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第一声爸爸
方枳夏可能是心虚, 先躲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说:“突然觉得,你其实…长得还凑合。”
“……?”
祁奕眯了下眼, 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旁边王泽笑起来, 比了个大拇指, 扯着他的大嗓门说:“不愧是方哥,眼光就是高, 把他这张脸都评价为‘凑合’。”
“你是不知道,我们班女生上周都在讨论祁奕这个校草。”
听到这两个字,祁奕眉心突突直跳。
这个称号,他本人上周也听到了, 在教学楼走廊的时候、打球的时候、去便利店买水的时候。
冷不丁就突然有个人对旁边的同学说:看,他就是那个校草。
那声音和语气,就像是叫大家一起围观什么猴子、大象, 或者外星生物。
校车上人很多,王泽这一声,也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前前后后一圈人的目光迅速汇集在他身上, 然后停留。
祁奕深吸一口气, 看向始作俑者王泽, 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后说话声音能不能声音小一点,而且,别再提这个词了。”
王泽这嘹亮的嗓门是家传的,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声音太大了,压低一个度, 拍了拍祁奕的肩膀,无比真诚道:“奕哥,这个称号我们想求还求不来呢, 多难得啊,要不以后我就叫你祁草,让你多适应适应?”
“?”
什么鬼啊。
方枳夏在旁边实在忍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出声。
祁奕听得更加头皮发麻,拳头都捏起来了,恨不得给他这张淤青还没消完的脸上再来一拳。
“你找打吗?”
王泽仿佛看到祁奕头上燃起的火苗,校车正好到站,他一瘸一拐跑得飞快,先一步溜走:“那什么奕哥我先走了,我只是想让你直视自己的优点,没别的意思啊——”
祁奕头痛地揉揉眉心,被方枳夏笑着拉起胳膊,“下车啦。”-
大清早,全体高一学生浩浩汤汤赶完操场,开始了他们的军训生活。
好在,天气确实不热,跟夏天军训相比,痛苦减少了很多。
军训的日程比较轻松,被请来的教官也只是例行完成任务,没怎么折腾这帮本来学习压力就很大的高中生。
基本都是每训练半小时、一小时,就能休息好久。
虽然已经入秋,但田径场的草坪还没完全变黄,一班被分配的位置就在草坪旁边,一到休息时间,大家就铺几张废纸,或是直接坐在草坪上。
最多就穿一周的作训服,也不用多爱惜。
偏偏祁奕爱干净,每次休息时,都舍近求远,去找距离几十米健身器材那边的椅子。
军训到第四天,方枳夏终于想起了她打赌输了顿儿童套餐的事。
她提前点好外卖,挑了一个比较长的休息时间,飞快出校门,去门口的保安室取餐。
参与打赌的一共五个人,吃一份实在寒颤,她还多卖了一桶炸鸡和几杯可乐。
另一边。
祁奕刚听到教官说解散,一转头,发现方枳夏就跑没影了。
林言心好心地提醒:“方枳夏去拿肯德基了。”
“怎么没叫我一起。”他问。
林言心:“赶时间吧,这次休息就半小时,她来回跑一趟,还得留出时间让大家吃。”
经过四天的军训,现在休息时间都很固定了,每训练半小时休息十分钟,上午下午原本的大课间时间,还额外增加到半小时,生怕把他们这群脆皮高中生给训出问题。
祁奕应了声,独自去了健身器材的区域。
他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点开一款跑酷的小游戏,玩一小会儿,他就抬下眼,往田径场入口的方向看。
十多分钟后,祁奕再次抬起头,对上三个陌生女同学的脸。
站在最前面的女同学看着他,不太好意思地问:“你好,我是六班的于彤…那个,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我纠结好长时间了,还是想认识你。”
从开学到现在,类似的场景出现过几次,他都毫不犹豫就拒绝,再不然就是找到他的朋友那里,方枳夏、王泽他们也会帮他拒绝。
过了两个月,他不喜欢交朋友、不给陌生人联系方式的习惯许多人都知道,渐渐也就没人直接这样找他了。
祁奕默了下,礼貌又疏离地说:“抱歉。如果有什么事,当面说就可以。”
于彤站在原地酝酿,有几个字就在嘴边,但还是没勇气就这样直接面对面说出来。
况且祁奕都不认识她,直接表白好像也太过唐突,且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她正纠结着,祁奕忽然站起身,快步朝着田径场门口走去。
于彤和身边的朋友也转头看过去。
另一个在年级里很出名的人,方枳夏,正一手拎着几杯可乐,怀里还抱了两个肯德基的桶,跌跌撞撞往里走。
祁奕身高腿长,健身器材离入口又不远,迅速去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和怀里那些东西,弯起嘴角,说话时尾音都快飘起来了:“笨不笨啊,也不叫我跟你一起。”
“不是就一份儿童套餐吗,怎么有这么多?”
方枳夏手上一空,人也轻松了,并肩跟他走在一起,“我以为能拿下的嘛,也没想到这么费劲。”
“你拿稳点,别把可乐洒了。”
“知道。”
“哦,对了,我还多点了你喜欢吃的那个原味鸡。”
“这么好?”
“那当然。”
……
身后,于彤和她带去壮胆的朋友看到这两个人的背影,面面相觑。
朋友们都开始劝她。
“要不我说还是算了吧,他这个青梅竹马,肯定不是单纯朋友那么简单。”
“我感觉,祁奕应该就是喜欢方枳夏。”
“我也觉得,你看他们这样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就算追到了,你也不想你男朋友有个关系这么好、一起长大的女生朋友吧?”
“对,我也有个发小的男生,但现在没事基本都不说话的,这才是正常状态吧。”
“算了,帅哥诚可贵,下一个更乖,转角还能遇到爱。”
于彤咬了咬唇,还是有点不甘心地说:“…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其实也意识到,在她都还不认识祁奕的时候,就已经有另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了许多年。
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的,怎么可能是单纯的朋友呢。
而且方枳夏长得好看,还是年级第一,光他们班就有男生天天把她挂在嘴边。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站一起真挺配的,而且祁奕在方枳夏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是两种状态。
实在太明显了。
田径场就那么大,祁奕一路被念叨,方枳夏一会儿让他走快点,一会儿又让他慢点走不要洒了可乐。
他差点都不知道要怎么走路。
好不容易到了草坪那边,一班集中休息的位置,方枳夏前排的女生和林言心都起身过来:“哇!这么多,谢谢方老板请客,以后这种打赌的事再叫我,小赌怡情,有来有往!”
三个女生拿着可乐坐在草坪上,方枳夏也没爱惜这身迷彩服,就这样直接盘腿坐下。
祁奕还一动一动站着,好像是在犹豫。
方枳夏前桌的女生对帅哥还是很照顾的。
两人左看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张干净的纸让他垫一下。
方枳夏见状,二话不说,一把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下来:“坐吧你,裤子脏了回家再洗,条件有限,先别讲究啦。”
祁奕就这样被她拉着,也没站太稳,“咚”的倒在她旁边,调整了下姿势坐好。
五个人分别戴上手套,打开装炸鸡的桶开吃。
有附近的男生闻到香味,很自觉地围坐过来,加入他们。
后来炸鸡都分完了,只能一起吃桶里的薯条。
但军训期间吃到什么都是人间美味,几分钟的时间,薯条也少了一大半。
方枳夏前排的女生又往桶盖里挤了一袋番茄酱,看向她:“你是不是够不到啊,放你这边吧。”
“不用。”方枳夏说。
祁奕也几乎同时开口:“她吃薯条不蘸番茄酱。”
前桌眨眨眼,“为什么啊?”
两人再次一起开口。
方枳夏:“蘸了就没有土豆味。”
祁奕:“她喜欢炸土豆的味道,蘸了番茄酱就吃不到了。”
旁边的人都嗷嗷地开始起哄。
“祁奕好了解啊。”
“你俩太秀了,薯条不够吃,狗粮管饱。”
“……”
方枳夏一脸黑线,皱了皱鼻子,“如果你们也有认识十年而且基本天天见面的邻居,肯定也会知道他吃什么不吃什么的。”
没想到,她的解释又引起一阵新的起哄——
“啊!认识十年。”
“我才活了短短十六年。”
“你俩之前都是搞小团体单独活动,我也是今天才对青梅竹马有了清晰的认知!”
……
方枳夏觉得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必要了。
起哄和八卦可能是人类的天性,即使是一班这帮平时看起来脑子里只有学习的同学,也不能免俗。
方枳夏偏头,瞄了旁边的祁奕一眼,然后视线停住。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嘴角居然翘起了一丝弧度。
好像是在笑?
祁奕可能疯了。被八卦还开心,刚才的原味鸡是有多好吃。
不远处教官吹哨,终于阻止了这群人继续起哄,男生们狼吞虎咽解决完最后的一小点薯条,起身跑过去集合。
军训期间的晚自习遵循自愿原则,但一班的学生基本都会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后,回教室自习几小时。
毕竟周末就要考试,大家都是对成绩和名次有追求的人。
这天军训结束,林言心想起来跟她分享一条新从父母那里听说的消息。
“这次考试之后可能也要根据名次重新分班,我妈告诉我的,好像是因为依据中考的排名不太准确,我们年级组长觉得好多同学一进高中学习就懈怠了,另一帮同学反而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开始努力。所以要及时调整尖子班的结构。”
方枳夏惊讶道:“啊…开学还不到两个月,就要重新分班,太早了吧。”
林言心:“也没有确定,要看我们这次的考试成绩,如果我们班平均分跟普通班差距太小,应该就要分了。”
“但我们几个不用担心被分走,唉,就是如果掉出年级前五,我就惨了。”
方枳夏安慰道:“不会的,你平时学得也都挺好,考试的时候别紧张,前五肯定没问题。”
“嗯。”林言心问:“快吃了晚饭回教室自习吧。”
方枳夏:“我找下祁奕。”
说了会儿话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
方枳夏踮起脚,在操场眺望了一大圈,看到祁奕站在放书包的位置,正低头看着手机,眉眼冷峻,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她让林言心先去食堂,别耽误复习时间,而后小跑着到祁奕身后。
“在看什么?你再磨蹭,食堂又要只剩你讨厌的豇豆了。”
祁奕转头,沉默两秒,轻抿了下唇,“我今天先不在学校吃晚饭了,我爸给我发消息,说放学来接我去吃饭。”
“哇!”
方枳夏笑着道:“我就说吧,祁叔叔肯定不是不想找你,就是前几天工作太忙,一有空马上就联系你了。”
祁奕问:“一起去吗?”
两人一起行动惯了,方枳夏很自然地说:“祁叔叔不介意的话我就去,而且确实好久没见过他了。”
祁奕背起书包,“走吧。”
方枳夏拜托同学给林言心说一声,跟他一起往外走。
这个时间点,路上学生很多,吵吵闹闹的,都在从教学楼往食堂方向冲刺。
两人并肩出了校门,祁奕在门口的停车场找祁安年的车。
祁安年远远看见两人,也从驾驶位上下来迎。
他挥了挥手:“祁奕,这儿。”
祁安年样貌很清俊,虽然现在年纪上来了,但气质不减当年,反而显得更加儒雅。
留着中长的头发,有几撮染成了灰白色,瘦长脸,戴黑框眼镜,很符合大家对搞艺术的人的刻板印象,穿搭也很讲究。
祁奕的五官大多遗传了他,但脸型和肤色更像宋婉青,算是捡了两人最好看的部分。
方枳夏也笑着挥挥手,“祁叔叔。”
祁奕拉着方枳夏的胳膊,快步过去。
祁安年靠在车门上,目光从两人脸上划过,笑着道:“夏夏也来了,前几天做梦我还梦到你跟祁奕上小学的时候呢。春节那次过来也没见着你,当时你好像是去爷爷奶奶家了。”
方枳夏点点头:“对,正好就您来的那几天。”
祁安年帮他们拉开后排的车门,“先上车吧,我刚才助理订好餐厅,我们这就过去。”
去餐厅的路上,祁奕一直挺沉默。
虽然是亲父子,但毕竟平时联系不多,一年见一两次面,彼此都没参与对方的生活,都是祁安年在找话题。
“你们这军训要到什么时候?”
祁奕平声说:“明天结束,总共就一周。”
祁安年:“那还好。上高中适应不?”
祁奕:“跟初中区别不大。”
“夏夏呢?”
方枳夏笑:“我觉得区别还挺大,每天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周六也要上课,基本都没什么时间是在家里的。”
祁安年:“等高考结束就好了。上次听祁奕说,夏夏现在学习可好了,在学校也特别受欢迎。”
方枳夏瞄了祁奕一眼。
她怎么不相信,这种好话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呢?
祁奕说:“对,她中考全市第二。”
祁安年惊讶道:“学习这么好了?果然以前就听人说,孩子小时候笨一点,长大就聪明。”
方枳夏眨眨眼,给自己辩解:“祁叔叔,我小时候也没有很笨吧。”
祁安年笑了几声,帮她回忆起来。
“你小时候学说话特别慢,你俩就差了几个月大,祁奕会说简单的词了,你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对了,你记得你学会叫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方枳夏:“…好像,是爸爸?”
印象里,蒋月娥好像告诉过她,说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是先学会叫爸爸,然后才学会叫妈妈。
祁安年笑道:“对,是‘爸爸’。但是你第一次叫‘爸爸’,是看着祁奕叫的。也不知道他当时能不能听懂,还在旁边答应了一声,我们都笑得不行,就是给老方气得够呛。”
“……??”
方枳夏挠了挠头。
她怎么没听过自己还有这段黑历史,估计是方正韬没想告诉她。
方枳夏转头,对上旁边祁奕带着笑意的眼神。
这人像闷葫芦似的别扭了一路,这会儿听到她的糗事,可算是笑了。
祁奕也是第一次听,片刻后,慢悠悠地说:“原来,你还叫过我爸爸。”
方枳夏撇撇嘴,“…看来当时我确实是脑子不太行。”
第22章 Chapter 22 笨死你算了
祁安年订的餐厅在桐安市最中心的商圈, 也是这座二三线城市消费最高的地方,一楼都是各种奢侈品品牌的门店,顶层有几家环境很不错的餐厅, 人均消费都要上千块。
车子停好, 他先下车点了支烟。
祁安年这人优点不少, 但缺点也很明显,爱喝点酒, 烟瘾也挺大。
当初跟宋婉青结婚的时候,说好她怀孕就戒烟,可戒了那一年,祁奕出生之后, 他又重新把烟抽了回来。
两人光因为这件事,就吵过无数次架。
祁安年很快抽完一支,猛然咳嗽起来。
祁奕在旁边皱眉头:“你现在还抽那么多烟吗, 不是去年就有一次肺炎住院了,不然就趁早戒了。”
祁安年摆摆手,哑声说:“要能戒早就戒了, 这么多年的习惯, 没那么容易戒。”
“对了, 你小子可别学抽烟,不然到时候烟瘾好戒,习惯可太难改了。”
祁奕撇撇嘴:“我肯定不抽。”
祁安年灭了烟, 三个人一起上楼。
进到餐厅的包间,等点完菜, 一时间又都陷入沉默。
这次,祁安年先找了个话题。
“我工作室前两个月招了不少刚毕业的年轻人,现在的孩子可都真优秀, 主要还是年轻,有时候想法天马行空的。”
缺陷祁奕的成长太多年,能聊的话题实在不多。
每次见面,基本也都是这种状态,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个主题。
祁奕顺着他的话随口问:“招人?”
