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个小长假,对于罗颂和秦珍羽二人而言,和小时候的任何一个周末都没差太多。
在萍姐家的日子, 杨梦一就像是回到了刚来祁平那会儿,没有喝不完的酒和藏在暗处的校园冷暴力。
每天早上萍姐去菜市场买菜,也不用赶着开门的时间回来, 因为杨梦一会去开店,她也总会提前上去做好午饭和晚饭。
若是店里没客人, 她就干脆将萍姐赶上楼休息去, 自己一个人看店就好。
萍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来她发廊的人,很多只是简单洗个头罢了, 实在不行, 上来喊她就是了。
到了晚上, 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等到两集剧播完,就各自回房睡觉,如此循环往复, 是千金不换的安宁。
三号一大早,杨梦一和萍姐就到医院了。
即使挂的是最早的号, 前头也已经排了两个人。
医院是真正全年无休的地方。
等叫到萍姐名字了, 就进房间,医生开条子去验血,半个小时后拿着结果回来找医生。
医生在电脑上和三个月前的验血结果做对比,看血脂还是在安全线内,但萍姐的身形略肥胖,便只交代她饮食上要继续保持, 建议适量运动。
杨梦一又接着说起她在吃保健品的事, 医生确认过只是维生素和鱼油后,也说可以继续吃。
闻言, 杨梦一松了口气,倒是萍姐,在出医院时念道早说她没事了,还非得花钱花时间来看一次。
杨梦一当作没听到,但内心:下次还来。
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定期检查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假期里最后一个在萍姐家的夜晚,她们依然在看电视。
只是杨梦一时不时就会拿起手机吧哒吧哒回复消息,萍姐余光瞥见好几回,也没立即说。
待一集电视剧结束后,她才问:“认识了什么新人吗?”
杨梦一正捧着手机呢,听到这话,疑惑地望向她,“什么新人?”
萍姐朝着她的手机,努努嘴,“你这几天,经常拿着手机打字,应该是在和人聊天吧。”
杨梦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机,笑道:“不是新人,是一个邻居,现在也在祁大,算是我学妹。”
“人小姑娘挺好的吧?”萍姐用笃定的语气抛出疑问句。
“是挺好的,我周末都会和她吃顿饭。”
在广告要结束的时候,萍姐才突然出声:“有朋友是好事。”
其实萍姐的笃定并不只因为对方抱着手机,更因为杨梦一的变化。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整个人都软和了不少,接人待物也不似从前一般只是在面上客气礼貌。
在关电视后,两人各自回房前,萍姐忽地又开口问:“你现在没去兼职了,钱够用吗?”
“够的。”杨梦一干脆道,“也没什么地方可花钱的,实习也有工资拿。”
萍姐没再说话,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转手回了房。
杨梦一熄了客厅的灯,也很快回房睡觉了,她现在也习惯十二点前睡觉了。
秦珍羽这几天晚上,都是赖在罗颂家过夜的。
当然她也晓得,这么长的假期,不在家里多呆呆,在老妈面前刷刷脸,只光顾着往外跑,那是很容易被断粮的。
于是每次都在晚饭后,才跑去罗* 颂家,第二天起床了又乖乖回家。
而罗颂嘴上也嫌弃,说要不是床大,一定给她送回家。
秦珍羽嘤嘤嘤假哭,控诉她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罗颂扶额无语,哪晓得她越演越上头,在床上打起了滚。
“还看不看了?”罗颂抱着手臂在床边睨着她。
“看看看!”秦珍羽一秒出戏,立刻坐好。
她们今晚还是延续老节目,一起看片,看的秦珍羽提议的《唐顿庄园》。
这剧有好几季,两人早闻大名,但因为对题材不太感兴趣,所以从来没看过。
罗颂一边打开视频一边问:“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我们老师说它的细节挺考究的,符合历史,里面的英音也很好听,说大家可以看看。”
“说到这个,读英语专业感觉怎么样?”罗颂坐到她旁边,将抱枕拿到怀里。
秦珍羽叹气,“就那样吧,还活着。”
罗颂忍俊不禁,“还活着就行哈。”惹来秦珍羽好大一个白眼。
房间里灯关着,黑魆魆一片,只屏幕上映出幽幽的光,很有氛围,剧也不错。
秦珍羽对一切都很满意,除了她旁边这个三不五时拿起手机回消息的人!
终于,她没忍住,转过头吐槽:“都聊这么嗨了,人怎么还没追到。”
沉迷于聊天里的罗颂甚至没有听清她的话,抬头:“啊?”
秦珍羽假意锤了她一拳,重重地咬字,“我说——聊这么嗨——人怎么没追到!”
罗颂坦然道:“有进展了,一点点。”
秦珍羽嗤笑:“我可不信才一点点,我看的小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你这样的——”话没说完,她摇摇头。
完了秦珍羽还是严肃提出自己的诉求:“追人要用心,看剧要专心,电影院里都不让玩手机呢。”
罗颂自知理亏,“好好好,我认真看剧认真看剧。”
说完,当着对方的面开了免打扰后,将手机塞裤兜里了。
这个小长假,对于罗颂和秦珍羽二人而言,和小时候的任何一个周末都没差太多。
都是无所事事地凑一块,聊聊天,看看片,就过去了。
就像俩人也是这样凑着凑着长大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时候,罗颂在学校的旧物置换群里,看到有人发消息,急招带小学生的家教一位。
其实这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加上的,报到那几天,到处都有学长学姐举着手机拉人进群,她糊里糊涂地进了各种各样的群。
大概是对方话术看起来太像骗子了,便没什么人搭理她。
罗颂想着凑巧看到了,那了解了解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会在聊到验证码和钱的时候立刻抽身,于是就私聊对方。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上来就自报家门,说她是英语系大四学生,这个家教已经做了两年了,现在是因为急着要去实习,实在没空,所以看能不能找到人接手,但究竟能不能成,还得看雇主。
这位学姐向罗颂询问了一些基础信息后便息了声。
就在罗颂以为自己遇到什么无聊的低级骗子后,对方发来了消息,说已经将她的基本情况和孩子的妈妈沟通过了,要是她方便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去试课了。
这下,罗颂惊讶地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演戏很足的低级骗子,只能礼貌地回了六个点。
对方见罗颂在省略号后再无声息,也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直接把自己的学生卡照片发给了罗颂,强调自己真不是骗子,她大可拿她的身份信息去学院里查。
紧接着又说起会这么着急找家教是因为她过了一个原本没指望能过的实习,节后就要去上班了,本着负责任的原则,想给小朋友对接好新家教。
罗颂见她言辞恳切,便也正色道自己的确需要核实外语学院里有她这号人,请她稍等一会。
关掉和她的对话框,罗颂转头就找上了自己在祁大英语系唯一的人脉。
LAW:【小狗探头表情包】
LAW:学姐在吗在吗?想找你打听个人。
此时的杨梦一正在地铁上,看到消息很快就回了。
11:谁?
LAW:【照片】
LAW:她说她也是英语系大四的,你认识她吗?
点开图放大照片上的脸,杨梦一看了下,自己的确是知道这个人的,但不晓得她的名字,两人最大的交集大概就是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过课。
11:是有这个人,隔壁班的。怎么了?
LAW:她在找新的家教接替自己的位置,我打算去试试。
11:【大拇指.jpg】
得到肯定回复的罗颂,点开刚刚的对话框。
LAW:哈啰,那我明天几点到哪呢?
对面很快报了个时间和地址,罗颂点开地图查看,地址上的小区离祁大挺近的,就在两个地铁站外。
对方紧接着又絮絮叨叨地把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跟罗颂说了,还强调,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情绪稳定。
不管对方是否只是为了能找到个人尽快顶位而这样做,罗颂都很感谢她的分享,认真地和她道谢。
节后第一天,班上还有几个人临时找辅导员请假,说赶不回来。
辅导员估计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但还是温柔又克制地跟学生说好,下次要注意好时间的安排。
罗颂昨晚就回了寝室,毕竟今儿一大早就有节民法学总论。
她动作最快,向来是寝室里负责占早课座位的人。
度过平平无奇、课程满满的一天,下午五点半放学后,罗颂打算去食堂吃个晚饭后直接去试课,时间是刚好的。
试课地点上的小区就在地铁站出口旁,但进了小区门,罗颂还是走了一小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这个小区看起来房价不菲,绿植环绕,甚至还有人工湖,楼层也不高,每栋楼大概只有七八层。
六点二十分,罗颂站在装潢精致的门前,揿下门铃,能听到有拖着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给她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戴着圆框眼镜,笑得很友善,说自己是何兰婷的妈妈。
待确认她就是前一个家教老师推荐的人后,女人就引她进了门。
罗颂初来乍到,不免有些拘谨,进门换上了主人家事先准备好的拖鞋,跟着她走了进去。
走着,路过厨房,里头有个矮瘦的中年女人,大概是保姆,正套着围裙洗碗,见到罗颂,含笑点点头,当作招呼。
小朋友没在客厅,想来应该是在房间里写作业。
第32章 在这以后,罗颂的大学生活除了学习打球和杨梦一,还添了个家教。
何兰婷的妈妈没有立刻带罗颂去孩子那, 而是引她到客厅的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
“是叫罗颂对吗?”
“嗯。”罗颂礼貌地笑着点点头。
“之前的小赵老师可能也和你说过我们家孩子的基本情况, 但我这边也还是跟你再说一下。”何妈妈说话慢慢的,听起来很温柔。
她接着道:“兰婷呢, 这个学期开始读三年级。我们请家教主要就是为了辅导孩子的功课, 全科的。所以我们这边会希望你能周一到周五晚上来两个小时, 六点半到八点半。”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偶尔也可能会需要你周日的下午也来两个小时, 但这样的情况不多, 我们也会提前跟你说的。你看看时间上方便吗?”
罗颂晚上基本没什么课, 只除了一门要上半学期的心理健康课。
她斟酌片刻,“阿姨,目前我周三是不能来的,我晚上有一节课, 但是这课呢,到十一月初也就结束了。您看你们家能接受这个情况吗?”
何妈妈和罗颂确认了十一月后就能工作日每日到岗后, 也点点头说可以。
“至于薪酬, 在你试课完后我们再聊?”何妈妈看了看时钟。
“没问题。”罗颂也很爽快。
说完,两人起身,罗颂跟着她进了小朋友的房间。
孩子的房间主色调是浅粉色,一看就是小女孩的房间。
何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婷婷,这位是小罗老师。快跟老师打招呼。”
小朋友也很乖巧, 奶声奶气地向她问好。
“哎, 兰婷你好呀。”罗颂不用刻意调动笑容,脸上都已经爬满了慈祥笑意, 没办法,乖巧可爱的人类幼崽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接下来两个小时,罗颂就坐在何兰婷旁边,陪着她写作业。
房间门敞开着,何妈妈偶尔会过来查看。
小学三年级的作业,多不到哪里去。奈何何兰婷年纪小,总容易开小差,还有几次想耍赖皮去玩。
罗颂倒也不凶,只是坚定又稍待严厉地制止了她。
孩子最是敏感,也知道新老师不是软柿子,也就乖乖接着写作业了,反倒还比之前专心有效率。
到八点半时,孩子的作业全写完了不说,罗颂还带她读了会儿今天刚学的课文。
最后,罗颂在桌上寻了张草稿纸,画了一个Q版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翘着小脚丫伏案写作业,任谁看都能猜到图上的人就是何兰婷。
从罗颂画第一笔开始,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纸上的线条走,待最后一笔落下时,小朋友已经激动得拳头都握起来开心地摆动身子了。
正走到门口的何妈妈,见状也跟着笑起来,待看到罗颂的简笔画后,也惊赞了一番。
何妈妈让罗颂先去客厅休息一下,罗颂从善如流。
她坐在女儿旁边,翻看她的作业完成情况,又问孩子喜不喜欢小罗老师,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起身走向客厅。
而阿姨在门口等着带小朋友去洗澡。
“小罗老师,我就按照之前小赵老师的薪资给你,每小时七十五。今天试课也算钱的。你要是觉得可以接受的话,那咱们就定下来了?”
