说, 八中那些人不好惹，素质低、球品也差，明天你们初赛第一场就是跟他们打，到时候小心点。”
王泽附和道：“我知道。他们学校位置就挺偏的, 初中的时候我路过过一次他们校门口，跟个流氓村一样，全是妖魔鬼怪。”
他拿起筷子在锅里捞了几下, 检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很有气势地说：“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正规比赛, 而且是在市体育馆, 又不是他们学校里。到时候有老师、有裁判, 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怎么样！”
方枳夏：“那可不一定。”
王泽笑说：“就算他们真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没事，这不是有我，还有奕哥在, 徐牧飞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别说打球了, 打架都不能吃亏。”
被点到的祁奕靠在椅子上，幽幽开口：“可别。法治社会，我是素质高中生, 只想打球，对打架不感兴趣。”
王泽摆摆手：“害，谁还不是个素质高中生了。放心奕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要打架，遵循的原则也是打不过就跑。”
方枳夏摇摇头，评价道：“这我信，但可别再把祁奕给卖了。”
王泽的脑子，早就忘了他数年前在小商店门口卖队友的怂包行为，这会儿拍着胸脯扬声说：“我王泽从出生就不会干这种不讲义气的事！别说是现实卖队友了，四排吃鸡的时候我都没卖过你们！”
祁奕当然是记得那段关于水浒传卡片的往事的，偏过头，跟方枳夏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开口，都是那种淡淡的阴阳语气：“嗯，信了。”
王泽：“……”
他静了两秒，不满道：“你俩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了。而且刚才还在交换什么眼神，唉，我们四个人友谊的小船啊，也越来越不平衡了。再照这样下去，你俩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抛弃我们！”
吴柏豪也不由摇头。
天真的王泽，看不出来吗？他们友谊的小船早八百年就已经开始不平衡了。
方枳夏抬头，爽快地保证道：“那不可能，放心吧，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吃完火锅，四个人例行一起回小区。
王泽和吴柏豪先拐了弯，路上就只剩方枳夏和祁奕两个人。
桐安气候的一大优点就是四季分明，九月末，路边树上的叶子都黄了，有风吹过，发出莎莎的响声，纷纷往地上落。
方枳夏停在一颗银杏树边，踮起脚，从树上摘了片明黄的树叶，捏着叶柄拿给身边的人看：“这个银杏叶长得好标准。”
祁奕看了眼：“因为它就是银杏叶。”
方枳夏笑着把树叶递给他，“那送你了，用它祝福你明天比赛顺利，能进决赛。”
“这个不需要祝福。”
虽然这么说，祁奕还是接过来，两根手指转着叶柄，拿在手上当小风车玩。
“明天的比赛你真的来不了，下午场呢？”
方枳夏说：“你们下午比赛三点就开始，我肯定回不来。”
她抬起手，用力拍了下祁奕的肩膀，“但后天决赛我一定去看，要陪林言心去，结束之后我们还要一起去旁边的美术馆看画展呢！”
祁奕垂着眼走路，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突然一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恍然道：“所以，不是你想去看我打比赛，是你同桌想看？”
方枳夏点点头：“对啊，周末她爸妈都不让她出来的，难得这次算是学校组织的活动。”
“…哦。”
祁奕轻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剩下的半路，他都有点闷闷不乐的，直到进了家门，回到房间，看到那一墙球鞋和墙角搁着的篮球，才重新振作精神。
祁奕拿起篮球，用食指顶着转了个圈，又放回去。
他刚才是怎么了，打比赛明明是给自己和校队打的，又不是打给某个人看。
而且初中打球赛的时候，方枳夏也没怎么专门去看过，除非是被抽到当观众，才不情不愿地过去。
有她看没她看不都一个样。
祁奕很快调整好心情和状态，坐在电脑桌前，找出一段NBA比赛的视频来看。
没看多久，宋婉青推门进来了。
“诶呀，这一身火锅味，刚才跟同学吃火锅去了？”
祁奕把视频暂停，回过头：“对，跟方枳夏，还有阿泽跟土豪他们。”
宋婉青：“明天中秋节，你有什么想吃的不？”
她有点不自然地拨了下头发，带有试探的语气问：“对了，咱们在家里吃的话，两个人好像有点冷清了，我叫个朋友来家里一起吃饭没事吧？”
祁奕顿了一下，提醒道：“明后天我要打比赛，你忘了啊？”
宋婉青一拍脑袋：“哦，对对，你前两天给我说过，瞧我这脑子，真是年纪大了。那你打比赛去吧，你们这比赛的安排也真是，非要挑这种传统节日。”
祁奕问：“你要去看吗？亲友席位置还有空的。”
宋婉青笑了笑，“明后天啊…我都约好人了来着。你好好打，争取再拿个奖杯回来啊。”
话毕，就关上他的房间门出去。
祁奕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他没再多想，继续看比赛视频-
第二天天不亮，方枳夏就坐在方正韬的车上，出发去往乡下爷爷奶奶家。
虽然这一整天她都没在比赛的现场，但胜似就在现场。
从入场开始，微信的班级群、初中年级大群、还有他们四个人的小群，都事无巨细地在播报今天比赛的实况。
初中年级群里人最多，消息也最多。
[啊啊啊这个七号是祁奕，他也参加比赛了欸，怎么感觉上高中之后更帅了？]
[祁奕？初中跟我一个班啊，确实好像更帅了。]
[图片:/图片:/]
[妈耶，这个祁奕是谁？我是初三刚转来的，好像没见过啊，他有女朋友不？]
[应该是无。但别想了，高冷boy，心里只有篮球和数理化，没法撩。]
后来比赛开始，群里不断刷着各种抓拍的图片。
属祁奕的特写最多，拉近到模糊的手机镜头精准捕捉到他每一个动作。
……
桐安周边的村镇发展也不错，这么多年下来，各家都盖起了小洋楼，除了位置偏远些、周边空旷些，但从建筑来看，跟城里已经没什么区别。
方枳夏七岁前都住在爷爷奶奶家，两位老人特别宠她，从前几天听说她要过来就筹备着买这买那，还不到中午，就快做好了一整桌菜。
她偶尔关注一下群里的消息，实中和八中的场次已经开始，每过一两分钟，群里就有人拍一张比分，分享给没去看比赛的人看。
两边的比分差距不大，目前实中略高一点，祁奕和徐牧飞两个人撑起实中的半边天，群里也都是“啊啊啊”的欢呼嚎叫。
直到上半场比赛快结束，各个群里一下炸了锅，方枳夏的手机嗡嗡嗡不停震动。
她点开看，发现全都是在骂八中的。
[这学校的人什么素质，就这样的人也能上高中？]
[一开始还收敛点，刚才裁判老师都冲他们观众席举报好多次了，现在还吵个没完。]
[不仅观众，球员也很没素质啊，那个满脸横肉的二号刚刚也该判违体，裁判干什么呢，赶紧罚下场啊。]
[刚才那下祁奕没受伤吧？我都怀疑八中是不是故意的，想带走实中一个主力队员。]
方枳夏眉心跳了跳，去他们四个人的小群里艾特吴柏豪，问他刚才是什么情况。
吴柏豪很快回复，刚才八中的二号队员在祁奕投篮的时候用胳膊肘拦他脖子，算是违规行为，祁奕摔倒了。两次违规要被罚下场，这个二号第一节比赛的时候就已经被判了一次违体了，刚才那次没判。
除此之外，实中每次罚球不进，八中的观众席都有人带头嘲笑，还大声朝着球场喊“菜鸡”。
方枳夏：“……”
[祁奕没事吧？]
[这都什么脑残，篮球比赛观众能这样吗？]
吴柏豪：[奕哥没事，应该是战术性假摔。]
[问题不大，就剩最后一节半了，实中正常发挥的话应该能赢。]
遇到这种对手，方枳夏远在爷爷奶奶家，也担心起他们那边的比赛。