祁安年笑:“招设计师、美术、行政、运营什么的,现在工作室规模大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你们大学想读什么专业,要不然过来接我的班?”
祁奕:“…没这个打算。”
方枳夏眼睛一亮,想起来问:“对了祁叔叔,你之前大学是学画画的吧?”
祁安年点头:“嗯,油画,后来转行干的室内设计,纯艺一直不好做,不过现在有了新媒体,比我们以前条件好很多。这次回桐安开画展,有几个年轻人就是从大学开始做自媒体,作品最开始都是在网上火起来的。”
方枳夏:“我现在的同桌,画画特别好看,她自己也很喜欢美术,但家里人不同意她学,还说毕业出来只能当美术老师。”
祁安年笑:“也不能这么以偏概全。不过美院毕业,确实有很多人会选择这个职业。”
当年他还没离婚的时候,宋婉青也一直让他找个学校老师的工作,因为比较稳定。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分歧之一。
方枳夏身子前倾,“那其他人呢?”
“各行各业都有,设计、自媒体、游戏、广告、摄影…都有可能。”
祁安年顿了下,说:“不过她也不用太担心,很多从事美术相关行业的,大学也不一定就是这个专业。我们工作室就有好几个设计师,本专业有读英语的、机械的、社会学的。还是看她以后自己的想法和兴趣,大学只是一个平台。”
方枳夏点点头,笑说:“那就太好了,我改天就跟她说。”-
又聊了会儿学校的事,方枳夏手机响了。
蒋月娥打来的电话。
她这才想起来,还没跟蒋月娥说今晚跟祁奕爸爸一起吃饭的事。
方枳夏站起身,出门去接。
蒋月娥在电话里问她在不在学校自己,大概几点回家。
方枳夏:“我跟祁奕还有祁叔叔一起吃饭呢,吃完就回了。”
“祁叔叔,祁奕他爸爸?”
电话那边,蒋月娥安静几秒,问:“他们现在在你旁边吗。”
方枳夏:“不在,我出来接的电话,顺便去洗手间。”
蒋月娥低声道:“有个事一直没跟你说,不知道祁奕告诉你没。”
方枳夏:“什么?”
蒋月娥迟疑着说:“你宋阿姨找了个男朋友,人挺好的,应该是有再婚的打算。她准备国庆的时候带祁奕跟那个叔叔见一面。”
方枳夏听得一愣,站在原地。
“男朋友…”她花了几秒消化这个信息,往包间方向看了眼,“祁奕他知道吗?”
蒋月娥:“他妈妈没正式跟他说,但可能他也猜到了,毕竟你们都这么大了。”
方枳夏想了想,皱着眉问:“那宋阿姨结婚的话,祁奕怎么办?”
蒋月娥叹一声气:“也没什么影响,就是家里多一个人。你们也都高中了,再有两年多就上大学去。”
“你宋阿姨这么多年一个人多不容易,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你们一上大学,她就剩下自己了,总不能以后这么多年都自己过吧。”
方枳夏紧抿了下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月娥叮嘱道:“我是想说,你别问人家祁奕这些事,虽然你们关系好,但这毕竟是他们家里的事。跟祁叔叔就更不要提了,他们离婚那么多年,都是两家人了。如果祁奕跟你说,你就听着,多安慰着点。”
方枳夏闷闷地“哦”一声,“知道了。”
从卫生间回去的一路上,她也在想这件事。
祁奕如果知道了,居然也没跟她说。
不过他这个人好像是这样,有不开心的事,或者想不明白的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自己琢磨。
当年祁安年离婚搬走的时候,他也没说过什么。
方枳夏慢吞吞到了包间门口,门开着一条缝,她正准备进去,听到里面传出祁安年的声音。
“要不你还是跟我转去省会上学?现在我工作室生意也稳定了,家里保姆、司机都有,那边学校的教育水平高点。或者直接转去国际学校也好,大学就直接出国念。”
方枳夏听到第一句话,刚刚抬起来推门的手就不自觉放了下去。
与此同时,心脏好像悬了起来。
如果祁奕真的要去省会上学,跟她岂不是就要分开了。
至少三年。
他也想出国读大学的话,这个时间更是无限拉长。
因为从七岁开始,他们好像就没分开太久过,就算是寒暑假,她回爷爷奶奶家,最多一两个月也就又回来了。
方枳夏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知到,她好像一点都不想跟祁奕分开。
甚至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好像就不会分开太久。
最多是经历了一个假期,或者周末,就会再见面。
就算是吵架,互相谁都不理谁的时候,她心里也清楚,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和好如初。
包间里安静了片刻,祁奕平静地说:“不去,我在这上学上得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方枳夏如释重负。
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的心情像是做了次过山车,先是特别慌,然后无比安心。
方枳夏深呼吸,多等了一小会儿,推门进去。
但祁安年也没避着她的意思,见她进来,无奈地笑着说:“桐安市虽然不大,但很容易让人产生感情啊。刚才让祁奕转学去省会,他也不想去。”
方枳夏坐回位置上,想起刚才电话里蒋月娥的嘱咐,摸了下鼻子,只说:“桐安是挺好的,省会也很好。”
祁奕偏头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很耐人寻味。
吃完饭,祁安年还要赶去画展那边。
他抽空带两个孩子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杂七杂八给他们买了好多东西,衣服、鞋子、书包、乐高,什么都有。
出了商场,祁安年的手机响个没完,都是催他去美术馆的。
祁奕就说他们自己打车回,让他去忙正事。
临分别前,祁安年看着他说:“要是想转学就跟爸爸打电话,我反正就一个人,你过来也方便,其他什么都好解决。”
祁奕答应一声,拿出手机叫车。
回家路上,方枳夏一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她跟祁奕,是不是迟早会分开?
就算他高中不转学,以后他们也可能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或者在不同的地方工作。
然后他肯定会谈恋爱吧,再然后就会结婚。
现在他们年纪还小,他上次说暂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以后总会考虑的。
想到这里,方枳夏居然有点难受,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身后有个人弹了弹她的后脑勺,“发什么呆,灵魂出窍了吗?一动不动的。”
方枳夏转头看他一眼。
她吞吞吐吐地说:“在思考人生。”
祁奕狭长的眼睛弯了下,轻笑一声:“哦?思考出什么结果了吗。”
方枳夏摇摇头。
祁奕的手机这时响了,方枳夏垂眸看过去,问:“宋阿姨的吗?”
“王泽。”
祁奕接起来。
“不在学校。”
“好,挂了。”
两句就结束通话。
方枳夏轻叹一声气,心不在焉道:“我还以为是宋阿姨。”
祁奕静了半晌后,很轻声地说:“我妈,最近应该没空找我。”
方枳夏看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你知道了?”
祁奕狐疑地跟她对视,“你也知道了?”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方枳夏全然把蒋月娥的话抛去了脑后。
蒋月娥说朋友之间也要有分寸,但在她看来,她跟祁奕一直是同一战线的,没什么不能说不能聊的。
尤其以前,小孩子之间总有很多瞒着家长的小秘密,试卷偷偷模仿签字、抄作业、翘辅导班帮她打掩护去游戏厅…时间一长,早就成了习惯。
方枳夏垂着眼,低声说:“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妈告诉我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周。”祁奕顿了几秒,缓声说:“那个人我见过一次,跟我爸气质挺像的。”
不止是碰巧在厨房窗户看到的那次,这段时间,宋婉青经常很晚才回家,而且回来的时候都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方枳夏抬起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想转学跟祁叔叔去省会?”
窗外有风钻进来,静悄悄从两个人脸旁划过。
须臾,祁奕语气不明地反问:“你觉得呢?”
方枳夏看到他俊逸的脸,有点慌神。
她迷糊地说:“懒得搬家办转学,已经习惯这边了,觉得没必要折腾?”
祁奕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抬起胳膊,两只手一起在她脸颊上揉了几下,把她挤成动画片里的小鸭子嘴。
“笨死你算了!”
方枳夏的脸还被他捏着,心里有个猜测,但又怕是她太自作多情,跟他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小声问:“该不会是因为,舍不得我吧?”
祁奕揉她脸的动作突然停住。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时间都好像静止了。
然后祁奕收回手,悄悄红了耳朵,视线也移开。
方枳夏戳戳他的手背,见他刚才没反驳或者调侃,进而又轻声问:“你也不想我们分开吗?”
问题问出来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心跳会变快。
祁奕精准捕捉到关键词,眼眸微动,“也?”
方枳夏沉默一会儿,攥了攥衣角,像是有点急了的语气:“欸你好烦啊,本来是我在问你!”
祁奕很浅地弯了弯唇角,垂着眼,勾了勾她就在自己手边的小拇指,嗓音低低的,显得无比温柔。
“不是之前就答应过你吗,这么快就忘了?”
方枳夏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果然忘了。”
祁奕扬起下巴,慢悠悠地提醒她,“你当时说——你不稀罕。”
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的确很好。
方枳夏和他爸说的也没错,因为他们一起在这里长大,所以他喜欢这里。
“……”
方枳夏好像想起来了。
她反而更加不自在,扭开脸,轻轻挤出一个音,“…嘁。”
两人现在的状态跟之前吵架时有点像。
又是一个头扭到左边,一个头扭到右边,谁也不看谁。
但前排开车的司机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得很清楚。
这两个小孩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啊。
第23章 Chapter 23 好朋友
方枳夏思考的问题其实还是没有答案。
但十六七岁的年纪, 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些未知的事情上钻牛角尖。
至少他们现在还能每天见面,做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这暂时就够了。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军训的最后一天, 下午的安排是会操表演。
方枳夏因为优秀的身高和外貌, 被教官选成了坐在一班队伍最前面的举旗手。
走方队的流程很快就结束,因为明天就要考试, 班里所有人,包括祁奕和方枳夏在内,都老老实实回到教室复习。
这次考试后可能按成绩重新分班的消息已经在年级里传开,从下午到晚上,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毕竟是重点高中,除了徐牧飞这种特例, 绝大部分人都是很重视考试、担心成绩的。
尤其他们一班的学生,万一没考好不幸被分出去,到时候背着书包搬着书包被分去普通班, 那画面光想想都凄凉。
隔天一早, 全年级开始了高中生涯中的第一次集中考试。
早上第一门语文考完还一切正常, 等数学、物理两门结束,到处都是一片哀嚎。
方枳夏也撑着脑袋坐在位置上,一脸沮丧。
因为他们开学才不到两个月, 所学的内容实在有限,大概是为了拉开层次, 卷子出得特别难。
数学倒还好,暑假的时候方枳夏提前学过,这两个月也刷过不少难题。
但物理就让她有点崩溃, 最后连着三道大题都不会做。
放眼全班,好像只有三个人看起来依旧很轻松。
一个是祁奕,数学物理的变态难题他最拿手;还有就是王康林,天塌下来都是那副沉稳的样子;以及徐牧飞,他考试的时候就在睡觉,左胳膊石膏都还没拆,压根也没想好好考。
方枳夏偏头,看到林言心鼻尖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次肯定完了,选择题我都有一半不太确定。物理我本来就不太擅长,题还那么难。”
方枳夏自己也在郁闷中,叹一声气,安慰她,也同时安慰自己:“没事,还剩好几门呢,其他的好好考,争取把分数补回来一些。”
林言心摇摇头,紧咬了下唇,红着眼眶说:“再补也没用了,物理最多就是更过及格线,我已经完了…”
因为还没有分科,这次考试科目很多,只是每门总分不一样,因为实中更重视理科,语数英和理科三门的总分设置得更高。
两天要考这么多门,考试时间安排得就很紧凑。根据袁友方的解释,这也是为了让同学们适应高中紧张的学习节奏。
没休息多久,铃声响起,下一门的监考老师又进来发试卷。
方枳夏还算是乐观,物理没考好,余下的科目就更更用心。
两天考下来,她大概能估计,虽然保持前三名够呛,但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周日最后一门考完,全年级也算是暂时解放了。
只是第一天考的几科试卷差不多都改完了,根据知情人士传来的消息,他们班有个变态,这么难的卷子,数学和物理都考了满分。
临放学前,有人大着胆子去老师办公室打探了一番,得知这个‘变态’是祁奕。
消息传回来,班里轰得一下又炸了。
“卧槽,祁奕理科这么牛逼的吗,数学和物理最后那几道压轴我看都看不懂,真有人能全做满分?”
“真正的学霸果然是深藏不漏的吗?”
“祁奕初中的时候数理化就贼牛逼啊,考试题难还是题简单都是年级最高分,中考没考好而已。”
……
一堆乱七八糟的讨论过后,数学课代表又去办公室跑了一趟。
“我刚看见卷子了,老师都改完按名次分好了,祁奕150,方枳夏145,剩下最高就是130多的!”
“靠,方枳夏145!这也够牛逼的了。”
明天就考试放小长假,刚刚考完最后一科,有几门的成绩又出来了。
三重buff叠加,教室里到处都特别吵,同学们要多闹腾有多闹腾。
方枳夏并不想那么早知道成绩,不然很可能会影响假期的心情。
知道数学就够了,物理成绩可千万别让她这么早知道。
她环视一周,看到林言心已经一个人默默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方枳夏穿过一众吵嚷的同学追过去,担忧地问:“你现在就走吗?”
林言心眼眶都湿了,点点头,哽声说:“我爸妈应该今晚就去问老师成绩了,这个假期肯定过不好…我先回家了,他们还在校门口等我。”
方枳夏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安慰了她一会儿。
但林言心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加上赶时间,没说多久就走了。
方枳夏愁眉苦脸的站在原地,内心长叹一声气。
都说当学生、当小孩子很幸福,但事实明明不是这样。
好像,家家还都有本难念的经。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不容易,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说不上是哪边更轻松。
方枳夏站在楼道出神,身后熟悉的人走过来。
“走。”祁奕拎着她的书包,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了。”-
国庆假期这几天,方正韬早就有安排,要带几个下属去外地调研。
本来蒋月娥是要留在家里的,但突然也被方枳夏的小姨叫去,要到临省住几天。
于是,这个小长假,就只有方枳夏自己在家。
她第一天睡了个大懒觉,醒来的时候,拿过手机,习惯性点开祁奕的聊天框。
[我去找你打游戏吧?玩前几天买的那个新游戏卡。]
方枳夏洗漱完回到房间,收到祁奕的回复。
他跟宋婉青出去吃饭了,吃饭的地方有点远,要晚上才能回来。
方枳夏问:[跟那个叔叔吗?]