罗颂点点头。何妈妈也算实诚人,报的薪资跟学姐跟自己说的一样。
送罗颂出门时,何妈妈忽然又问起她的高考成绩,罗颂报出数字后,何妈妈又是惊讶的哦起了嘴,随后扬起了满意的笑容,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
罗颂刚上地铁,就收到何妈妈的转账,这下,满意的笑容也来到了她脸上。
她收下钱,转头就找杨梦一分享自己过了试课的好消息去了。
收到消息的杨梦一,放下了手里的德语书。
她正想着罗颂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对方就出现了。
罗颂快乐的语气也感染了她,杨梦一噙着笑给她发了个恭喜的表情包。
LAW:这周末吃饭算我的!【嘿嘿嘿表情包】
11:好哦
罗颂报完喜讯,又咵咵一顿打字,想着要抓紧时间跟杨梦一说说话。
以后每天可是少了两个小时的交流时间呢!
在这以后,罗颂的大学生活除了学习打球和杨梦一,还添了个家教。
这下,她对进校队更没有什么想法了。
崔宜礼痛心疾首,只能自己去了校队招新。
但没两个礼拜,崔宜礼也当了逃兵,再次回归打野球队伍。
崔宜礼到球场时,其他人都已经去吃饭了,只剩下罗颂一人。
她把包扔球架下,上场和罗颂打起了一对一。
但听到她退队的消息,罗颂惊讶得球都一时不慎被她抢了,“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想进吗?”
崔宜礼一个漂亮的反手勾球,看着球进了后,才转过身看着罗颂。
她皱着眉头,迟疑道:“球队内部消化的很多,我去训练那段时间,人没见齐就已经看到两对了。”
罗颂正走去捡球,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接着说:“这种平时都没什么事,一闹矛盾很影响队伍氛围的,我高中的球队里就有,很麻烦。”
崔宜礼背着手,很纠结似的,嘴巴张合两次都没吐出什么,最后才下定决心一般道:“而且感觉挺排挤新人的,反正让人觉得风气不太对。”
罗颂并不认为是她疑心太过,一来是球品见人品,崔宜礼是个实在人,二来也是自己曾经在校队打训练赛的时候路过球场,瞥过几眼,对队友的失误反应强烈,她们并没有给人一支队伍该有的凝练感。
“我是打算进院队打打就算了,”罗颂把球抛给崔宜礼,示意边打边说,“你呢?”
“我也是。”崔宜礼说完,一个背后绕球,想突破罗颂的防线,但没成功,“那大概率会在学院杯里撞上,想想觉得有些尴尬。”
把球截到手的罗颂,运球出了三分线,才转身跟崔宜礼面对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怎么打怎么打。”
“也是。”崔宜礼耸耸肩,叹了口气,“对了,下个月的校运会,你报了什么项目吗?”
“我们班班长天天抓壮丁呢,大多数项目都是抽签决定的。不过我报了四百和一百接力。你呢?”
“一百、两百和一百接力。”崔宜礼盯着罗颂,随着她的脚步而动,“咱们又是对手了。”
“我可不会放水。”罗颂嗐一声。
崔宜礼啧啧道:“我也不放。”
说完,两个人又笑了起来。
晚上大家都躺床上,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四个女生就又叽叽喳喳聊起来了。
李玲娇忽然神神秘秘地问:“哎,你们知不知道晚上停西门外的车,放车顶上的饮料是干嘛用的?”
见没人说得出答案,她反而故意磨磨蹭蹭地渲染气氛,吊着大伙的胃口。
这招秦珍羽就老爱用,但是秦珍羽没她能憋住话,罗颂眼珠子一转,语调抑扬顿挫地问:“对了,你们不用参加校运会,那那两天岂不是跟放假没区别?”
话音刚落,对床的刘京溪就偷偷笑出了声。
果然,见舍友开了个新话题,竟是打算跳过自己了,李玲娇才鬼叫着“先来后到先来后到”,也不等大家问了,直接公布答案。
“听说,车上的人是来找**的。车顶上的水有它的对应价格,拿着水进车里跟人谈价,适合就走。”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啊?学校不管吗?”刘诗淇诧异地问。
“管啊,但管不过来。看到了就驱赶,但是停远了保安也看不到。”李玲娇翻了个身,“而且你情我愿的事,学校也很难管。”
说完,她又一个猛子坐起来,像钓鱼一样又抛出了第二团饵料,语气怪异:“诶!听说学校里就有人专门做这个的,她们学院的人都知道。”
“谁啊?哪个学院的?”
“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外语学院的,好像是英语系的。”李玲娇皱皱鼻子,“听说长得很漂亮。”
“不漂亮哪干得了这行啊。”刘京溪插嘴说道,“罗颂,你说是不是?”
罗颂听到李玲娇的话时,不知怎地脑中就浮现和杨梦一初相识时,在围村外偶遇那晚的场景,突然被室友点名,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清楚对方的话后,罗颂也只是笑笑说:“谁知道呢?”
她没再细想。
办公室空调开得很足,杨梦一觉得冷,又不好为了自己一个人调高空调温度,便备了条披肩,从上班披到下班。
除了空调外,这个实习基本无可挑剔,因为人员架构偏年轻化,大家相处融洽。
但因为是新成立的小组,所以工作量还是挺大的,据前辈说,上头是给小组设了指标的,老大在外面出差就是在忙这事。
杨梦一似懂非懂,但她知道,把分到的活都做好就算是帮忙了。
同期实习生苏晓晓爱喝奶茶,每天下午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摇人陪她一块儿点喝的。
不说次次都参与,但五次里,杨梦一总会点上两三次。
才上班一个月,她觉得自己腰围都涨了。
另一个奶茶积极分子,是聚餐那天说要送杨梦一回家的男同事,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多次隐晦地向她示好。
杨梦一不傻,察言观色是她的本领,男人的一个眼神她都晓得对方肚子里有什么瓜,更何况他这样的。
但每次,杨梦一都是面上软和温顺,实际上将他的示好不留余地地挡回。
次数多了,对方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跟罗颂说起这事的时候,罗颂还让她要注意安全,怕对方恼羞成怒,给她穿小鞋。
但好在他也算是个坦荡的君子,并不因为被拒绝而心生怨怼,只退回同事的身份里,不作打扰,并不影响日常工作,平时也还是该说说该笑笑。
就这样忙着忙着,十月也快过完了。
第33章 在这一刻,罗颂给了她一场暌违已久的青春。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日, 天已经有点凉意了,而罗颂依然拉着杨梦一在外吃吃吃。
两份小锅砂锅粥端上桌时,还咕咚咕咚冒着气泡, 粥面上洒了一层鱼粉和白胡椒,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罗颂将烫在茶水杯里的勺子递给杨梦一, 自己拿起另一个勺子在粥里搅和搅和, 让粉末和粥充分混合。
杨梦一有样学样, 搅匀后轻轻撇起最上面一层粥米,但还是热, 送进嘴前还得吹几口气。
明明只是一碗猪杂粥, 却鲜得杨梦一舌头都要打架, 一口粥顺着食道滑下去,暖得她整个人都像氲在温泉里一样。
见杨梦一小猫儿似的眯着眼,罗颂勾起唇角,静静地喝粥。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了, 罗颂提起学校下个月初有校运会,自己也报名了。
杨梦一一向对运动避之不及, 对她们这样的运动小能手只有满心敬佩。
听到对方“哇”的一声, 罗颂坏笑道让杨梦一来给自己加油,还撒娇似的故意晃着身子念叨“好嘛好嘛好嘛。”
此时此刻的罗颂,就像一只大型黑皮狗,笨拙又可爱。
杨梦一忍俊不禁,便问她具体的日期,得到答案后, 倒是认真考虑起来了。
罗颂也没想到, 原只是开玩笑,但看对方的样子像是有戏, 就更卖力地扮演笨小狗了。
杨梦一也没把话说满,但保证要是能请到假一定去现场观赛。
她能这样说,罗颂就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是实习生,所以请假也不用走钉钉,只要得到上司同意就可以了。
老大不在,这段时间都是一个叫波波的男人代行管理职责的。
杨梦一严谨地措辞,又忐忑地发出去后,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没问题。提前把当天任务做完就行。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惊奇于自己请个假怎么这么心虚,像做错事似的。
不过,这大概是上班族的通病。
校运会在十一月第一个礼拜的周四周五举行,罗颂的两个项目都在周四,杨梦一也只需要请一天假即可。
她上一次回学校,还是九月初。
其实大四也不是全然没课,一周只有两门课,但其中一门的老师直接说大家只需要定期完成自己在群里布置的作业并在规定时间里交上即可,另一门虽然没直说,但老师也从不点名。
大家只要记得学期末参加考试就行。
其中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学生把更多心思放在找工作、考公考研或留学上。
难得回一趟学校,杨梦一打算把已经看完的书收拾收拾,先还一部分给伍老师,毕竟分批搬运,压力也没这么大。
和老师约好时间后,杨梦一也跟罗颂说了,自己会到场。
罗颂乐得连发了四五个蹦蹦跳跳的表情包,惹得杨梦一吃吃笑。
周四那天,杨梦一八点多出的门,带着四五本书,坐上前往祁大的地铁。
她在地铁上有些犯困,还险些坐过了站,幸好罗颂的消息震得她回过神来,抢在车门关闭前下了车。
LAW:学姐学姐,到哪啦!
杨梦一发现,一旦跟学校扯上关系,罗颂老爱喊自己学姐,明明是个很正常的称呼,也总让她念得怪怪的。
11:下地铁了,你比赛开始了?
LAW:没呢,就问问你。时间表上,四百米十一点才开始呢,4*100在下午。
11:那还早,我先去找老师,十一点前到操场。我们手机联系。
LAW:好的【乖巧表情包】
杨梦一收起手机,径直往外语楼走。
到办公室的时候,里边只有伍老师一个人。
杨梦一叩叩门,伍老师闻声抬头,看到她,又笑起来:“梦一来啦,来,我们去那坐。”
伍老师走到办公室的小茶几旁,给杨梦一倒了杯茶,“最近过得怎么样?实习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杨梦一双手接过水杯,啜饮两口,又想起还书的事,便在包里掏出书递给老师。
伍老师接过书,书本崭新如故,看起来就是有被人好好呵护的。
“可不是看过就算了的哦,要从书里学到东西才算看过。”伍老师抬头看向杨梦一,“你呢?有学到东西吗?”
这话问得太有老师训学生的味儿了,惹得杨梦一不自觉挺直腰背,乖巧回答:“有的。”
伍老师瞅见她正襟危坐的样子,笑道:“放松放松,老师又不吃人。”
杨梦一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正聊着,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杨梦一定睛一看,是苏连慧。
显然,苏连慧也没想到会在这撞见杨梦一,手比脑子快,立马将手上的表格往身后藏。
因手就贴在身旁,她的动作又快,因此并没有很明显。
伍老师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摆动,惊奇道:“真是巧了,连慧也来了。怎么啦,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苏连慧急中生智,说自己只是想找老师聊聊考研的事,没想到杨梦一也在这。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苏连慧将话题引向杨梦一,“梦一怎么来学校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都好久没见了。”
杨梦一心底有些无语,但面上不显,指着桌上的一小摞书,跟着笑笑说:“来还书而已。”
“哪怕要考研,也还是要实习一下的,实习证明算学分哦。”伍老师提醒苏连慧。
“嗯,我知道的。”苏连慧一副听话乖顺的模样,“梦一呢?你在哪儿实习呢?”
