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吃过也不知道是中饭还是晚饭,时间就差不多了，沉白术等人穿过密集的人群，看着一个个穿着制服的外卖人鱼小哥,或骑着宠兽,或踩着科技滑板送饭，心里又觉得和荒海还是很不同的。
他们的就业岗位是真的多, 活路多。
那些宠兽也不都是神胎，还有被驯化的海兽。
回到乌龟船上,一刻钟后广播宣布出发，他们即将前往黄金海内海。
沉白术索性站在甲板上。
乌龟船一路航行，渐渐远离人群, 某一刻, 像是穿过了结界一样的东西。
沉白术心有所感, 她在空间上的敏锐度提升了很多, 即便只是一瞬微小的变化，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改变。
一个大胆的脑洞浮现出来：莫非这黄金海的内海其实处于另一个异度空间？
“哇，老大你快看，那个圆圆的金黄色的球莫非就是澹台氏的太阳？”
鱼彤大惊小怪。
沉白术抬头望去，满眼震撼。
在外海时，尽管海水的颜色浅了很多，也有许许多多跟前世很像的建筑, 花里胡哨的招牌与彩灯, 让沉白术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但都没有这一刻来的深刻。
因为海底与陆地到底是不同的。
海底永远都不会有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太阳。
可现在她真的看到了！
沉白术不敢置信。
无涯论坛上其实有提到一嘴, 但澹台氏在海底是很神秘的，论坛上有关澹台氏的消息也非常少。
沉白术见过人鱼们讨论，都猜这是澹台氏和无涯学宫有合作,要求他们必须删除掉一些对澹台氏不利形象的言论。
所以也不怪大家说起澹台氏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现存的几个从荒古传下来的大势力，就属澹台氏消息最少，最为神秘莫测。
她本以为他们所说的太阳只是人为炼制的法器，一个发亮的金色圆盘。
可远处，那火红的太阳真的太逼真了。
说它是黄金海的金色也像，但又没有金色那么饱和度极高，像能亮瞎人眼，仿佛融入了火一般的红色，使得它除了冷冰冰的灿金色彩，还多了一抹温暖的感觉。
澹台明光故意没有介绍，就是等着这一刻看荒海鱼们脸上震惊的表情。
但她意外的发现，沉白术不只是惊吓，似乎还有些怅然、悲伤。
她不太喜欢，打断道：“是啊，这就是我们澹台氏的太阳，也是海底独有的太阳，不过太阳快要落山了，咱们再等一等还能看到月亮升起来的奇景呢。”
“月亮？”
沉白术还沉浸在思绪中，下意识问。
“是啊，白玉盘，白玉盘不就是月亮的小名吗？日升月落，我们很喜欢叫它月亮呢。”
“所以真的会有日升月落、潮涨潮退？”
沉白术看着她，定定问道。
澹台明光本来想点头的，见状认真了许多：“其实不是的，太阳是黄金台，月亮是白玉盘，咱们澹台氏子弟住在上面，怎么能移动？不过因为黄金海内海很特殊，常常能迷惑我们的视觉，让我们产生这样的认知。”
她指着前方：“你看到没有？别看这会儿太阳还挂着，其实月亮也在，只不过它没有亮起来，在太阳的照耀下看不太清罢了。”
这会儿是黄金海的日落，太阳的光确实在一点点的暗下去，沉白术已经看到了月亮柔和的光辉。
想来等太阳真正熄灭，属于白玉盘的光线会撒遍整个黄金海，那种凉凉的银白色将带来水银般的质感。
即便还没见到，沉白术仿佛也能想象到那将是一副多么梦幻唯美的场景，果然是不同于白日的景致。
不过她微微一笑。
其实太阳月亮本来就在同一片天空下，日月同辉也不是什么稀世之景，这样安排算不上错。
忽然，沉白术眉头皱起，她闻到了一股香气，像是花香，很淡，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乌龟船向着太阳行驶而去。
按三长老所说，他们会被暂时安排在客舍，而客舍都在黄金台。
白玉盘不怎么招待外人，维持它神秘的逼格，除非是圣女亲自邀请。
不过澹台明星已经说过，会带钟然去白玉盘。
沉白术想了想，也没阻止。
钟然以后要在圣女手下混，得先去卖个好。
随着不断靠近黄金台，有浓郁的花香由远及近，其他人也闻到了。
鱼彤问：“这是什么香气？还怪好闻的。”
“香气？我没有闻到啊。”澹台明光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们黄金台种了不少树，应该是有些树开花了吧。”
这可是好事，树一开花就会结果子。
果子成熟就是丰收季。
黄金海虽然没有荒海那么在意食物，但吃的谁不喜欢？他们家大业大，可养的人也多啊。
澹台明薇说：“你们荒海鱼的嗅觉还挺敏感的。”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也闻到了应该是黄金台种的树开花的香气，但这个香气比她一开始闻到的那种淡香浓郁多了，她总觉得不是一样，并不是距离的原因。
而且就算此刻各种花香弥漫，混杂在一起，她也闻到了一丝淡香之下那掩盖不住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就好像是那个发着淡香的植物生病了一样。
不过也不一定是植物，沉白术转念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已经泛起一抹银白的海水。
也可能是海水之故？
外界的海水远没有荒海的纯净，哪怕是用了净化的法阵，她也能感觉到那种人工制造的气息，就好像前世的自来水，哪怕加过过滤器，干净是干净，却有一种怪怪的口感，不如山里的泉水好喝。
如果黄金海的内海正处于另一片独立的空间，以澹台氏的存世年限来看，这片空间就像是住久了的房子，有点怪味，也正常。
只是——沉白术看看鱼彤他们，又看看其他人，默默记下这点，没有说出来。
她本能的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初来乍到还是低调点，别出头。
“呜——”
乌龟船靠岸。
此时的月光已经明亮了很多，沉白术抬头一看，白玉盘从原先几乎平行的位置变成了有一个斜角，就像是月亮正在慢慢升到半空。
这倒是和荒海不一样，荒海的重点在下层。
她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白玉盘和黄金台真的固定不动吗？
按理说这会儿黄金台的光芒应该黑下去了，但沉白术下船时，发现一排排精致古典仿若木料所制的建筑宫殿，屋檐下都挂着小巧的灯笼。
这灯笼也非常有那种古意盎然之感，昏黄的，只能勉强照出一段路，不是很明亮。
当然，荒海鱼在幽暗的海底都能视物，这点光亮不会影响什么。
有主管客舍的长老过来迎接他们，表示屋子已经腾出来了。
沉白术看一眼他胸前挂着的牌子，叫做澹台旭，澹台明光称呼他为旭长老。
这种长老就和三长老那种不一样，排序的明显掌握着族中话语权，实力也很强。
旭长老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宫殿，芳兰殿。
芳兰殿里种植了一些花草，沉白术乍一见到还挺新奇，这明显是人工培育的观赏性的花，竟然还微微的发着亮光。
芳兰殿中有好几个院子，所有荒海鱼住一个，沧海遗珠住一个，剩下招揽的客卿住两个。
沉白术过去时听到隔壁院子有动静，并不是他们这一拨人，是之前住进来的客人，挑了挑眉。
再进入院中一看，房间不算多，每个人无法单独分到一间，也是要凑一凑。
澹台明光也发现了，她直接问：“旭长老，最近来黄金台的客人很多吗？”
澹台旭微笑点头，正欲解释，这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人鱼匆匆游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澹台旭道了一声抱歉，说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沉白术注意到这俩人去了隔壁。
澹台明光眼珠子转了转：“别是打起来了吧？”
丰一年呆滞：“啊，你们外面也是一言不合会打架的吗？”
沉白术的手按在墙壁上，轻轻敲了敲，这确实是木质。
不过，许是深海海压之故，质地明显要紧密厚实的多，隔音效果其实很不错，这一点从他们一路游过来很难听到院子里面的声音就可以看出来。
结果隔壁吵得他们都听到了，可不就是要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客人这么暴躁？
虽然澹台旭临时抛下了他们，但院门已经打开了，澹台旭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临时的居住牌，临时居住牌与院中法阵感应，进出不成问题。
澹台明光熟门熟路的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些日用品摆上，又一一给沉白术等人介绍用法。
沉白术听着那一次性牙刷牙膏，有种来到酒店的感觉。
澹台明光又和他们说了些“客舍这边食堂在哪”，“早中晚饭的时间点”等等问题，就打算走了。
她伸了个懒腰：“我这一次出差都快有一年了，之前不觉得，现在好累啊，我回去要好好睡一觉，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客舍这边的仆从，不必担忧，三长老早早的就把你们的事汇报上来了，族中有准备，要不了多久，进行血脉检测仪式就能获得澹台氏的身份，这个临时的牌子也能换成正式的身份牌了。”
这话明显是对沈白术说的。
因为钟然已经被澹台明星给拉走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你对我的身份比我自己都有信心。
这时，一道声音传出：“明光小姐，这回可误会了，血脉检测仪式没那么快，诸位贵客怕是还要在芳兰殿中多住一段时间。”
原来是澹台旭处理完隔壁的纠纷后，又游了回来。
澹台明光皱眉：“我记得三长老刚出荒海有信号，就给族中发消息了，现在效率这么低的吗？”
“没有没有。”澹台旭摆手，这话也就明光小姐敢说，“是黄金树要开花了，族中打算提前举办百年一次的黄金节庆典，长老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空来主持这个，就连三长老刚回来，也就能休息一晚，明日就要开始处理庆典琐事了。”
“是黄金树开花的大庆啊！”澹台明光惊喜，“怎么突然就开了？我记得距离上一次开花的一百年，还有七八年吧。”
“是啊，我们也没预料到，所有准备都得提前，一时忙乱了些。”澹台旭解释，“大概是你们离开族中没多久，圣女就占卜到此事，对黄金台传讯，大长老去守护黄金树了，二长老坐镇族中，向各家通报此事，发出请帖，如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等势力的客人经过半年准备，也陆陆续续来了。”
“难怪客舍会住不开。”
澹台明光感叹。
“嗯。”澹台氏赞同，“我这几日带着人将客舍打理了一遍，发现有不少地方都破旧了，该是时候换新的，族中的意思是打算再拨一块地出来，改个新的。”
两人聊着天。
鱼彤悄悄凑到沉白术身边：“老大，这个黄金节庆典是什么？”