小祁鬼:[嗯。]
方枳夏又打开群聊问了问王泽和吴柏豪,不出所料,这两个人都跟着父母去逛街或者短途旅游了。
国庆期间,到处都是人。
偏偏大家还都爱赶这一天出去凑热闹。
大家都出门了,这下彻底就剩方枳夏自己。
她躺回床上滚了一圈,刷了大半天手机,看得头晕脑胀,才翻身下了床。
方枳夏趴在厨房的窗户口望了会儿,没多久,又转道去书房,拿方正韬新买的大屏ipad找剧看。
她挑了一部最新完结的悬疑剧,关了书房的灯和门,边吃零食边看。
入了秋,天黑得越来越早。
尤其是桐安市这种东部地区,才下午六点多,外面天色就已经暗下去。
方枳夏一口气追完了整部剧,到结尾部分,剧情越来越紧张。
主角们一直找不到的凶手,居然每天就潜伏在其中一个受害者的家里。
最后一集结束,方枳夏关掉结尾的字幕,还沉浸在剧里紧张恐怖的氛围中。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隐约听到外面客厅有动静。
方枳夏动作一顿,起先以为是她爸妈提前回来了,但刚才又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弯腰看了眼,通过门缝,她发现外面的灯也是黑的。
紧接着,又听到了更清晰的脚步声,明显不是从窗户外面或者楼上楼下传来的。
方枳夏心脏顿时悬了起来,靠在门口的墙边不敢发出声音。
他们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物业和保安也没那么尽责,外来人员几乎是随便就能进来。
四周一片漆黑,方枳夏只听到客厅外面有人脚步很轻地走动,甚至还有拉开柜子和抽屉的声音。
这时,她手机振动了两下。
方枳夏本来就手脚冰凉,被这振动吓得,差点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点开消息。
小祁鬼:我回家了。
小祁鬼:还打不打游戏?
方枳夏颤抖着手打字,手心全都是汗。
[我家里好像进贼了,客厅有声音。]
[我在书房,关着门的,现在打110是不是来不及。]
对面马上回复。
小祁鬼:?
小祁鬼:你先别从书房出去。
方枳夏:[我当然不敢啊!]
虽然应该打得过,但万一那个贼带刀或者棍棒之类的武器怎么办。
方枳夏又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她站在门边,在黑暗中环视一圈,这书房里连个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她给祁奕发:[绝对是有人。]
脚步渐远,凭声音判断,外面的人好像是进了主卧。
祁奕又发来消息:我妈没在家,不过她那里好像有你家的备用钥匙,我找一下。你先别出声,我很快过去。
方枳夏:[要不你帮我打个110吧,你别过来了,好危险。]
祁奕没回消息了。
方枳夏站在原地深呼吸,尽量保持冷静,脑中预演着如果外面的人进书房,她应该怎么动手制服他。
又过了没多久,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应该是祁奕过来了。
随后,听到一阵更重的脚步和人声。
方枳夏一咬牙,扭开门把手冲出去。
虽然很危险,她也来不及多考虑,但就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祁奕一个人在外面。
借着窗外路灯照进来的灯光,她看见厨房方向有人,屋里的动静也都来源于那边。
祁奕手上拿着着防狼电棒,但显然没派上太大用场,他正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扭打在一起,从背后锁住男人的喉咙。
方枳夏小跑着过去,路过餐桌时拿起花瓶,到厨房时看准时机,用力砸在那个男人后脑勺的位置。
花瓶都砸碎了,男人吃痛地捂住脑袋,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祁奕,飞快地跃上料理台旁边的纸箱,从窗户翻出去。
他口袋里还掉出来一柄水果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屋里的空气中都是那陌生男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极度的紧张之下,方枳夏都有点发不出声音,她跟祁奕对视一眼,“现在怎么办啊?”
祁奕先把窗户关上,呼吸也不太稳:“我刚才打电话报警了,我再找一下小区保安的电话。”
方枳夏脑袋仍处于凌乱状态,屋里灯也没开,靠在墙边,听着祁奕打电话的声音,他好像还格外沉着。
“你好,我是6栋6号的住户,刚才有个小偷从窗户翻进来,现在跑了。”
“对,从窗户出去的,一分钟之前。”
“好的。”
方枳夏还没回过神,被祁奕牵着手腕从厨房出去。
祁奕说:“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一个人,等保安过来再检查一下。先去我家待一会儿。”
方枳夏点点头,从牵着手腕,改成牵着他的手,攥得极紧,好像这样能更安心些。
祁奕动作一顿,就这样牵着她,出门,用钥匙打开隔壁的房门。
方枳夏混乱地思考着,她家住在三楼,前阵子楼下刚装了金属的防盗窗,刚才的贼应该是趁国庆放假,踩着楼下两层的防盗窗爬上来的。
进了祁奕家,客厅的灯亮着。
他关上门。
祁奕的手都被她攥红了,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俯下身,视线跟她平齐,轻声问:“吓傻了?”
方枳夏拧着眉头,抬眸看他几秒。
她耸了耸鼻子,忽然抱住他,扑通一下砸进他怀里,语气带着哭腔:“天哪——吓死我了,还好你回来了。”
也是这时候,她切实感受到祁奕真的是个男生。
他肩膀很宽,比她高一个头,胸口硬邦邦的,体温比她也高一些。
好像抱得太用力了,她还能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
长大之后,不对,就算是加上小时候,她好像也是第一次这样抱他。
祁奕身子一僵,随后缓慢抬起手,也抱了抱她,又轻摸了下她的脑袋,嗓音低低的:“别怕,现在没事了。”
第24章 Chapter 24 睡地板
屋里仅开着玄关处的一盏小灯, 来没来暖气,空气有点冷嗖嗖的,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虽然只是一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祁奕却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方枳夏平时看起来挺凶的, 身形也偏瘦, 没想到抱着这么软,身上还有清甜的沐浴液香味。
祁奕的心跳好像比刚才赶过去抓小偷的时候还要快一些。
好像不太对劲, 但他还是没有松手。
时间的流逝感都仿佛减弱了,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女孩才松开手,深呼吸, 弯下腰去换拖鞋。
“我手机还在书房,用你的跟我爸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祁奕轻“嗯”一声,开了客厅的灯, 带她往房间走。
他很认真地叮嘱:“以后一个人在家,你记得把门窗都关好,尤其是晚上, 我们这个小区的安保和门禁都不怎么严。”
进到他的房间, 方枳夏好像才真正安下心。
周围都是熟悉的味道, 身边还有个很让她安心的人。
方枳夏晕乎乎地在想,等以后大学毕业,要自己出去住了, 还是找个伴一起比较好,比如找祁奕。
如果真遇到坏人, 她光会跆拳道好像不太管用。
祁奕在旁边,已经拨通了蒋月娥的电话,按开免提。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像是在医院的样子,电话里声音嘈杂,听得到机器在叫诊室和号码的声音。
他先开口,简述了刚才的来龙去脉。
蒋月娥语气非常惊慌:“啊?进小偷?三楼怎么进的小偷,夏夏没事吧?”
方枳夏补充道:“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小偷应该是从楼下两层的防盗窗爬上来的,我没开灯,他可能以为家里没人。”
蒋月娥焦急地说:“你现在在祁奕家是吧?你们先别回去,等警察和保安到了,让他们帮忙把家里检查一下……算了,你今晚都先别回去。我看看最近一班高铁是什么时候,你等我回去。”
方枳夏:“没事,你先忙小姨那边的事吧,有祁奕在,最晚明天宋阿姨也回来了。”
蒋月娥:“哦对对,她现在不在家是吗?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明天过去看看。那夏夏你今天就在祁奕家住吧,我尽快找个师傅把咱们家也都装上防盗窗,太危险了,谢天谢地,还好你们都没出事。”
挂断电话,门口又传来动静,是保安和警察到了。
祁奕带着她去开门。
警察跟他们说,人已经抓到了,还好电话打得及时,这小偷正准备从小区后门附近的围栏翻出去,被保安当场抓住。
小偷包里装着一叠现金,还有几部旧款的手机,警察让他们回去检查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丢失,还要去派出所走程序认领被盗的物品、配合做笔录。
祁奕全程配方枳夏一起,顺便让保安检查了她家里各个房间的角落和柜子。
这种时候,他表现得格外沉稳,跟大人一样。
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年龄。
负责这件事的警察叔叔很好心,联系过方枳夏的父母,听闻两家大人都不在家,给他们多讲了一会儿防盗和防身知识,还把两人送回了家。
方枳夏上楼的时候,蔫巴巴地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
祁奕看她一眼,“这种体验一次就够了。”
方枳夏跟着他去了他家。
夜色昏沉,好一通折腾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起先都在发呆。
祁奕先去开了电脑,方枳夏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挑了一款双人游戏。
胡闹厨房。
他们每次玩这个都会吵架。
这回也不例外,游戏开始没多久,方枳夏靠在他床侧的墙上,抱着手柄,暂时性忘记了今晚那件恐怖的事。
“祁奕你快点去送菜啊,马上又死了。”
“我在切菜!”
“啊啊你别切了,那边锅着火了!”
“我去拿灭火器,你去洗一下盘子,没盘子了!”
“你是猪吗,那边客人的菜上错了。”
“那边刚才是你上的。”
“你怎么还不过来,在着火——”
“靠又死了,再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
……
一小时过后,祁奕坐在椅子上,方枳夏坐在床上,都想摔手柄。
“不玩了,垃圾游戏,睡觉。”
方枳夏先一步下床,把手柄放回去。
蒋月娥也交代过,今晚让她住祁奕家。
就算不交代,在她家的防盗窗都安装好之前,方枳夏也不敢回家了。
看着看着悬疑片,家里果然进了个贼,这心理阴影估计很久都散不了。
因为方正韬的工作比较稳定,蒋月娥大多时间也都在家。
之前他们年龄还小的时候,都是祁奕去方枳夏家里住比较多。
印象里,方枳夏上一次住在他家好像还是小学六年级。
那年冬天她爸妈同时出差,她在祁奕的房间跟他一起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
但现在上了高中,每天早起晚睡,严重缺少睡眠,没那个力气再熬夜。
祁奕把电脑关了,站起身,想了想说:“你睡我房间吧,我去我妈房间睡。”
方枳夏看着他,安静半晌后,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害怕。”
本以为祁奕多少揶揄她两句,没想到,他一脸专注思考的样子,而后说:“那我往地上铺个床垫。”
方枳夏眨了眨眼,得寸进尺道:“我想睡床。”
祁奕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睡地上。”
他看起来像是会让她睡地板的人吗。
方枳夏今晚格外缠人,去浴室洗澡都要让他搬个椅子坐在门外。
祁奕也很大方地同意了。
像个小门卫一样守在浴室门口,不多时,听到花洒的水流声。
这卫生间的门密封性也不大好,里面的水雾顺着门缝钻进来,他能清楚地闻到,方枳夏用得是他的沐浴液,有淡淡的海水味夹杂着浓郁的薄荷香。
祁奕心中涌出一股燥意,紧抿着唇,把注意力分散到别处。
他想去厨房用冷水洗个脸,但刚刚答应过方枳夏,一步也不动,站起身,又坐回去,用手机打开一个跑酷小游戏,却还是心不在焉的,每次都是刚开局就输。
女孩子洗澡好慢,方枳夏磨磨蹭蹭的,过了快二十分钟才从浴室出来。
门一打开,里面的水汽带着香味全都飘进来。
她穿着他刚刚给她的T恤,浅色,长度对她来说算是条裙子。
方枳夏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瞄了一眼,声音软软的,“你在玩跑酷啊…这就死了,好菜哦。”
“……”
祁奕懒得解释什么,站起身,毫无情绪地说:“我去洗澡。”
方枳夏“嗯”了声,视线往上移,疑惑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吗?”
“对,热。”
祁奕迅速回屋拿了浴巾,钻进浴室。
方枳夏困惑地看了眼迅速关上的浴室门,挠了挠头。
浴室里。
祁奕把水温调成冷的,站在花洒下面从头浇了个透。
好烦。
怎么突然就这样,虽然都怪方枳夏,但好像也不能全怪她。
那就怪他自己吧-
晚上,两个人都洗完澡,祁奕在房间里铺了地铺。
方枳夏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让他把灯关掉。
因为今天一起解决了一个小偷,人生中难得的体验,加上方枳夏有点后怕,他们独处时状态还挺温馨的。
而且印象里,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晚上在一个房间睡觉了。
明明刚才打完游戏还很困,现在屋里一黑,方枳夏躺在祁奕那张柔软舒服的小床上,反而精神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仿佛只能听到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他的床真的好软,虽然刚才他铺地铺的时候换过床单和被罩,但好像到处还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被子里暖烘烘的,不由让她想起今天那个突然的拥抱,也是差不多的温度。
关灯十分钟。
方枳夏躺在床上,轻轻出声:“你睡着了吗。”
祁奕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没。”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的声音好像更好听一些,低低的,但很清澈。
方枳夏翻了个身,面对他的方向。
照她看来,他其实不用睡地上,小时候在一张床上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
现在因为他们长大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也没必要搞这些形式主义。
但方枳夏转念一想,上次他爸妈吵架,她被赶过来补觉,祁奕好像也是抱着枕头去了另一个房间睡。
他还挺注意。
方枳夏听到外面热水器的响声,草木皆兵,坐起来往外瞄了一眼,“你家窗户有防盗栏吗?我记得好像是有?”
祁奕:“有,每一扇都有。”
方枳夏放下心,躺回去,安静几秒,思维又跳跃到另一件事上。
“你今天见到那个叔叔了?”宋婉青的男朋友。
祁奕平声说:“见到了。”
方枳夏:“人怎么样?”
“就吃了顿饭,看不出来。”祁奕想了想,“不过,应该脾气挺好的。”
方枳夏默了下,小声问:“宋阿姨会跟他结婚吗?”
祁奕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方枳夏内心暗叹一声气。
她摸黑挪到最靠床边的位置,把脖子伸到外面,看了他一眼。
祁奕原本是闭着眼的,这乍一睁眼,被吓了一跳。
“…方枳夏,你这样跟猫头鹰一样。”
方枳夏:“我在上面看不见你,聊天不方便。”
“你铺的床垫硬不硬?”她问。
祁奕刚说了句“还好”,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方枳夏扔了个枕头下来,往他旁边一躺,望着天花板,感叹道:“睡地上的感觉好神奇啊。”
祁奕深吸一口气。
太近了。
方枳夏应该是侧躺着,温热的气息扫在他头发上,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频率。
祁奕伸了伸手,想挪一下位置,但奈何地铺就这么大,一不小心,戳到了她的腰。
方枳夏尖叫一声,“你不许挠我。”
“……”
祁奕声音有些哑,没好气道:“谁挠你。”
说着,他想收回手,不料又碰到了。
她腰上软软的,像是某种开关,一碰就笑。
挺好玩的,但祁奕现在完全没心思去探究。
方枳夏:“啊,你又挠!”