杨梦一本不想说,但伍老师嘴快,倒是先说了。
苏连慧听到公司名字,眼里忮忌闪过,转瞬即逝,嘴上只连连恭贺,说这是大公司呢。
杨梦一也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但本能地不想与她多聊,便借口说自己要去看校运会,就离开了。
走出外语楼,阳光烘得大地明亮温热,杨梦一才觉得舒服些。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五了,就匆匆往体育场赶,边走边问罗颂在哪。
罗颂很快回复,说自己已经在检录处了,被分在了第二组。
杨梦一一路小跑,一进体育场大门,就被排山倒海的加油喝彩声吓得一激灵。
体育场里人不少,这一团那一堆地,也分辨不出哪里是检录处,只好边走边问。
待她赶到时,罗颂正在第二排的红色塑料椅子上发呆,旁边还有好几个人,想来也是四百米的选手。
罗颂穿着高中校服的短裤,上半身是一件白色的运动速干T恤,双脚踩在椅子的脚踏上,高高的身子蜷起来,倒显得有些可怜。
见到杨梦一,罗颂眼睛蹭一下亮起,立马坐正,高兴得不行,“你来啦!”看她小喘着气,罗颂又忙站起来,让她坐下。
杨梦一也没有客气,抱着包包坐在椅子上歇息。
“现在外面在跑男子四百,”罗颂在旁边做起了准备运动,“估计快跑完了。”
“紧张吗?”杨梦一看着正在拉筋的罗颂,问道。
“紧张啊,比赛这种事情,永远不会习惯的。”罗颂耸耸肩,显然已经身经百战了。
“不过——”罗颂一步跨到杨梦一身旁,蹲下来,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你要是能在终点处等我,我可能没那么紧张。”
她忽然的靠近,让杨梦一有些措手不及,只愣愣地与她对视。
没过两秒,她回过神来,假咳了一声,才笑着说好,只是脸颊有些微烫。
这时,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来带人上场了。
罗颂计谋得逞,也不掩饰自己的快乐,笑容灿烂道:“那我去了啊。”
杨梦一抱着包,朝她点点头,柔声道:“去吧。”
四百米这个项目,罗颂从初中跑到现在。
紧张的确有,但也不害怕,彼此都是老熟人了。
她站在第四道,裁判打枪前,她飞快地拧头望了杨梦一一眼,像是要把她刻录在心一样。
等罗颂大步奔跑起来时,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像是忽然被抽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风声交缠,她只知道四百米不长,每一秒都要尽力奔跑,不遗余力。
经过第二个弯道,罗颂的心脏跳得像是烧开的水壶,在尖利的鸣笛声中砰砰作响。
但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她的眼睛还是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她喜欢的女孩。
她也在呐喊,也激动得蹦起来,也朝着自己奋力挥手。
罗颂的血液已经沸腾,却因此而仿佛再度升温。
在杨梦一的记忆里,自己似乎从未有过什么热血沸腾的时刻。
“热血沸腾”似乎只会出现在青春期里,在乌托邦里生活着,不需要知道今日肉菜何价,不必担忧明天是否还有瓦片遮头。
但她的青春期里,容不下少女心事,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有支撑热血沸腾的情绪与力气。
但奇异的是,从罗颂起跑开始,杨梦一就紧攥着的拳头里,好像正酝酿着一颗蠢蠢欲动的核弹。
场上的冲天喧闹声像是一场加热反应,杨梦一指间氲出些许汗液,凉津津的,但挡不住自己心心跳如鼓。
终于,罗颂的身影出现在跑道的尽头,她的脊背忽然蹿过一阵电流,竟也忍不住高高举手,用力地挥舞。
罗颂由远处奔来,每一步都像是一个倒数。
倒数在她大步过线的那一刻归零。
当罗颂顺势奔向她,脸上是晶亮的笑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时,她心底深处訇然一声,一朵刺目到让人流泪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罗颂灼热的血液也在她的血管内奔流,她的心脏在罗颂的胸腔内蹦动。
在这一刻,罗颂给了她一场暌违已久的青春。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那时她们已经在一起了。
当她们再次聊起这个拥抱时,才知道抱住杨梦一的那一瞬间,罗颂满心的爱意近乎要迫使自己不管不顾地告白。
但当时的杨梦一,她平静多年的心房,才终于嘎吱一声,为某个人打开了一条极狭的缝隙。
第34章 那一刻,杨梦一如遭雷击,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要脱轨了。
这次校运会, 罗颂拿了四百米的亚军,和一百米接力赛的季军。
周五晚上十点多,罗颂做完家教回到家, 躺在床上,给两个奖牌拍了张照片, 发给了秦珍羽。
秦珍羽是捧场王, 不仅秒回, 还夸张地恭维说罗哥宝刀未老。
罗颂趴久了觉得手臂累,在床上打了个滚, 翻了个面, 打字问她现在忙吗。
秦珍羽回说自己是大闲人, 室友个个都有男朋友陪,就自己没有。
闻言,罗颂也懒得打字了,干脆一个语音拨过去, 将手机开着外放搁脑袋旁边。
“哟,还知道和我打电话呢?”电话接通后, 秦珍羽一反方才的恭维, 语气有些酸溜溜,“你自己想想,都多久没跟我通话了!”
“这不是有点忙吗,”罗颂忙顺毛,“秦大小姐消消气,别跟小的计较。”
秦珍羽这才哼一声, 放过了她。
两人又开始侃天侃地, 话题压根不受控,说到哪是哪。
聊着聊着, 罗颂加大了音量,有些疑惑地问:“你声音怎么时大时小、时近时远的?”
“我化妆呢,”秦珍羽将脑袋凑到镜子前,仔细看自己刚刷过的睫毛,“手机放桌上,没拿在手里。”
“这么晚了化什么妆?”罗颂的疑惑不减反增。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练习。想化妆的心情上来了是压也压不住的。”秦珍羽翻了个罗颂瞧不到的白眼,“别说我了,你最近和小学姐怎么样啊?”
“还不错。”罗颂语气轻快。
听到这,秦珍羽捏着睫毛刷的手都停住了,八卦道:“展开说说?”
“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就是一种感觉吧,感觉两个人亲近了很多。”罗颂将手掌交叠,枕在脑下,“她还特地请了一天假来看我比赛。”
秦珍羽听了之后一声“我靠”脱口而出,身子噌一下就坐直了,激动道:“这还叫没什么?这可太有什么了!”
罗颂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只嘿嘿笑。
“打算告白吗你?”秦珍羽接着问。
“还没想过,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罗颂实话实说。
秦珍羽在心里一合计,倒是坏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很懂嘛!你这就是温水煮青蛙啊!”
罗颂听到这话,反倒愣住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错,自己似乎就是在打持久战。
“天天聊天,周末还要约饭,时间长了可不得把你当成生活一部分啊。”秦珍羽艰难地刷着另一边地睫毛。
“我怎么被你说得像个处心积虑的坏人似的。”罗颂啧了一声。
“你可别过度解读嗷,”秦珍羽连连否认,“我羡慕!我大学必定得美美地来场校园恋爱!”
罗颂切一声,“你在哪个学校没有来场校园恋爱?”
就着这个话题,两人又小学鸡似的拌了半天嘴,直到秦珍羽的室友回来了,她们才挂断电话。
校运会过后,罗颂走在路上时,每每遇到同班同学,都会得到一声热情的招呼。
就连微信上,也有好几个同学通过班群单独加了她,但加了她后,又一句话都不说,整得罗颂摸不着头脑。
某天晚上在宿舍里聊天时提起这事,还是室友解了她的困惑。
“罗颂你知道你那天跑步有多酷吗?”刘京溪趴在床沿上,探出头,看着坐在电脑前的她。
“跑个步而已,也不至于吧。”罗颂迟疑道。
李玲娇正在阳台的洗手盆那搓内裤呢,也赶忙窜进房里加入对话* ,“至于!还有人找我打听你呢!”
见罗颂惊呆了,刘京溪继续补充:“真的又猛又酷,腿那么长——抡得那么快——甩同组的其他人半圈呢。”
李玲娇正欲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嘶了一声,“不过,那天你抱住的那个女生,是你朋友?”
“对啊,其他系的学姐。”
“英语系的?大四?”李玲娇接着问。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李玲娇的表情有些怪异,支支吾吾半天,欲语还休。
她这样子倒是少见,刘京溪忍不住逗她,“咋啦?便秘啦?”
“呸!你才便秘了呢!”李玲娇啐了好几口,“呸呸呸!便秘会长痘!”
闹完,纠结重新爬上她的脸,但她最后还是把心一横道:“你们记得之前聊到校门口外的车和饮料的时候,我说的那个……整个学院都知道在做那种事的女生吗……”
“好像……就是她……”
李玲娇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是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寝室里忽然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一片沉默中,罗颂率先开口,脸上还带笑,只是笑意冷了下来:“哪儿就这么巧了,你认错人了吧。”
李玲娇下意识反驳:“不是啊!我……”
话没讲完,刘京溪急急忙忙跳出来,“你肯定认错了啦!而且八卦听听就算了,怎么还当真了!”
这时候,李玲娇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她站在过道上,连露在外的脚趾头都有种想藏起来的忐忑感,吞了口口水,颇乖顺地点了点头,讪笑道:“也是。”
“对啊,玩笑不能当真的。”罗颂语气很轻,像屋檐上的冰棱,“那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她阖上电脑,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径直走向浴室。
待全然见不到她人了,李玲娇才轻轻地长呼一口气,刘京溪也差点没绷住。
这时,因天气渐凉而跑到阳台跟男朋友说悄悄话的刘诗淇刚挂了电话进门,被两人脸上怪异的神色整得一头雾水。
李玲娇也不敢解释,方才罗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有种被钉住的怵悸。
她匆匆爬上床,决定还是躲在被窝里刷刷本命的视频压压惊。
刘京溪叹了口气,也躺了回去,只留刘诗淇站在原地,满头问号。
站在水柱下的罗颂,面无表情,但心跳得极快。
良久,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若是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空口白牙几句话,那自己就是个烂人了。
虚无缥缈的话,抵不过日积月累的相处。
她并不相信杨梦一是她们口中说的那样低劣不堪的人,罗颂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长嘘一口气,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而那个紧紧的拥抱,偶尔会在杨梦一忙活时,猝不及防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罗颂温热的肌肤和有力的臂膀,也会随着记忆攀上自己的身体,就像再次被拥抱一般。
她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奇异的转变,但是词不达意,总说不清,想不透。
若要真说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变化,那大概是自己较往常更频繁地拿起手机,期待上面有来自罗颂的未读消息。
但她并不愿意去细想,只照旧跟着罗颂走街串巷地吃吃喝喝。
这样的生活那么好,好到像从前只会发生在梦里那样的好。
杨梦一满足于现状,也沉沦于现状。
人在安逸的时候,往往会变得迟钝,会忘记上帝这个编剧,喜欢跌宕起伏的剧情。
十一月中旬,出差两个月的小组老大终于回来了。
他身形高壮,却生了一张刮骨脸,幸好脸上时常挂着笑,一副大黑框眼镜也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同事都喊他Perry。
这是两个实习生第一次见到部门老大,饶是苏晓晓那样活泼的性子,也有些拘谨。
惹得其他同事起哄着要他请喝下午茶,安抚被吓到的新同事。
Perry知道他们想敲竹杠,便干脆让大家下午点些好的贵的,既是当作自己的赔礼,也是对大家这两个月工作的奖励。
他刚回来就翻阅了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的工作记录,大家做得都很不错。
话一出,办公室里一阵欢呼。
杨梦一和苏晓晓也放松了许多,跟着众人一同笑闹。
Perry的目光扫光大家喜气洋洋的脸,但在看向杨梦一时,微微多停留了几秒,随后笑着说点完找他报销就行。
回到办公室的他,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奇怪自己怎么会觉得新来的实习生有些眼熟。
但想了一会儿没有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后,他便也将疑惑抛在脑后了,大概和谁长得相似罢了。
如果杨梦一的记忆力足够好,或者Perry特别得足以让人过目不忘,那么她就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将他与金玉宫联系在一起。
只可惜,他只是千篇一律的男人里普普通通的一个,而她也没想到给金玉宫做个跑腿还能扯出这么多事。
Perry回来以后,大家的工作模式并没有什么变化,杨梦一还是和同一个前辈对接工作,实习生甚至没有什么机会和他有直接联系。
最大的改变,大概是摇人点奶茶时,要多问一个他。
摇人点奶茶这事,有点像赌博,看的是运气。有时候一呼百应,有时候狗都不理。
比如这天,苏晓晓摇遍整个办公室都抓不到一个人一块儿凑起送费,于是她锁定杨梦一为目标。
同期实习生,又都是女生,总会更容易心软些吧。
两人的座位紧挨着,她从午休开始,就三不五时地凑过去,可怜巴巴地抓着杨梦一的衣角晃晃,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抛。
见杨梦一似有松动,她更是卖力,觉得“梦一”不够亲热,脱口而出喊“一一”。
这一声亲昵也落在了刚走出办公室,正欲找人的Perry耳中,仿佛钻进他的脑海中,一把抓住了从前的疑惑。
他下意识地张口,跟着重复了一遍,就像在脑海中加速检索一般:“一一………?”