到了下午，结果也出来了。
实验中学初赛打了两场，虽然中途有点小波折，但顺利进了决赛。
但是，另外一个决赛名额的获得者是八中。
虽然他们上午输给了实中，但下午赢了另一个小组的获胜方，按照这次联赛的赛制，还是能进决赛。
方枳夏点开祁奕的聊天框，私聊他发了个放烟花的表情包。
对面没回复。
半小时之后，体育馆应该已经散场有段时间，祁奕才回复了一个小狗戴墨镜的表情包。
与此同时，四人小群炸了，都是王泽在发消息，一串接着一串的语音。
阿泽：“我真是草了，土豪，方哥，你们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几个出来的时候，八中那群狗逼在体育馆旁边的小巷子堵我们！”
阿泽：“还不止比赛的人，我怀疑有几个都不是他们学校里的，戴着那种砍一刀买的几块钱银链子，染个黄毛，突然窜出来一大群！”
方枳夏：[？？然后呢。]
阿泽：“然后就在那对着我们口吐芬芳逼逼赖赖呗，姚老师也在，路上还有好多人。我们没搭理他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太特么社会了这些人。”
方枳夏深吸一口气：[别理他们，回家休息吧，明早不是还要打一场。]
阿泽：[对，我俩已经进小区了。欸，明天林妹妹是不是也来看比赛？]
方枳夏：[…对。但不许骚扰我同桌。]
阿泽：[左哼哼:/我是那样的人吗！]
*
晚上，方枳夏天黑才到家，睡前定了明天早起的闹钟，跟林言心发了消息约好时间在体育馆门口的车站汇合。
祁奕他们比观众到场的时间要更早，两人没有一起出门。
方枳夏坐公交车去往体育馆的路上，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跟林言心一起入场的时候，观众席几乎已经坐满了。
方枳夏没怎么来过市体育馆，篮球馆空间很大，场内地板是浅色实木的，头顶灯光特别亮，四周是高低错落的好几层观众席。
因为她们的位置是亲友席，在观众区的最前排，仅次于市里和各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林言心凑到她耳边：“感觉好正式啊，像电视里的比赛一样。”
方枳夏点点头：“我也觉得。”
她抬起头，环视一周，市里五所高中的观众席都在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最前面拉着印有校徽和校名的大横幅。
方枳夏朝八中的区域看了眼。
果然，一个个看着就没个学生样，尤其前排的那些，打扮得像早几十年港片里的古惑仔，但面容又没那么老成，像是猪鼻子里插大葱。
比赛开始前，还有领导致辞、选手介绍的环节。
实验中学第一个被介绍的选手是王泽，解说员念到他名字，他很骚包地举起双手，咧着嘴朝台下挥了好几下。
在解说员介绍完七号选手祁奕时，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半点反应都没给，宛如一个精致的雕塑。
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台下的欢呼声和掌声鼎沸，全都在高呼他的名字。
林言心受现场的气氛感染，比在学校时要开朗一些，她笑着说：“祁奕好受欢迎啊，其他几个学校的人也都在喊他名字，这下他在全市的高中生里都要出名了吧。”
方枳夏抬了下眉，不咸不淡道：“毕竟打篮球嘛。篮球、吉他，男高中生最好的医美。”
林言心笑道：“没这个医美的时候他也很帅了。”
方枳夏目光遥遥落在少年的脸上。
其实这么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青春偶像剧里走出来的。
尤其在篮球场上，整个人意气风发的，散发出阳光又清俊的少年气。
冗长的前摇结束，比赛终于正式开始。
方枳夏没看过几场篮球赛，看不出战术、技巧之类的门道。
但光从进球和防守的情况来看，两队的实力应该是差距不大。
第一节结束，双方比分甚至一模一样。
到了第二节，昨天大家在群里说的场景就再次出现。
祁奕先是进了个完美的三分球，台下成群的观众都在叫他的名字，方枳夏都忍不住多鼓了两下掌。
八中的观众席那边也开始拖长音用嘲笑的语气喊“嘁~”，还一边朝着球场做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徐牧飞投篮没中的时候，观众席上八中的人又嘘声一片。
徐牧飞都忍不住朝着他们的方向吼了声闭嘴。
后来那边干扰的声音越来越大，场上有裁判过去维持秩序。
打到第三节，实中领先了几分，徐牧飞在起跳投篮的时候，八中的二号一个横冲过来，直接把他撞飞出去。
裁判吹了哨，裁判和实中的队员也都涌过去，到场的实中观众也都站起来看场上的情况。
方枳夏她们离得还是远，只能看到徐牧飞那下摔得很重，捂着脚踝侧倒在地上，一直没站起来。
那边的情况还没搞明白，视线一挪，又看到王泽好像跟八中的一个球员起了争执，在靠后些的位置，先是互相骂了几句，过后就打起来了。
有驻场的医生用担架把徐牧飞抬走，裁判急忙又去另一边拉架。
球场上一时间乱作一团，观众席的声音也愈发嘈杂。
林言心问要不要过去看看徐牧飞伤得怎么样，方枳夏还没说话，八中的座位方向忽然乌泱泱涌出一堆人，朝着王泽那边冲过去。
场上的几个裁判一时也拉不住那么多人，祁奕和其他几个球员黑着脸跑过去帮忙。
好好的篮球赛，居然搞成了一场鸡飞狗跳的群架。
主席台那边的领导和老师都出去叫保安了。
场上八中的人还是没收手，实中的学生也都没见过这场面，被吓得愣坐在那等老师过去解决，就几个球员在场上两拳难敌众手，情势非常不乐观。
林言心也往门口望，“再这样不会出事吧…”
方枳夏眉头紧蹙，骂了一声，起身冲下去，绕过围栏，快步往场内跑。
实中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靠前的座位有几个男生带头，包括王康林和吴柏豪在内，也赶忙上场去帮忙。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生平第一次见这种混乱的场面。
方枳夏到球场的时候，有个长头发黄毛正攥着拳头要往祁奕身上抡，她一脚踢到黄毛胸口上。
祁奕脸色臭极了，转头看到方枳夏，眼神十分意外，一边抵挡旁边人的攻击，一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刚落，八中另一个长相就挺猥琐的混混说：“哟，还来了个妹子帮忙，你们学校男的是真不行啊。”
混混都没看清动作，方枳夏已经一拳挥他脸上，不屑地说：“你爷爷我打架的时候你还在家看着动画片过家家呢。”
“操！”
周围人实在太多了，保安也陆续进场维持秩序。
方枳夏对付这些人毫不费力，跟祁奕配合，把聚在王泽那边的人也全部拉开。
又过了很久，老师和保安总算是把局面控制住，后来警察也到了，拦住进场的入口，确保观众席不会再有人过来，已经在场上的人也都被控制住。
方枳夏活动活动手腕，轻呼出一口气，休战-
有老师指挥着，把两个学校的人分到场地两边。
很明显，是八中的人先闹事，实中只是正当防卫，王泽和另外一个队员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实中的人暂时被叫到场边的椅子上坐着，解说员宣布比赛暂时结束，让现场观众也有序散场。
方枳夏转头，看到不远处后来过来帮忙的王康林居然瘸着腿，大概实在不是打架的料。
她跟祁奕并排坐着。
有只手轻拉了拉她的胳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轻轻的，跟他刚才打架的气势判若两人。
“没伤到哪吧？”
方枳夏回头，对上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眸。
她眨了眨眼，“没有。”
方枳夏余光看到什么，垂下眼，眉头皱起来，攥着祁奕的手腕把他胳膊拉起来：“你这青了一片。”
她再低头，视线又落在他膝盖上，手指伸过去点了点：“这里都紫了。”