她开始反击,伸手过去。
祁奕起先一直在躲,后来无路可去了,反而靠近过来,手够到她的头。
“你小心脑袋磕到床角!”
“还远着呢。”
方枳夏也抬手,原本是想测量一下离床角的距离,但一片漆黑中,她好像打到了什么不妙的地方。
祁奕闷哼一声,皱起眉,把她的手腕紧紧攥住。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方枳夏也愣住,正在回想刚才的触感,突然,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她周身好像都被祁奕的气息笼罩住,距离特别近,好像鼻尖贴着鼻尖,炙热的呼吸就在她的唇边。
适应了黑暗,方枳夏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睛。
好像从小到大,大家的评价也没错。
祁奕长得真的有点好看。
尤其是眼睛,睫毛在男生里算是很长的,双眼皮是薄薄的开扇形,眼尾微微上扬。
方枳夏手心有点冒汗,发出的声音轻轻的,“干嘛啊…”
祁奕的语气很僵硬,声音也刚才还要哑一些,“你不许再乱动。”
方枳夏缓慢眨了眨眼。
“我没动了。”她顿了下,试探着问:“我刚才…是打到哪里了吗。”
“你觉得呢。”
祁奕呼吸的频率好像也在加快,他扬起脖子,距离跟她拉远了些。
而后他松开她的手腕,翻身躺回去。
再一次安静下来,方枳夏头脑好像有点放空,没再乱动,还短暂忘记她刚才下来是要干什么的。
正在回忆时,她听到祁奕低沉的声音。
“方枳夏。”
她一直觉得,不同的人叫她名字的音调其实是有区别的。新认识的人一般叫的不太好听,她爸妈,还有祁奕,他们叫的是最好听的。不会把中间那个字咬成特别清晰的三声,连着前后的字一起读,音调更趋近于一声。
或者也有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听习惯他们叫她了。
方枳夏看向他,“嗯?”
祁奕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没事。”
“睡觉。”
他翻身背对着她。
“你困了啊。”
方枳夏晕乎乎地坐起身,又爬回床上。
“那就睡吧。”她打了个哈欠,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晚安。”
“……”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不多时,祁奕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心烦意乱抓了抓头发。
第25章 Chapter 25 隐藏情圣
十一这种的举国欢庆的小长假, 苦命的高中生也只能放三天。
除去第一天看了一整天电视剧,之后的两天假期,方枳夏都在认真写作业刷题。
因为这次的物理试卷给她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她决定多刷物理题, 争取在下次考试中扳回一局。
蒋月娥还是提前回来了, 找人给家里所有窗户都装上最坚固的防盗栏。
短暂的假期结束,所有同学都忐忑不安地返校上课, 等待节前考试的成绩,以及是否重新分班的消息。
方枳夏到教室时,林言心正趴在桌子上。
没有刷题,也没有背单词或课文, 跟平时祁奕一样,在补觉。
直到班里的课代表们忙忙叨叨收完作业,早读铃声响起, 她才蔫巴巴地抬起头。
方枳夏一偏头,就看见她眼睛周围一圈红彤彤的,肿得吓人。
“你怎么了…”
林言心咬了下唇, 静默一会儿, 才小声开口, “上周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国庆前那天晚上老师就加班把卷子改好了,我爸妈那天就知道我考得很差, 跟几个亲戚一起,说了我三天。”
“啊…”
方枳夏皱着眉, “这次卷子难,而且刚开学,没考好很正常啊。”
林言心摇摇头:“我家亲戚大部分也是老师, 他们说卷子难大家都难,不是我考差的理由。”
“还跟我举了好多例子,说有些学生上高中就学习懈怠或者跟不上,混三年下来,也考不上好大学,前途就算毁一半了。”
方枳夏:“哪有那么严重啊…”
“对了,前段时间我还帮你问了个大学读美术专业的叔叔,他说就算大学不学这个专业,如果有兴趣和能力,毕业之后也可以从事相关行业的。这么看来,你前途明明一片辉煌啊!”
林言心叹气:“这都是很远的事了…我爸妈更不会听这些。对了,这学期晚自习我也不上了,他们给我报了一对一的家教,每天晚上他们在家盯着我补习。”
方枳夏张大嘴:“…这也太夸张了。”
林言心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摇摇头,叹声道:“无所谓了,反正从小到大都这样,考试一考差他们就给我找家教。一到考试我就特别紧张,感觉第二天考的那几科大部分题都会,但就是写错…”
小长假之后第一天上课,班里同学都心不在焉的。
祁奕在讲台上布置完早读任务,也没管下面的同学是在自由背诵还是说小话,总之人都按时坐在位置上就行。
没多久,袁友方拿着一册文件夹进来了,让大家先暂停早读。
祁奕也回到位置上。
袁友方站在黑板上扫视一周,打开了投影仪。
“这学期的军训活动和假期都结束,现在该收收心了。大家应该都很关心这次的考试成绩,我也不一一念了,借今天早读的时间,跟大家一起分析一下成绩。各科的试卷任课老师会发给大家。”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全都忐忑地望向前面的大屏幕。
文件一打开,最先看到的是班里前几名的总成绩和年级排名。
排在第一的是祁奕,年级排名也是第一。
所有人纷纷先看往他座位的方向看了眼。
祁奕本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又好像还没睡醒,耷拉着眼皮目视前方。
紧接着,方枳夏排第二,同时也是年级第二。
前两名的总成绩其实相差不大,就五分而已。
方枳夏除了物理分数有点低,其他各科都很平均。
祁奕的文科成绩还是有点拖后腿,但奈何理科都是满分或接近满分,综合下来,排到了第一。
第三名之后的总分差距就大些,再往下,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就不完全一致。
意味着很多普通班学生的成绩超过了尖子班。
方枳夏看到林言心的名字。
班级排19,年级32,其实也还好…
虽然跟中考的名次差了十几名,但这也算是相当优秀的成绩,压根没到要被家长连批三天的程度。
袁友方等大家看完,教室里出现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时,用白板擦敲了敲讲台,调出几张饼状图表,开始分析成绩。
“虽然这次考试考察的范围不大,但大家的成绩也足够能说明一些问题。”
……
文理优劣、平均分、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的差异,各种有的没的讲了一大堆,袁友方停顿几秒,终于说到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综合各方面因素,年级组和学校讨论决定,这次就不根据考试排名重新分班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是一阵低声的欢呼。
袁友方清清嗓子:“但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学期的期末考之后,就要按照文理科的选择重新分班,到时候是一定会参考期末考试的排名的。”
“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能争口气,好好努力。”-
一整天,林言心都没什么精神,大概是前几天实在没睡好觉,所有课间除了去卫生间,都趴在桌上休息。
下午的大课间,教室和走廊里格外热闹。
经过大半天,各科的试卷也基本都发下来了。
数学课和物理课上,祁奕被两个老师树成了榜样,一节课提了无数次他的名字。
其他班也都是在讨论成绩和名次的。
尤其方枳夏和祁奕,这两个从前就在学校里很受关注的人,考试名次也挨着,而且是第一和第二。
方枳夏改完物理试卷上的错题,起身伸了个懒腰,问林言心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言心摇摇头:“我想睡觉,今天先不出去了。”
方枳夏转身看了眼,祁奕也不在教室。
她就自己去了小卖部。
拿着饮料出来时,看到祁奕和王泽、吴柏豪三个人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挤成一小撮,祁奕表情懒洋洋的,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王泽远远看见她,朝她挥手:“方大哥!还以为你大课间跟林妹妹在一起呢。”
方枳夏快步过去:“她在睡觉。你们怎么没去打篮球?”
王泽说:“没心情啊,这不是刚出成绩吗。”
方枳夏:“没考好?”
王泽挠挠头,傻乎乎地笑了,“也算是有进步吧。”
“进步了十几名。”
“……”
方枳夏不好意思说,进步了十几名,好像还是倒数。
不过王泽的良好心态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王泽叹了声气:“唉,三个朋友三个都是学霸,我压力真的好大。”
“土豪虽然总成绩没你俩那么变态,但是光把语数英和文科那三门拎出来,也是年级前五。今天上午二班的班主任还专门找他,劝他期末文理分科之后一定要选文。”
方枳夏笑:“那必须选文啊。”
吴柏豪推了推眼镜,“对,不用劝都选文,理科没一门有意思的,我也学不明白。”
旁边篮球场有别的班男生打球,祁奕的注意力完全在那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个朋友聊天,实则是在看别人打球。
原本他们三个坐在一排,吴柏豪在正中间。
方枳夏绕过去,走到祁奕旁边。
祁奕注意力好像转移回来了,给她挪了挪位置。
王泽观察他们几秒,眯着眼,装成名侦探柯南似的语气:“我怎么感觉你们最近不太对劲?”
方枳夏和祁奕看他一眼,同时出声:“哪不对劲?”
王泽:“你们今天好像格外和谐,都不打情骂俏了。”
方枳夏白他一眼,“会用词吗?”
吴柏豪在旁边充当人形词典:“打情骂俏,一般是形容男女之间假意打闹玩笑,实则在调情。”
王泽:“…整这文绉绉的,差不多能懂意思就行了。”
方枳夏抬起胳膊,搭了下祁奕的肩膀,很潇洒地语气说:“这有什么,我俩本来就是亲密友好的兄弟关系。”
她转头,看到祁奕的侧脸,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他们挨得特别近的时候。
方枳夏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刚才就是在这讨论成绩?”
王泽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怎么可能。我们在帮土豪出谋划策,解决他人生中的重大问题。”
准确的说,是他一个人在出主意,祁奕坐在旁边看球,没发表任何意见。
方枳夏挑了下眉:“哦?”
王泽兴致勃勃地说:“诶呀,就是土豪的同桌,女生,初中就跟他一个班,高中碰巧都来了实中,而且还坐了同桌。土豪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方枳夏回忆了下,恍然道:“哦哦哦,就那个特别可爱的,小江同学?”
吴柏豪:“对…但大哥,求你小点声。”
王泽在旁边补充道:“前情提要,土豪跟她关系一直挺好的,晚上回家还会互相发微信说晚安那种。但他不知道人家对他也有意思,还是单纯就把他当朋友。”
“还有,他们班有别的男生也喜欢小江,生日的时候还给她买了玫瑰花!”
吴柏豪小声补充:“小江她没有收。”
王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拍脑袋:“诶呀,才想起来,方大哥也是女生啊!这种事你问我们不如问她,女生当然更了解女生。”
“……”
什么叫才想起来她也是女生。
不过方枳夏托着腮想了想,这种感情问题,她好像还真不太擅长。
之前吴柏豪还带过小江跟他们一起吃饭,当时她都没注意到有任何不对劲。
方枳夏眨了眨眼,声音压低了些,语气真诚地问:“那你喜欢她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她?”
吴柏豪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憋了半天还没回答,满腹愁肠不知从何论起,甚至想当场背一首《蒹葭》来形容他的感受和心情。
旁边一直沉默的祁奕开口了,慢悠悠道:“可能是不确定他的喜欢是不是异性之间的那种感情。也可能是担心告诉了之后,如果对方没有同样的意思,连继续做朋友都很尴尬,关系反而没有以前自然。”
闻言,吴柏豪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对!初中的时候我是在想前一个问题,现在是在纠结后一个,奕哥说的可太准了。”
王泽惊道:“卧槽,那奕哥牛逼啊,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个隐藏的情圣!”
方枳夏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偏头看向身边的祁奕,戳戳他的胳膊:“你怎么猜到的啊?你是不是偷偷看言情小说,还是看过什么爱情心理学。”
祁奕轻抿了下唇,静默两秒,轻飘飘地说:“对,我每天晚上刷完题都看言情小说,平均一年看三百本,看过的小说总数能绕地球三圈。”
“……”
第26章 Chapter 26 熊猫耳罩
桐安市的秋天格外短暂, 仿佛只是象征性过渡了一下。
方枳夏记得前不久树叶才开始泛黄,转眼的功夫,就全都掉得光秃秃的。
气温骤降, 十一月底, 迎来了这座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路上行人的衣着也从大衣、帽衫换成了臃肿厚重的棉服。
季节更替, 高中的日子却好像每天都差不多,教室里是一样的同学、上着差不多的课程、老师的面孔也是固定的那几位, 生活只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比如临近期末考试,实中一直是高一上半学期结束就进行文理分科,班里和年级里的同学开始讨论选文还是选理的问题。
再比如冬天到了,白昼的时间愈来愈短, 他们的作息改成了十点结束晚自习的冬令时,相应地,午休时间也缩短了半小时。
但自从国庆前的那次考试结束, 方枳夏的同桌林言心就没有再来参加晚自习,大概是晚上补习得太晚,每天早上她来上学时精神都不怎么好, 上课时都会犯困。
到了十二月, 桐安市的天气冷出新高度。
这天下了晚自习, 铃声响起,方枳夏写完最后一道题,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往窗外看去。
又下雪了。
路灯幽黄的灯光照在纷纷白雪上,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方枳夏怕冷, 一到冬天去室外前,就要像裹粽子一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她穿上羽绒服,拉好拉链, 又把羊绒围巾一圈一圈缠在脖子上,最后一边带帽子和手套,一边转过头,“你收拾好了吗?”
正在刷物理题的祁奕抬了下头,“现在收拾。”
方枳夏装备完毕之后,把书包背上,绕到他的座位旁边踱着小碎步催促:“你快一点,我还想去小吃街那边买点东西吃。”
动物到了冬天会冬眠,人也会变得不爱动弹。
自从气温冷下来,方枳夏连着几周都是一放学就拉着祁奕去赶公交,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路边摊的快乐。
祁奕把练习册往书包里一塞,披上外套,就算是收拾好了。
他单肩背着书包站起身:“走。”
人类对温度的感知水平应该差别很大的。
祁奕就像是一点不怕冷一样,冬天甚至都不穿秋裤,羽绒服也是最薄的那种。
走出教学楼,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头上。
一小段路之后,方枳夏抬头看他,笑起来,“你头发白了。”
祁奕看着穿得跟小企鹅一样的女孩,漫不经心地说:“一会儿就化了。”
方枳夏停住脚步,举起胳膊,从身后帮他掸掉。
“你老了之后是不是就像这样?白头发,像圣诞老人。”
祁奕眉梢微抬,“等我老了你再看看?”
方枳夏想象了一下,摇摇头,毛线帽上的两根绳像拨浪鼓似的也晃了晃。
“不行,还是不能像圣诞老人。”
“为什么?”祁奕问。
方枳夏一本正经地说:“圣诞老人是啤酒肚,你要是老了之后肚子也那么大,我会嫌弃你的。”
闻言,祁奕看向她,弯了弯唇,意味深长道:“保证老了也坚持锻炼。”
方枳夏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对话好像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半会也没工夫想,因为看到了从他们身后过来的王康林。
快一个学期了,就算是王康林这么沉闷的人,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也许这就是上学期间为数不多的好处,不论什么性格的人,被安排在一起朝夕相处,很容易成为朋友。
王康林脚步慢下来,“你们去赶公交?”