杨梦一两人的位置就在办公室旁,也因此Perry的动静再小,也被俩人感知到。
当对方的呢喃传入杨梦一耳朵里时,她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撞进了对方恍然大悟的眼神里。
因为杨梦一的漂亮即便在一群姑娘中也是突出的,所以当时她进房来送东西,Perry对她印象挺深的。
只是先前总没有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只见过一回的缘故。
但杨梦一如遭雷击,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要脱轨了。
从前芯姐她们笑说自己是金玉宫的预备役姑娘时,杨梦一还觉得好笑,现在却是笑不出来了。
回过神来的Perry只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就走到了波波旁,而苏晓晓误以为是自己的放肆惹得老大不快,就忙滑动椅子回到自己位子上,再不敢提奶茶的事了。
杨梦一从惊愕中醒来,下意识想拿起手机给罗颂发消息,随便说点什么也好,但最终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满屏的字母。
接下来的两天,Perry没有找她谈过话,甚至在开小组会议轮到她汇报时,他的表现也和从前无异。
相比于狂风骤雨,她更讨厌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是一种仿佛能让人窒息而亡的死寂。
杨梦一倒是想过主动找他聊聊,但若说自己不是在金玉宫里陪酒的小姐,只是恰好进去送东西,而姑娘们又恰好爱开玩笑,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尽管这许许多多的恰好都是事实,但听起来就像苍白的狡辩。
第35章 刽子手高高举起的斧头,终于在周一重重地落下。
那个周末, 和之前的周末没什么不同。
杨梦一还是在萍姐家度过了周六,周日又与罗颂一同觅食。
她表现得太正常了,就连她心底的烦躁也被掩藏得极好。
如果罗颂没有因为李玲娇的话而略微分神的话, 就会注意到杨梦一手上的小票被翻来覆去地折叠又拆开,折痕深深浅浅甚至模糊了上面的字。
如果她凑巧在周六的深夜抬头望向杨梦一的窗, 就会看到黑暗中有一点猩红若隐若现, 而窗台上的烟灰缸里, 已经塞满了烟头。
刽子手高高举起的斧头,终于在周一重重地落下。
当办公室的氛围在她踏入的瞬间变得胶着凝滞, 一如大三时她每次进教室时那样, 杨梦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坐在她旁边的苏晓晓, 看到她,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就埋首到电脑前, 噼里啪啦敲起键盘,装作忙于工作的模样。
但她们同为实习生, 杨梦一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她手上应当是没有任何工作的。
她神态自若,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到茶水间洗涮。
偶尔有人看到她,会惊讶地扯过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
将杯子放在饮水机上,揿下出水键, 她深呼吸几次, 才在水即将漫出杯沿时摁下了停止按钮。
当HR约她十点半在小会议室见时,Perry还没来。
对于HR的约谈, 杨梦一并不惊讶。
在离开办公桌时,杨梦一习惯性将笔别在脖子挂工牌的带子上,将小本子握在手里。
反应过来后,杨梦一将笔记本轻轻放回桌上,毕竟这场会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布置工作的,用不上本子。
HR坐在当初一面自己时坐的那张椅子上,而杨梦一也坐在了和面试时一样的椅子上。
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比自己早毕业三年,但年纪和自己一样。
她开口就喊杨梦一“亲爱的”,好像两个人很要好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她今天辞退杨梦一的决心。
杨梦一突然感到一阵莫大的厌倦,在对方引入正题前,打断道:“我想辞职。”
她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而错愕不已的人,重复道:“我想辞职。”
猎物突然的配合让猎人觉得自己胜之不武,饶是久经沙场的HR也莫名生出些内疚。
迟疑一瞬后,她又迅速整理好语言,说虽然没有坐满面试时承诺的三个月,但是还是可以给杨梦一出具实习证明的。
杨梦一不至于为了赌气放弃这一纸证明,更何况这是自己应得的,所以她只是礼貌地道谢后,便冷静地问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
HR有种被抢台词的错觉,但还是点头说是,并好心地补充道,她那有实习证明的模版,待会杨梦一把上面的个人信息给她发过去后,她会填好打印出来盖公章的,杨梦一离开之前到办公室找她拿就行。
杨梦一点点头,疏离有礼地再次道谢。
回到办公室,杨梦一没有坐下,她突兀地站在那,是一张无声的离职告示。
四周不时投来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打量,杨梦一恍若不知,只是打量着桌面。
和苏晓晓不同,她的桌子上没有太多个人物品,就连笔记本也是经典办公风,看不太出主人性格的那种。
她将三本大小不一的笔记本和几本的书摞在一起,又将椅背上的披肩整齐叠成方块,最后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初时热得腾起雾气的水,被空调的冷意侵袭,已经凉透了,杨梦一喝得有些反胃。
她将东西一件件放进托特包里,最后撕掉贴在屏幕顶上的便利贴,将它们捏在手心里,攥成一团。
杨梦一看向Perry空荡荡的办公室,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她敲响HR办公室的门,里头有人注意到她,推了推旁边的人,用眼神示意。
在看到来人是她时,HR们开启了默契的沉默,只是杨梦一都担心他们互相打电报的眼睛,会不会眨到抽筋。
负责杨梦一的HR见到她,拿着实习证明站起来,迎了出去。
向来巧舌如簧的她此刻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送杨梦一到公司门口,说这个月上班这几天的工资也会在三天内发放到她银行卡里。
杨梦一再次道谢,她白皙的脸,此刻显得有些过分苍白了。
HR望着她柔和的面容,又软了几分心肠,对那封邮件的怀疑又加深了,但她没有拍板人员去留的权力,她也只是众多螺丝钉中的一个罢了。
道别后,杨梦一进了电梯,她望着电梯冰冷内壁上映出的那张模糊又平静的脸,机械地牵了牵嘴角。
走出办公楼后,她最后一次回头注视这幢高耸的钢筋巨物,它层层叠叠的玻璃层层叠叠地反射着太阳的光,像立在云端之上的幻影。
杨梦一想这两个月的种种,又何尝不是一场海市蜃楼呢。
她再次肯定,人与人的联系才是绊住她的石头。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就算你是一个杀手,一样会有小学同学。”
但如果她再多问几句,或许就会知道有一封匿名举报信在周五临下班的时候被发送到了公司每一位HR的邮箱里。
杨梦一的生活就这样突然被抽走了一截,像空荡荡的袖管,一时很让人不习惯。
但除了辞职那天以外,她的心情都没有太大波动。
杨梦一索性收拾了几件衣服,打算在萍姐家小住一周。
她也和罗颂说了这事。
面对二人的询问,杨梦一只说是实习期到,打算换一个领域试试。
罗颂表情如何她不得而知,但对面的萍姐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多问,只说多休息一阵也好,下一份实习也得好好挑选。
杨梦一回归洗头小妹的身份,洗洗头做做饭喝喝茶看看电视,倒也真的很放松。
工作号上偶尔也有客人给她发消息,但她看到了只装没看到。
不过杨梦一倒是想起了芯姐,之前还说以后一起吃宵夜,现在自己空闲下来了,倒是难得的好时机。
择日不如撞日,杨梦一当天就给芯姐发了消息,对面也很快回了个好。
地点还是定在了那家大排档,天气渐凉,坐在室外倒是很舒服。 ,
两人约的十二点半,杨梦一来得早,先点了菜,习惯性地将碗筷外的塑料薄膜拆掉后,在里头倒热水,打算烫一烫餐具。
正拎起热水壶,她忽然反应过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动手烫餐具,以往都是罗颂做的,而在更早之前,她完全没有这个习惯。
都说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这么多个二十一天过去了,好多东西都成了她的习惯了。
杨梦一刚将过水的餐具摆好,芯姐就到了,绕道她背后猝不及防地抱住了杨梦一,倒是吓了她一跳。
见是芯姐,杨梦一才笑骂着推开她。
芯姐身上有薄薄几缕酒气,想来今晚喝得不多。
几个月没见面的两人,凑在一起有太多东西可以聊了。
芯姐也不复上回吃夜宵时蔫蔫的模样,整个人像干花复水了一般,精神又水灵。
杨梦一夹起一筷子粉肠,问:“莎莎怎么没来?”
“别说了,都不知道她去哪儿玩了,差不多一礼拜没见到人了。”芯姐摇摇头,从包里摸出烟,抽出一根衔在唇间,又伸手在包里摸火机。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咬着烟,声音瓮瓮地说:“哦对了,我已经搬出来了,自己租了个房。”
杨梦一正小口嚼着粉肠,听到这话也开心:“恭喜恭喜啊,租的哪里,房租怎么样?”
“楼东街那边,打车十五分钟能到。一千六一个月。”芯姐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这数字让杨梦一很惊讶,“这么便宜?不是合租?这可是荣岗哦!”
“不是,是单间。”芯姐掸了掸烟灰,“阿文帮忙找的。”
杨梦一听到阿文的名字,眉头向上一挑,揶揄道:“哇~我都不知道他人这么好诶。”
芯姐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嗔笑着啐了她一口。
杨梦一顺着杆子向上爬,趁热打铁问道:“那你俩现在这是……?”
“什么都不是,”芯姐朝她吐了个烟圈,“别瞎想。”
杨梦一卸下脸上的坏笑,疑惑起来,“你对阿文……?”
芯姐依然笑得温柔,“我都吃过一次亏了,难道还要栽第二次?”
芯姐离开后的头一个月里,阿文一改往日笑嘻嘻的样子,骂起犯了事的姑娘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异常暴躁,吓得莎莎老找她吐槽。
杨梦一又回想起,阿文曾好几次问她芯姐的消息,虽然他面上一副只是随口问问的淡定神情,但骗不过杨梦一。
她一边想着,一边也将这些平铺直叙地告诉了芯姐,芯姐只听着,没说什么。
等杨梦一说完了,她将手中的烟屁股摁在啤酒瓶盖里,声音清亮道:“就算他现在真心实意,也保不齐日后就会三心二意。要是真掰了,我还在不在金玉宫里捞了?”