祁奕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也许是刚刚结束一场突如其来的群架，这会儿陡然安静下里，许多感官都重新被放大。
他只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力度特别轻地碰他膝盖的位置，一点都不疼，还有点痒。
祁奕深吸一口气，想到方枳夏刚才打人的样子，好凶，像是要一拳揍飞全场的架势。
现在跟他说话，虽然也有点凶巴巴的，但他居然觉得好温柔，嗓音细细的，戳他都不怎么用力。
这样低着头的时候，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把方枳夏的手拉开，两只手碰到的那一瞬间，他心跳好像比刚才打球和打架的时候还要快一些。
第18章 Chapter 18 掐耳朵
在过去十余年的成长过程中, 祁奕其实很少会特别意识到方枳夏是女孩子这一点。
毕竟小时候她太爱欺负他了，有事没事还喜欢恶作剧，比很多男生还要调皮。
上一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还是她穿着吊带趴在他枕头上看手机的时候。
然后那天晚上, 他就做了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告诉她的梦。
祁奕微垂着眼。
手背的皮肤也白白的, 手好小，他的手掌应该要比她宽大一些。
他又抬了下头, 看到她脸颊上还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恰到好处，显得脸蛋特别饱满，明眸皓齿, 嘴巴微微张着。
七岁那年刚见面时的方枳夏和现在身边的这个人重合在一起，祁奕莫名有些恍惚，心跳速度不仅没降下来, 心里还有点软软的感觉。
离得很近，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是跟他同款的洗衣液香味, 但好像跟他又有哪里太一样。
这时, 方枳夏眯起眼, 用胳膊肘怼怼他，“祁奕，你发什么呆啊？被打傻了？”
祁奕这才回过神, 紧抿了下唇，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没有。我, 根本就没有被打好吗。哦，这都是小伤，有可能是比赛摔倒的时候磕到的, 我都没感觉。”
方枳夏侧头观察着他，倏然抬手，在他耳朵上掐了一下。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被八中那些人气的吗？咦，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生气的时候耳朵会红，好像动漫里的人诶。”
祁奕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捏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耳朵旁边把她的手拎走，声音钝钝道：“不要随便动我，我又不是玩偶。”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也不是不让你关心我的意思。”
“？”
方枳夏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说个话都吞吞吐吐。
难道真的是刚才那场架伤害到了少年的脆弱心灵？
但也不至于吧。
正准备继续探究，不远处，王泽龇牙咧嘴地嚎起来：“啊啊，痛痛痛，医生，你看我这伤得多严重啊！一会儿警察叔叔来我们这边问，你可得好好跟他们说说，你刚也看见了，都是八中那些狗东…学生打的！”
方枳夏和祁奕这才反应过来。
坏了，他们把王泽给忘了。
比赛时的冲突一开始就是在王泽那边发生的，后来八中坐在观众席的人冲过来，也是都冲着王泽去的。
所以除已经被担架抬走的徐牧飞之外，他看起来伤得最严重，一只眼睛都肿得快睁不开了。
方枳夏和祁奕同时起身，快步往他那边走去。
鼻青脸肿的王泽抬了下头，“方哥！你果然来帮忙了，我太感动了，你前天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你永远是我大哥！”
说话时又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祁奕问旁边的医生：“老师，他这伤得严重吗？”
女医生一边拿着棉签往他眼眶涂消肿的药，一边说：“目前看都是皮外伤，胳膊腿活动都没问题，但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检查。”
祁奕看向王泽，问：“刚什么情况，是哪边先动的手？我们还在看徐牧飞，你这边突然就打起来了。”
王泽愤懑道：“当然是他们先动的手，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徐牧飞受伤的时候，八中的三号还在那喊活该，我骂了他一句，他就动手了！监控肯定都拍到了！”
祁奕揉揉眉心，“那就好。等着一会儿警察查监控。”
王泽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伤得第二严重的王康林。
方枳夏也没想到，刚才那种情况下，王康林这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人会直接冲过来帮忙。
按照他的一贯风格，应该是联系班主任、联系校领导，然后静静在台下等待这些人控制局面才对。
方枳夏问：“班长，你还好吗？一会儿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刚才被老师们拉过来的时候，她记得他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王康林已经恢复了那副沉着冷静的表情，平淡地说：“应该没事，就是不小心扭到脚。”
说着，主办方和老师们处理完八中那边，就跟几个民警一起过来了。
姚老师拿出手机，看了眼王泽，忧心地皱起眉头，“先去附近的医院检查。出这样的事，学校和市教育部门是一定会严肃处理的。你们先给家长打个电话，叫他们来一趟，配合处理。”
“放心，刚才的情况我都是看到的，有学校在，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
包括从观众席下来帮忙的在内，实中这边大概有十几个人。
依次按老师的要求打完电话后，分了几辆车前往最近的医院去检查。
方枳夏、祁奕、王泽和王康林四个人正好在坐同一辆车，开车的是体育组另一个老师，姓陈。
刚才散场的观众很多，旁边美术馆还有活动，附近的几条路都有点堵车。
方枳夏低着头，正在回复林言心的消息。
[你们还好吗？你刚才冲过去吓死我了。]
方枳夏：[我没事，祁奕也没事，就是王泽受了点伤，正在去医院检查的路上，还叫了家长过来处理。]
方枳夏：[sorry，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美术馆看展了。哭:/]
林言心马上回复：[没关系的，我已经到美术馆了，你们专心处理事情，画展我给你拍照！]
紧接着发过来很多图片。
他们坐的车还堵在红绿灯处，前排驾驶位的陈老师是偏随和的性格，平时就跟学生打成一片，他等红灯等得无聊，往车内后视镜看过去。
“还有个女生呢。车上有哪个是你男朋友吗？”
坐在副驾驶的王泽抢答道：“不是！陈老师，您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她叫方枳夏，中考全市第二，是我们的大哥！”
老师面前，方枳夏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解释道：“不是什么大哥…就是发小。”
“那真是我思想不纯洁了。”