沉白术摇摇头，一看她就没有认真看纪录片。
她低声解释起来。
黄金节的庆典最初在澹台氏诞生，便是因为这段时间澹台氏最重要的黄金树会开花。
据说黄金树的香气能让人忘却忧虑、烦恼、杂念，能洗涤神魂，等花开到成熟，便会自然落下，澹台氏会收集掉落的花朵，将它炮制，之后无论是入药还是拿来泡茶，都非常不错。
黄金树每百年才会开一次花，且花朵掉落有时限，如果不及时用特殊的容器装起来，它就会消失在黄金海中，彻底溶于海水捕捉不到。
有人说黄金海的金色是被黄金树的花给染上的，有一定的道理。
之后逐代发展，逐渐变成一件盛事，是属于全海底年轻人的风云盛事。
澹台氏广邀海底年轻人，不限制出身阶级，只要通过考验就能进入内海，参与摘花活动，期间他们若表现好，会获得黄金树的馈赠。
而所有人摘到的黄金花，都可以留下一半。
这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不乏有年轻人鱼在黄金节上大放光彩，被大佬看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飞黄腾达故事。
甚至有底层人鱼刻意钻空子去控制生蛋的时间，让自家孩子的年龄刚刚好卡在这个黄金节的庆典限制内。
如果有谁超了，那真是捶胸顿足，晚上睡着了都要半夜惊醒，爬起来扇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误了自家崽的前程？
有大人物试图求情，希望宽容，却无一例外被拒绝。
按澹台氏的说法，年轻人思想澄澈，灵魂纯净，被黄金树所喜，黄金花会被他们吸引而来，反之则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会加快速度溶于黄金海。
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反正这庆典是被他们给办起来了。
黄金节也不再局限于澹台氏，而是全海底都关注的一个节日。
后来擅长培育植物的澹台氏子弟取了黄金树的枝条，扡插培养，竟然也培养出了小株的黄金树。
这黄金树当然达不到它们祖宗的层次，澹台氏也不敢污了这个名字，便给它取名为金桂树，金桂树十年一开花，集体盛放，花香如云，虽然是赝品，但也沾了黄金树的几分神异，于是在澹台氏内部便有了黄金节的小庆典。
十年一次小庆，百年一次大庆，某种程度上是比澹台氏祭祀祖宗更忙碌的时候。
当然，小庆规模比较小，也不对全海底开放，只会邀请一些亲近的势力。
沉白术刷到这个纪录片的时候也动过心思，但她一算，时间早着呢，还有七八年，没想到黄金树竟然提前开花了，倒是刚好叫他们赶上。
听完科普，鱼彤双手握拳：“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参加？”
谭成旭含笑看过来，说：“当然可以，黄金节大庆是对全海底开放的，诸位客人若是有意，可以来我这里先报个名。”
有枣没枣打了再说，沉白术给所有荒海鱼都报上了名。
记下名字，澹台旭收起法器：“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想来也累了，我就不打扰大家了，若是嫌吵，可以将房间中的静音法阵开启，若有什么需要，告诉穿绿衣的服从就好，我平时也在你们刚进来的那栋小楼值守。”
纵然鱼彤对澹台昆很有意见，也不得不承认澹台氏的待客之道极好。
沉白术没感觉到一点不适，也不知是他们提前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对所有客人都如此。
不过看澹台旭如此八面玲珑的样子，想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露在面上。
这就是大家族啊。
＊
沉白术等人在芳兰殿住下的时候，澹台明星带着钟然回到了白玉盘。
因为提前禀报过，对于钟然的出现，侍女眼中只闪过一抹惊异就很快垂下头，道：“明星小姐，圣女已经在摘星楼等您和这位贵客了。”
摘星楼并非待客之地，是备选圣女们居住的地方。
澹台明星点点头，带上钟然过去，一路上见钟然有些紧张，便言简意赅的跟她介绍了一下。
在船上，钟然学过礼仪课。
澹台明星行李，她便也跟着照做。
“见过圣女。”
澹台明月挥了挥手，让侍女们下去。
她亲自将澹台明星扶了起来，仔细的打量她，澹台明星脸都红了，虽然她师父私底下也没有对外的高冷，但当着钟然的面，她总有些不好意思。
澹台明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着有点胖了，你在荒海吃的不错啊。”
澹台明星：“……师父，这是钟然。”
她赶紧给两人介绍起来，转移话题。
澹台明月弯了弯唇，终于将目光移到钟然身上，定定地打量着她，她不像澹台明星一样戴着面纱，将一张极其精致美丽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当她微微垂下眼皮，挂着淡然的笑容时，便如一尊完美无瑕的玉人。
可当她直勾勾的盯着钟然，就显露出她远没有面容上看起来那么柔和，带着逼人的气势。
她紫色的瞳孔中有光芒流转。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是叫钟然吧，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这段时间黄金节大庆，没空给你们做血脉检测，认祖归宗之事一律延后，不过你这模样，一看就是我们白玉盘的人，便暂且在摘星楼与明星她们一同住下吧。”
钟然微微松了口气。
即便澹台明星已经跟她说过好几次她师父了，说她师父虽然偶尔会冒出恶趣味，捉弄她们，但人很好很温柔，可第一次见面，她想：不愧是白玉盘的圣女。
大人物啊，气势不同凡响。
明明看起来脆弱美丽，远不如沉白术的奶奶，威武强壮，一看就不好惹，但莫名的，钟然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沉苍。
她给她的感觉竟然更亲和。
澹台明月又叮嘱了钟然几句，问了几句话，钟然一一乖巧回答，然后她便唤来侍女，将她带去住处了。
待钟然走后，澹台明星敏锐道：“师父，你不喜欢钟然吗？”
“她呀，黄金台的，我对黄金台的都有点敌意。”
没了外人在，澹台明月的姿态明显随意很多。
澹台明星正想问，就钟然那皮肤怎么可能是黄金台的？出生黄金台倒是可能，但他们白玉盘哪讲究什么出身？用她师父的话说，他们白玉盘可抢了黄金台不少崽。
但不等她开口问，澹台明月就先问道：“你这次在荒海，可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澹台明星立刻就想到了沉白术。
她犹豫一瞬，提起了她。
她知道自己师父占卜能力有多强，即便有龙宫遮掩，也很可能会发现沉白术才是龙神亲传，但这事是瞒不住的，毕竟沉白术已经到黄金海了。
与其让她师父从外人口中得知，不如她来说。
她以尽量客观的口吻介绍起了两人的几次见面，表现出对沈白术的欣赏。
“叫沉白术啊，你知道她的生辰吗？”
澹台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幽暗的光，问出了一个澹台明星很出乎意料的问题。
她师父居然不关心龙神传承！
“我不知道。”
澹台明星摇摇头。
她不仅没问，还叮嘱过沉白术，生辰八字轻易不要对外人透露。
但就算她不说，澹台明月也猜到了，沉白术就是当初苍术让她遮掩天机的那个人。
她在心里暗笑：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会取名，自己叫苍术，后代叫白术，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她对沈白术的兴趣可比钟然浓烈多了。
澹台明星犹犹豫豫，说：“师父，我们回来的路上，我听几位长老提起，沉白术长得有点像七长老，他们猜测沉白术也是咱们澹台氏的血脉……”
澹台明月剧烈咳嗽起来，差点被海水给呛到。
澹台明星没想到她会如此惊讶，愣了一瞬才赶紧起身，给澹台明月拍后背：“师父，你怎么了？你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吗？”
澹台明月一张精致完美的脸面容直接扭曲了。
小七和苍术？
妈呀，她在心里骂脏话，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她对于澹台明星这话竟然一点也不怀疑，因为她知道苍术有多没节操。
而在事发之前，苍术也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她潇洒肆意，强大，桀骜不驯，最喜打破常规，向年长者挑战，更关键的是她还成功了，这种独特的气质很少见。
人鱼是慕强的，这一点不仅局限于荒海。
所以对苍术的桃花比自己这个圣女第一备选还旺盛，澹台明月想想其实能理解。
只是此刻她一脸的难以形容。
她以为自己很敏锐，竟然没发现这两人的奸情？
想到传出消息苍术去了荒海，小七还颓废过，找她喝了很多酒，澹台明月一直以为他是暗恋、爱而不得，没想到啊……
小七这么多年都没放下，没准就是正打得火热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比两人争吵发现不合适后分开更让人遗憾与铭记在心。
澹台明星并不知道她师父这会儿的功夫，脑中竟然已经转过了这么多念头，疑惑的看过去：“师父？”
“没事，这个猜测没准还是对的，就看大庆上的血脉检测仪式了。”
“大庆！”
澹台明星这才知道黄金树提前开花的事，她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澹台明月拍了拍手，目中有着漠然：“随他们折腾吧，我们改变不了的。”
澹台明星眼中的忧虑变成了悲伤。
师徒两个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澹台明月打破沉默：“荒海来的都是年轻人吗？那个沉白术她有没有长辈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澹台明星摇了摇头。
澹台明月竟然不是很意外，心中思索起来，苍术没有在荒海屏障开启时出来，这到底是掩人耳目，还是她真准备在荒海养老了？
这可不像她的性格，难道她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沉白术身上？
想着，她又看了一眼澹台明星。
她当然看到了澹台明星的躲闪，也隐约也发现她隐瞒了一些事，但她并不介意。
小朋友嘛，性子太冷了也不好，还是交一些朋友比较可爱。
至于龙神传承，虽好却不适合她们，她并不觊觎，就是黄金台那边可不会这么想。
澹台明月咬了咬牙：这苍术，不会在打她的主意吧。
把自家的崽送出来，又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就是指望着她看在小辈的份上庇护她？
哦，她还广撒网，捞了小七这条鱼。
“你再跟我说说沉白术。”
其实两人相处的并不算太久，这一路上又都在学习，反反复复是那些事，没什么好聊的，澹台明星想了想，说起了那晚沉白术醉酒给他们演示水龙，结果被天罚的事。