芯姐将烟蒂弹飞,伸过手去轻轻捏了一把杨梦一的脸,“心疼他不如心疼我,你个小妮子。”
“我才不心疼他,”杨梦一“嘁”地一声。
芯姐扬唇一笑,将杨梦一杯子里的茶水泼到一旁,拿起挂满了水珠的玻璃酒瓶,哗哗两下给里头灌满了。
“来,喝一杯吧。”芯姐举起酒瓶。
杨梦一抓起杯子和她轻轻一碰,酒入唇舌的一瞬间,冰得她一激灵。
芯姐余光瞥见她那一抖,咯咯笑得开怀。
一场宵夜,两人吃了好几个小时,才聊得兴尽而归。
第36章 “哦对了,还有每天和你聊聊天。”
这半个月里, 杨梦一嘴上说是要休息,但实习招聘消息她也没少关注。
两个礼拜过去后,她就准备开始第二份实习了。
她实习的第二家公司是家策展公司, 刚成立两年,但创始人颇有人脉, 虽是新兴团队, 但这两年对接的国外艺术家数量可观。
这次杨梦一的面试极其顺利, 负责人丙丁甚至比她还心急,问她能否第二天就来报到。
杨梦一有些疑惑, 却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对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坦言是老板洽谈了一位德国艺术家, 但公司里没有通晓德语的同事。
而双方商议准备在中国农历春节期间办场展,现在离过年满打满算只剩三个月,所需急需会德语的人。
闻言,杨梦一倒露出几分忐忑, 德语她也只是会点,跟通晓可不搭边。
她不隐藏自己的忧虑, 也坦诚道出。
丙丁摆摆手, 让她放宽心,只是需要简单翻译和线上对话,没有什么同声传译的难活需要她来干,只是团队里不能没一个会德语的罢了。
既然对方都不为她的半吊子德语担忧,那杨梦一更不会内耗,双方就这么愉快且迅速地谈妥了。
杨梦一面试完回萍姐那, 和她说了这个消息。
萍姐的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 但走路转个身都轻快不少,估计自己下次再来, 又要被左邻右里因为新工作夸一通了。
杨梦一没留下吃晚饭,赶着就回了龙西。
晚上,吃过外卖洗完澡的她,穿着宽大的T恤和阿罗裤,抱着手臂站在开放式衣柜前,眼睛像巡逻的士兵,又像挑剔的人伢子,在几排衣服间来回扫视。
今日虽然只是匆匆瞥过几眼,但工作室一看就挺有格调的,跟协会里的正式风格不一样,是她没怎么接触过的范畴。
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她至少不能第一天就在外形上丢脸。
纠结半天后,她抽出一件灰色半领薄毛衣和一条牛仔蓝色西装裤单独挂在一旁,又将一只黑色羊皮包搭在衣架上。
这些东西都不贵,是她拣着打折的时候买的,但质地是精挑细选把关过的。
组合好后,杨梦一后退几步,歪着脑袋打量着,才终于满意地拍板。
纸笔、身份证复印件、纸巾、充电线……她将明天要带的杂物通通放进包包里,又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思考着还有没有东西落下了。
想了半晌也没冒出什么新东西,她这才拿起手机,躺到床上。
摁开屏幕,罗颂的消息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LAW:明天新实习一切顺利哦学姐!
11:【哈哈.jpg】刚看到,承你吉言啦。
杨梦一的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立刻就回复了。
LAW:耶!抓到没睡的你!
11:没那么早睡,刚才还在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杨梦一咬着下唇,又接着说:花了好长时间搭配衣服,感觉他们的人看起来都挺有个性的。
她望着绿泡泡里自己的话,觉得这看起来就像个暗戳戳求安慰的小孩,让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
罗颂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并且乐于提供她想要的一切情绪价值。
就像投喂多天的小猫终于肯向自己翻露肚皮一样,摸肚肚都来了,距离跟自己回家还会远吗?
LAW:颜值即正义,你好看,不虚
11:【挠头表情包】
杨梦一嘴角微微弯起,在床上打了个滚,又觉得这样有些丢人,像是怕被人瞧见会笑话似的,忙坐了起来。
第二天就要上班了,她原是要早些睡的,但不知怎的,竟又精神起来,和罗颂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许久。
直到时针跨过十二,两人才终于互道晚安。
杨梦一熄了灯,又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塞进枕头底下,作入睡准备。
闭眼好一会儿,她不时动动脚侧侧手,怎么也睡不进去,活像小学生春游综合症患者似的。
好不容易静止半天,她又猛地爬起来,“啪”一下揿下开关,骤然亮起的灯光刺的她都微微眯了眯眼。
杨梦一趴在柜子上,在一堆教科书里翻找,过会儿费力抽出藏在最里头的大块头——《朗氏德汉汉解大辞典》,抽了张纸揩揩上面的灰,才将它塞进包里。
而罗颂此刻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来,如果睡前的好心情真的能让人做美梦,那么她今晚大抵会获得一个世界上最香甜的梦境。
这家策展公司在香水区,而香水区位于祁大和荣岗之间,杨梦一的通勤时间也比上一份工作长了二十几分钟。
但幸好,大概是玩艺术的都崇尚自由,策展公司成天和艺术家打交道,也算是半边身子在艺术圈里,所以公司并不要求员工打卡。
而公司的上班时间本就灵活,杨梦一只要十点半前到岗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杨梦一依然完美避开了早高峰,不过,是因为晚上班而躲过的。
报到首日,丙丁就带她见过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了,但也没有过多介绍,毕竟日后有大把相处的时间。
丙丁着重介绍了几位同样负责这个春节艺术展览的同事,其中一个打扮精致的男人,名叫加维,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杨梦一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了他们旁边,就在加维旁。
他很有些傲娇,待丙丁忙事走开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杨梦一,拉开桌子旁的小抽屉,翻照片刻,拣出一个银色飞鸟衔着白色珍珠的胸针,递给了她。
杨梦一接过胸针,礼貌的笑容里掺了几缕疑惑,见他指向自己的衣服,杨梦一迟疑着将胸针别到了胸前。
见状,加维鼻子里哼气,颇不耐烦地摇摇头,竟是直接上手把胸针从衣服上拆了下来,别到了更靠近衣领的位置。
杨梦一也没想到大家第一次见面,他就能这般自来熟,身子微微僵住,在加维后退一步重新打量的动作中又放松下来。
加维这回满意了,脸上终于挂上笑容,“呐,送你了。”
他讲话时尾音拉得很长。
杨梦一听着他的话,又不着痕迹地睃了他一眼,见对方眼里坦荡荡的,恍然顿悟他大概是对她和她的性别完全提不起性趣的那类人。
她眨眨眼,掩盖掉翻涌一瞬又消失无踪的惊讶,诚恳笑道:“谢谢。”
加维还是那样哼哼几声,就坐回位子上去了。
被这样友好地接纳,杨梦一的好心情还没持续两个小时,就被繁重的工作任务压住了脊背。
说是繁重,其实也不贴切,只是比丙丁面试自己时轻描淡写提及的工作范围和内容要多得多。
杨梦一没有开小差,抓紧时间翻阅起了项目资料。
但接下来,杨梦一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忙碌。
除了翻译的工作外,她不仅需要在和艺术家那边的沟通交流中全程参与,还需要跟着同事一起跟进乙方设计公司的工作,甚至连工厂打样都要留心着,这是她在协会的工作里从未体会过的“充实”。
幸好同事们人都不错,无拘无束地来也很愿意带新人多了解这个行业的内部运行规则。
而杨梦一自己本也想多学点东西,更何况听加维说这个项目成了的话会有丰厚奖金,所以只要不让她额外加班,工作时间里的任务再如何繁巨她也不怕。
但不怕归不怕,忙也是真的忙。
因为时间紧迫得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杨梦一大有一副被迫转型成工作狂的趋势,就连以往总会抽空摸鱼和罗颂说几句的习惯也被强行戒掉了,每日忙得天昏地暗,脚不沾地。
忙到极致,每一天往回看,都能看到具体的产出,这反而让杨梦一很有成就感。
只是苦了罗颂,有种从得宠新贵一下沦落到坐冷板凳的凄凉委屈。
每天只得睡前那点时间,能和杨梦一聊上几句,像是在和时间抢时间似的。
又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结束,罗颂做完家教回到寝室,洗过澡,等了好一会儿,手机还是没有杨梦一的消息。
她原先还失望地想今晚怕是没得聊了,杨梦一的消息就像及时雨一样到来。
11:在吗【小猫探头表情包】
11:我们打语音?我眼睛好累,也不想打字了。
乍看到这话,罗颂心里惊喜得来又生出几分紧张,要知道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她们直接通话的次数少之又少,是几根手指头就能算得过来的程度。
罗颂想了想,谨慎地回道:【OKK.jpg】
又趁着这个空档,爬下床去了阳台。
很快,杨梦一的语音电话就来了,罗颂将将才做好的心理准备又被一击而散,手掌张合几下,才小心地按下接听按键。
她手指碰到的地方,留下了一枚小而清晰的指纹痕印,想来罗颂紧张到手都微微濡湿了。
电话接通的那刻,两人倒不约而同地屏气不言,一时听筒里只有沉默在蔓延。
反应过来的两人同时噗嗤一笑,这才说起话来。
杨梦一说起自己的实习工作,虽然在说其中的忙碌,但语气里倒很有些快乐与满足。
夜里凉风扑面而,罗颂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杨梦一的声音像小玻璃珠相互碰撞的脆响,只是更轻柔些,落在她耳朵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等她说完了,罗颂才笑着回应,又问最近那么忙,能不能顾得上按时吃饭。
杨梦一狡黠一笑,“我不吃饭同事也得吃饭,跟着他们行动就行了。他们总不会亏待自己。”
说完,她又说别顾着说她了,让罗颂也说说自己最近的生活。
罗颂将下巴搁在栏杆上,脑袋悠悠地一下一下点着,“跟你比起来,我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千篇一律吧。”
“上课家教、吃饭睡觉,外加打打篮球,日子也就过去了。”罗颂忽然想起什么,轻笑着补充道:“哦对了,还有每天和你聊聊天。”
杨梦一听着这话,心底泛起些异样的感觉,很快又被自己打消,只嗔笑道:“什么啊。”
罗颂反而不接这话说下去,“大忙人,你不会忙到这个礼拜日也不能和我一起吃饭吧?”