“还不急。”方枳夏说:“先去小吃街买鸡蛋灌饼,你呢?”
王康林说:“我也去。”
三个人同路,就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方枳夏感叹说:“你真的好喜欢那家鸡蛋灌饼,冬天也过去吃。”
王康林似乎答非所问,“冬天生意不好做,学生都不爱去了。”
他转了话题,“马上这学期就快结束了,你们选文科还是选理科。”
祁奕不假思索地回答:“都选理科。”
祁奕选理科是天经地义,方枳夏文科理科成绩其实都差不多,一般这种情况的,也都会选择更好填报志愿的理科。
王康林点点头,“那下学期我们应该还在一个班,挺好的。”
一路去小吃街,他们除了学习,其实也没太多共同话题。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和观察,班上同学都能看出,王康林的性格特别老干部,做什么都按部就班的,也没有打游戏、打球、看剧这类年轻人常有的任何爱好,日常就是埋头在座位上刷题。
到了卖鸡蛋灌饼的小摊,铁板上冒着白茫茫的烟气,但周围的确比夏天和秋天冷清太多。
来摆摊的小贩都很少,只有路边有门面的小店还坚持开着,店里和小吃摊前都只有零星几个人。
好处就是买鸡蛋灌饼不用排队。
王康林站在第一个,摆摊的奶奶笑得很慈祥:“今天跟同学一起来的?”
“对,奶奶我帮…”
王康林话没说完,被奶奶打断。
“这么冷的天还过来,多跟你们加两个鸡蛋,晚上学习也都辛苦。”
“好…”
王康林没再说什么,眉头微微皱着,看着奶奶摊煎饼。
方枳夏笑说:“好久没过来了,您整个冬天都会出摊吗?”
奶奶也笑:“是啊,冬天本来生意就难做,我也没别的活能干,白天在东林街的写字楼那边摆,晚上就来你们学校这。”
方枳夏轻叹一声气:“好辛苦哦。”
等鸡蛋灌饼做好,她也不着急吃,装了袋子拎在手里,拉着祁奕去逛旁边的小商店。
商店里也有熟食卖,收银台上放着一台很老式的电饭锅,里面盛着满满一锅茶叶蛋。
电饭锅正在加热,冒出各种香料夹杂着的卤香味。
方枳夏深吸一口气,看向祁奕:“你记不记得…”
“嗯。”祁奕笑了下,抢答道:“你是想说,我外婆煮茶叶蛋特别好吃,有次暑假你来我家,晚上睡前一口气吃了八个,撑得晚上肚子痛到去看急诊?”
“……”
方枳夏抿抿唇,小声嘟囔:“我就说吧,我小时候丢人的事情你全都记得。”
祁奕挑眉:“我小时候丢人的事你不也没忘。”
“你指哪件?”
方枳夏掰着指头:“你趁过年前偷偷把宋阿姨买的烟花都放完了,被宋阿姨打;还是你徒手去摸台灯灯泡被烫了个大泡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你在墙上用粉笔画蜡笔小新…”
“停!”祁奕伸手去捂她的嘴:“可以了。”
旁边收银的老板娘躲在手机屏幕后面偷偷笑。
没想到这俩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小时候也是那个调皮的德行。
有同龄的朋友陪着一起长大可真好,等以后年纪大了,聊童年的趣事不都能聊个三天三夜。
而且这俩人青梅竹马的,看起来都很般配。
方枳夏那次之后就对茶叶蛋没兴趣了,更何况手里还拎着热腾腾的鸡蛋灌饼。
她拽着祁奕的袖子往里面的货架走。
祁奕垂眸看了一眼。
她好像一直都有这个小习惯,逛这种小店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他一起,还要拽着他的胳膊或者袖子,像牵小狗似的。
方枳夏沿着每排货架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小兔子造型的耳罩上。
白色毛绒绒的,头戴式,上面还分别竖着两只兔耳朵,特别可爱。
“我戴这个怎么样?”
祁奕也站定,看看耳罩,又看看她的脑袋,自认为很认真地给出评价:“挺可爱的。”
方枳夏试了一下,把兔子耳罩戴在头上,站在他眼前左右晃了晃脑袋。
“可爱吗?”她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上年纪了,初中的时候都喜欢那种简约款式,看起来帅帅的东西,现在居然开始喜欢这种可爱的了。”
她耳罩里面还戴了帽子,都是那种很保暖的材质,整个脑袋都被包起来,显得脸更小了。
祁奕看着她,感觉心里好像也毛绒绒的。
刚才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们才多大啊,十六七吧,这就算上年纪,那我岂不已经是老太太了。”
方枳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跟初中的时候比,现在就算是年龄大了一点嘛。”
“那我要这个吧阿姨,多少钱?”
老板娘又从旁边货架上取了另一只耳罩,差不多相同的材质,只不过她拿来的这个是熊猫头的造型。
“小帅哥要不要也试试?看你穿得这么少,大冬天看着都冷,尤其耳朵要保护好,不然冷风吹着容易长冻疮。”
祁奕瞅了眼那个毛绒绒的耳罩,二话不说就拒绝:“我不要。”
这种款式,是女生才会戴的吧。
老板娘笑着说:“别怕不合适,这上面可以调大小的,而且你头又不大。”
方枳夏接过来那副熊猫头,踮起脚,在祁奕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也买一个吧,跟我这个是一样的诶,我们可以一起戴!”
祁奕跟她对视,看着她眼睛里小小的自己。
方枳夏也没想到他会同意。
印象里,他虽然从小受祁安年的影响,耳濡目染,穿搭品味是在线的,但对这种可爱的东西一直不感冒。
没想到几秒后,祁奕把她手里的两个耳罩都接过来,改了主意,“那就都要吧。”
老板娘笑逐颜开:“对嘛,正好你俩戴一样的,多好。”
祁奕拿出手机扫码,一起付了款。
走出店门,方枳夏就把吊牌扯了,迫不及待地把兔子的给自己戴上,熊猫头的套在祁奕脑袋上。
他这种万年臭脸都被衬得多了几分亲和力。
就是和他这身从头黑到脚的性冷淡外套不太搭而已。
虽然因为逛小吃街和商店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不少学生会主动留在教室多自习一会儿,晚班的公交车上,人还是很多,全都是实验一中的学生。
祁奕和方枳夏在学校出名已久,车上许多同学都单方面的认识他们。
平时回头率就很高,今天戴了这对耳罩,投向他们的目光就更多了。
原本因为自习到深夜疲惫不堪的高中生们都精神起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祁奕和方枳夏谈恋爱了吗?”
“他们戴的情侣款耳罩,天哪,谈恋爱的话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没听说高一上次考试的排名吗,这俩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老师就算看出他们谈恋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也没影响学习。”
“呜呜呜什么神仙爱情,他俩也太配了,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老天,你欠我一个帅哥竹马!”
……
外面天色早就全黑了,坐公交回家的路上,祁奕偏头,看到车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耳朵上罩着一对熊猫头,皱了皱眉,似乎还是不大能接受。
他目光移向旁边的方枳夏,在她的耳朵上停留几秒,眉头逐渐又舒展开。
祁奕晚上到家,宋婉青还没睡,应该是刚刚约会回来,哼着歌在沙发上看新播出的偶像剧。
电视声音开得不小,男女主角的对话也清晰传进他耳朵里——
“苏星辰,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再拒绝我,给我一次喜欢你的机会。”
“别说这些,这么多年,我都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友谊和爱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但只是跟朋友相处的那种开心。我分得清楚爱情和友情的区别,你也再好好想想吧…”
宋婉青看剧看得很真情实感,听到这段对话,急得一边跺脚一边锤沙发,沙发上的遥控器都被震得弹了起来。
“这男主怎么就不开窍呢,都二十多集了,还在这叽叽歪歪,说什么朋友不能当恋人的!”
“要我说,谈恋爱就应该从做朋友开始,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对互相也了解多好。”她忿忿然说完,看向祁奕,“你说是不是?”
祁奕沉默几秒,给了个反应:“…是。”
得到了认可,宋婉青继续念叨:“跟陌生人谈恋爱才不行呢,说什么一见钟情,都是人类荷尔蒙在作祟,等激情过了,就发现哪哪都不合适。”
“就比如你,你长大以后,我是说长大啊,不是鼓励你早恋的意思,你以后,最好就直接把夏夏追到手!”
这次祁奕没吭声,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言不发地背着书包往房间走。
宋婉青回了下头,好像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又用力再次回头,“你脑袋上戴的什么东西,毛绒绒的。男孩子戴这玩意干什么,你现在审美真是越来越奇怪。什么时候买的?”
“就今天。”
祁奕有点不自然地说:“方枳夏挑的,我们一人一个。”
“哇,夏夏挑的啊,真可爱,瞧瞧人家多会选东西。”宋婉青瞬间改了口,眼睛都弯了起来。
“……”
宋婉青眼睛一亮:“你俩戴的一样的?”
祁奕平声说:“她的是兔子头。”
宋婉青笑着说:“真好,真好。是你买的单吧,以后上学也戴着,看着就保暖。”
“肯定啊。”祁奕应了声,“你接着看电视吧,我回屋再刷会儿题。”
“去吧去吧。”
宋婉青扭过头,视线随着他耳朵上的圆滚滚的熊猫头移动,眼角的弧度一直弯着。
趁祁奕进房间前,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地吐槽电视剧,又好像意有所指地扬声道:“追女孩还是得主动点,不能跟这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俩人都二十几岁了,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多墨迹啊。”
祁奕肯定是听见了,脚步顿了一下,才关上房间门。
电视剧还在播。
宋婉青看着屏幕里男女主磨磨唧唧的互动,心情都没刚才烦躁了,甚至重新哼起了这剧的主题曲。
祁奕小的时候,她跟方枳夏的妈妈就喜欢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鞋子什么的,当时祁奕可抗拒了,追求个性,尤其不爱跟小女孩家家穿一样的。
现在长大了,倒是重新穿回去了。
宋婉青靠在沙发上,自顾自啧啧两声。
管他电视里的男主开不开窍呢,反正她儿子应该就快开窍了。
第27章 Chapter 27 祁西街一
隔天, 方枳夏和祁奕戴着那对耳罩一起上学。
从车站走到学校的路上,不出所料,又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方枳夏由衷感叹:“我就说这个很可爱吧, 而且保暖, 看你之前秃着脑袋, 每天耳朵都冻红了还说自己不冷。”
厚耳罩唯一的坏处——有点影响听力,何况他们这耳罩还挺紧的。
方枳夏说话声音也不大, 祁奕只听到了中间一部分,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反驳道:“谁秃?我头发茂密着呢,再过五十年也不会秃的。”
方枳夏听得也不真切:“什么五十年?再过五十年你都是六十多岁了, 还要戴这种耳罩啊?”
“好像也不是不行,当个可爱的小老头。”
……
跨服聊了半天,迎面走来一对年轻情侣, 很亲密地手挽着手。
女人看着他们的耳罩,跟她旁边的男朋友说了几句话,而后拉着他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好, 那个…打扰一下。”
方枳夏把耳罩取下来半边, 眨了眨眼, “怎么了?”
女人笑着道:“你们戴的情侣耳罩好可爱啊,可以分享个链接吗?我和我男朋友也想买同款。”
祁奕也把单侧耳罩移了移,露出一只耳朵, 正好听到了‘情侣耳罩’四个字,眉梢微动。
方枳夏也没有解释, 弯着眼角往卖小吃的巷子方向指:“就在那边买的,第二个路口左转,有一家粉色招牌的精品店, 不过他们家可能现在还没开门。”
年轻女人笑着说:“好嘞,那我们就下午下班再过去看。谢谢啦,你们戴这个真好看。”
这对情侣走了之后,两人继续往学校走。
祁奕低着头,也不看路,差点被路上凸起来的砖块绊一跤。
方枳夏偏头,顿了一秒,而后笑起来:“你什么表情啊?”
怪怪的,像是小熊□□偷吃了蜜糖一样。
祁奕摸了摸鼻子,把他的笑意敛住,安静片刻后,慢悠悠地问:“你觉得刚才那对情侣怎么样?”
方枳夏回忆了下,“看着性格挺好的,也挺般配的。”
大冬天的,祁奕脸有些热,很生硬地过渡话题:“你想过以后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吗?”
“想过啊。”方枳夏不假思索地说:“找长得帅的。”
祁奕看向她。
方枳夏想了想,好似为难的样子说:“但好像在目前我见过的男生里,你就是长得最好看的了。”
祁奕眼睛一亮,嘴角再一次翘起来。
方枳夏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难得夸他吧。
唉,这人,可真容易满足。
“那……”
祁奕刚说出一个字,身后被拍了一下。
他转头,看到是吴柏豪,眉头蹙起来。
吴柏豪:“诶哟,难得早上遇到你俩,你们这上学时间可真够早的。”
祁奕横他一眼,一时有点懒得搭理。
吴柏豪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偏这时候要过来打岔。
方枳夏笑:“我们每天都这个时间,你怎么也这么早?”
吴柏豪:“这不马上期末了,早点去教室背背书,我同桌现在每天也很早就到教室了。”
方枳夏拖长音说:“那怪不得呢。”
祁奕抬手搓了搓脸,听着两人聊些有的没的,一言不发走在旁边。
*
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假期就是元旦,学校给大家放了两天假,明明比正常的节假日少一天,学生们还是欢天喜地。
袁友方在放假前把班里学生都留下,给他们讲了半天尖子生学习应该争分夺秒、弯道超车的道理云云。
同学们听得时候压力很大,在心里默默做起了元旦期间的学习计划,比如三十一号零点跨年的那一刻,要在刷题中度过,寓意来年一整年都会努力学习。
可真正到了跨年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把这些计划抛到了脑后,跟家里人一起开开心心看晚会嗑瓜子。
方枳夏本来就没这些形式主义的计划,一向都坚定地认为休息的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学习的时候专注学习,否则都是白费功夫。
她坐在电视前看着新生代小明星们欢欢喜喜的唱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发小的群里倒是先热闹起来。
王泽第一个问:[哥几个都怎么跨年啊?]
吴柏豪回复:[家里蹲。来了一堆亲戚,电视电脑都被小孩霸占了,刷手机刷的好无聊。]
王泽回了两个握手的表情包,表示跟他同病相怜。
紧接着,他又把祁奕和方枳夏艾特出来,问他们要不要出去。
像元旦这种时候,小城市跨年的仪式感就赶不上一线大都市。
所有人聚集起来看led屏倒数的画面,他们都只在电视或者社交媒体上看过。
方枳夏家里其实挺冷清的,就她和蒋月娥两个人,方正韬跟单位同事去聚会了。
好像自从上次他俩吵过架,方正韬外出聚餐、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都不怎么在家待。
蒋月娥倒也没生气,反而乐得清闲的样子,连跨年夜都只炒了两个菜,洗完碗就坐在客厅挨个台轮着看晚会。
方枳夏拿出手机时,王泽和吴柏豪已经对着诉了半天苦,消息刷到99+,疯狂艾特她。
她又爬了会儿楼,发现这俩人已经把祁奕叫出去了,在问她要不要出去转转。
方枳夏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妈,我出去转转。”
蒋月娥看向她:“这么晚了,到哪儿去?”