陈老师一只手离开方向盘，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刚看到方同学打架了，还是个练家子，真可以。”
祁奕在旁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方枳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声谦虚道：“害…就一般吧。”
陈老师又看了一圈车上这四个人，突然叹一声气，颇为感慨道：“看学生打这么多年球赛了，也是第一次碰上今天这场面，难得啊。”
王泽：“那我们真是倒霉催的！早知道开年的时候就听我妈的话，跟他俩一块去烧柱香。欸，不对啊老师，您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跟我们撞大运了一样？”
陈老师笑笑，“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今天这事对你们来说，是多难忘的回忆啊，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有的。”
“我保证，等你们毕业，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不一定会记得高中有哪些老师教过你们，也肯定不记得那些课文、数学、物理题，但肯定会记得高一有一场篮球联赛，决赛没打完，还跟好朋友们一起打了场群架。这才是青春。”
有些画面或场景，经人这样特意一提醒，印象会更加深刻。
方枳夏抬起头，看见秋日的暖阳从正前方的挡风玻璃透进来，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洒落着金黄的树叶。
后排的车窗开了条小缝，把她身边祁奕的头发吹得一晃一晃的，他的胳膊跟她的挨在一起，体温好像比她略高一点。
斜前方王泽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幽怨地说：“可不是吗，我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成这样过。”
红灯再次变绿，陈老师笑了下，一脚油门开过去。
方枳夏身子往后靠了靠。
十六岁的这一天，也许是会在她记忆里定格很久。
*
主办方和民警已经跟医院都沟通好了，把他们受伤的学校带到同一个诊室，轮流鉴定和检查。
提前被送过来的徐牧飞也有了消息，胳膊骨折、腿部韧带轻度拉伤，好好治疗休养就能恢复，年纪还轻，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诊室这边，刚检查了两个人，家长就陆续到了。
王泽的爸爸第一个到，风风火火的，长得跟他有六七成相似，但明显凶一点，在走廊里就展现出他洪亮的大嗓门。
“你们这些老师，工作都是怎么做的！打个篮球赛，能搞成这样，到底是组织打球还是组织打架？瞧给我家王泽打的！”
“打人的那些学生呢？都哪儿去了？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种流氓混混，就该都送到少管所去，还上什么高中！”
王泽一边撩起衣服让医生检查身上的伤口，一边还得平息他爸的怒火，显得手忙脚乱的，“诶呀，爸，你先别吵，这不是正在处理吗，八中带头闹事的人现在被带去派出所了。”
王泽爸爸气势汹汹道：“你赶紧检查，一会儿爸带你去派出所找他们算账去！”
没过多久，方枳夏的妈妈也到了。
蒋月娥看她没什么事，悠哉悠哉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喝水，先过来念叨她两句，也过去找老师了。
祁奕打架水平是从小被培养的，浑身上下也就胳膊肘和膝盖那两处小伤。
让医生迅速看了一眼，他就从诊室出来。
方枳夏从上到下把他扫视一遍，问：“你要喝什么吗，大厅那边有个自动贩卖机。”
祁奕摇头，躲开她的目光，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我不渴。”
虽然是法定节假日，但他们现在是在急诊的楼里，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不远处还传来几个学生家长的嚷嚷声。
祁奕刚坐下又站起身，把靠里的位置让给方枳夏坐。
方枳夏：“我妈刚到，在那边跟老师说话。宋阿姨过来吗？”
祁奕看着她，缓声道：“我刚给她打电话了，她说要过来的。”
安静一会儿，方枳夏问：“等宋阿姨过来了，她不会揍你吧？”
祁奕皱了下眉：“她揍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挑事打架。”
方枳夏看向他：“但你没受伤，这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害者的样子。”
“我这，还有这，不是都磕青了吗，你刚还看过来着。”
祁奕看她一眼，咬咬牙，沉声问：“是不是我也被打成王泽那样，你就满意了？”
方枳夏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会。不过你要是成他那样，只能证明你防御技巧不过关。”
祁奕冷哼一声。
正要说什么，大厅方向，宋婉青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人还没到，声音先到，远远就指着他的鼻子，“祁奕！”
“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人打架，怎么越活还越回去了！”
祁奕刚才在电话里只说是球赛上跟对手学校的人起了冲突，他人没事，让宋婉青来趟医院。
这架势，没想到真被误会。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在他妈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
宋婉青已经到他们面前，吐字跟机关枪一样，看着祁奕继续道：“我是真没想到，好好过个中秋节，居然因为你打架被叫来医院！被你打的孩子呢，赶紧带我去看看！”
祁奕这才有空给自己辩解一句：“不是我打架，是有人打我们，我们正当防卫。”
宋婉青明显还是不信，看向他身边的女孩。
“夏夏，你来跟阿姨说！不要怕，一五一十得告诉阿姨！”
方枳夏眨了眨眼，帮他作证道：“宋阿姨，确实是八中的人在球场上先动手的，他们都被带去派出所了。”
祁奕说话，宋婉青不信。
方枳夏一解释，宋婉青立刻就信了。
“哦，这样啊…”
宋婉青低头看了眼自家儿子，“你没伤着哪儿吧？”
祁奕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和胳膊肘。
宋婉青摆摆手：“这不算伤，随便往桌角上磕一下都比这严重。”
“……”这天没法聊了。
祁奕黑着脸朝另一个方向指指：“刚过来的老师和家长都在那边，应该是商量什么事情，妈，你也过去吧。”
宋婉青转身过去之前，还不忘斜他一眼，像叮嘱小朋友一样说：“你别乱跑啊。”
等宋婉青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方枳夏终于忍不住了，靠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我就说吧，我简直就是大预言家，好久都没看到宋阿姨这样了。”她一边笑一边说，声音断断续续的。
祁奕也很无语，转回头，沉默地开始思考人生。
刚才宋婉青的嗓门比王泽爸爸还要大，走廊里的人都在朝他们这边看。
方枳夏还在笑：“还是我比较了解宋阿姨的脑回…咳，咳咳…”
笑着笑着，她突然把自己呛着了，咳嗽起来。
祁奕一愣，伸手去拍她的背，但嘴上还是说：“你这就叫幸灾乐祸。”
方枳夏弯腰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好了，一直起腰，又“诶呦”一声。