她委屈地继续控诉:“上个礼拜就没吃成……”
闻言,杨梦一心底竟有些心虚,保证道这周末肯定不放她鸽子。
罗颂的目的达成,在杨梦一看不到的角落比了个yeah。
第37章 对于彼此而言,对方都是很同频的聊天伴侣。
两人又聊了会儿, 才挂了电话。
罗颂在阳台又吹了会儿风,才将心里的小鹿安抚好。
但从阳台摸黑进房的她,嘴角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住, 幸好没人能看见。
宿舍里另外几人大概也并没有睡着,隔着窗帘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她动作利落地爬上床, 嘎吱声随着她的动作响起, 又随着她的躺平而停, 声音虽不大,但在黑漆漆的寝室里尤其明显。
李玲娇正刷着偶像的ig呢, 注意到到动静, 屏着气凝神听了会, 猜想不是刘诗淇就是罗颂。
想到罗颂,她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天让人窒息的场面,心底仍有些发怵。
她晃晃脑袋,将情绪通通甩掉。
这大半个月来, 大家也很有眼力见,不再在罗颂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对于室友的想法, 罗颂无从得知。
接下来几天, 罗颂和杨梦一总会心照不宣地在十点左右候在手机旁,准备迎接电话的到来,大多时候是杨梦一给罗颂打去。
有一回,两人打着电话,说着说着,那一头就没了声音。
罗颂温声喊了喊杨梦一, 见没人应答, 才反应过来她许是睡着了。
罗颂没舍得挂电话,听着对方细而绵长的呼吸声, 傻笑着望向天幕,明明墨色中寻不到一颗星星,但在她的心中,整个世界都在醺醺然地旋转。
直到手机烫手,罗颂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对于彼此而言,对方都是很同频的聊天伴侣。
罗颂总能拣着生活中的趣事逗杨梦一一笑,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隐晦到不自知的嗔娇,抛过话去。
而罗颂的快乐更简单,只要听到杨梦一的声音,她就很满足了。
这听起来有些不争气的感觉,却又是罗颂无法反驳的事实。
自从两人开始用直接通话代替文字聊天后,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更紧了。
杨梦一有时走神,也会想起那晚罗颂说起自己忙得不见人时那点小委屈,竟也会刻意在忙里偷闲,给她发条消息。
尽管这样的次数很少,发来的话也简短无物,但依然能让罗颂欣喜不已。*
有一回在课堂上,罗颂正做着笔记,见一旁的手机里弹出来自杨梦一的讯息时,一时高兴没忍住乐呵的表情,还被老师注意到了。
科任老师也是个诙谐之人,当场点出她的名字,说不如和大家分享一下乐事,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周末如期而至,杨梦一如约而来。
两人说好在杨梦一的楼下见面,但罗颂耽搁了一小会儿,眼见误了出门时间,哪怕只是十几米距离,她也赶着跑去。
罗颂一过拐角,就看到杨梦一倚在门上,低着头安静地看手机。
她穿着鹅黄吊带连衣裙,外头罩着一件奶白短款外搭,头发松松地挽起来,是叫人不忍打搅的沉静如兰。
罗颂怔忪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又后知后觉地想,自己这样的确如秦珍羽说的那样,是在温水煮青蛙。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杨梦一待自己的态度变化是肉眼可见的、巨大的、让人惊喜的。
罗颂享受这样的日记月来的温情堆砌,若真要她在此时将自己的一腔情感全部宣之于口,她反倒不敢了。
现下的平和是极其珍贵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失去它,罗颂也没有勇气下注。
她定定心神,走上前去朗声问好。
十一月多的天气渐凉,近来罗颂带杨梦一觅食,都喜欢挑些热乎的,吃了让人身上暖洋洋的才好。
这次,她带杨梦一去了一家本地有名的鸡煲店。
这店开了九年了,从下午五点营业到凌晨五点,除了春节以外,几乎全年无休。
这店是家庭经营的,老板负责点单、排位和收银,后厨两位哆哆哆斩鸡的女人,一位是老板娘,另一位是老板的姐姐。店里端菜递菜的小伙子是老板的儿子,而收桌擦桌的则是老板的父母。
亲缘关系是最紧密的纽带,靠着全家上下一心的勤奋,他们已经在祁平买了房,也算是扎根了。
因着是周日,虽然她们点开门后不过半个钟就到了,但还是等了会儿才轮上桌。
在外头等位时,老板已经拿着小本子提前记好她们点的菜了,刚坐下没多久,菜就来了。
伙计一手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顶着鸡煲,另一只手拎着卡式炉,往桌上一摆,点火放菜一气呵成。
里头早就在锅里烹煮过的鸡肉浸满油光,洋葱香菇等配菜随着热气升腾,一刻不停地翻滚,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开。
一片热闹间,两人边吃边聊。
待她们停筷时,就连罗颂都觉得肚子有些撑了。
杨梦一用手指卷起发尾,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嫌弃地皱皱鼻子,又笑着说不如走走散散步,消食的同时,也能散散身上的油烟味。
对此,罗颂自然乐着点头答应。
两人在凉风习习中缓缓踱步。
路过一公园,里头热闹非凡。
公园里开阔的空地上,阿姨们开着大音响跳广场舞,个个神采飞扬,队列齐整,动作划一;枝繁叶茂的老树下有两位大爷在下棋,四周聚拢着五六个看客;小孩们抓紧周末的尾巴,在人群里穿梭自如,像一尾尾滑溜溜的小鱼。
整个公园就像一个微缩的社会生态系统,大家各有各的精彩,相互交融,和谐至极。
如果这是电影中的一幕,那么杨梦一和罗颂就是画幅里毫不起眼的路人。
不过路人也有以自己为主角的人生故事。
公园旁有一家小商店,在罗颂的建议下,杨梦一也拿了一罐王老吉。
两人一人捧着一罐饮料,插上吸管小口啜饮。
杨梦一看了看时间,问罗颂今晚还回学校吗。
罗颂摆摆手,表示反正祁大不设门禁,她只要能赶上地铁末班车就行了。
杨梦一看她浑不在意的样子,咬着吸管闷闷地笑出了声。
罗颂看到对方笑,总不自觉地跟着笑,但看到杨梦一再次扭扭脖子,她便收敛了笑意,问:“你脖子不舒服吗?”
“是有点,”杨梦一眨眨眼,将手扶在肩颈处,稍稍一动,那块就咔咔作响,“大概是最近在屏幕前坐的时间太长了,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罗颂环顾四周,看到一张空着的长椅,便招呼杨梦一往那走,随后又让她坐下。
杨梦一不明就里,但依言坐下。
罗颂将自己的王老吉递给她,她也乖乖接过,看得罗颂想要刮刮她高挺的鼻梁。
但罗颂只是将手掌反复搓搓,待手明显热起来了,快速地深吸一口气,才轻轻地按揉起杨梦一的肩膀。
杨梦一很快从惊讶掉进舒适的慵懒里,她喟叹一声,像猫儿似的闭着眼,两只手各握着一罐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看起来乖巧可人。
她拖着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懒的,“你怎么还会这个?”
“给妈妈按摩练出来的,给母上大人按舒服了,她还会奖励我零花钱。”罗颂低笑,“而且以前在球队里,大家也经常互相按按。”
见杨梦一的神情渐渐松软,像一块沉睡的白瓷,罗颂手上动作越发轻柔,问道:“听你说了好几次艺术展的事,但这么久了都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艺术家。”
“Liam Schneider.”
很明显,这不在罗颂的知识储备范围内。
杨梦一用轻轻脆脆的声音说:“他是德国的艺术家,作品以抽象绘画为主,色彩都比较丰富浓烈。”
这些都是杨梦一在项目资料里看来的,她对鉴赏艺术这事,并不很懂。
捏了有一会儿,杨梦一有些赧然,她也不能真把罗颂当按摩小妹用。
她撤开身子,拍拍旁边的位子,让罗颂也坐下,一块休息休息。
两人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喝起了王老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广场舞乐声、喝彩喧闹声、孩童嬉闹声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作响,糅合成颇具烟火气的背景声,让二人间生出些奇异的安宁与和谐。
两人渐渐不再言语,只静坐着,片刻后,便起身回家了。
送杨梦一到楼下后,罗松也不再耽搁,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跟妈妈道了声再见,就往地铁赶去。
车厢里人不多,罗颂坐着,手机里忽然收到杨梦一发来的消息,是Liam Schneider的介绍截图。
罗颂搜了搜这艺术家,但并没得到太多结果,其中还有杨梦一实习的公司官方账号为展览预热的宣传。
他在国内的知名度不高,能搜到的也大多数是抽象画。
虽然抽象画并不是罗颂擅长和了解的领域,但她也知道,越是抽象的东西,反而会因为不受具体形式和内容的舒服,而得以更强烈地表达丰富的情感。
在为数不多的资料中,有一张画吸引了罗颂的注意,她定定看着它,随后将图片储存到手机里,发给了杨梦一。
LAW: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图会让我想到你。
收到消息,杨梦一失笑,她没有什么艺术细胞,Liam的画在她看来都差不多。
她只是为罗颂说自己像一幅抽象的画而笑,但并不是嘲笑,只是笑对方偶尔露出的文青气质和与众不同。
多年后,彼时在德国留学的杨梦一,已经离开罗颂两年之久了。
有一次偶遇这位艺术家的展览,她才知道,这幅画的名字是《爱人》。
她在画前静立许久,身旁的人来来去去,无一能扰动她的心绪。
直到旁边的路人投来的惊诧目光过分强烈,她才茫然地抚上脸颊,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38章 老友难得来一次,罗颂自然要给足排面。
名为生活的小火车在有条不紊地匀速前行, 但偶尔不免发生特殊状况需要临停或加速。
一直嚷嚷说总有一天要到祁大找罗颂打球的秦珍羽,竟真的找了个周五从陆宁跑回来了。
她是在出高铁站时才给罗颂发的消息,罗颂正上着课, 乍看消息还以为她开玩笑。
直到秦珍羽发来一张高铁出站口的图,罗颂才知道她是动真格的。
俩人上回见面是国庆, 算下来也快有小两个月没见着了。
老友难得来一次, 罗颂自然要给足排面。
下午就一节大课, 罗颂算着时间,下课后收拾收拾包, 先回寝室拿上篮球, 随后就到地铁口等人去了。
出了地铁闸机, 秦珍羽在扶手梯上就忍不住伸头向上眺望,待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更是直接三跨两蹦地跑了上去。
罗颂还低着头在手机上哒哒打着字,想问秦珍羽到哪了。
一时不察, 被她从后头猛拍一下子,罗颂吓得都要跳起脚来, 看清来人后, 惊吓很快转换为欣喜,亲昵地将人推搡开。
秦珍羽穿着灰蓝色的运动套装,脚上踩着球鞋,扎了个丸子头。
秦珍羽用肩膀撞了撞罗颂,挑眉问:“我这妆化得怎样?”
其实她的妆容不太适合她,有种刻意的成熟在里头, 但这样无伤大雅的瑕疵丝毫不能撼动她无限青春与活力带来的美。
罗颂稍加思考, “化得一般,但总体优秀, 你看起来就是个元气美少女。”
刚听完前半句,秦珍羽已经咬牙切齿准备撸袖子了,但待罗颂说完后,秦珍羽哼哼两声表示还是可以原谅她的。
“我第一次来祁大,可不能丢人。”
两人边走边聊,决定今天必须打个痛快。
祁大里运动场地的占地面积大,篮球场厂子数量可观,一个连着一个,光篮球场占地就不小。
“我靠,祁大也太财大气粗了吧,场子这么多!”秦珍羽被眼前所观惊得瞠目结舌,说完又快步向前走,“来来来,我们去那个有阴影的场,我怕晒黑。”
这话被罗颂无情地嘲讽了,但朋友主打的就是一个互相伤害,秦珍羽张口就说:“你厉害你当然不怕晒黑,你还能晒得更黑吗!”
罗颂选择闭麦,还是直接打球吧。
她们脱下外套,堆在书包上,拍着球走进场内。
两人久违地打起了篮球,依然玩对抗。
二人手上动作灵敏迅捷,嘴上也没听过,边打边聊天。
罗颂作为东道主,让秦珍羽先进攻。
秦珍羽也不跟她客气,利用自己身材小巧移动快的优势,三两招拿下一分。
秦珍羽夸张地扬起双臂,“来吧,为我颤抖吧!”
罗颂笑得扔球的手都卸了力,球软软地朝秦珍羽飞去。
秦珍羽接过球,“哎,你平时都跟谁打?”
罗颂想了想,念了几个名字出来,秦珍羽也不认识这些人,干脆直接问她们和自己比怎么样。
罗颂边思考边走到三分线上,贴着秦珍羽准备进行防守,“那没有你厉害,目前遇到有篮球底子的没几个。”
趁秦珍羽听得分心,罗颂趁机切了她的球,“而且,也没有我们有默契。”
说完,她咧着嘴露出大白牙。
秦珍羽啧了一声,“比三十个,谁输谁请奶茶。”
“OK。”罗颂后退一步定住,投了个定点三分。
“哐叽”一声,篮球入洞。
打到一半,两人脸都红热起来,秦珍羽随手一揩,妆都糊了点。
她们吁吁喘气,但越打越兴奋,秦珍羽将裤腿卷到膝盖,动作愈发敏捷。
“这学期过一大半了,这个专业你感觉怎么样?”罗颂起了个话题。
“喜欢肯定谈不上,但是感觉好多了,跟得上,也没有以前那么抵触。”秦珍羽斜着脑袋,思忖片刻,实话实说道:“不过还是有在想要不要转专业。”
罗颂身子向右晃去做了个假动作,随后转身投球,“转专业对成绩也是有要求的吧,我不知道你们学校转专业的程序和难度,你有去了解吗?”