澹台明月：“……”
不愧是你，苍术的崽，比苍术还要能造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她笑着摇了摇头，能预感到澹台氏要热闹起来了。
黄金台要谋划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
想到黄金台，她又想起了钟然，眼中闪过一抹怜悯，又飞快消失，并未被澹台明星注意到。
她选择远着钟然，并非她不喜欢她，而是只有不看不闻不关注，她才能对她的结局淡然处之。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心软。
第72章
时间也不早了, 送走澹台明光和明薇后，沉白术简单清洗了下牙齿和鱼尾，做好保养就准备睡觉。
结果刚躺下, 肚子咕噜一声, 她饿了。
沉白术嘴角抽搐，这会儿距离他们吃饭也没多久, 竟然就饿了？
看来这外面的食物花样虽多，但不如他们荒海的管饱啊。
澹台旭为了方便管理,有把他们拉进了一个客舍的大群，里面公告发布了一些常识，上面就有标注饭点,现在晚饭的点早过了。
沉白术摇了摇头, 幸好她有所准备, 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之前做的肉干, 嚼吧嚼吧，真好吃。
他们荒海的肉才实在，不像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调料用太多，总有点虚假巴拉的。
像注水肉……
沉白术被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沉白术感应到外面是鱼彤和丰一年几人, 顿时明了他们过来的目的, 手指一弹, 门直接开了。
“老大我就知道你会吃夜宵！你饭量比我们可大多了, 我们都饿，你肯定也饿了。”
这一行人都是过来蹭吃的。
没办法，他们虽有空间,但空间都很小，作为荒海最常见的肉，他们认为最便宜的肉，着实带的不多。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被这点给卡住了。
“吃吧，多吃点。”
沉白术拿出更多肉干。
她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卖荒海特产的钱都在她手上，她只给小弟小妹们转了一些零花钱。
作为老大，已经彻底感染了荒海习性的沉白术，有种天生般的责任感，她肯定是要养着他们的。
忽然想到什么，沉白术翻出巫镜，搜了一些内容，等巫镜熄灭后，她嘴角抽搐：“我本来以为两百万已经是很多的钱了，足够我们吃喝不愁十来年，没想到……”
“怎么了？”
正拼命往嘴里塞肉干的鱼彤抬头。
“大范围铺开的货物都是基础设施，都是最便宜的，比如咱们手中的巫镜，就算是最贵的书山系列也才两万多，网费也很廉价，可是我们的一日三餐很贵啊，你们看。”
她又打开书山巫镜的投影功能，点到放出淘淘舟的购买页面。 “我们荒海也才把海兽分为初级、中级、高级、超大型这四种，结果在外界居然分一级、两级、三级一直往下，我们今天晚上吃的是三级兽肉，差不多和我们的等级一致，我原本以为能管饱的，结果才撑了几个小时？这不补充一波咱们荒海的肉干，半夜肯定要饿醒，所以咱们起码得吃四级甚至五级的。”
这个五级说的就是沉白术自己了。
她是四段人鱼的事，已经和小伙伴们说了，但澹台明光不知道。
“你们再看这些能量标注为四级五级的肉。”
鱼彤终于明白沉白术的意思。
丰一年抱头尖叫：“什么？这四级的肉一斤就要一万多，抢钱吧！”
三级倒是只要一千多，可他们那么多人，吃的又多，在外海那个店就消费了好几万。
当时沉白术还以为，是因为澹台明光平时出入的店铺档次比较高，毕竟那老板确实把肉做得挺美味，她算的是手工的价值，没想到这食材成本竟然这么高？
鱼彤勉强冷静：“没事，咱们还有一些荒海特产，就只留最珍贵的部分，剩下垃圾都卖掉吧。”
却是沉白术摇了摇头：“算了，直接卖原产品利益是最低的，让我想想怎么把它加工一下，卖出高价。”
按原价卖也撑不了太久，还是得想法子开拓其他发财渠道。
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必须开源。
沉白术是不会因此就缩减自己等人的伙食费的，人鱼可和人类不一样。
人类度过高速生长期进入成年后，就不怎么需求大量营养物质了，可人鱼是不能断顿的，吃的东西品质下降，不仅会让他们饿得浑身无力，还会影响到晋升。
贺向阳说：“我可以去送外卖。”
他想到港口时遇到的那个小孩，还有一路上穿着制服的外卖小哥，据说他们都挺赚钱。
沉白术点点头：“这是一个出路，不过以咱们的食量，效率太低了，等我在澹台多呆一段时间，搞清楚有什么生财渠道。”
“对了，客舍这边是免费供应食物的，你们一个个都瞅准饭点，不要错过了，这白得的自助餐咱们还能吃上好一段时间呢。”
至少在血脉检测仪式之前，澹台是包吃包住的。
几个人都重重点头。
是的，这个便宜他们一定得占。
填饱肚子，确定半夜不会饿醒，其他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沉白术很快入睡。
睡梦中，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下降。
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在梦境里，她也意识不到该醒来，没有那种高速下降的心惊胆战，可能是因为海压一直不变吧。
如果海压也随之升高，她早就难受了起来。
此刻她不仅不难受，反而像是在坐滑滑梯的，很新奇，很有趣，不过久而久之，就有点无聊。
高速下降，周围都是模糊不清的色块，实在没什么看头。
“到底要降到什么时候啊？”
正当她这么想，梦境似乎也察觉到了，沉白术有种时间变快的感觉。
终于，在昏暗的海底，她看到了莹莹的光亮。
有点像柔和的金色，又有点像清冷的银白色。
她就像一个坠崖的人，狠狠的砸进了这片光亮当中，但并不疼，在到达的那一刻，仿佛风都变温柔了。
沉白术左右看看，震惊爬上眼眸，都忘记了站起来。
她好像是落在了一片花海里。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头顶的天空被摇曳的花朵遮盖大半部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竟然还在轻轻的摇曳着，像是真的有风一样，不，不是像，是真的有。
沉白术伸出手，想要去感受，指尖的海水让她醒过神来，她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这不是陆地的某处草原，依旧是海底。
不过这种陆地的感觉真的很逼真，像是刻意随人类的习惯打造。
沉白术拨开面前的大叶子，终于站了起来。
这一片都是花朵，有大朵大朵的，也有小朵聚集的，无一例外的都散发着萤火虫一样的微光，沉白术鱼尾触碰着草地，这些花最多也才到她胸口的位置。
看着看着，她品出了几分熟悉。
“就有点像芳兰殿各处生长的观赏性花卉……”
只是像，不是完全一样。
芳兰殿的花还带着海底的痕迹，而这里就更像是陆地上的，这种区别很微妙，但沉白术就是能凭感觉判断出来。
所以果然是梦吧。
只有梦才能将陆地上的花与海底毫无障碍的拼贴起来。
沉白术随手点了个方向，鱼尾摆动，轻柔的拨开面前的花卉，游了过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她震撼的抬头，这是一株紫色的巨树，粗略估算大概有十多米高，很粗壮，两人都未必抱得过来。
而树上却不伦不类的长了一串串的葡萄。
葡萄有她熟悉的紫色，还有红色的。
沉白术：“……”
她想起澹台晚拿出的葡萄酒，还有关于葡萄树的叙述。
沉白术鱼尾一甩，轻轻飘起，沿着巨树一路往上，试图去摘一串紫色葡萄。
葡萄入手，无比真实的感觉让她又怀疑起了梦境。
她干脆摘下一颗，和记忆中的葡萄并不完全相似，但那种葡萄味确实很纯正。
甚至比她前世吃过的一些高价的进口水果，国产的有机水果味道还要正。
如果拿它来酿造葡萄酒，肯定很不错。
沉白术舔了舔嘴巴，想起自己喝过的葡萄美酒，那紫色的粘稠的酒液后劲很大，都不太像是她所知道的葡萄酒了。
迟疑一瞬，沉白术调转方向去看红色的葡萄，这一尝，好酸，原来红色的葡萄是没成熟的。
如果这不是梦境多好，我肯定要把这棵紫色巨树带回荒海，再不济，带它种子回去也挺好啊，沉白术有点遗憾，但正因为是梦，她都没有将葡萄收入系统空间。
继续往前走，直觉告诉她，她还能看到更多惊喜。
葡萄树只有一棵，下一棵是木薯树，和石榴般的大米树，都是澹台明光白天提到过的。
沉白术原本觉得这梦境有些奇特，并不像是自己能幻想出来的，可看到这里却不确定了，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好在接下来，她看到了更多陌生的并未听过的树。
有些她甚至翻看澹台氏的纪录片都没看到过，但转念沉白术想起澹台氏的神秘，或许这是还未对外公布的品种。
只是为什么都是树？
有些沉白术能模糊辨认出来，像是陆地上某种植物的变种，但无一例外，都魔改成了树的形式。
比如大米，明明该是稻子。
葡萄，是爬藤。
有一种瓶子般的牛奶树就更特殊了。
是因为黄金树吗？
她猜测着。
忽然，沉白术眼前闪过一抹灿金色，她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快速往前游动。
难道自己要见到黄金树了？
不，不能抱太大希望，以澹台氏对黄金的喜爱，没准会研究出类似的金色品种了。
等穿过一个有点像是薄膜的结界，沉白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是她从这片光亮的外围一下子到达了中心，她看到了一株灿金色的小树。
是的，真的很小，大概也就一米多，还没有她腰高——沉白术现在的鱼尾很大了。
尽管是这么个幼小的形态，沉白术却本能的意识到它并非澹台氏后来又研究出的金桂树，它就是黄金树。
沉白术定定的看了几秒，目光移向旁边。
她的注意力第一眼被黄金树给吸引，但第二眼就看到了在黄金树旁边，有拿着一个水壶一样的东西在浇的白衣女子。
这梦境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沉白术有一瞬间被惊吓到，不知是该躲，还是该打声招呼。
但她站了好一会儿，照料黄金树、手中还散发着某种力量像是在灌注给黄金树的白衣女子都转过头，明明看到她了，但就像是她这个人在她的视网膜中不存在一样，她淡然的离开了目光。
她看不到我，沉白术意识到这个事实。
沉白术一下子坦然了，她上前几步，走到了黄金树和白衣女子身边。
白衣女子五官很柔和，并不算特别精致，但看起来很舒服，是那种亲和力很强的面孔，或许不会所有人都喜欢她，但很少有人会讨厌她。
她的瞳孔是浅浅的紫色，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沉白术看着她的白发白尾，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澹台氏某一代圣女。