方枳夏说:“阿泽和土豪他们叫我,应该就去小区附近,吃点夜宵什么的。”
蒋月娥问:“祁奕在吗?”
方枳夏:“在啊。”
蒋月娥舒一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王泽那俩孩子我不放心,祁奕在还行,早点回来啊,外面还下雪呢。”
方枳夏眯了下眼,疑惑道:“为什么就放心祁奕啊?”
“这还有为什么。”蒋月娥有理有剧地说:“你忘了上次家里进小偷吗,还好祁奕过来帮忙,还有上上次…”
方枳夏笑着打断:“行了行了,再不出门就更晚了。”
她急匆匆赶去房间穿衣服,一边戴手套一边换鞋。
蒋月娥起身,又往她手里塞了盒小肉丸,嘴里念叨着:“正好给祁奕带过去。我刚还给你宋阿姨发微信呢,她在家没待多久就又出去了,早知道把祁奕叫来家里跟咱们一块吃饭。”
方枳夏就拿着装肉丸的小饭盒出门,去群里说的小广场找他们。
小城市的好处就是不禁烟花爆竹,虽然是阳历新年,小区里还是有好些家长带着孩子在放烟花,以仙女棒居多。
几乎每栋楼前都有拿着仙女棒的小朋友,把到处都照得亮堂堂的。
出门果然比在家窝着看电视有意思得多。
曾经,他们也是放烟花的小朋友们中的一员,现在转眼就长大了。
还记得以前过春节的时候,蒋月娥嫌买这些东西太贵,除了必要的鞭炮之外,烟花、二踢脚一类的玩意每年都只给她买一小袋。
方枳夏会很珍惜地把那一小袋烟花平均分成七份,春节每天只放一小部分。
结果刚回市里那一年,祁奕过年来他们家串门,一次性把她几天的烟花全都放完了。
气得她好几天都没理他。
方枳夏慢腾腾晃到了小广场,远远就看到他们三个男生坐在侧边的椅子上。
王泽跟吴柏豪探头探脑凑在一起,正聊得火热的样子。
祁奕就戴着他的熊猫耳罩,沉默地坐在旁边,靠在椅背上看附近的小朋友放烟花。
方枳夏快步过去。
王泽“诶哟”一声,咧嘴笑道:“方大哥来了,总算是人齐了。”
吴柏豪叹一声气:“我们正在聊家里来的那些表弟表妹呢,闹腾死了,一个个还都鬼精鬼精。”
王泽扬声附和:“可不是。刚正说到我表弟,拿我的电脑和账号打lol,把我战绩打得稀巴烂!唉,还是羡慕奕哥,过个元旦家里清清静静的。一个人想干嘛就干嘛。”
祁奕没搭腔,懒洋洋往左边看了一眼,让王泽他们俩腾个位置。
方枳夏坐在他旁边。
男生之间聊的话题也没什么意思。
全程也都是分享欲爆棚的王泽和吴柏豪在说话,像坐在街拐角看人下象棋的老大爷一样,絮絮叨叨从家里的亲戚说到游戏,再说到吴柏豪和他的同桌小江约了明天一起去市图书馆自习。
吴柏豪说到此处,脸上露出甜蜜又羞涩的笑容。
王泽轻轻起哄了两声。
方枳夏纳闷道:“市图书馆离我们小区好远啊,听说现在设施都旧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你们为什么不直接约在家里?”
吴柏豪挠挠头说:“约在家里多不方便,我怕小江误会我别有用心。”
方枳夏:“会吗?”
吴柏豪义正言辞地说:“当然会!唉,又不是像你和奕哥一样。住这么近,而且天天互相串门都没什么。我也好想有这种先天优势。”
“怎么就成先天优势了?”
方枳夏脑回路绕了一圈,抬起胳膊搭在旁边祁奕的肩膀上:“主要是我们俩,从小就清清白白的,不怕误会。”
她说完话,只有王泽在旁边呵呵笑。
没听到祁奕的声音,方枳夏偏头,看到他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的表情。
头顶暖黄的路灯光线映在他侧脸上,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正好在明暗的交界线上,在这样的隆冬时节,显得轮廓有些清冷。
周围出来玩的小朋友越来越多了,夜空中亮闪闪的烟花和他们手里的仙女棒勾得方枳夏也有些心动。
她站起身,去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面前,跟她打听仙女棒是从哪里买的。
小女孩指了个方向,奶声奶气地回答:“就在那边的商店。”
“谢谢你哦。”
方枳夏转身,看向王泽他们:“我去买点仙女棒,你们要吗?”
王泽和吴柏豪:“要!”
祁奕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幼稚鬼肯定也是要的。
“ok。”方枳夏看到他们也占了起来,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就在这占座位吧,不然一会儿回来肯定没位置了。”
她从广场的小路绕出去,到商店买了四盒仙女棒。
回去路上,方枳夏脑中又浮现出祁奕刚才的表情。
这人最近好像不大对劲。
本来话就不多,这段时间更少了,而且很喜欢发呆,时不时就一副心事重重,或者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枳夏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到近期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可能是少年总有烦恼吧,要不就是青春期返场重来,开始拗深沉了。
刚回到小广场,方枳夏拿着四盒仙女棒,隔着一层毛线帽和一层耳罩,就听到王泽和吴柏豪爽朗的笑声。
两个人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祁奕黑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方枳夏过去。
王泽远远就笑着跟她说:“笑死我了,土豪真是恋爱脑,人家小江就同意跟他去图书馆自个习,他都开始琢磨以后孩子名字该叫什么了。”
方枳夏笑了下,“叫什么?”
“吴南乔、吴采薇、吴什么僮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王泽扬声笑道:“他还让我们挨个都想想,奕哥取的那个才离谱——祁西结衣,还是个日本名儿!”
祁奕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找打吗?”
“?”
方枳夏顿了一秒,也忍不住弯着唇角笑起来。
“为什么是四个字。”
“就说啊,跟以前小品上演的一样,怎么不干脆叫祁嘚隆咚呛。五个字更牛逼。”
王泽笑着站起身,去拿她刚才放下的仙女棒。
“完犊子,是不是没有打火机?”
几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五好青年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方枳夏说:“我也给忘了,我去买,很快,你们等我一下。”
王泽扯着嗓子:“我们去呗。”
方枳夏:“没事,就几步远。”
她又快步往商店的方向走。
路上,方枳夏不禁笑着摇摇头。
这几个男生,个个连女朋友都没有,考虑得倒还挺远。
尤其是祁奕想出来的那个名字。
别说,居然莫名还有点顺口。
方枳夏边走路边笑着念出声:“祁西结衣,祁西街一。”
什么鬼名字啊。
笑着笑着,方枳夏忽然笑不出来了,脚步也随之顿在原地。
她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大概在三、四年级,这个小区门口那条路还不叫西园街,而是叫西街。
她跟祁奕两个中二小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还是看了什么帮派港片,心血来潮要争夺西街一霸的称号。
其实“参评选手”加“评委”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但那会儿王泽和吴柏豪跟祁奕的关系还远比跟她要好,都力挺祁奕。
当时年幼无知,方枳夏没争过他,她就气鼓鼓地说:“那你叫西街一爸,我就叫西街一妈!”
方枳夏脑袋里再次冒出那个四字怪名。
祁西街一……
完了。
祁奕不会是想跟她生孩子吧!?
第28章 Chapter 28 傻子才看不出来……
天上又开始飘小雪, 周围的小朋友们都激动的尖叫起来,路灯照在莹白的雪花上,泛出点点光芒。
方枳夏却没什么心思看雪, 帽子口罩包裹下的神情有些严肃。
从小广场去商店的一百多米路, 她慢吞吞走了很久才回去, 脑中思索着祁奕这几个月来的反常表现。
跟她在一块的时候,他好像很容易耳朵红。
被不熟悉的同学调侃他们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时候, 他也没再反驳什么。
还有两个多月前,吴柏豪在校车上说长大后的结婚对象在十八岁之前多半都见过面的那次,她环视一周看到祁奕时,他也是在看她的。
她父母吵架和抓小偷那天, 他都刻意主动避嫌,没跟他睡一张床。
方枳夏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基本没怎么思考过这类问题,和祁奕又几乎每天都见面,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甚至想不到祁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的。
又或者,他真的喜欢她吗?
还是单纯是她想多了, 他刚才只是应付王泽和吴柏豪随便说了个好玩的名字而已。
不然, 祁奕喜欢她什么啊?
她从小就最爱欺负他, 日常都是吵吵闹闹的,还经常把对方惹生气。
方枳夏在感情方面堪称贫瘠的大脑中浮现出几个场景。
偶像剧或者动漫里的年轻男女谈恋爱,大部分都是男主角气场很强, 女主角娇滴滴的,特别容易害羞。
比如, 被男主角冷着脸推到角落,然后眼神惊慌失措,红着脸小声嗔责:讨厌啦, 你干嘛…
显然,她和祁奕在一起的状态跟影视剧里的典例截然不同。
回到小广场,方枳夏思绪还是乱七八糟的,先悄悄瞄了眼祁奕。
他越来越好看了。
似乎也是在这几个月,方枳夏开始注意他的外貌,并且得出和从小到大绝大部分人一样的结论。
应该是发现她的目光,祁奕站起身,也有点不太自然的样子,缓步走来,把打火机从她毛茸茸的手套上拿起。
他嗓音低沉清冽,透过耳罩传到方枳夏的耳朵里,有点酥酥麻麻的。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去买不就行。”
方枳夏垂眼盯着他的鞋尖,心不在焉地咕哝:“在家里坐一整天了,想活动活动。”
祁奕看着她,“去放烟花吧。”
四个人往小广场里稍微空旷些的位置走,自觉分成了两人一组。
王泽和吴柏豪一起。
方枳夏走在祁奕旁边。
跟两个男生相比,他们显得格外安静。
方枳夏虽然没说话,小动作倒是不少,一会儿扯扯帽子,一会儿又整理整理围巾。
有排路灯在他们侧边,祁奕本身就比她高一个头,斜斜的影子落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到了人少的地方,王泽和吴柏豪先停住,递给他们两盒仙女棒。
方枳夏从盒子里抽出两支,祁奕帮她点燃,她一手拿着一个,胡乱在半空中画着圈圈。
她穿得太多,帽子口罩又遮挡了一部分视线,飞溅的火星差点就把围巾垂下来的流苏点燃,吓得她立马把胳膊抬高。
祁奕偏头看她,轻轻叹气,语气里仿佛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笨啊…”
话音未落,他抓起她的手腕,伸直、抬高,跟她一起放同一根仙女棒。
两人的外套贴在一起,距离很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枳夏好像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
被他抓住的那圈手腕温度好像在上升,火星在半空中飞溅,她偏过头,看见祁奕眼睛里也有亮闪闪的金色。
太奇怪了。
好像突然就跟偶像剧里年轻男女谈恋爱的场面重合。
方枳夏眉心一跳,突然往旁边挪了一步,祁奕的手也随之松开,垂眸看向她。
“怎么了?”他问。
方枳夏心里一团乱麻,用力摇摇头,抿了下唇,不太有底气地说:“…我们是不是,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祁奕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目光微滞,动了动唇,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转回视线,往旁边又挪了一步。
两人中间的距离顿时拉成了两步远,似乎有更古怪的气氛在其中流转。
方枳夏看着面前的火花,蹙着眉,一时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旁边专心致志挥着仙女棒的王泽全然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不对劲,拿出手机,突然扬声喊道:“卧槽!还有一分钟就十二点了,我们要不要倒数?”
吴柏豪无情揶揄:“倒数什么,又不是在拍晚会。”
王泽横他一眼,“要不然说你没有仪式感呢。”
方枳夏垂着脑袋,祁奕看向别处,也都没有附和的意思。
他手机上的时钟指针快转到了十二,旁边的小朋友们就率先尖叫起来。
也不知最初是谁带的头,小广场里的小孩子都开始大声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哇!过年啦!!”
一片喧闹声中,方枳夏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清澈嗓音。
祁奕语气无波无澜的,薄唇微翕,吐出四个字:“新年快乐。”
天气太冷,说话时,方枳夏能看到唇边浅浅一层白雾,她也说:“新年快乐。”-
回到家,蒋月娥依然坐在沙发上看晚会。
方枳夏听着电视里咿咿呀呀的旋律,满脑子还是跟祁奕有关的事。
她先回了房间,把房间门关上,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现在的大数据像是能感应脑电波一样,她随手打开一个app,第一条推送的图文上就赫然写着:「求助:我只拿他当兄弟,他却想跟我谈恋爱,怎么办?」
方枳夏迟疑着点进去。
评论区点赞最高的一条发言让她心头又颤了几颤。
「贴主太迟钝了吧,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如果不是有对你有意思,他不会跟你走得这么近,而且平时也处处照顾着你的!(gay除外)」
方枳夏深吸一口气。
她又往下翻了翻,后面还有人问:「贴主确定你这位男性朋友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谈恋爱的意思吗?毕竟他也没有明说或者表白之类的,如果是真的喜欢,应该是会表白的吧?」
发帖的作者还回复了这一条。
「不确定!但也不好问啊,如果是自作多情,两个人都尴尬。」
方枳夏给这条回复点了个赞。
正准备继续看,林言心给她发了条消息,先祝她新年快乐,然后拍照问了一道数学题。
方枳夏靠在床上,把书包扯过来,思考一会儿后在草稿纸上写好步骤给她拍过去。
她想了想,打字说:[我也有个小小的问题…]
林言心:[数学还是物理?]
方枳夏轻抿着唇:[感情问题…你得保密。]
林言心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包。
[当然保密。但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擅长,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诶。]
方枳夏:[没事,随便聊聊。]
方枳夏:[你觉得祁奕他…喜欢我吗?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很快,林言心就回复:[喜欢啊。]
方枳夏:[?]
林言心说:[如果这种事都是旁观者清,抛开你们以前十几年的交情,谁都会觉得他是喜欢你吧。]
方枳夏:[……]
可问题就是他们已经认识十几年,彼此关系太好太熟了啊。
毕竟普通小情侣可能牵个手都要忸怩纠结半天,而她跟祁奕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家长勒令戴着黄色小帽子手牵手一起过马路了。
林言心又发来消息:[那你喜欢他吗?]
方枳夏耷拉着眼皮,打出自己看着都会无语的四个字:[我不知道…]
如果单纯作为朋友,她当然是喜欢祁奕的。
从小到大去哪里、玩什么都能陪她一起。
外人都觉得祁奕挺冷漠的,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挺好说话的,甚至在不过分的程度下,可以任由她欺负。
但如果作为情侣,或者男朋友呢?