秦珍羽空有想法,行动上是个侏儒,对于罗颂的问题,她瘪瘪嘴,“没呢。”
“那你了解过再做决定吧。”罗颂知道她的尿性,本也不好左右她的决定,只是强调三思而后行。
两人从三点多打到快五点,看了看时间,罗颂弯着腰撑着膝盖叫停,“饿了没?能吃饭吗?”
“不太饿,但能吃。”秦珍羽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怎么?要去吃饭了?”
“难得来祁大,你看要不要在这里吃顿饭。”罗颂点点头,“不过味道就正常,无功无过。”
“但我晚上有家教,吃过饭你先回家?我做完家教再回去。”
“那算了,刚打完球,本来胃口就一般。”秦珍羽拿起地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分好几次小口咽下,“晚上回去不跟家里人一起吃饭,我妈得削我。”
罗颂本也没多坚持,“那行,不过我晚上有家教,得晚点才能走,你休息会儿先回去?”
“行。”秦珍羽将空了的塑料瓶投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对罗颂眨眨眼,“不过,能不能去你寝室看看,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应该行,但是我得先问问室友。”罗颂耸耸肩,“而且你进楼的时候得自然点,宿管阿姨认人的。”
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到旁边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个手,就往沁芷楼走。
罗颂手还没干,就掏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发消息询问室友能不能允许自己发小上去看两眼寝室。
刘京溪一下课就直接带着东西回家了,她表示自己无所谓。
刘诗淇和李玲娇二人这会在外面吃饭,也附和说可以。
罗颂发了个九十度鞠躬的表情包。
众所周知,宿管阿姨的眼睛就是宿舍区最强的安保系统之一。
她们并不怎么说话,每日看起来跟村口嗑瓜子的大妈没有区别,但总能精准地三五成群进楼的学生中,锁定不属于这栋楼的人。
把串宿舍楼的学生训完后,她们又会闲适地挨着椅子坐下,深藏功与名。
罗颂也担心秦珍羽被“宿管牌人形人脸识别系统”揪出来,于是说自己走靠近门口那侧,叫秦珍羽戴好口罩走在她旁边。
显然,罗颂的谨慎在秦珍羽看来没有必要,她半拉着口罩,一副进自家门的坦然样,抓着罗颂边走边叽叽喳喳,甚至还和宿管阿姨对视了一眼,最后神色自若地信步进楼。
待拐过弯后,见不到宿管的房门了,罗颂一副深深敬佩地模样,给秦珍羽鼓鼓掌。
秦珍羽骄傲地“嗐”了一声,“把自己都演信了,宿管阿姨哪还能不信。”
两人爬了三层楼,罗颂刚用钥匙打开门,秦珍羽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
她站在门口四下扫视,随后又跑到阳台去,趴在栏杆上眺望。
片刻后,她吧嗒吧嗒从阳台跑到正在整理书包的老友面前,一手搭在罗颂的肩膀上,一脸认真地说:“我真嫉妒你,真的。”
“上床下桌还能挂床帘!都是四人间,我们学校能不能学学啊!”秦珍羽又指着阳台,“大阳台!大阳台!大大大阳台!我靠我宿舍那阳台像个鸽子笼!”
她哀嚎着老天不公,一屁股坐在罗颂的椅子上。
等嚎够了,她想起了罗颂的暗恋对象,便又凑上去,坏笑着问:“对了,有没有你的小邻居学姐照片能给我看一下啊?”
罗颂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收拾。
秦珍羽一看她这样就知道照片肯定是有的,就是不太想给自己看而已。
想到这,秦珍羽哪能坐得住,一个蹦子跳起来,几乎挂到罗颂身上似的,一张口就是:“求求你了,让我看一下嘛!求求你了!”
为了把瓜吃透吃全,秦珍羽是一点尊严也不要了,但她对此接受良好,反正从小到大在罗颂面前丢的脸,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了。
秦珍羽卖力地苦苦哀求,怎么也不肯从罗颂身上下来。
刘诗淇和李玲娇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子里两人也注意到了推门的动静,转头看到她俩。
秦珍羽这才终于不好意思起来,松开扒住罗颂肩膀的手,扯了扯衣服下摆,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你们好啊。”
罗颂无奈,觉得连着自己的脸都有点掉地上了,但面上淡定,将收拾好的书包挎在肩上,跟室友们打了声招呼,介绍了一番后,就抓着秦珍羽走了。
秦珍羽嗷哟嗷哟地跟着走,嘴上锲而不舍地向罗颂讨要照片,待她们走远了,寝室里的两个人还能听到女孩子活泼的声音。
此时已经到了一楼的两人不会知道,室友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了。
李玲娇脑洞向来大得惊人,开口就往最大胆的方向走:“这……不会是……罗颂对象吧……”
刘诗淇瞪大了双眼。
李玲娇继续道:“罗颂最近不是老爱晚上趴阳台打电话吗,一般都是谈恋爱的人才这样,不谈恋爱的只想躺床上。”
刘诗淇犹豫着,“说不定就是朋友吧。”
李玲娇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无法自拔,并且越想越认为自己触摸到了真相,一脸恍然大悟,“不是有男生喜欢她吗,找她微信都找到我们这了,但是罗颂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为所动!说不定就是性别不对!”
刘诗淇放弃劝说,内心也为这个说法动摇三分。
但其实,罗颂压根就不知道那个男生喜欢自己。
在她的视角里,就是一个陌生的自信男一上来就套近乎,罗颂客套几句后,将回复频率从一天一回,直接干脆地拉成了一周一回。
再后来,那男生就没声了。
区区男人,不过如此。
第39章 既是周五,又是圣诞,大家其实都无心工作。
秦珍羽是特地请假来祁大一趟, 哪怕不在这吃饭,也想在校园里好好逛逛。
因为跳过了晚饭环节,所以倒还有时间散散步。
从鲜花大道到情人湖, 从学校有名的艺术楼到小卖部,真就是瞄到什么, 秦珍羽都要凑上去看个清楚。
最后还是家教时间逼近, 罗颂哄着她上了地铁。
两人坐上不同方向的列车, 上车前,罗颂叮嘱她到家给自己发条消息。
秦珍羽比了个OK, 并且说自己周六晚上要去她家过夜, 请主人家千万准备好柠檬茶和薯片。
罗颂也学着她的样子, 回了个OK。
周五晚两个小时的家教,罗颂过得很轻松。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罗颂对这份兼职逐渐上手,跟何兰婷一家也越发熟悉, 包括第一次试课时没见到面的何爸爸。
何爸爸并不很高,身材敦实, 和妻子一样, 看起来是个友善的人,也戴着眼镜,笑起来有些腼腆,只是发际线看起来有点危险。
夫妻俩站在一起很有夫妻相。
后来罗颂才知道,他们俩都是在互联网大厂里工作的高知人士,按理来说辅导三年级小孩的作业是简简单单、绰绰有余的。
罗颂这样疑惑着, 也在一次闲聊中委婉地问出了口。
“再好脾气的人, 辅导起孩子的功课,都会变得暴躁易怒。”何妈妈微胖但白净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眯眼笑道:“我们上了一天班,也想要好好休息,更不想为了作业破坏亲子关系,有些钱还是让专业人士赚吧。”
这后半句明显是夸张的玩笑话,罗颂也跟着笑了。
罗颂从没有上过家教课,离它最近的经历大概就是高三时,自己去找秦珍羽,碰巧遇上家教老师给她上英文课,而自己听了一耳朵。
家庭条件不一样,如果让她在校外花费这么多钱在补习上,她大概会很愧疚。
周六一天,秦珍羽都呆在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直到晚饭过后才来找罗颂。
也幸好罗颂从小到大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简直是大人心中的“免检产品”,秦珍羽每每想去她家过夜,才能轻松得到妈妈的同意。
每次造访罗颂家,她都是人未至声先到。
罗颂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画画,听着楼下有人哐啷哐啷开院子的门闩,随后又拍拍屋子的铁门扯着嗓子喊“丽姨”,就知道秦大小姐又来了。
秦珍羽进屋后,也不急着上楼,反倒嘴甜地和宋文丽寒暄一番。
宋文丽将她前后左右看了个遍,嘴上不住地夸说姑娘大了晓得打扮自己了,真是好看。
秦珍羽捧着脸故作害羞,但又接着笑嘻嘻地说:“还是丽姨最好看。”
明知对方是嘴贫,但宋文丽还是笑花了脸,将她赶上了楼。
秦珍羽在罗颂家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一进房间直接把自己摔在软乎乎的被子里。
随后,她侧着身子,用手支着脑袋,撑起上半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罗颂。
“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家里氛围怪怪的。”
罗颂头也不抬地问:“咋?你弟又折腾了?”
秦珍羽摇摇头,疑惑的神情一点儿没消,“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我爸今天也搁家里呆了一天吧。”
闻言,罗颂倒是惊讶了,停下手上的笔,“那还真是稀奇了。”
“之前忙着和哪个国家做贸易来着,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见不到他人。”秦珍羽夹着眉头,“不过也可能也是我自己太久没在家里了,所以觉得新奇吧。”
“想不明白。”秦珍羽一个翻身,重新平躺在被子上,换了个话题,“刚刚看你那小姐姐的窗户没亮灯,她不在家吗?”
“她周六一般都在荣岗的亲戚那。”
秦珍羽发出桀桀桀的怪笑,“你连这都知道,你俩现在什么进展?”
“哪有‘我俩’,只有‘我’在推进度。”罗颂轻叹一声,将视线从iPad上移向窗外,手飞快地转弄着笔,“不过相处得挺好的。除了你以外,每天都在联系的人还有她。”
“那你俩明天还一起吃饭吗?”秦珍羽侧着头问。
“吃啊。”罗颂将笔转成花,“每个礼拜就能见这一次。”
“还‘就一次’,这种小火慢炖才最能出味,你就偷着乐吧。”秦珍羽咂咂嘴“不说了,咱们今晚看什么?”
“你决定。”罗颂收起画笔,起身走向门口,“我下去拿柠檬茶。”
最后,两人在低配版家庭影院里看了一晚上《唐顿庄园》,没办法,谁让这剧有整整六季呢。
罗颂的生活规律又平稳,规律到宋文丽已经接受每周见女儿的时间只有两天不到。
为此,她还暗戳戳地伤心了好几回,嘴上嘟囔着鸟儿长大要离巢,感伤着女儿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她了。
有次碰巧罗志远也在一旁,听到妻子这样说,他有些无措,连搁在茶几上的脚都悄悄地挪到地板上了,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但难过不到两分钟,宋文丽又挂了高兴的表情,骄傲道也没几个孩子能像罗颂这样每个月负责自己生活费,不找家里要钱的。
罗志远赶忙开口附和,宋文丽也就高高兴兴地把愁绪翻了页。
但他也不全是为了妻子而附和,罗志远同样为孩子自豪。
虽然他的骄傲在罗颂面前不显分毫,但在他三不五时装作不经意地说出这事后,现在罗志远的每个工友都知道他有个自食其力的高材生女儿了。
日子就这样悄悄然地安静流淌着。
杨梦一这两日的工作强度骤减,她有些困惑,又担心是不是自己漏了些什么,于是凑到加维旁边问了一嘴。
加维扶了扶装饰用的平光大框眼镜,“你自己看看日期,都快到圣诞节了,人家德国人不得过年啊。”
杨梦一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实习差不多一个月了。
加维继续道:“别的小组不好说,但是我们这个项目大概会有四五天的空闲期,只需要盯着这边的场地和设计就行了。”
杨梦一瞅了眼加维桌上的日历,发现今年的圣诞节竟恰好是周五。
“你圣诞怎么过?”加维吸了一口桌上的冰美式。
“没安排。”杨梦一摇摇头,“你呢?”