祁奕看着她：“怎么了？”
方枳夏拧着眉头：“…完了，好像岔气了。”
“……”
祁奕顺着她的目光，手放在她的腰侧，小心翼翼地揉着，嗓音很低沉：“这里吗？”
“有没有好一点。”
方枳夏缓慢呼吸来调整。
低头，看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背，在她的腰上缓慢地划着圈，手掌的温度隔着一层衣料传进来，有点热。
但他力度太轻了，不止没有作用，还像是在故意挠她痒痒。
方枳夏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身上痒痒肉特别多，腰就是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她又忍不住有点想笑，把祁奕的手抓起来，毫无威慑力地警告道：“痒痒痒。诶，祁奕，你现在别再让我笑了，我缓缓就能好，要是敢趁人之危，等我好了马上找你算账。”
祁奕垂下眼，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手真的好小，完全包不住他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触感有点软，像是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袋装棉花糖。
“你啊。”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下说。
祁奕听话地把手收回去，安静坐在椅子上，片刻后，逐渐也弯起嘴角，心里好像荡漾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他好像不太对劲了。
第19章 Chapter 19 拉钩
方枳夏好不容易缓好, 听到旁边祁奕的手机一直不停地振动。
他这人有个毛病，在外面的时候，经常像这样知道有消息也不着急查看, 甚至有时候早上收到的消息, 他到晚上才想起来点开。
王泽也常常吐槽他这一点, 说微信这种方便快捷的即时聊天工具，被他用得跟古早网页版邮箱似的。
但神奇的是, 方枳夏每次给他发消息，只要他不在睡觉或者上学，最迟半小时内都会回复。
等祁奕的手机消停了，方枳夏这边开始弹消息。
她低头点开, 看到是徐牧飞发来的。
[学习委员，祁奕他们跟你在一块不？]
[我服了，这么大几个人, 一个都联系不上。]
[收到请回复。]
方枳夏无奈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又是找祁奕的。
合着这两个人加了微信，还是用她当传话筒。
而且刚才听老师说，徐牧飞有只胳膊不是骨折了吗, 怎么发消息打字的速度还是这么快。
方枳夏回完消息, 站起身, “走，上楼看看去吧，徐牧飞在楼上的病房, 让我们给他借个充电宝。”
祁奕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才舍得打开看一眼。
果然，刚才也全是徐牧飞发来的消息。
“哦，走吧。”
借了台共享充电宝, 两人穿过急诊的大厅，按徐牧飞发来的位置，乘直梯直接上到顶层。
到了一间病房门口，祁奕走在前面，先一步推开门进去。
这会儿没有老师在，就徐牧飞自己躺在床上，胳膊已经打了石膏固定，一条腿直着摆平，正在冰敷。
祁奕把充电宝丢在他手边，环视一周：“你家里人没过来的吗，护士呢？”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方枳夏和祁奕也不需要他招呼，自觉并排坐在那张空床的侧边。
经过今天这场比赛，之前他们那些幼稚的小过节也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甚至还产生了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战友情”。
徐牧飞用仅剩的能动的那只手插上充电宝，说：“家里人都在外地，叫了亲戚过来，但还没到。护士刚让我冰敷半小时，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他不忘嘀咕一句：“什么破医院，床也不舒服。”
祁奕：“有的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徐牧飞斜着眼，目光划过两个人，“我就知道，你俩肯定在一块。找不到你，直接找方枳夏准没错。”
“哦，对了，我受伤的时候听到后面好像打起来了，谁啊，还有，最后比赛赢了输了？”
方枳夏和祁奕对视一眼，简单给他讲了遍他受伤后发生的事。
徐牧飞听得眉头直轴，骂骂咧咧问候了八中那群人的祖宗十八代。
还没聊多久，祁奕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电话，宋婉青打来的。
他刚接起来，宋婉青的声音就穿过扬声器，飘进其余两人的耳朵里。
“哪儿去了，人呢！刚不是让你别乱跑吗，老师也找你呢，赶紧回来！”
“……”
祁奕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把方枳夏也拉起来，“走，下楼。”
方枳夏慢腾腾地跟他一起走到门口。
祁奕顿住脚步，回了下头，朝徐牧飞微扬下巴：“你自己在这可以吧？”
“能有什么不可以。”徐牧飞挑了下眉，调侃的语气：“那不然，让学习委员留这照顾我一下？”
祁奕默了默，没好气道：“想得还挺美。”
“一会儿我去把护士给你找回来。”
他一本正经地补了句：“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做。”
话毕，就拉着方枳夏出门。
去走廊另一边的护士站路上，方枳夏说：“感觉徐牧飞也挺可怜的，打球受伤了，家里人都不在。”
她好心提议：“不然我还是先过去照顾他一下？刚宋阿姨电话里没说老师叫我。”
祁奕突然在原地听住，偏头盯她一眼。
医院走廊的灯光特别亮，照得他眼眸更加幽深，皮肤也更白，仿佛还能看到轮廓线上细小的绒毛。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周都很安静。
方枳夏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祁奕继续走路，目视前方，但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几步之后，他冷不丁说：“我以前生病或者受伤，你好像都没说要照顾我过。”
方枳夏愣了下，“…因为你没骨折过，也没有生过特别严重的病啊。再说，不是还有宋阿姨在。”
祁奕语气恹恹地追问：“那如果我也骨折了，或者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妈恰好也不在呢？”
方枳夏不假思索地说：“那我肯定会照顾你呀。”
祁奕眉头这才舒展开，去护士站那边跟值班的护士交流。
等值班护士联系到那边病房的护士，两人去电梯间。
方枳夏想到刚才他那几个问题，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评价道：“小祁鬼，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祁奕像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坦诚地说：“对，我就是越来越小气。”
“小气鬼。”
“是我。”
“大小气鬼！”
“嗯，也是我。”
方枳夏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乘电梯下楼的路上，祁奕在想，好像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最开始他不喜欢方枳夏跟徐牧飞玩，是因为徐牧飞跟他不对付。