至于为什么不猜是这一代，因为她奶曾经用水镜给她复刻过这一代圣女的模样。
非常的精致完美，堪称绝代佳人，倾国倾城，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沉白术对比着两人的容貌，发现虽然是不同的风格，但有点相似，就像是能看出这一位是当代圣女的长辈一样。
或许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多少前代的圣女与黄金树的故事。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梦到你们？”沉白术尝试用各种方法干扰女子和黄金树的互动，可她的手会直接从女子身上穿过去，她没法影响到这一切，她只是一个过客。
沉白术失望的停下来，正欲再看看这片光亮里有没有其他新奇的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
她下意识转过身，就立刻意识到不妙，虽然这不是简单的梦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她还有别人能进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是与飞一般游过来的人鱼打了个照面。
然后沉白术就觉得面前的一切破碎开来。
她睁开眼睛，醒了。
沉白术直勾勾的瞪着绿色的天花板，有点睡不着了。
然而观察光亮，明显还早，银白色还没有变成金色呢，还在夜晚。
她有些生疏的拿出巫镜看了下时间，果然才凌晨两点多，她在梦境中经历了那么久，连一晚上都没过去。
沉白术强迫自己继续睡。
可惜尽管有一些特殊的入睡技巧，可她对梦境中的一切实在太过好奇，翻来覆去好几遍才压下激荡的心情，再次睡着了。
而这一次，就没有白衣女子和黄金树了。
＊
“沉白术，沉白术！”
再度有意识时，是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飘过去开门，被来人一把抱住，她非常激动的说：“姐妹，你火了，你火了！”
沉白术还有点没睡醒：“呃？”
澹台明光皱起眉头，打量着沉白术格外苍白的面色，还有眼睛那里大大的黑眼圈：“你昨晚干什么了？没睡好啊。”
明明在乌龟船上都好好的。
虽然人鱼都有一身格外冷白的皮肤，但想长出黑眼圈还真不容易。
难道是习惯了乌龟船的速度，反而不适应静立的床了？
澹台明光不说还好，她一说，沉白术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身体很虚，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这不对劲，再联系昨晚那个梦，沉白术改口道：“几次被饿醒，爬起来吃饭，大概是昨晚吃的饭能量等级不够。”
“啊？”
澹台明光惊讶，她还是看沉白术等荒海鱼都是三段，特地挑的那个饭馆。
沉白术又补充道：“我是四段，大概要孕育神胎了。”
“四段？你怎么不早说，难怪你平时吃的格外多。”澹台明光一下子就相信了这个解释。
“这不是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再加上积极上课嘛，就给忘了。”
沉白术道。
事实上不仅是要孕育神胎，而是神胎快要孵化了。
神胎孕育中还能隐瞒，孵化出来，周围的气息变化就比较明显，不太能瞒住，何况会不会使用还不知道，她索性也就不瞒了。
“那赶紧的，你快收拾一下，咱们去客舍的食堂吃饭。”
“嗯。”
沉白术拿起桌上澹台明光找出来的牙刷，开始刷牙。
这一入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同，比她自制的牙刷牙膏都要好，对牙齿有保养作用。
也对，人鱼的牙齿可是武器。
她平时还是生活的太糙了点。
吐掉牙膏沫，沉白术想起来：“对了，你说我火了是什么意思？”
“差点忘了，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澹台明光一拍脑袋，拿出自己准备淘汰掉的旧版巫镜，打开论坛的热搜：“你看排面大吧？我今早起来刷巫镜就看到了，热度涨得太快了，之前还只占据了三个，现在都有五个了，你不会霸榜今天的热搜吧？”
沉白术瞥过去，嘴角抽了抽。
什么#荒海有龙女# ， #新一代天骄# ， #水龙真的好炫酷，想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反应过来，应该是金子让游倍镜拍的视频，已经登上了天机阁的版面。
天机阁还挺有钱，瞧这热搜炸的。
其实离开荒海，她就和游任静联系上了，她拿上这个金子抢过来炫耀的视频，跟游任静谈了一笔买卖。
沉白术自己觉得荒海龙墓是最近的热点，她呢，入选了最终考核，勉强也算个知名人物了，蹭一波热度，这发出去指不定能火。
结果后续一直没看到热搜，还以为是蹭热点的太多，他们没能赶上，没想到啊，是天机阁另有准备。
酝酿一波，直接炸了。
清洗完口腔，给自己的脸涂上保养的油膏，沉白术掏出巫镜继续看，除了热搜，还有一些转发量、点赞量极高的文章，一看出处，果然来自天机阁。
标题起得还算正经，但内容……《论沉白术为龙神亲传的可行性》。
好吧，这是她要求的，就要把这个可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
澹台明光笑得捂住肚子：“姐妹，你这是直接创造了一个新概念啊，现在海底都传遍了。”
沉白术茫然。
“就是那个亲传嫡传，内门外门杂役啊。”
“难道翡翠圣湖没有这个？”沉白术觉得不科学，翡翠圣湖明明是她印象中很正统的宗门模式。
“没有！翡翠圣湖可比你这个朴素多了，无非是普通弟子和有师承的弟子的区别。”
“你看这个评论区，这里，已经有人建议翡翠圣湖改革了。”
“还有这一条哈，翡翠圣湖或将成为继澹台氏之后的第二个受害者哈哈哈！”澹台明光控诉道，“你看，全海底的网友都知道第一个受害者是我们澹台氏了！我今天出门，还听一个长老八卦的问我练的怎么样了，说打算去提建议，今年庆典的欢迎仪式让我们这些年轻人来个水龙开场舞。”
沉白术：“……”
明明之前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就莫名羞耻。
尤其是沉白术看着自己的那一段嚣张的视频被各种剪辑配音，魔性的音乐与加粗加亮的吐槽语，竟然有一点后悔了。
又想起翡翠圣湖，沉白术知道自己刻板印象了。
她曾经在网上冲浪，看过一个批评宅斗小说的，说人家真正的古人都没你这么封建。
人鱼到底不是人，人鱼是不可能像底层人一样弱小，毫无反抗之力的，真到绝境，人家还能堕落成神之弃民，沉白术没有忘记猩红这个大杀器。
所以人鱼的底层，革命意识其实觉醒的要早很多，还真没有一些设定里的那么森严的阶级划分。
虽然很羞耻，但计算一番这波流量，沉白术又露出了笑容。
她和游任静约定的可是分成协议。
现在嘛，又给天机阁这般引流，他们堪称名声大噪，市值都不知道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沉白术觉得有必要再敲一笔。
她立刻点开通讯录，给游任静发消息。
先吹了一波自己的热度，那边游任静不愧是搞媒体的，敏锐度极高，立刻表示我们天机阁也有出力，很多渠道都买了vip，这花的钱可不少。
沉白术直接亮明：“我记得你们天机阁表示要来澹台氏采访我，还是直播形式吧。”
游任静：“……”
“我现在正火，海底的人民应该很乐意见到我这张脸，这第一个采访的人，应该有点门槛吧。”
她随手列了一些天机阁的竞争对手，表示他们也很有兴趣哦，如果她愿意入住对家，他们或许就能增长不少用户。
游任静表示服了：“你一个荒海鱼，怎么这么精明？而且我记得你物欲不怎么高啊，赚那么多钱干嘛？”
沉白术振振有词：“我物欲是不怎么高，但我今天才发现，那些高能量的食物那么那么贵！我们从荒海带出来的特产，根本不够吃的，我还要养小弟小妹，可不就得使劲赚钱？我们荒海包吃包住，可不像外界，太黑了，每一片海域、每一只海兽都可能是有主的，我不努力点，就会把我们饿死。”
该卖惨时还是要卖惨的。
最后订的合同就让沉白术很满意。
见到澹台明光目瞪口呆，被自己的手段叹服，沉白术说：“作为一个网红，我又没指望像明星那样长红不衰，当然要趁自己还有流量时赶紧捞钱。”
“明星？”澹台明光惊悚。
沉白术反应过来，不是澹台明星，这个世界还没明星的概念，她只得又科普了一番。
“你们荒海还有这玩意啊，娱乐圈？”
澹台明光一脸一言难尽。
沉白术说：“荒海多朴素，怎么有这个？我是在龙墓的图书馆看到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给对方寻根问底的时间，她继续说：“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是，你之前不是想见明夜长老吗？”
沉白术心中一动。
“本来明夜长老游历在外，按理说见不到，不过最近因为黄金节的事，她提前结束了旅游，这不你火了，她听了你的故事，主动说要见你。怎么样？我很够意思吧，我一听就跑过来告诉你了。”
真的吗？沉白术眸光暗了下来，她在巫镜上看过这位明夜长老的照片。
虽然昨夜的梦境只是惊鸿一瞥，但惊人的相似，想来对方也看到了她。
不过躲着不去不是她的作风，沉白术直接道：“行啊，先去吃饭，吃完就去见长老。”
第73章
吃过饭,沉白术说要去见澹台明夜，鱼彤等人一听也要跟着去，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澹台明光的带路下,前往明夜居。
明夜居在白玉盘, 白玉盘和黄金台有一段距离，虽然他们可以直接游过去, 但按澹台氏的讲究，澹台明光还是找了一个交通工具, 某只憨头憨脑的被澹台式圈养的宠兽。
这只宠兽只有两三米长，不算太大，和人非常亲近, 看他们这些陌生人的眼神都很温和。
本来还很戒备与蠢蠢欲动要练手的荒海鱼顿时放弃了。
和这种海兽动手也没什么意思。
许是提前交代过,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见过明夜长老。”
跟着澹台明光一起行完礼后,沉白术站起来,抬头目光直视对方。
果然是昨晚在梦中见过的那个人。
她的衣服配饰都没换一下。
沉白术很少见到人鱼中的老者，因为人鱼的老年期实在太短暂了，或许人鱼可以有几百年的寿命，但他们的老年期很可能只有几年。
可眼前的白发人鱼，她很苍老，泛黄的脸上都是皱纹，目光很锐利, 看起来就是一个凶巴巴的阴沉沉的老太婆, 这倒是和她印象中慈祥宽和的明夜奶奶有点区别。
照片对她的美化太大了。
沉白术有点担忧她还能活多久, 百科上的介绍也没提到, 以她的修为应不至于这般快速步入老年。
澹台明夜并没有介意沉白术坦荡打量的目光，因为她也在直勾勾的盯着沉白术。
沉白术眼神平静，神色镇定的好像完全不知道有昨晚那回事一样。
是个厚脸皮的,这点倒是和小七不像，想来是随了她妈了，澹台明夜心想。
在等待沉白术到来的那段时间，她已经着人将沉白术调查了一遍，也包括族中对于她身份的猜测。