方枳夏想了想,又觉得关系如果转变,和现在这样好像没什么不同。
最大的区别也许就是,如果做情侣,他们可能会分手,像绝大部分分手的情侣一样,老死不相往来。但做朋友的话,他们不论怎么吵架也不可能会绝交。
林言心这时又发来一条消息:[那你想象一下,会想跟他亲亲抱抱,或者…内个吗?]
[我之前看到一本书上说,判断同性恋/异性恋,或者判断自己对另一个人有没有类似爱情的感受,可以先考虑生理上的吸引。]
方枳夏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想象了一下画面。
如果祁奕亲她…或者更大尺度的…
天哪。
方枳夏顿时有点脸热,抱着床头的小玩偶打了个滚。
好像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但是太奇怪了,不应该是她和祁奕之间会发生的事。
方枳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耳朵,烫得像是要冒出小火苗一样。
她拿起手机回复:[好像,很难想象。]
林言心:[那就当普通朋友吧,也挺好的。]
方枳夏起身去开了窗户,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冷静了半天-
此时,另一边同样有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跨年夜,祁奕独自在家,手机上陆陆续续收到祁安年和其他几个亲戚发来的新年红包和祝福。
他人虽然回家了,但魂好像是还留在刚才放烟花、倒数跨年的小广场一样,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去浴室洗了个澡,结果把沐浴液当成洗发水用,把头发洗得蓬松无比,吹干之后全都炸了起来。
去厨房想烧个开水,又忘记按烧水键,等了半天都没动静,还以为是热水壶坏了。
好不容易躺回床上,祁奕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情绪依然不高。
迟疑好半晌,他拿起手机,先点开置顶的熟悉头像,打出几个字,删掉,又打出几个字,再删掉,重复几次后,索性退出聊天框。
他顺着聊天列表往下翻了翻,找出吴柏豪,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觉得方枳夏她今天…]
刚发出去,祁奕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把原本就炸毛的脑袋弄得更乱了。
他把消息又撤回。
没想到,几乎是撤回的同时,吴柏豪发了条消息过来:[她今天可能猜到了。]
祁奕:[?]
他皱眉:[你一天到晚就盯着手机的吗。]
吴柏豪:[我给小江发的新年快乐她还没回我,正等消息呢。微信弹出来一条,这给我激动的。]
祁奕:[……]
呵呵,这恋爱脑。
他接着前一条消息问:[猜到什么?]
吴柏豪:[猜到你对她有意思呗~]
祁奕更纳闷了,印象里,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包括这两个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吴柏豪回了好几排“哈哈哈哈哈”,“哈”得祁奕脑袋痛。
吴柏豪:[奕哥,不禁诈啊,我瞎猜的。啧啧,没想到,你真喜欢咱们大哥啊~]
祁奕:“……”
他阖了下眼,重重戳着手机屏幕打字:[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吴柏豪:[当然,天知地知~偷笑:/]
祁奕静静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好奇地问:[很明显吗?]
吴柏豪说:[挺明显的,尤其上学期开始,你看方大哥的眼神、你俩相处的状态就跟以前不太一样。别人看不出来,咱们几个认识这么多年,傻子才看不出来。]
[比如王泽。]
祁奕轻抿了下唇,把想问的问题又收回去。
他和方枳夏的事,他不想其他任何人插手。
但既然吴柏豪这么说,好像有件事是能基本确定的——
这个迟钝的小傻子,可能真的提前猜到了。
第29章 Chapter 29 多余解释
元旦两天假期过后, 又要早起上学。
方枳夏迅速吃完了早餐,换好衣服,像往常一样穿上鞋去敲隔壁的门。
跟以前不同的是, 她听蒋月娥说了宋婉青不在家, 知道只有祁奕一个人, 也没有像土匪一样哐哐哐砸门。
而是在门口徘徊了片刻后,才很礼貌地屈指叩了三下。
果不其然, 祁奕过来开门的时候,还没有洗漱好,穿着一身睡衣,大概是匆匆从浴室过来的, 脸颊和脖子上都是水珠,扑面而来一股薄荷香味。
他似乎也不太自然,抬手拨了下头发, 漫不经心地说:“那个…等我会儿。”
方枳夏“哦”了一声,也没像以前一样揶揄他几句,或者不停地催他赶快, 再或者骂他是懒鬼。
她低着头, 安安静静去沙发上坐好, 隔着一扇卫生间门,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方枳夏第一次在祁奕家感到局促。
手脚和眼神都有点无处安放,她莫名想到跨年夜那晚, 听了林言心的建议之后想象的画面。
…刚才祁奕过来开门的时候,嘴唇好像也是湿漉漉的。
他的唇形也很好看, 偏薄,但又不会太薄,看起来挺软的。
想到这里, 方枳夏捂了下脸,在心里深深地谴责自己。
救命。
她都在想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祁奕还没说什么呢,她怎么就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难道也是青春期卷土重来了?
不远处,浴室门从里面被打开,方枳夏下意识抬头。
男生洗漱好像都挺粗暴的,洗了个脸,祁奕的睡衣从衣领到衣摆居然都被溅到水,薄薄一层衣料贴在身上,下面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之前篮球赛后去医院检查那次,她好像还仔仔细细看过没被衣服遮的。
方枳夏慌忙移开视线,蹭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动静有点大,祁奕的脚步也在房间门口停住,转头看向她。
方枳夏清清嗓子,往大门的方向走,有点心虚地说:“我还是去车站等你吧,那个…你家暖气太热了。”
祁奕喉咙动了动,语气不明地应了声“好”-
两人还是在车站汇合,坐校车去学校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不止祁奕,连方枳夏都变成了前段时间跟他一样的状态。
方枳夏时不时会扭头偷瞄他一眼,然后发现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窗外,要不就是耷拉着眼皮在犯困。
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元旦过来,全校学生就要进入期末复习的冲刺阶段。
近期虽然没什么大考,但小考一直都没断过,高中的学习生活只有紧张和更紧张。
这周的班会课前,班主任把方枳夏、祁奕和王康林都叫去办公室,让他们简单准备一下,在班会时给全班同学分享一些学习经验。
三个人并排站在办公桌前,袁友方喝了口茶,思索着说:“不要太有压力,你们三个成绩一直很稳定。马上期末考试了,不管下学期大家是选文科还是选理科,当然是都想进尖子班的。下节应该就是本学期最后一节班会课,从下周开始,班会和其他副课都要改成自习了。”
袁友方又啰嗦了几句,终于切入正题,“我是想着,重复的内容不需要每个人都说,刚好你们三个分一下工,祁奕就重点讲讲理科的学习方法,王康林讲怎么维持良好的学习状态,方枳夏就来讲语文和英语这两科,还有学习时间的分配。”
“你们谁先?”
方枳夏和祁奕对视一眼,没有像之前一样争先后,反而同时说:“都行。”
袁友方笑呵呵道:“那就我来安排,王康林第一个,方枳夏第二个,祁奕最后讲。”
三人点了点头。
到了班会课,袁友方说完一长串开场白,按顺序点名让他们上台。
方枳夏提前在草稿纸上列了提纲,一条一条挨着讲了五分钟。
轮到祁奕,他什么都没带就站到讲台上,语气无波无澜的,讲自己平时刷题的方法。
比如要注重质量和效果,而不能单纯追求数量,否则不管做了多少道,遇到类似的题目还是不会。
尤其是难题,一定要一步一步捋清楚,重在思路,而不在具体的解法步骤。
虽然音调实在平淡,但他声音很好听,讲得又都有用,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开小差的都没有。
方枳夏也抬起下巴盯着他,没一会儿,祁奕也看向她这边,视线在半空中和她交汇。
她立刻低头。
怎么回事,隔着这么远,居然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等祁奕讲完,班里的同学一起鼓掌,袁友方再次回到讲台上,宣布了这次班会的最后一项流程——换座位。
袁友方缓慢说:“开学的时候是根据大家的成绩排的位置,现在临近期末,班里优秀的同学和学习存在困难的同学要互帮互助,好好利用最后这一个月的复习时间。”
“我还是从靠门第一组、从前往后依次念名字,大家先记一下自己的座位,课间的时候再换过去。”
方枳夏眉毛瞬间就皱起来。
刚才在办公室,袁友方也没跟他们说要换位置。
‘互帮互助’,也就是成绩排名差距大的坐在一起吗。
那她和祁奕、林言心就都要被分开了。
林言心凑过来,小声叹气:“不想换座位。”
方枳夏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
袁友方念第一组的座位表就念到了方枳夏的名字,以及她的新同桌——徐牧飞。
万万没想到,她会跟徐牧飞成为同桌。
好在,念完他们,马上又听到了林言心的名字。
她就坐在方枳夏后面,从同桌变成了前后座。
林言心明显松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太好了”,拿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方枳夏还竖着耳朵在听。
一组过去、两组过去、三组过去,终于听到了祁奕的名字。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斜前后桌变成了整整三大组。
甚至一个在靠前排,一个在偏后排-
换座位之后,班上同学的学习热情也被充分调动。
加上所有跟学习无关的课都被改成了自习,然后被各科老师瓜分霸占,基本没什么课余时间。
方枳夏也开始复习期末考试,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位置上刷题。
这样一来,明明在一个班,但她和祁奕相处的时间居然所剩无几,中午和晚上去食堂吃饭,也为了节约学习时间匆匆忙忙就吃完回教室。
祁奕的新同桌是个女生,成绩在班里中下游,数学考试每次都是倒数。
袁友方这次安排座位表,应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而作为方枳夏的新同桌,徐牧飞居然破天荒开始学习了。
以往他每天上学必带电子产品,不是游戏机就是平板,被没收了就又带个新的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开数码城的。
但最近,他上课和自习的时候也不偷偷玩游戏了,正儿八经拿着教科书从头开始看,看完再写课后题。
徐牧飞自己要发奋图强不要紧,只是苦了方枳夏,每天都得给他讲题。
有班主任“互帮互助”的要求在先,她也不好拒绝。
只是徐牧飞基础太差了,有些问题方枳夏看着就跟一加一似的简单,但就是给他讲不明白。
不像她跟祁奕或者林言心讨论题目,把思路卡壳的地方稍微点出来就行。
这天晚自习,方枳夏给他讲了n遍,徐牧飞依然摇头:“没懂,第一步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
方枳夏深吸一口气:“要不别写了,你背背语文、英语什么的呢。”
徐牧飞轻飘飘地说:“那些更记不住,还不如做题,好歹做十道能会上一两道。”
方枳夏揉揉眉心,问出了她长期以来的疑惑:“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学习?”
徐牧飞心烦道:“肯定不是我自己想学啊。我爸说,如果这次期末考还是全年级倒数第一,他就把我零花钱全断了,那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
果不其然。
方枳夏自己还要复□□不能把全部时间都花费在给他讲这些简单题目上,让他自己先做教材上的课后题,有不会的就先画圈,等她完成今天的复习计划,再给他讲其中的基础题。
徐牧飞问:“那剩下的怎么办?”
方枳夏:“建议直接放弃。”
徐牧飞:“…行吧。”
直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方枳夏还在给徐牧飞讲题,说话说得她口干舌燥。
做学生这么多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做老师的辛苦。
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方枳夏嗓音有点哑,用中性笔在草稿纸上边写边说:“看到这种,就是用配凑法。”
“先把题目里的原式写出来……”
正说着,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教室后排徘徊一圈,而后悄然靠近,坐到了他们前排的空位上。
祁奕把椅子也转过来,脸色冷冰冰的,低头看他们草稿纸上写得那道题。
看清之后,他眉梢微挑,“这种题也需要讲?”
徐牧飞抬了下头,没好气道:“别瞧不起题简单,学习委员都没给我讲明白。”
方枳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要不是跟他没那么熟,她真想用笔杆狂敲他脑袋。
“我给你讲得够仔细了,你听不明白是你的问题。”她尽可能委婉道。
祁奕站起身,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你换个位置,我坐你这里给他讲。”
方枳夏正好喉咙不舒服,迅速就给他把位置腾给他。
她把自己桌上的卡通保温杯拿起来,一边喝水,一边听他们讲题。
她倒要看看。
果不其然,祁奕对同学的耐心比她要差远了,才讲到第二遍,他就把笔扔了,毫不留情地问:“…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这两人有了将近半年一起打篮球的交情,关系已经不错,不像刚开学的时候那样一点就着。
徐牧飞听了这么多遍还没弄懂,也心烦,“我他妈算是明白了,我就不是学习这块料。而且你讲的还不如学习委员呢,刚她最后给我讲得那遍我感觉都快要明白了,你这一说,我又全不会了。”
“……”
祁奕揉了揉太阳穴,也放弃般地说:“这道先算了,还有那道。”
徐牧飞用笔尖点点那页课后题,“画红圈的全都是。”
祁奕看着满页密密麻麻的红圈,彻底沉默了,两秒后,他站起身,“明天再讲,把这些都讲完,能直接在教室过夜了。”
徐牧飞打了个哈欠,道了声谢,吊儿郎当地出了教室。
这个时间,不仅教室是空的,走廊里都没人了,其他班的灯早就已经熄灭。
方枳夏背上书包,跟祁奕并排穿过走廊,往教学楼门口的方向走。
这一个月以来,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教学楼走廊的灯都是声控的,两人都没有制造动静让所有灯亮起,所以远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们往前走到哪,哪里的灯就亮起来。
夜晚的走廊特别安静,空气中只有他们脚步的回音,和羽绒服摩擦发出的窣窣响声。
方枳夏摸了下鼻子,先低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祁奕语气好像闷闷的,“你最近也没怎么跟我说话。”
两人同时转头,在幽暗的光线中对视一眼。
祁奕张了张口,应该是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楼梯方向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把半层楼的声控灯都震亮了。
年级主任是个跟袁友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挺着肚子挎着皮包朝他们走来。
人未到,洪亮的声音先到了:“那两个学生,干什么呢!”
方枳夏懵了半秒,确定年级主任说的两个学生是他俩。
“…我们刚下晚自习,给同学讲题留晚了一点。”
祁奕也跟她差不多茫然,在旁边补充:“教学楼十二点才关门,现在还没到时间。”
年级主任快步靠近,到他们面前,推了推眼镜定睛一看,立刻一改刚才严厉的表情,换了副笑脸:“方枳夏和祁奕啊,给同学讲题讲到这么晚?不错不错,同学之间就是要在学习上互相帮助。”
“我回办公室拿趟东西,刚在外面隔着窗户远远看到楼道有人,还是一男一女,我还以为有学生大晚上不回家,偷摸在学校谈恋爱呢。是你们俩那就没事了。”
方枳夏:“……”
安静两秒,祁奕淡定地陈述事实:“嗯,我们刚才确实在给徐牧飞讲题,他也刚刚才走。”
“徐牧飞啊,这孩子还真有点让人头疼。”
说着,年级主任抚了扶额,摆手道:“行了,你俩赶紧回家吧。以后还是别留这么晚,也要多注意休息。”
方枳夏和祁奕一起点点头。
出了教学楼,方枳夏还在想刚才年级主任那句话。
——‘是你们俩那就没事了’。
在老师眼里,他们原来这么让人放心吗。
她一边出神一边垂着脑袋踩雪,听到祁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现在,每天都要花那么多时间给徐牧飞讲题?”