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
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徐牧飞这人也就是小毛病多了点，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
可他莫名就还是不想他跟方枳夏关系太近。
好像也不是因为害怕被抢走朋友。
方枳夏跟林言心关系好，他心里就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小时候，王泽和吴柏豪也是他主动介绍他们跟方枳夏认识，然后一起玩的。
那现在会对徐牧飞有这方面的介意，就只能是因为……
方枳夏推了推他的胳膊：“喂，到一楼了，你又发什么呆啊。”
祁奕看她一眼，往电梯门外走，不太自然地说：“…你管我发什么呆。”
方枳夏：“？”
这人今天是不是有点神经啊，脾气一下一下的-
到了楼下诊室外面的走廊，他们年级组长和班主任袁友方也到了，还有其他几个班主任老师，甚至有位副校长都在赶来的路上。
家长和老师围成一团，大概是在商量今天这事的责任追究和解决办法。
学校体育组的组长还有主办方老师一再承诺，会给实中的学生一个交代，尤其是校队的成员，还有今天受伤的学生。
没办法，毕竟是在这种算官方举办的比赛里出现的状况。
而且这年头，家长也都没几个好说话的。
老师把今天受伤的学生都叫到了一起，准备带着他们的家长，一会儿去派出所找八中那群闹事学生的家长，面对面处理。
宋婉青看到祁奕过来，把他拉进诊室。
“你赶紧看看，还有没有哪受伤的。”
方枳夏下意识跟着进去，因为她妈妈蒋月娥这会儿就跟宋婉青站在一起。
她刚进门，宋婉青就低头，把祁奕上衣的衣摆一掀，念叨道：“身上还有别的伤吗，你们这些男生神经也怪迟钝的，刚你们那个班长，明明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还硬说自己没事。”
“这不好好检查，万一肋骨或者内脏伤到怎么办，等发现不就晚了吗。”
就这样，方枳夏眼睁睁看着祁奕的衣服被撩起来。
他身上皮肤也很白，小腹上的肌肉块状分明，两侧还有线条顺着裤腰处延伸。因为前段时间集中的锻炼，他的腹肌比经常爱撩衣服显摆的徐牧飞还要明显一点。
方枳夏没注意，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小腹看了挺久，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眼神。
上一次看见祁奕不穿上衣是什么时候，她都基本没印象了，应该还是很多年之前。
那时他们都是小屁孩，他身上肯定没这些肌肉。
方枳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样盯着看不太合适。
她欲盖弥彰般拨了下耳边的碎发，一抬头，对上祁奕审视的目光。
方枳夏瞬间感觉脸有些发热，她紧咬了下唇，招呼都没打，立刻转身出了诊室。
天哪。
祁奕肯定是发现了。
不会被他当成变态吧，她只是单纯好奇而已啊。
方枳夏在原地跺了会儿小碎步，深呼吸，打算当成无事发生。
没过多久，感觉背后被一片阴影笼罩。
她隐约闻到了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方枳夏转身，祁奕就近在咫尺，比她高了一个头，垂眼看着她，眉梢微微抬起。
她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往里瞄了眼：“咦，我妈和宋阿姨呢？”
“马上就出来了。”
祁奕扯了扯嘴角，像是哪壶不开就要提哪壶，在她耳边慢悠悠地问：“你刚才看什么呢？”
“……”
方枳夏沉默两秒，抬起头，瞪着眼睛跟他对视，装作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把前不久听到的那句话还给他：“你管我看什么！”
“而且，我又不是没看过…”
祁奕一愣，立刻变了副表情：“你看过谁？徐牧飞？”
方枳夏白他一眼：“…我看他干嘛。”
祁奕神情更加凝重了：“那是谁。”
方枳夏挑眉：“就你啊。”
“什么时候？”祁奕回忆着问，他也没有徐牧飞那种喜欢在公众场合撩衣服的习惯。
平时方枳夏来找他，他在家也是很注意的，衣服都好好穿。
方枳夏：“小时候啊。”
闻言，祁奕笑了：“那不算。跟现在不一样。”
方枳夏在心里想，嗯，确实很不一样。
两人的妈妈又跟老师说了会儿话，过来找他们。
宋婉青：“我们就不跟着去派出所了，还不够乱的，万幸你俩没什么事，就是倒霉了王泽那孩子。”
她看向祁奕，“我一会儿还有安排，让蒋阿姨送你们回去。对了，我放餐桌上那盒月饼你给蒋阿姨送过去啊。我今晚上可能晚点回去。”
祁奕：“哦，好。”-
从医院出去，蒋月娥开车送他们回家。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祁奕看着窗外，又不知道在神游什么。
方枳夏拿出手机，这才有时间点开林言心的聊天框。
她先回复了这边的情况，一张一张翻看她刚发来的美术馆画展照片。
方枳夏的确从小没什么艺术细胞，欣赏不来图里的这些作品。
蒋月娥送她去学跆拳道的时候，也顺便给她报过一个儿童绘画班，但比起跆拳道，她对画画的兴趣明显要小很多，而且学了快一个月，还是对着书本画简笔画都画不像，上完一期课程也就没再学下去。
方枳夏翻到中间的一张，恍然觉得看到照片里有个脸熟的男人，她停在那张照片，然后放大。
确认了一会儿，她戳戳旁边人的胳膊，“祁奕，你看这个。我好像看到你爸了。”
祁奕头也没回，习以为常地说：“你不要给我看什么猪啊狗啊的图片。”
“……”
方枳夏：“不是，这真的好像是你爸！”
祁奕这才懒洋洋地转过头，垂眼，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然后目光就也停住。
还真不是逗他的。
方枳夏问：“是不是？还是长得像啊，我也好久没见过你爸了。”
祁奕默了下，“是。”
方枳夏：“原来这个画展你爸也在啊。欸，他这次回来桐安没联系你吗？”
虽然祁安年和宋婉青离了婚，但按照离婚时的协议，还是会每年都过来看他一次，或者让司机接祁奕去省会住几天。
祁奕说：“没有。”
几秒后，他把头转回头，似是也不太在乎的语气：“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这么多年了，今年年初他也来看过我，算是完成过任务，这次不找我也正常。”
方枳夏知道他，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她安静一会儿，轻声说：“可能就是这次工作太忙了，想等有空再找你，他们不是在办画展吗。”
祁奕抿抿唇，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吧。”
方枳夏想了想，又开口：“你刚才说，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祁奕：“嗯。不是吗？”
方枳夏：“那反过来，意思就是，不相处，感情就会淡？”
祁奕没说话，好半晌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吧。”
方枳夏轻声说：“我觉得不会。”
祁奕看向她。
女孩轻咬着唇，明显一副在思考的样子。
但毕竟他们还只有十六七岁，没经历过太多的相遇和离别，尤其是方枳夏。
方枳夏顿了两秒，很哥俩好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有一天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感情肯定也不会淡的！”
祁奕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角扬起很浅的弧度。