澹台明夜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她本来想直接问昨晚的事的，奈何沉白术叫了一大波人过来。
事关澹台氏机密，非当事人，这倒是不好透露了。
想了想，她索性问荒海有哪些植被，特殊的地理环境，包括荒海渔鱼们最唯恐避之不及的天灾。
虽然很难听，但对于在这一道上浸淫了几百年的澹台明夜来说，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些极端环境的，因为极端的环境才能让一些特殊的植物生长。
她言语间流露了出来的对天灾的好奇，以及恨不能一见的可惜让鱼彤等人脸色很难看，沉白术倒是表情如常。
怎么说呢？
就对方研究出来的那些丰富了人鱼餐桌的食物，尤其是主食大米——尽管大米在海底起到的作用远没有人类世界的强，但对这样的人，她向来是佩服的。
而且她看出来了，这位委实是很刻板印象的科学家的性格。
智商高，情商低，会非常关注自己喜爱的领域，并不会顾及言谈中是否伤到别人。
她跟对方计较什么，荒海的灾难又不是她造成的。
相反她还有求于对方。
她很积极的表现，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澹台明夜看她的眼神变得友善了一些。
虽然不明显，在观察不够细致的人看来还是很凶。
澹台明夜确实很喜欢沉白术，倒不是沉白术友好，鱼彤等人狠狠的盯着她，而是她学识很渊博啊。
她补充的荒海的资料有些澹台明夜知道，有些她不知道，而且叙述的角度都很奇特，注意到了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让她的资料库补充了不少。
不愧是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
她跟她一样都喜欢植物。
想起某些事，澹台明夜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那就绝不能让她也落到她年少时的处境。
澹台明夜闭了闭眼，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她又回到了那个弱小无助的少年时期，只能被逼着从禁地的崖顶上跳下去，后来若非，若非……就没有今天的她了。
她无法阻止家族的疯狂举动，但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都意义重大，不该做那样无谓的牺牲。
“我这里缺个浇水的，你就留下来帮忙吧。”
澹台明夜道。
她那随意的仿佛使唤自家仆从一样的语气让鱼彤立刻就怒了，她瞪起眼睛，上前一步：“你搞清楚老太婆！我们是澹台氏的客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澹台家的家仆！”
澹台明夜这才发现自己因回想起往事，语调很是阴沉。
沉白术拍了拍鱼彤的背，安抚她，对方的态度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鱼彤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那口吻很不友善，她虽然尊敬对方，但鱼彤很重要。
沉白术似笑非笑：“是啊，老太太你谁呀？莫名其妙就叫人留下来，谁知道你打算干什么？”
澹台明光的皮都绷紧了，不太明白刚才还和谐的气氛为什么会陡然变成这样。
“大家都冷静点，别生气，我们明夜长老很少与人相处，更多和植物打交道……她没有恶意的。”
澹台明光瞥了澹台澹台明夜一眼，见她没有出声，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越发殷勤的安抚一众荒海鱼。
等凝滞的气氛重新游动，澹台明夜说：“不让你白帮忙，有报酬。”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硬邦邦的语气，鱼彤就很生气，觉得她和某些最初看他们轻慢的澹台子弟一样瞧不起人：“谁稀罕你的钱，我们能赚钱，不需要我们老大卖身！”
澹台明夜愕然：怎么就卖身了？
她尽量解释：“是种子，明光说过你很喜欢种子。”
沉白术瞪向澹台明光，澹台明光暗自叫苦，不是吧明夜长老，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收到澹台明光控诉的眼神，澹台明夜眼中闪过一抹挫败，继续道：“你别看她，我也找人查了你……”
澹台明光一把捂住脸，没救了，明夜长老你还不如不说话。
为了不酿造出惨剧，也为了不让自己和沈白术的友谊破裂，她赶紧打断：“你别急着拒绝，虽然通过我还有明星的渠道，你也能买到不少我们澹台氏的种子，但有一些种子，只有明夜长老有权限给你。有些已经培育成熟，不对外公开，有些却是性状不稳定，为了避免污染水域，侵害其他植被，只有她这里有。你没注意到吗？明夜居远离人群，被独特的结界保护起来，便是因为当年我们澹台氏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经她介绍，沉白术也想起了曾在澹台氏纪录片上看到的，简单点说，就是外来物种入侵。
类似海底富营养化赤潮大面积铺开云云。
植物的灾难一旦蔓延开来，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海底都不小，在海底的危害还更大一点，毕竟人鱼就生活在水中，没处逃去。
等她说完，澹台明夜硬邦邦道：“那些高危级植物不能卖给你。”
澹台明光：“……”
沉白术：“……我也不敢要啊，我可不想当海底的罪人。”
澹台明夜抿了抿唇，重新把话题拉回来。
沉白术笑了笑，对方直接她也直接：“我还真有点心动了。”
巫币也就算了，她不会被拿捏住，但种子可是千金难换。
澹台氏倒是对外出售树苗，但树苗都被做了手段，无法繁衍出二代种。
澹台明夜闻言，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看起来皱巴巴又刻薄的老太太，即便此刻也没慈祥到哪里去，她说：“我不会亏待你，只要能给的种子，都会给你。”
她看中的可不是沉白术给自己浇水，而是对方在黄金树之梦中看到了什么，以及她能不能也像自己一样，将里面的种子都复刻出来。
要知道，虽然都进过黄金树之梦，但能看到的区域却不一样。
而且黄金树之梦也是一种筛选，它会筛选出格外适合培育植物的人。
沉白术挑了挑眉：“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要向你推荐一个人，我朋友，钟然。她原来是我们群落的领主，对种子的引进也很有兴趣。”
就钟然那神胎，不种地可惜了。
“钟然？”
澹台明夜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随便了，“可以，你把人叫过来吧。”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这老太太还真是性急，今天就要自己上任？
不等沉白术说话，澹台明夜又道：“算了，我带你去培育室，明光你把沉白术的这些朋友带出去，顺便把她要的那个钟然叫过来。”
沉白术：“……”
澹台明光：“……”
鱼彤已经懒得发飙了，她只翻了个白眼。
她老大每次都说她莽撞，她看这个人才是半点不会看别人脸色。
跟这样一个糊涂的老太太计较什么？没必要，就当尊老爱幼了。
澹台明光露出无奈的神色：“明夜长老，钟然的身份有点特殊，她已经入住摘星阁了。”
“摘星阁？”
等听完澹台明光从头到尾的讲述，澹台明夜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无妨，圣女不会与我计较，她已有了满意的继承人，澹台明星，不会跟我抢的。”
沉白术心道还真是，这圣女之位居然真的内定了。
幸好她不是真的澹台氏的一员，不用卷入这复杂的纠葛，转念担忧这会不会影响钟然和澹台明星的友谊，沉白术耸了耸肩，自己帮，谁都不好。
不过——沉白术忽然偷笑，钟然虽然是一身白玉盘的皮肤，可她那神胎明显是黄金台的继承人。
她们两个一个掌管白玉盘，一个掌管黄金台，岂不是刚刚好？
见澹台明光不动，澹台明夜直接叫人去摘星阁。
沉白术本想阻止，她可没说把钟然的未来定下了。
但一想这老太太明显看重的是自己，就算钟然过来，即便老太太固执，也有的谈。
而且钟然也不是特别讨厌种地。
她嘴上说沉白术很烦，可沉白术让她培育的植物，她自己干得挺开心的。
尤其是那株老领主化身的小绿苗，见它没怎么长大，她还紧张过。
澹台明夜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从她这里或许可以学到一些经验，钟然应该不会拒绝。
沉白术想着，也就放下了未曾和钟然沟通过的心虚。
结果，仆从回来，满脸没有完成主人吩咐的懊恼：“那位钟然小姐不在摘星阁，被带去了黄金台。”
“据说是二长老想见她。”
沉白术心中一跳：“二长老是只见了她，还是见了此次一并带回来的沧海遗珠？”
仆从下意识看向澹台明夜，见她点头方才道：“都召见了，还包括您，沉小姐，旭长老让我带话，让您忙完明夜长老这边的事就过去一趟。”
沉白术微松了口气，同时不免好奇起来，不是说为了准备庆典都忙疯了吗？这二长老怎么有空见他们？
说到底，虽也是族中之人回归，但不过一些小辈罢了。
沉白术不由得看向澹台明夜，询问她的意见。
澹台明夜眉头拧得紧紧的，眼中竟然有警惕戒备之色一闪而过，她冷冷道：“我跟你一起去。”
＊
一行人到了黄金台，立刻就有仆从迎上来。
“带我去见二长老。”
见她阴沉着脸，气势汹汹，那仆从鱼尾都在打颤，面上勉强镇定着带他们过去。
二长老在一间大殿召见众人，钟然站在最前头，二长老是中年男人的外表，看起来颇为儒雅，有风度。
正含笑的跟钟然说话。
澹台明夜微愣，不知怎地，眉心竟然略松了松。
见到澹台明夜过来，二长老很惊讶，匆匆看了一眼沉白术，以长辈姿态叮嘱两句，便将澹台明夜请到内室去说话了。
沉白术看向钟然：“他叫你过来问了什么？”
钟然神情有些恍惚：“他似知道我父母是谁，说可以单独给我做鉴定，带我去见他们。”
“你……”
“我拒绝了。”
钟然神色出奇的冷静，这一刻沉白术觉得原来那个对父母漠不关心的她仿佛又回来了。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这明显是理智战胜感性做出的决定，她的眉宇间带着挣扎——她想要见她父母，可她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好这才拒绝，可她心里也很懊恼。
沉白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你做的是对的，虽然你这一身皮肤已经很特殊了，但在这一点上没必要出阁，左右等血脉检测仪式上就知道父母是哪个了。”
血脉检测仪式不仅会检测是否是澹台氏的血脉，还会检测出父母亲族。
而且沉白术还有个担忧，她也查过血脉检测仪式，据说还会检测出血脉的纯度。
这代表着这人继承了多少澹台氏的资质。
钟然的血脉无疑是非常高的。
沉白术觉得既然避免不了，那最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