加维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笑得有些邪恶,“吃顿圣诞特供大餐。”说完,还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杨梦一闭口不问“大餐”的具体细节,她太清楚加维这样的骚包是什么话都能倒出来的,总归是那些黄色废料罢了。
见她这样不知趣,加维切了一声,用眼神控诉她的无聊,便转回身子看电脑去了。
杨梦一轻笑一声,也坐正了身子。
圣诞节这个节日,还是她来到祁大后才真正有所接触的,外语学院总会对这个日子尤其看重。
但即使再看重,实际上的庆祝活动也乏善可陈,就像把圣诞节塞进了春节的套子里,照抄了张灯结彩的布置,多少有种只是为了做些表面功夫的味道了。
而在杨梦一的家乡,那样的小地方是更不兴过洋节的,直到她高中的时候,圣诞节才被少男少女为了告白而逐渐炒热。
圣诞节当天,办公室的同事大多都是明显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既是周五,又是圣诞,大家其实都无心工作。
十点半到办公室后,大家泡泡咖啡、上上厕所,拖拖拉拉地就到了十二点,便吃饭去了。
午休的时候,熄了灯的办公室里也不似往日一般安静,总有人稀稀拉拉地小声讲话,聊兴奋了,甚至还会嗤嗤笑出声。
杨梦一趴在桌上,也根本睡不着,她甚至还听到斜后方有人兴奋地说自己今晚要转三个场。
一点半时,丙丁啪一声开了灯,原本刻意压抑的嗡嗡交谈声,霎时涌上了好几个分贝。
终于,有平日里就胆大的女孩子,拦住丙丁。
“亲爱的总监,”女孩停顿片刻,眨巴眨巴眼睛,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问:“或许我们今天有机会早点下班吗?”
说完,女孩双手抱拳做祈祷状,抿着嘴吧期待地望着他。
周围同事见状,忙跟着抱拳,眼里挤满了夸张的恳求。
丙丁耐不住大伙的哀求,竟还真去了最里头老板的办公室那敲门,得到应允后进了屋。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老板的办公室,久旱盼甘霖一般地翘首期盼。
终于,丙丁从房间里出来了,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让人猜到了结果。
他从老板的办公室走回人群中,叹气道:“老板说,晚上不能早下班。”
没等大家做出反应,又换了个欢快的语调,语速极快地说:“因为两点半就能走了!”
众人愣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地惊声欢呼,更有人大声喊“谢谢老板”。
空气里一时间充满了快乐的味道。
丙丁在排山倒海的热闹中,忙不迭地拉大嗓门提醒,“这一个小时就是给大家处理手上的工作的,该做的得做好!”
大家喜气洋洋地应了。
杨梦一在惊讶过后,也跟着鼓起掌,并且感谢那位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女同事。
第40章 她完全无暇思考,杨梦一是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此时此刻, 罗颂正在上课,形势与政策是下午的唯一一节课。
刚上课没多久,她就收到何妈妈发来的消息, 说今晚难得先生不用加班,想和孩子一起出去吃个饭, 感受一下圣诞氛围, 让孩子高兴高兴, 所以今晚的家教停一次,也很抱歉这么临时地通知她。
罗颂回说没事, 祝他们过个快乐的圣诞节。
回完消息, 罗颂有片刻的走神。
和杨梦一不一样, 罗颂早就知道今天是圣诞节,前几天刘诗淇就说了今天下午她得翘课,因为买了去男朋友学校的车票,她打算给对方一个圣诞惊喜。
但这样一来, 罗颂的圣诞夜就空出来了,虽然往年她对这个节日也不感冒, 但是今年不一样, 她可以以此为借口,约杨梦一一起吃饭了。
不过,约得临时,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她,毕竟平时也不会在周五晚上约饭。
但这样难得的机会千载难逢,罗颂决定大胆出击。
她点开杨梦一的聊天框, 打打删删, 话还没编辑完,手机就震了一震, 页面上也多了一条新消息。
11: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罗颂的手定住了,脸上泛满了笑意,心脏越来越密集的咚咚声再次清晰无比地传进耳朵里,击在耳膜上,带起一阵又一阵地鼓声。
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隐秘的快乐。
罗颂删掉文字,回了个快乐小狗一蹦三尺高的表情包。
11:那我去祁大找你吧,我两点半就下班了。去到祁大大概三点多吧。
LAW:【OK.jpg】我第1节 也有课,三点半下课,在一教。
接下来的时间里,罗颂的兴奋言溢于表,抄个笔记字迹都能飞上天。
就连坐在旁边偷偷化妆的李玲娇都忍不住好几次歪头看她,随后又用手肘怼了怼刘京溪,扬扬下巴示意她看,再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刘京溪只能把手一摊,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两点半一到,有的人抓起了包就走,剩下的人虽然没有这么猴急,却也是关机起身一气呵成。
杨梦一收拾着桌面,因为时间充裕,所以她也不急,整个人看起来优哉游哉的。
待她提起包要走了,加维反倒滑着椅子过来,拉住杨梦一的包,有些嗲气地让她陪自己等人,不然太无聊了。
杨梦一不着急走,便也顺从地坐下。
加维是个傲娇gay,人物性格之明显让杨梦一在刚来的那天就认识到了。
“你今晚真没什么安排?”加维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问。
“有安排了。”杨梦一也放松地坐着。
加维地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去干嘛?”
杨梦一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又装上了黄色滤镜,白了他一眼,笑道:“吃个饭而已。”
加维切一声,失了兴趣。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杨梦一看向门口,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快了,”加维撅着嘴,“提前下班得通知来得太突然了,他得请假后才能来找我。”
说罢,他又整了整自己的领结,问:“我今天这样穿还可以吧。”
加维今天穿了件深棕色格纹的背带西装裤,里头一件熨得平整的白衬衫,搭配了同款格纹领结。脚上是一双圆头亮面皮鞋,看起来就像动画* 片里的小匹诺曹。
杨梦一上下扫视一遍,微微浅笑,“很可爱。”
加维心满意足地抹了抹衣袖上的褶皱。
约莫十五分钟后,加维的朋友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杨梦一一眼就认出对方的主要原因是,对方打扮得像个加大版的匹诺曹,情侣装简直不要太招摇。
一见来人,加维立即兴高采烈地和杨梦一道别,一秒都不愿耽搁,大步迈向男人,走到门口了才回头,悄悄甩给她一个电力十足的wink,又和男人肩并着肩走了。
杨梦一:……呵,男人。
杨梦一看了眼时间,现在出门可能刚刚好赶在罗颂下课的时候到祁大,于是不再耽误,出门走向地铁站。
从公司到祁大要二十多分钟,因为还在上班时间,所以地铁站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
出了地铁站后,外头吹来的风已经暗含冬日特有的冷意了,杨梦一裹紧了外套往学校里走。
学校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节日而有任何改变
学校的圣诞节气氛大概都吹到了周边的小酒店里,今天无论哪个酒店都肯定是满房的。
杨梦一路过食堂,食堂边上的小卖部笨拙地蹭着节日热点,但是大概也不愿意花钱做物料,只用白色油漆笔在红色大卡纸上写了个“Merry Christmas”,再配上几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圣诞袜和铃铛就完事了,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幽默。
杨梦一正看着呢,突然一阵铃声传来,她才想起时间紧迫,便不再分心,赶忙往一教走去。
可偏偏一教是离地铁站最远的教学楼,它也是祁大最早的两栋教学楼之一,走得她心生着急。
杨梦一以为的下课铃,其实是上课铃。
罗颂原本在教室里,但第2节 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到了,她也不好在位子上干坐着,便干脆走到一教大门去。
罗颂低着头看手机,正欲给杨梦一发微信,肩膀忽然被轻轻地拍了拍,她以为是杨梦一,欣喜地转身,低头却发现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罗颂笑意中的肆意像退潮一般,迅速退到名为礼貌的界限内。
来人名叫方允真,和罗颂交集不多,除了课堂以外,就只在宿舍走廊里碰到过几回。
罗颂原以为对方只是看到自己,出于礼貌打声招呼,于是便率先客套笑道:“还没走呢?”
方允真点点头,秀丽白净的脸上微微泛起红霞,双手紧紧捏着一个礼品袋的提手,显得很有些紧张。
罗颂不解,但也还是关心一句:“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方允真支支吾吾的,最后干脆直接将精美的礼品袋塞到罗颂怀中,飞快地说:“罗颂!圣诞快乐!”
罗颂猝不及防被塞了个东西,错愕之余,还有些惊奇,没想到今天竟有人特地给自己送礼物。
谁知,罗颂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紧接着的词震得天灵盖都要蹦起来。
“我还想和你说,”方允真捏着衣服下摆,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我喜欢你!”
罗颂仍在惊愕中,但上半身已下意识地微微后倾,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回答。
但方允真太紧张了,告白的话刚说出口,视线立马就垂到了地面,只嘴上仍说着话。
“我知道今天这样可能有些太突然了,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我喜欢你,罗颂。”
罗颂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缓和了语气,柔声道:“谢谢你,方允真。”
“谢谢你喜欢我,”她脸上的笑意渐深,那是对她人喜欢自己的真心的感谢,但话语却是拒绝:“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听到罗颂的声音,方允真抬眼看向她,甫一对视上,脸便红透了,那红像是从衣领下方蔓延出来似的,迅速地侵染了她白嫩的脖子和耳朵。
罗颂的拒绝在方允真的意料之内,但她鼓起勇气来告白,也是必然幻想过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被接受。
于是,她仍旧为这早有预料的拒绝而伤心。
难过挤占了她的心房,方允真渐渐从紧张与激动中脱离。
即便罗颂的声音温柔,笑意和缓,但在肾上腺激素退却后,方允真依旧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尴尬。
罗颂看对方的脸在各种颜色渐变换,就知道对方现在心绪澎湃,也知道方允真此时必然有些难为情。
她想了想,褪下右肩上的书包带,把书包甩到胸前,又将礼品袋提手穿过左手手腕,拉开书包拉链,在里头翻找着。
片刻后,罗颂从书里翻出了那枚自己做的叶脉书签,递给了方允真。
“抱歉,我没有带什么礼物在身上,如果你不嫌弃,收下这枚书签吧,我自己做的。”她脸上的笑容里掺了些歉意,但很快隐藏起来,“我还想说,你比我勇敢。”
罗颂的笑颜与话语,令方允真也渐渐放松下来,她最后也不知自己还说了什么,就糊里糊涂、脸红心热地捧着书签走了。
罗颂目送着对方远去,稍稍转头就看到杨梦一从一教里向自己走来。
一教作为最老的教学楼,是沿用上个世纪极致对称的楼宇设计,一条长廊贯穿大楼,长廊两侧是教室,而两端则是正门与后门。
杨梦一赶时间,那的确是从大楼中穿过最快速。
瞧见杨梦一,罗颂的第一反应竟是莫名其妙的心虚,她快速将手腕上的袋子褪下,折好放进书包里。
杨梦一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罗颂正佯装自然地拉上书包链子,见对方面色如常,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很快高兴起来。
但也正因为罗颂的大脑被心虚占领,所以她完全无暇思考,杨梦一是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