片刻后，他轻声吐字：“行。那就说好了。”
第20章 Chapter 20 顺眼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中秋节这天傍晚，外面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屋里的温度也更低了。
天色逐渐黑下来, 祁奕独自一人在房间, 从书包里掏出数学和物理作业。
球赛连续打了两天, 他作业半点都还没动。
写完了这两门他最感兴趣的科目，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把电脑屏幕点亮，找到方枳夏的聊天框。
祁奕敲着键盘打字：这周的作业…
一句话还没打完，对面就像是跟他有心灵感应一样，嗖嗖嗖发过来十几张图片, 都是填好答案的练习册和试卷的照片。
方枳夏的消息先一步过来。
[你这两天肯定没时间写作业吧？巧了嘿嘿，我也是。我刚让林言心发给我的，赶紧抄吧！]
[哦, 对了，她物理有两道题不太确定，我在图片里圈出来了, 你写一下, 然后把答案发给我。偷看:/]
祁奕当即就把刚写好的物理题拍照给她, 完成了这场作业交易。
他站起身，去厨房接水。
宋婉青说今天要晚点回家，结果果然很晚, 都十一点多了，还是不见人影。
祁奕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 把桶装水倒进电热水壶，按了烧水键，站在原地等水开。
厨房的窗户就对着这栋楼的正面, 外面还在下雨，雨丝被风吹到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断断续续的斜线。
祁奕透过窗子，随意往外看了眼。
然后，他视线停住。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前，驾驶位上先下来一个男人，留着过肩的长发，衣着和气质跟祁安年年轻的时候有点像，但显然不是祁安年。
紧接着，那男人打着伞，快步去拉开后座的车门。
宋婉青倾身下来，跟他举止很亲密的样子，两人同打一把伞，手挽手笑着走向单元门口。
祁奕愣了一会儿，旁边的水壶已经发出咕嘟嘟的响声。
他妈谈恋爱了吗…
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谈恋爱或者再婚都正常。
祁奕一时也忘了他要接水，关掉厨房的灯，又默默回了房间。
他坐在电脑前，思考待会儿怎么面对宋婉青男朋友的问题。
过了快十分钟，门口才响起钥匙开门的响动。
听声音，好像只有一个人。
宋婉青换了鞋，轻手轻脚走到祁奕房间门口，往里忘了眼，若无其事的样子：“哟，这么晚还写作业呢。”
祁奕点点头，也平静地回答：“对，这两天打球没时间写。”
“那还是得好好写，分清主次。”
宋婉青顿了下，缓声说：“国庆你们学校也放假吧？到时候带你出去吃个饭，跟我的一个朋友一起？”
祁奕这才想起来，中秋节前，宋婉青就说过类似的话，应该也是同样的意图。
他轻抿了下唇，只说：“好。”
宋婉青笑笑，转身：“行，那具体的到时候再说，写作业吧。”
祁奕往桌上一趴，脑袋里顿时乱七八糟的。
他想起宋婉青跟他爸刚离婚的时候，那时他还小，也不懂事，他爸好像没有主动想带着他一起去省会生活，原因好像是带个孩子会耽误他创业的时间，还说过等事业稳定了，再接他过去。
就这样，他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桐安市。
但宋婉青可能也没那么想带着，也把他当拖累。
她当时工作也很忙，那几年外公外婆身体又不好，她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单位、家、学校四边来回折腾，人都瘦了一大圈。
后来有一天晚上，祁奕半夜起床去喝水，看见宋婉青坐在沙发上，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偷偷在哭。
祁奕当时不知道怎么办，踱着小步，很生涩地过去安慰她。
经过那个晚上，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调皮不懂事了。
……
外面雨声渐大，祁奕一会儿在想以前的事，一会儿又想到以后，情绪愈来愈低落。
他坐起身，用力揉了揉脸。
就在这时，听到房间外面门又响了，然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阿姨，我找祁奕问几道题，刚发消息他没回我，他还没睡吧？”
虽然祁奕房间的门没开，但他还是下意识回头，朝门外方向看去。
宋婉青说：“没呢，他也就在写作业。夏夏也这么晚不睡，学习真辛苦啊。”
方枳夏笑着应了两句，祁奕就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而后，他房间的门被推开。
“你又不及时看消息！”方枳夏瞪他一眼，踩着拖鞋进来，把门关上。
祁奕抬眸看她，声音比平时沉一些：“怎么了？”
他看到她怀里果然抱着一大摞作业，什么科目的都有，“…不会是真来问题的吧？”
方枳夏把墙角的另一张椅子拉过来，往他旁边一坐，低声道：“我妈老是突然来我房间，我都没法专注地抄作业。”
“我得赶紧了，除了英语，现在一科都没抄完。”她偏头看他一眼，难以置信地问：“不对，你已经全都写完了？”
祁奕耷拉着眼皮，摇头，“只写完了数学物理。”
方枳夏捏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那你怎么不着急啊，明早就要上课了。”
“怎么今晚丧丧的？不行，作为学习委员，我命令你跟我一起赶紧抄作业！”
祁奕被她晃得直皱眉头，但刚才那些负面情绪也好像瞬间消失。
他还没说话，方枳夏已经找出他的语文试卷，拍到他面前：“快，你用电脑打开我刚发你的图片，我们一起写。”
祁奕“哦”了一声，慢腾腾地照做。
他不由在想，方枳夏好像总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要么就能精准捕捉到他的不开心，要么就是专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打扰他。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旁边，方枳夏趁他找图片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哇，你好香诶，你刚洗完澡吗？”
他书桌就那么大，并排摆两张椅子，就特别拥挤，为了一起看电脑屏幕，两人的胳膊几乎都是挨着的。
祁奕也能闻到她身上的沐浴液香味，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刚回家就洗了。”
方枳夏抬起手，又习惯性揉了一把他刚洗完不久的、蓬松到有点炸毛的头顶：“快写快写。”
“好。”
祁奕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笔-
中秋节的双休日过后，一般来说，学生都会有点萎靡不振。
但这次却例外。
因为一到学校，全年级的人都在讨论前两天篮球联赛上发生的事，除此之外，还在期待不久后更长的国庆假期。
不过，大家都记得，学校刚开学的时候就通知，高一新生的军训时间是在国庆之前。
众人纷纷猜测，应该也就在这一两周之内了。
清早到学校，方枳夏就从班长那里得知了昨天派出所那边的处理结果，跟王泽昨晚在群里跟他们说的差不多。
最先动手打他的那名学生被拘留五天，剩下参与打架的八中学生都受到了处分，多多少少还都有给受害者的金钱赔偿。
此外，还要公开正式地跟他们赔礼道歉。
早上在升旗仪式结束，副校长也专门强调，学校以后在组织各项活动时会更加注意保护学生安全，并且让实中的学生跟其他学校保持距离，通俗来说就是离他们远点。
上午的大课间，老师们例行要开年级工作会议。