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优秀。
他们在外界等了半刻钟，澹台明夜和二长老出来了，出乎沉白术的意料，沉白术还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没想到走出来的澹台明夜脸上竟然带了一抹笑容，似乎是被二长老哄得很开心。
她走过来，对着沉白术说：“走吧，你暂时就住在明夜居了，还有你这位朋友，她想住明夜居也可，回去摘星阁也可。”
沉白术下意识看了一眼二长老，二长老招呼了一个白色鱼尾的人鱼上前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不反对？
沉白术有种眼见着暴风雨刚起就诡异平息下来的意外。
不过直觉告诉她，比起二长老，澹台明夜更值得信任，所以她点了点头。
要澹台明夜护着钟然，就算二长老想做点什么也不容易。
至于澹台明夜会不会被二长老哄骗走，这不钟然还可以回摘星阁嘛？那可是圣女的地盘。
在他们走后，二长老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草草的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会面。
他本应该继续去处理事物，但因为老三的回归，倒是给他腾出了许多空闲，他脚步一转，去了家主那里。
家主也在忙。
按年龄来算，两人本应该差了一个辈分的，家主应该叫二长老一声叔叔或伯伯，但从外表竟然看不出两人有多大区别，就像是年岁相近的兄弟。
尽管人鱼在盛年期不易衰老，但这种相似还是过了点。
二长老太年轻，家主又太苍老，大概是操心太多所致，头发都没有二长老茂密。
二长老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口方才说道：“那个叫钟然的孩子，就是你当年送出的那颗蛋吧，她跟你夫人长得可真像啊，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家主澹台暮霍然抬头，表情再不复镇定，眼神中竟隐隐有些杀意。
第74章
气氛空前的凝滞、尴尬。
澹台暮只是略想了一想, 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虽然澹台晖自以为把对钟然的特殊隐瞒的很好，却低估了作为澹台氏下一代家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他直接说：“以钟然觉醒的血脉，她会去竞争白玉盘下一代圣女。”
言下之意很明显, 跟我们黄金台没关系。
就算他是钟然的父亲又如何？
二长老古怪的笑了笑, 居然并未反驳，而是道：“说起圣女, 你还记得吗？黄金树便是与第一代圣女结缘，才会来到我们澹台氏, 入住黄金台，献祭……”
似乎是澹台暮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他改口道：“或许用钟然会更合适。”
可是改口并不会显得这件事温情多少, 它的本质没有变过。
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澹台暮, 他直勾勾的看过去, 二长老毫不退让。
两人的眼睛盯着彼此,剧烈碰撞，像是进行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终于，到底是二长老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自己的孩子，钟然就像是我的亲孙女一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献祭她,但黄金树是我们澹台氏的根基,它是绝对不可以有事的。”
“如果可以, 我真想献祭我自己，也不想牺牲族中的年轻人，可惜我并非黄金辅助, 所含的黄金血脉也不够浓郁，我的血就算全浇灌给黄金树，也无法恢复它的生机。”
整个澹台氏都在为黄金树开花、为即将到来的大庆而欢欣鼓舞，即便很忙碌，也是高兴的忙碌。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繁华之下的危机。
黄金树的这一次开花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有些像竹子，它的开花代表着死亡。
澹台氏做了很多努力，试图延缓，发现最有用的一项措施是生命之力。
当然，这生命之力不是什么都可以的。
黄金树是因为澹台氏最重要的黄金辅助，才与澹台氏结缘，它需要的、能恢复它生机的也只能是黄金之血。
然而对着二长老这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冠冕堂皇的话，澹台暮只是冷笑了一声。
少年时他为自己的出身自豪，成年后——尤其是担任家主之位后，他越来越感受到澹台氏的腐朽老旧，那无处不在的规矩将他捆绑起来，他想要挣脱，却越来越无力，只能放任自己沉沦，直到现在，他开始讨厌，他开始恨。
可他也同样不能放弃黄金树，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不需要钟然，我们有其他办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二长老再度叹了一口气：“钟然很特殊，我知道，即便不以感情的角度，仅仅从利益上，钟然明明是你的孩子，却是白玉盘的模样，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血脉返祖程度极高，甚至极有可能胜过阿晖。”
“她极有可能达到此前十多代都未有的高度，重现先祖的辉煌。”
这一句先祖是谁他们都很清楚，不是以前的任何一代，而是那位神明。
饶是澹台暮望女成凤，对钟然抱了很高的期待，也不敢有这种奢望。
二长老却坦然的说出来：“我知道，你也有想过，她会是比阿晖更适合的家主人选，我、老大还有你，都不是老古板，我们三个联手，能将她推上那个位置，不因她的性别而局限，可是——”
二长老拔高了声音：“你应当知道，黄金树一旦死亡意味着什么？黄金海会崩塌，我们澹台几万年的基业，无数族人！无数族人的家都会毁掉！即便我们有办法将族人都转移出去，没了这个家，他们能去哪儿？海底的好位置都被别的势力占据了，难道我们要跟败家之犬一样到处流浪，到处被人驱赶吗？若有那一天，我宁可跟这黄金海一起沉入海底，绝不苟活！”
“所以阿暮，不是我不想帮你，也不是我不心疼你，你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凑巧了。”
“她绝伦的天资反而让她更适合成为黄金树的养料，这就是她的命……”
不等二长老说出那句你就认命吧，澹台暮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这处房间设置了特殊的阵法，澹台暮的尖啸倒不会传出去，否则那声音中蕴含的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会让整个澹台氏振动起来。
毕竟作为家主，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关注，都会被放大一般的观察讨论。
二长老叹了口气，选择加固了阵法。
他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只是还需要时间。
他不会在这时候逼迫澹台暮。
想当年，在知晓家族的一些内幕后，他就拒绝了联姻，拒绝了任何送上门的女人。
他无法反抗家族，但他可以选择断绝自己的血脉。
左右为澹台氏开枝散叶的人有很多，只要这切肤之痛不伤到自己身上，他就可以冷眼旁观，促成一切。
二长老又喝了一口茶水。
忽然，他眉头皱了皱，外界的阵法被触动，有人进来了。
是……大长老。
大长老骤然听到澹台暮的尖啸，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看一眼二长老他就知道了，他沉声道：“家主，你冷静一点。”
澹台暮停下，将捂住脸的手移开，他的眼睛很红，那红色中仿佛还带着蠕动的血丝，这让二长老的脸也跟着变了：“阿暮，你……”
他懊恼道：“我不该逼你的，你冷静阿暮，如果你不在了，更没有人护着钟然。”
澹台暮重新用手捂住脸，深深吸气，等他再放下时，那眼睛里蠕动的血丝已经消失不见了。
黄金海是心境之海，情绪的转变在这里会尤为明显，这也让猩红非常容易缠上来，可与此同时，澹台氏之人身处这种环境，对猩红的抵抗力也比外人更强。
或许，这还有一点黄金树涤荡神魂的作用。
二长老松了口气，转头唤大长老：“你不是在看守黄金树吗？突然过来，莫非是……”
他脸色大变，这比看到刚才那蠕动的血丝还要惊恐。
难道是黄金树出事了，它都没撑到开花？
澹台暮也不由得看了过去，他心中在升起一股诡异的欣喜的同时，却又觉得有无尽的阴霾加诸于身。
是的，他很在乎钟然，可他同样在乎黄金树，在乎家族。
如果可以……世间安有两全法？
大长老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让这两人误会了，赶紧道：“不是，是有人进了黄金树之梦。”
大长老严肃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容：“她既然能触发黄金树之梦，就是比钟然更合适的献祭人选，阿暮，你可以保住你的崽，不用为难了。”
二长老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可她会不会跟几百年前的明夜一样……”
大长老冷下脸，对于这个海底给予了极高评价，也为他们澹台氏带来无数荣光的女人，他没有半点怜惜，只有厌恶。
他觉得她太不安分，黄金树选中了她，是她的荣幸，她居然敢不去死？
还有对于对方到处游历，即便知道是为了寻找新植物、新种子，他也很不满。
他们澹台氏高居于黄金海中，外界对他们的印象永远是神秘莫测的，就如同圣女脸上永远都不会取下来的面纱一样，绝不会被外界窥见一丝端倪。
可因为澹台明夜行走在外，不少人也染上了这个恶习，比如这一代的圣女。
又比如很多年轻人，天天想着往外跑，还敢顶撞长老和先生们。
换成以往，先抽上一百来鞭，再抄写澹台氏家规……可现在，他们竟然要详细给他们解释，可笑。
还有，圣女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说什么他们黄金台仆从的折损率太高，要改！
白玉盘已经不够她折腾了吗？他倒还看白玉盘某些规矩很不顺眼呢。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圣女年轻时叛逆，跟苍术那个罪人学的，还有章丹，也不是个好的。
她一手促成了互联网的诞生，加快了信息的交流，也让许许多多人鱼变得越发不安分。
他是非常讨厌如今海底的改革的，他最讨厌的势力就是无涯学宫，最讨厌的人就是章丹，澹台明夜和圣女都要排在后面。