方枳夏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是也经常给你的新同桌讲题。”
祁奕沉默须臾,缓声道:“就只是讲题而已。而且是袁老师之前叫我去办公室,让我多给新同桌讲讲数学题,还告诉我她下学期要选文科了,但数学不论选文选理都很重要什么的,说了好多。”
方枳夏听完这一长串,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向他:“你说这么清楚做什么,我也没问这些。”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教学楼前的雪还没扫,两人在上面踩着,留下一行整齐的脚印。
方枳夏余光看到旁边少年被噎住的表情,突然不太厚道地有点想笑。
片刻后,祁奕横她一眼,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说:“你没问我就不能说吗?我就是现在很想说话。”
第30章 Chapter 30 单纯?
方枳夏感觉, 他们的相处状态好像正常了一点。
或者说,不正常中又终于夹杂了些她熟悉的部分。
方枳夏憋着笑,慢腾腾道:“可以说啊。那你继续。”
祁奕闷头走路, 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已经说完了。”
方枳夏:“这就叫很想说话啊?之前我随便哪一天都比你要话多。”
“那最近呢。”祁奕看她一眼。
方枳夏轻咬了下唇, 又变得吞吞吐吐, “最近…最近…就是…”
已经到了校门口,时间太晚, 两人都没有要去等夜班公交的意思,祁奕拿出手机打车。
听她‘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来什么,祁奕打到了车,抬起眼, 把她戴歪的帽子往正的方向扯一扯,声音很低,“傻狗, 先好好准备期末考吧。”
“要是名次退步太多,蒋阿姨又要给你报寒假辅导班。”
“考成什么样她都会想给我报辅导班的。”
考好了,报班的理由就是巩固知识;考差了, 报班的理由就是查漏补缺。
方枳夏反应过来什么, 抬起头看他, 不满道:“而且我为什么会退步,我还觉得我这半学期学得不错,期末考肯定会进步呢。”
祁奕挑眉:“再进步, 你就是第一了。”
方枳夏很幼稚地哼哼两声:“对,就是要超过你。”
“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傻狗。”
祁奕轻飘飘说:“行, 那等期末考完排名出来,谁在下面谁就是傻狗。”
方枳夏得意地扬起下巴,俨然已经是胜利者的表情:“放心吧, 大哥我肯定是在你上面的。”
虽然这对话有哪里听着怪怪的,但是好像不重要。
“你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祁奕扯住她的围巾,“车到了,回家。”
方枳夏被他扯着走,因为穿得太厚,像一个在路边滚动的小雪球,“欸——别拉我围巾,我要被勒死啦——”
“别装。”祁奕:“我根本没用力。”
两人的关系好像又恢复了幼稚小学鸡的状态,方枳夏觉得这样就很好。
所以,他们会不会本来就更适合当普通朋友?
*
离期末考试越近,班里同学的复习压力就越大。
林言心的状态变化最明显。
经过半学期,好不容易从上次考试考差的阴影中走出来,马上又要考试了。
也就这半个月时间,林言心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下去了,中午也不怎么去食堂吃饭,午休时间都在位置上一边焦虑一边做题或者背书。
方枳夏开始帮她带饭,这天看见她眼下像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轻叹一声气:“这样可不行,大脑也是需要营养的,你每天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哪来的精神学习。”
林言心声音弱弱的,“我也不是故意不想吃饭睡觉,但实在没什么胃口,晚上也睡不着。”
“我爸妈隔一两天就要跟我说,如果这次期末考再进不了年级前五,就怎样怎样…”
方枳夏皱着眉,语气担忧道:“要不你吃掉褪黑素,或者山楂丸什么的?”
林言心摇头:“没事,过了这阵就好了。我继续做题了,刚才写卷子又错了一堆。唉,真不敢想象要是这张卷子是期末考卷会怎么样,肯定又完蛋了。”
方枳夏站起身,提醒她记得吃午饭,没再打扰她。
回到位置上,没过多久,徐牧飞也吃完饭从食堂回来了。
还是午休时间,他例行拿出偷带的游戏机打了两局格斗类小游戏,然后打开教科书开始“预习”。
还别说,基础再差、脑子再笨的人,只要努力,都能有点效果。
比如徐牧飞,最近几天不会再问她一些巨基础的题目了。
徐牧飞打完游戏,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红色的盒子,随手往她桌上一放。
方枳夏看他,“干嘛?”
徐牧飞:“新款游戏机,让我爸的朋友刚才日本买回来的,你一台,祁奕一台,就当我交学费了。”
方枳夏嘴角抽了抽,把两个盒子推回去:“不用。”
徐牧飞也不喜欢成年人推来推去客气的那一套,就真又收回了书包,“你俩真一模一样,他也不要。行,那我一个人玩三台,被老师没收了还能有备用的。”
“……”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全年级的同学按上次的排名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场。
祁奕和方枳夏名次挨着,座位也在前后排。
方枳夏就坐在他后面。
考数学和物理这两门的时候,方枳夏能听到他飞快翻试卷的声音,无形中给了她一点压力。
所有科目考完,大家都没着急出考场,几个排名靠前的同学在交头接耳地对答案。
方枳夏没这么习惯,考都考完了,成绩迟早会出,何必提前让自己紧张呢。
尤其是理科试卷上最后几道压轴题,五个人能做出至少三种不同的答案。
期末考试后有两天假期,方枳夏跟方正韬一起去乡下看望爷爷内内,等再回市里,班级群里就有人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成绩和年级排名。
以往,她都不会想提前知道成绩。
但这次有她跟祁奕立的flag,以及傻狗称号究竟花落谁家的问题在先,方枳夏从群里点开那位同学的聊天框,问他要了一份排名。
打开那份excel表格前,方枳夏深吸一口气,很有仪式感地闭眼,再睁眼。
看到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她嘴角瞬间翘了得老高,这次,是真的要翘到天上去了。
方枳夏的名字在第一个,祁奕的名字排在她下面。
再看总分,居然只有一分之差,好险!
方枳夏兴高采烈地点开祁奕的聊天框,连发了五条“傻狗”。
对面很快甩了个问号。
小祁鬼:[?]
方枳夏把排名表转发过去,说:[啧啧,虽然只差两分,但大哥确实在你上面。]
祁奕的聊天框顶上显示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好半天,他最终只发来一个柴犬的表情包。
小狗的眼皮耷拉着,尾巴也垂在地上,一副认怂的表情。
隔天周一。
全年级所有班级都安排了家长会。
高中生结束期末考试并不意味着放假,袁友方老早就通知了,从考试后一直到年前,他们都要留在学校补课。
说是“补课”,其实就是正常上课。
高中的时间分秒必争,早点学完所有课程,到高二下学期就能提前开始一轮复习。
家长会可以说是整个学校最热闹的时候。
各班开会的流程都差不多,先让学生待在教室,跟家长一起听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分析成绩,然后再把所有学生赶出去,只留家长在教室。
离开教室的同学们都无处可去,刚考完试,大部分人也没心思再学习,都散落在校园各个位置游荡。
林言心这次考试的排名相较上次有进步,但并没有达到她父母的要求,在年级排十多名。
走廊里到处都是人,方枳夏原本想去找她,在教室附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就往楼外走。
祁奕刚刚去校门口接迟到的宋婉青,三人正好在一楼遇到。
宋婉青身边还有几个迟到的家长,估计是半熟不熟地关系,在她旁边轮番夸道:“你家祁奕成绩真好,到时候考清北肯定没问题吧?唉,我家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本。”
“可不是嘛,之前就听我女儿说上次考试年级第一是个叫祁奕的男生,后来跟她坐同桌了。这回见到人才知道,不仅学习好,长得也这么好看。”
“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给我们传授点经验?”
祁奕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跟着走,听着宋婉青跟这些家长社交。
到方枳夏面前,他脚步顿住,看着她问:“你去哪?”
方枳夏眨了眨眼,“随便转转,楼里太吵了。”
祁奕:“等我一下,我先…”
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宋婉青笑着打断:“你跟夏夏去溜达吧,我知道教室在哪。”
于是祁奕终于脱离了一群陌生家长的包围,和方枳夏并排往反方向走。
那几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不是这次考试他们年级第一,你家祁奕跟她关系这么好?”
“是啊,这小姑娘成绩也特别好,开学的时候还作为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过言呢。我家儿子老跟我念叨她。”
宋婉青这时开口了,“是啊,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学开始,感情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诶哟,这不怕他们早恋吗?”
“早恋?怎么可能,这俩孩子一看就都单纯着呢。”
……
几人的声音渐远,祁奕偏头看了眼方枳夏,思索着说:“去田径场那边看看?”
方枳夏点点头,“好啊。”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风很大,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穿再厚的衣服都不管用。
从教学楼走到田径场,隔着毛线帽,方枳夏还是感觉头都快被吹掉了,转头一看,祁奕的耳朵也被冻得通红。
方枳夏提议:“还是找个室内吧…再这样吹风你可能会长冻疮。看看器材室?”
离田径场最近的就是主席台下面的器材室,只是不知道上没上锁。
祁奕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也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咬着牙道:“…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
方枳夏小声许愿,“可千万别锁门,不然再去室内体育馆,还要走好远。”
说着,她摘下一只手套,举起胳膊,摸了摸祁奕通红的耳朵,“嘶”了一声,“冷得像冰块一样,之前我们一起买的耳罩你也不带。”
“你耳朵还有感觉吗?这么冰,会不会已经冻坏了。”
祁奕垂眼看着她,半晌后,张了张口:“你再碰碰看呢?”
方枳夏就把另一只手套也摘掉,踮起脚尖,双手分别揪住他两只耳朵。
距离很近,祁奕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洒在他下巴附近,酥酥麻麻的,心里仿佛都有些痒。
方枳夏问:“有感觉吗?”
就着这个姿势停顿片刻,祁奕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去,嗓音很低,语气有点含糊地说:“有…”
“快走了,我们别站在这吹风。”
说完,也没松手,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腕一路往主席台后面走。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大概半步远,很快走到了器材室门口。
果然,他们学校这些体育老师没一个工作尽责的。
器材室不仅门没锁,里面也乱七八糟的,各种篮球、足球、球拍之类的满地都是,一看就是学生借完之后也不放好,随手丢进来的。
虽然里面没通暖气,但好歹有个空间能挡风。
方枳夏跟着祁奕进去,打开灯,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所有“障碍物”,找了个还算能站人的位置。
旁边还有一张被淘汰的乒乓球桌。
方枳夏把口罩摘了,轻轻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环视一周。
这器材室有点像老房子的地下室,只有墙顶上一扇很小的窗户,微弱的光线透过那扇窗户钻进来,那一束亮光中有细密的尘埃。
头顶的灯也很简陋,就是铁丝绳挂着一只被灰蒙满的简易灯泡。
祁奕洁癖发作,表情很嫌弃地拿出小包纸巾,把旁边那张乒乓球桌边缘擦干净,以免他们的外套被蹭脏。
等他忙活完,方枳夏把脑袋凑过去,弯着唇提起期末考前幼稚的赌约,“傻狗,没想到吧,只比你大哥低两分。”
祁奕懒洋洋倚在刚擦干净的乒乓球桌上,不甘地说:“还是文科分数有点低,等下学期分了文理科就好了。”
方枳夏骄傲的扬起下巴:“不要找理由,下学期的事等下学期再说。反正截至下次考试之前,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傻狗了。”
祁奕看着她嘚瑟的小模样,有点好笑,用冰冷冷的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拖腔带调道:“好,我是傻狗。”
方枳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她还得寸进尺,“早知道能比你高两分,应该再赌点别的。”
“哦?”祁奕微抬了下眉,“比如呢。”
方枳夏真开始认真思考。
没等她想出来,先听到天花板方向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随着那声“噼啪”,器材室的灯瞬间熄了。
应该是天气太冷,灯泡又太旧,所以炸开了。
小窗户透进来的亮光实在有限,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好危险啊…还好没站在灯下面。”方枳夏皱着眉说,“学校也该给器材室换个灯了,我乡下爷爷奶奶家的杂物间现在都不用这种。”
一边说着,她凭着记忆往外走。
祁奕正从口袋里拿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临时当一下光源。
“欸——”
方枳夏一脚往前迈,没想到猜到了铅球还是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整个人往后倒了过去。
祁奕手机屏幕才刚亮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方枳夏砸到,带着他一起往乒乓球桌上倒过去,手机也摔在地上。
冬天的衣服太厚,行动也受到限制。
方枳夏摸索着想站起身,差点就要站直,祁奕好像又踩到了同一个球形物体,反把她压在桌上。
她的嘴唇好像磕到了他鼻子上。
硬硬的,冰冰凉凉的。
祁奕吃痛地皱起眉,手臂撑着桌子,跟她拉开一小段距离。
但他们离得依然很近。
寒冷的空气中,两人的呼吸就显的更加滚烫,鼻尖贴着鼻尖,气息也融在一起。
方枳夏闻到独属于他的熟悉香味,但又好像有些不同。
她心跳开始变快,仿佛自己都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很沉,很重。
突然,祁奕扣住了她的肩膀,“先别动。”
方枳夏身形一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的眼睛,发出自己都有点陌生的声音,软软的,“干嘛啊…”
她紧咬了下嘴唇,明明这屋子这么冷,脸却好像有些发烫,声音更轻地说:“你先起来一点,再近都要…亲到了。”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气音,但祁奕当然能听到。
他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原本是想先看看地上那个球在哪,提醒她别再踩到。
但现在也不想说了。
祁奕感觉今天他的耳朵好遭罪,刚才在外面被吹得冰冷,现在又热的发烫。
“方枳夏。说什么呢。”
他低声叫她名字,抬起手,也捏了捏她的耳朵。
祁奕轻轻呼吸,经历了大半个学期,都没弄懂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篮球赛的时候,他跟八中的混混打架,方枳夏隔着很远还从观众席冲过来帮他。
那时在球场上看到她,他的心脏好像就一揪一揪的了。
或者是她家里进小偷的那天晚上,她被吓得丢了魂,惊慌失措地抱住她。
又或者是开学没多久,跟她吵架之后和好,他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产一样。
总之,有太多太多他被拨动心弦的瞬间。
如果这样他都没察觉到是喜欢她,那才真的是傻狗吧。
方枳夏没乱动了,缓慢眨着眼睛,很轻声的:“嗯?”
祁奕又安静了好几秒。
他倏地站起身,这次没再踩到什么东西,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把方枳夏也拉起来。
祁奕垂眼看她。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