学生在教室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这次开会肯定要通知军训的事，等下午班会的时候就会宣布具体安排。
方枳夏前桌的女生转过来，压低声音，跟她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吗，祁奕现在在全市都出名了。”
“啊？”方枳夏困惑地问：“因为什么，前两天的球赛吗？”
她前桌说：“是，但也不全是。你和祁奕是不是都没进咱们年级的q群？他打球还有后来打架的时候被人拍了好多照片，有个我们年级的人，不知道是谁，把他那些照片转到小地瓜上，标题是‘实中校草’。”
“那条笔记已经有两千多赞了，评论都在说他帅，不止我们学校的人。”
方枳夏听得目瞪口呆：“…这年头，真的还有校草这种名号？我还以为只存在在青春言情小说，还有营销号里，再或者也是那种艺术类大学。”
前桌的女生笑着说：“所以是标题党吗，我也没听说实验中学有评校草这种传统。”
“不过该说不说，祁奕是真的帅。那条帖子的评论区还有人把他被抓拍的照片和有些大学校草的精修艺术照拼在一起对比，大家一致认为祁奕更帅。还说他是纯天然清澈冷艳挂男高。”
“……？”
方枳夏听得一愣一愣的，缓慢转过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祁奕本人。
他脸颊上还被衣袖压出了一道红印，校服外套披在肩上，一副慵懒的状态。
前桌的女生聊完八卦就转回头，林言心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一边笑，一边在她的本子上画小人。
方枳夏还在消化祁奕突然间拥有了‘校草’这样一个神奇的称号，片刻，林言心转过头，提起全年级的人更加关心的问题，“应该是要军训了，唉，希望时间能短点。”
“好像，之前每一届都是军训十天。”方枳夏回过神，不太确定地说。
林言心：“听我妈说，实验中学军训一般是1-2周，可能一周，可能十天，也可能两周。不知道我们这届是多久。”
方枳夏想了想，“我猜是十天，因为差不多还有十天就国庆放假了，时间正好。”
林言心：“我感觉一周可能性更大。我们这级的年级主任好像更重视学习，应该会把这些学习之外的活动时间压缩到最短。”
方枳夏挑了下眉，“打赌吗？”
林言心笑问：“赌什么。”
方枳夏：“输的人请肯德基？听说最近新出的儿童套餐会送一个联名手办，还挺可爱的。”
林言心：“可以啊，就我们俩赌吗？”
方枳夏又叫了前桌的两个女生，她们俩跟林言心的想法一样，都猜是一周。
她转过头，问王康林：“班长，赌这次的军训时间吗，赌注是kfc儿童套餐。”
不出所料，王康林从成堆的练习册里抬起头说：“你们玩吧，我就不参与了。”
方枳夏拍拍祁奕的肩膀，把这位新晋校草叫醒。
祁奕仍然趴着，掀起眼皮看她，嗓音有些哑：“干嘛啊…”
方枳夏懒得跟瞌睡虫多解释，直接给他三个选项让他猜。
祁奕也不问猜这个干什么，懒洋洋地选了个：“一周。”
“……”
方枳夏转回头：“行，就我一个猜十天的。”
林言心笑着道：“没事，说不定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反正大家也都是猜的。要是你赢了，我们三个人都给你买儿童套餐，很划算的。”
方枳夏扯扯嘴角：“也是。”
没想到，下午的班会课，袁友方丝毫没有提军训的事。
不仅他们班班主任没提，其他班也是一样没动静。
直到周六，大家都开始怀疑他们这一级是不是不用军训了，在放学之前，终于等来了通知。
袁友方在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推开教室门，跟正在上课的生物老师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站在讲台上。
“大家静一静，我通知一件事。我们这级的军训，从下周一开始，为期一周，也就是五天。”
班上的同学又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属方枳夏前排的两个女生最兴奋。
林言心也笑着低声说：“五天，看来这次真理掌握在多数人手里。”
方枳夏长叹一声气，“好吧，还是输了，军训的时候请你们吃kfc。”
袁友方在讲桌上拍拍板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先别激动。因为我们实中一直提倡人性化的教育模式，考虑到八月天气太热，怕大家中暑，才把军训时间延到九月底。但在学期中军训，难免会打断大家的上课进程，影响好不容易进入的学习状态。”
“所以，学校领导和各任课老师一致决定，在军训五天后，也就是下周的周六日，安排一场综合测验，考完试正好放国庆的假，也方便大家在节前对自己的学习情况有更良好的认识，查漏补缺。”
“………”
班里顿时一阵哀嚎。
多‘人性化’的安排啊，居然在军训之后、小长假之前考试！
这让他们怎么好好军训，怎么好好放假。
方枳夏嘴角也抽了抽，嘀咕道：“得，全年级范围的考试，考完肯定还要排名，军训期间好好复习吧。”
林言心也痛苦地点点头-
周日过后，实中高一的学生就都穿着新领的迷彩作训服，以班级为单位，整整齐齐到了田径场集合。
徐牧飞、王康林和王泽几个在中秋篮球赛受伤的学生因祸得福，都不用参加军训，意外地拥有了一整周空闲时间。
但老师也都早有安排，让他们在其他同学军训的时候去教室上自□□之就是防止他们在家躺着什么都不干。
周一去学校的路上，王泽在校车上信誓旦旦地说：“自习好，自习很好啊，等军训之后的考试，我肯定能逆风翻盘，从年级垫底直接跃居中上游！”
吴柏豪忍不住拆台：“…你能不倒数就已经不错了，再多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复习，考中上游也够呛。”
王泽哼哼两声，“那你等着看吧，我现在学习热情和考试斗志都熊熊燃烧！”
方枳夏笑了声，看向站在她旁边昏昏欲睡的祁奕，戳戳他的胳膊说：“你这次考试作文可千万别跑题了，不然语文老师肯定要拿白板笔狂敲你脑袋。”
校车上三个年级的学生都有，只有他们高一的穿着迷彩服，特别好辨认。
这样统一化又毫无设计感的衣服，穿在祁奕身上意外的板正，还添了几分硬朗的气质。
祁奕不以为然地说：“尽量。”
王泽在旁边笑起来：“奕哥也真是，一世英名都要被这作文给毁了，连我考试的时候作文都没跑题过。”
他思维发散了一下，“作文跑题是不是代表理解能力有问题，奕哥，那你以后要是谈恋爱结婚，会不会也经常听不懂老婆的意思。啧啧，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啊。”
祁奕目光无意识地划过身边的女孩，片刻后，转回头，似是随意的语气说：“我以后谈恋爱结婚，肯定会找个互相特别了解的，所以不可能存在这个问题。”
王泽笑嘻嘻地说：“互相特别了解，那不就是我们吗？我、方哥，还有土豪。”
祁奕看着车窗外，轻飘飘地说：“你俩是男的。”
以及，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也不算特别了解他。
吴柏豪插嘴道：“我之前看到一个公众号发的统计数据，不知道真的假的。好像大部分人的结婚对象，在十八岁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闻言，方枳夏抬起眼，环视一周。
她试图在这拥挤的校车上找出一个顺眼的来，可从车头看到车尾，最顺眼的人居然就是祁奕，而且他顺眼的程度较其他人高出太多。
祁奕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缓慢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安静几秒，祁奕拨了下额前的头发，薄唇微翕，语气似乎有些不自然：“…看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