这些不安分的女人，就不能乖乖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没一点女人样。
大长老正要冷冷的训斥老二，如今胆子这么小了吗？当年澹台明夜跳脱出去是他们没防备，现在还能拿一个小家伙没办法？
就听到家主的声音响起：“此刻和几百年前不一样，那时黄金树尚有理智，祂清醒了，以祂喜爱纯净灵魂的特质，所以祂不接受，将明夜送了回来，可现在，祂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树，也有求生的本能，祂现在也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
“这回倒是两全其美。”澹台暮不禁露出一个微笑，他不在乎沉白术是不是龙神亲传，也不在乎钟然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恨他，他只要保住钟然的命就好。
大长老认同的颔首：“为防万一，现在就将那个叫沉白术的控制起来吧。”
二长老默了一下，只能站出来提醒他们：“沉白术现在应该在澹台明夜那里，她说要将她留下做个浇水小童。”
大长老冷笑：“她可真喜欢多管闲事。”
澹台明夜是经历过的人，知道黄金台用具有黄金血脉的女子献祭黄金树的内幕。
不过她一贯安分，虽然是白玉盘的人，却更像是游离于黄金台与白玉盘之间，并不插手两脉事物，只专心研究她的植物，就连她的明夜居也像是独立存在一般。
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勉强容她。
可若她又不安分……
澹台暮说：“黄金节庆典将近，以明夜在海底的名望，不适宜和她闹大。”
他更冷静一些。
作为家主，他不像大长老，只用守着黄金树就是，他也看得更全面。
即便对海底的改革并不赞同，可他知道这是无法阻挡的大势。
所以对于圣女的某些动作他有默认，这也让大长老和二长老对他有点不满。
不过他是家主，还压得住。
此时他毋庸置疑的选择与两位合作，不等他们反驳，就直接道：“将血脉检测仪式提前吧。”
“就在庆典之前，请各大势力见证，相信无论是明夜还是圣女都不会拒绝。”
“这……是否不妥？”二长老迟疑。
沉白术是女子，按照澹台氏的规矩一般是进白玉盘，如果她天资够好的话。
不过她能进入龙墓最终选拔，那资质不可能差。
大长老却是恍然：“是了，沉白术才刚进黄金海，她昨晚住的是客舍，不像当年澹台明夜直接跳进了黄金树所在的崖底，可她居然能触发黄金树之梦，她身具的黄金血脉肯定很浓……她跟别的白玉盘的女子不一样，她是我们黄金台的人，这种情况，就算圣女有心插手也不可转圜。”
“没错，明夜只是灵感很高，说起来她的黄金血脉不算太浓郁，她进黄金台和还是白玉盘在模棱两可之间，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恨黄金台的抛弃，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进了白玉盘，但这话二长老就没有说出来了。
因为两脉隔阂太深，他们都习惯了女子白玉血脉更多些，会压过黄金血脉，却是忘了会出现一些例外。
此时他们都无比确定沉白术就是七长老的后代，没有任何意外。
那可是黄金树的鉴定。
黄金树扎根于黄金海，与他们澹台氏的关系亲密无比，他们从未想过，祂会被一个外人触动。
虽然通常情况是黄金台住男子，白玉盘住女子，但也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
黄金台的男子有娶夫人的，这夫人难道就不是女子吗？难道还非得要求她住到白玉盘去？
白玉盘的女子有独身的，有嫁人的也有招赘的。
这所谓的男女之分在外界看来其实指的是做主的人是谁。
而在澹台氏的内部，则有明确的划分，看对方的血脉是更偏向于黄金还是白玉，之后就会去哪个寄宿学校就读，长大后自然而然在对应的一脉做事，掌权。
不过确实黄金血脉以男子居多，白玉血脉以女子居多。
这或许是因为最初创立澹台氏的老祖宗，那位神明喜欢以男性的形象出现，而后面衍生出来的白玉一脉第一代圣女又是个女子。
后面有没有黄金台的女圣子，白玉盘的男圣女，那当然是没有的，可要说他们的资质一定差，那也不尽然，只不过都是默默无闻罢了。
权力的厮杀素来不见血，站在高位的一方会本能维护自己这一方的利益，又怎么会让另一方冒头呢？
这千万年来都一样。
黄金台会向白玉盘渗透，白玉盘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单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
大长老三人认定沉白术绝对是黄金台的人，尽管对对方在黄金节大庆上大放光彩有些不喜——这倒不是嫉妒，而是她太出名的话，会影响到后续的献祭。
她这么嚣张的性格，如果后面一直没有出现，难免引人揣度。
但那都是后续要解决的隐患了，当务之急是迫在眉睫的黄金树。
几人相视一笑，笑容中都带着势在必得。
＊
沉白术并不知道钟然给自己背了那么多黑锅，终有一日反噬来了，她被钟然父亲选中，即将成为钟然的替身，代替她把自己的命献祭给黄金树。
用生机滋养它。
此刻她正被澹台明夜领着参观她的培育室。
不得不说是真的大呀，植被也是真的多，钟然看得双眼发亮，悄悄跟沉白术道：“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实验田。”
沉白术呲了呲牙。
她都不敢想象打造出这么庞大的一座培育室澹台家花了多少钱，她只是想着钟然不花钱则已，一花钱吓死人。
钟然还说养她困难，她看对方才是吞金兽。
“沉白术~”
钟然的声音都带着钩子。
她居然撒娇？沉白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喂你好好说话，这样的培育室外面是别想了，等哪一日咱们找到机会回荒海，荒海地方大随你造作。”
关键是荒海的地盘不要钱，想圈多大就圈多大，便是看上了别人家的群落，打一架抢回来就好。
“嗯。”钟然点头，她向来是相信沉白术的，沉白术说能做到就能做到。
耳朵尖，听到这两人对话的澹台明夜撇了撇嘴，还回荒海？
荒海屏障都关了，那么多人想进去都失败，就她们两个怎么可能？
就留在明夜居，跟她一起培育植物吧。
想出去游历，她也能带上她们。
又过几天，这日澹台明夜刚和沈白术说完一个关键点，就听到仆从来报，圣女请她去一趟商量事。
“什么事？”澹台明夜很不耐烦。
她虽然挂着长老之名，可从不参与白玉盘的琐事，白玉盘只要定期给她打钱就行。
当然，她也不是白要她们的研究资金，她的作品可为白玉盘赚了不少钱，别以为她不关注就不知道。
“有关血脉检测一事有了变化。”
第75章
“血脉检测仪式提前？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沉白术！”澹台明夜恨恨的一咬牙。
她平时并不是一个反射弧特别快的人, 但涉及到与她当年相似的经历，她立刻就被触发了那根敏感的弦。
她直勾勾的看一下圣女：“你一定不能同意。”
这时候她倒是懊恼起来，自己并不曾在白玉盘担任什么事物,想使劲都难。
可转念一想, 真参与了也不是她的性格，或许会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
澹台明月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却是道：“其实在庆典上举办血脉检测一事，让大家都见证并非坏事。”
澹台明夜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在乎钟然了吗？”
圣女神色微变：“你知道什么？”
澹台明夜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打算继续隐瞒，她直接道：“家主夫人带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那个花盆,是你送给她的吧？”
圣女知道最坏的可能发现出现了, 但想到对方对植物的敏感, 又不算太意外, 她倒是冷静下来，神色也恢复如常：“那又如何？”
澹台明夜没有她那样的心性，觉得这一下还不够狠，索性直接重心：“那个一直没有发芽的花盆里面，种的是黄金果吧？”
“你知道的倒是多。”
“我在黄金树之梦见过，我去过很多次，里面我能去的区域我几乎能够复刻出来了,我熟悉每一朵花、每一根草的形状。黄金树这么多年只见它开花,却不见它结果,世人一直都以为它只会开花,不会结果，但其实它会。有一些掌握在黄金台那些人的手里，他们欣喜若狂的尝试一番后发现可以拿来提升家中子弟的黄金血脉,让他变得更契合，以便去契约神土。”
说到这里，澹台明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毫不客气的道：“这是他们蠢！黄金树的果子也是种子，种子当然是要拿来种的。”
结果圣女这时候却为黄金台说话：“他们应当试过，种不出来，连发芽都不行。”
澹台明夜顿时沉默，她也试过种不出来。
不然他们想要培育黄金树，也不至于用扡插移植的方式，可惜黄金树只此一棵，别无第二棵，种出来的也不是黄金树，只能叫金桂树罢了。
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因为我经常被树瘴所迷，我知道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古老传言，黄金果也叫希望果，传说如果能将它种出来，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想，就算这是假的，当初黄金树与你们白玉盘第一代圣女结缘，祂正是在圣女的要求下来到黄金海，扎根于神土之上，不是吗？祂实现了她的愿望，改变了澹台氏内部的格局，从此有了黄金台与白玉盘的区分。”
“澹台氏的女子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有了除相夫教子、与强者联姻的其他用处。”
“以黄金树的强大，祂想庇护谁轻而易举。”
“你把这些告诉家主夫人，你告诉她，如果能种出黄金果，就能实现愿望。她相信了，所以她才时常将那个花盆带在身边。”
“家主夫人的蛋被抢走后，她精神出了问题，家主不知从哪听说养一些花花草草会让她心情变好，就让我去了一趟，我一眼看出了那个花盆的特殊。”
“黄金树结果不多，黄金台内部试验了近万年，无奈的放弃了用黄金果这种子种出第二棵黄金树的想法，所以即便知道你把黄金果送给她也没什么，觉得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用来安慰她的寓意罢了，但我知道——”澹台明夜直视圣女，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我知道，你们白玉盘这些圣女不可能做多余的事，你预言到了对吧？你预言到家主夫人可以把黄金树种出来。”
“钟然被抢走后，家主夫人的精神世界近乎崩塌，只剩下偏执的保护孩子的念头……我猜，钟然也是种出黄金树的关键，对吧？”
“黄金台想要黄金树继续支撑过这一个万年，乃至下一个，他们选择献祭族人，以鲜血和年轻纯净的灵魂，可血腥和女子的哀嚎与庞大的怨念污染了黄金树的神智，祂不得不强行逼着自己陷入沉睡，因为如果黄金树感染了猩红，那后果不堪设想。而你想做，是和他们同样的事，但你没有他们那么无耻，也没有他们那么蠢，你想的是把黄金树种出来。”
“当初你们白玉盘得了第一棵黄金树，有了如今两脉并存的局面，现在你想种第二棵黄金树……你是早就看黄金台那些人不顺眼，想把他们吞并，对吧？”
“你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钟然出事，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明明知道这血脉检测仪式钟然比沉白术更危险？你在谋划什么。”
其实虽然这样问，但澹台明夜对圣女的野心和计划还真不感兴趣。
她想做的始终都只有培育更多植物，将那片黄金树之梦完全的在现实中复刻出来。
当然，换言之也可以说她想要实现黄金树的梦。
可一切的前提是，圣女的谋划不会影响到她的规划，沉白术绝不能出事。
沉白术可是住在客舍就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她的灵感高的可怕。
这孩子就是她完美的继承人。
她还是澹台氏血脉。
至于自己的亲孙谈台晚，直接被她给忽视了。
从这一点看，她确实受无涯学宫的影响比较大，更注重师承而非所谓血脉，或许正因为她常常前往无涯学宫还有翡翠圣湖，他们都没有澹台氏封建。
她更在意前者，她认为前者才能完整继承并发扬她的一切。
圣女一直沉默的听着。
在白玉盘的内部，她不需要带上面纱，可是澹台明夜挫败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那张完美精致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她不知道圣女其实很惊讶。
只能说，一直以来澹台明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形象做得太成功，她竟然不知道，她默默的看到了这么多。
不过圣女可不如澹台明夜自由，澹台明夜想给谁脸色就可以给谁脸色，不开心当场发出来，以她的贡献，没人敢记恨她，敢对她做什么。
但作为圣女，作为白玉盘的最高掌权者，圣女要藏住自己的喜恶，不能让太多人猜测到她的心思。
这一点家主亦然，他们的表情管理是顶级的，如果圣女在当场，就会发现家主那尖啸、那痛苦、那绝望，不过是一番表演。
澹台明夜想拿捏圣女，可能还需要再多投几次胎、回炉重造几次。
“你说了那么多，现在让我来说说。”
圣女声音柔和，她的咬字很特殊，似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让人不知不觉就相信。
“首先，对于你口中的钟然我确实对她有很高的预期，但是家主夫人能否种出黄金树？以我的占卜，也只有极小极小的概率，我并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我对于黄金树死亡后黄金海崩塌的预期，也只是利用白玉盘这第一代圣女留下来的神胎所炼制成的法器，将所有人转移走罢了。”
“我知道，这是最坏、也是最后的退路。”
圣女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没有告诉澹台明夜，在她的占卜中，钟然会死，家主夫人也会死，她们死后才合力种出了新的黄金树，这又何尝不是以献祭的方式？
不得不说，与黄金台几乎殊途同归得都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很讽刺。
她继续道：“钟然已经回到澹台氏，她不可能不进行血脉检测仪式，推迟几天，不过是这一天晚点到来罢了，那还不如早点到来，在庆典上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对她更安全，不是吗？”
“那沉白术呢？”
澹台明夜才不在乎钟然，她只在乎沉白术。
明明之前还特地为了钟然的安全，将她藏在心里面的秘密都吐露出来。
某种程度上，她是在用这些秘密威胁圣女。
就算她政治敏感度极低，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这就是他们澹台氏的人吧，都偏执的很，也冷漠自私的很，只在乎他们心里最看重的东西，至于为达成这一目的，路上的一切牺牲都可以淡然视之。
见到她这样，圣女响起了苍术，这一瞬她都怀疑到底谁是占卜者，苍术不会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吧？
所以她才放心的把沉白术放出来，因为她已经给沉白术造了一个最大的靠山，这靠山就连自己都得敬上三分？
毕竟澹台明夜不仅为她带来了巨量的钱，还扩大了白玉盘的名望。
她本身就是白玉盘最好的招牌。
所以圣女可以容忍澹台明夜放肆，她继续微笑着解释：“如果我的预测没错的话，这一次庆典章丹会来。”
澹台明夜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白术这张脸其实也有点像章丹的弟弟。”其实圣女根本没有比对过。
就算她在明星带来的巫镜照片中看到了沉白术，可她早忘了章丹那个没用的弟弟长什么样，但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忽悠澹台明夜。
“你什么意思？”
澹台明夜有些紧张，也有些失落，难道沉白术不是他们澹台氏的血脉？是无涯学宫的人？
反应过来后，澹台明夜有点懊恼。
明明早就说过要摒弃血脉之别，可骨子里某些东西总是根深蒂固，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提醒她。
澹台明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研究了那么久的植物，总有一种可以混淆她的血脉吧，再做一些手脚，让沉白术和章丹变得更像，我会为她引荐章丹，之后即便是检测出一些黄金血脉的踪迹，想来章丹也不可能对自己弟弟的血脉无动于衷。”
所有人鱼的源头都在荒海，他们的血脉经过数万年的繁衍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有些是不会变的，因此内里存在一些相似，即便章家和澹台氏并不相干。
圣女想起苍术确实和章丹的弟弟谈过一段，那玩意长得好看，苍术就是个看脸的庸俗的人。
虽然章丹的弟弟是个废物，但他死了，在章丹这个姐姐心中便只有年少时的那些好了。
“你常去无涯学宫和章丹他们交流，也可以顺理成章过去，无非是在那边再建一个明夜居罢了，他们会很乐意的。”
无涯学宫有钱的很。
全海底再没有比它更有钱的势力了。
澹台明夜震惊的看她。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圣女、章丹还有那个跑去荒海已经不知死活的苍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据说同生共死过。
之后圣女在白玉盘，章丹在无涯学宫，两人互为犄角，互相帮扶，各自坐稳了彼此势力的位子。
这不仅仅是年少时的友谊了，还涉及到庞大的利益。
这样深厚的关系，你直接坑人家？
澹台明夜难得目中露出几分佩服，不愧是圣女。
果然，她当初没去竞争圣女之位是对的，她哪里干得过这一位？
她没她心狠。
圣女觉得澹台明夜的脸色怪怪的，正要再解释几句，尽可能说服对方，但澹台明夜直接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投赞成的一票的。”
这倒是让圣女接下来的话卡到了喉咙里。
她有点噎住，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情绪，也是端茶送客。
澹台明夜本来也没有再留下去的意思，她在别人的地盘浑身不自在，索性站起身：“我回去了，你说的植物我手中还真有，我会好好研究的。”
＊
沉白术并不知道澹台氏内部汹涌的暗流竟然会围绕着自己展开，她一边给澹台明夜打工，一边思索开源之法。
骨器的加工制造是一条不错的路，既能用上那堆废物，也能磨砺自己对火焰的掌控。
她的身体被金色火焰淬炼过一遍后，金色火焰吸收酒液中的能量还壮大了一圈。
沉白术就觉得它有点不听使唤。
在努力磨合中。
只是在给澹台明夜打工一段时间后，她悟了。
虽然炼器也是一条路，但炼丹也不错呀。
关键的是她荒海的特产，那些骨头，角啊，皮毛啊存放在空间中轻易不会坏掉，可在明夜居这里，时不时会剪掉多余的枝叶，会拔掉幼小的苗。
澹台明夜要求很高，这些都一律当废物处理，但沉白术不嫌弃。
沉白术觉得可以将它们收集起来，炼制低配版的药剂。
而且还未必是低配版。
她发现了外界的药草药性虽然没有荒海的浓，更像人工培养，而非野生的，但明夜居这里却不同。
明夜居用的质量很高的肥料，其中还涉及到一些独特的秘方，当澹台明夜毫无遮挡的向自己展示时，沉白术直接就被吓到了。
娘的！这是可以透露的吗？
她就是一个浇水的小工而已。
知道太多秘密的话，不会被灭口吧。
沉白术连连摆手拒绝，甚至想要跑路，被澹台明夜一把抓住。
她就差抱着对方大腿哭求了。
我真不想知道那么多。
什么澹台氏传承百年的秘方，我就只想要普通的肥料方子就好了。
结果澹台明夜直接问她：“这些日子我看你很是顺眼，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沉白术：“……”
沉白术的第一反应是——她脱口而出：“明夜长老，你有什么曾用名吗？”
澹台明夜皱起眉头，这什么问题？
难道不应该是同意或者不同意吗？当然就算对方不同意，她也会努力磨，磨得沉白术同意。
心性耿直的明夜长老倒不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心理：我这样一个海底的大人物要收你为徒，你还不赶紧跪倒敬茶？
在她眼中，沉白术是非常优秀的，她就是龙神弟子！是的，龙神的眼光和她一样好。
这样的徒弟可是很抢手的，不趁早下手，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幸运的是，这是沉白术出荒海的第一站，简直天助她也。
“没有其他的名字，我父母对我期待很高，直接就给我起了带明字的。”
虽然心中无语，但澹台明夜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沉白术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所以，当你的师父还得现场再取一个名，那行，你给我取一个吧。”
对这些小事，澹台明夜向来是不计较的，也没有半分师父被徒弟取名的大逆不道感。
沉白术：“……不是。”
不是啊她只是在努力回想她奶给出的三个澹台氏的名单中没有叫澹台明夜的啊。
你说你叫澹台明月，我都毫不犹豫答应了。
因为是奶验证过可信的。
“那你在犹豫什么？”澹台明夜直接道，“你不是缺钱，正想办法赚钱吗？你当了我的徒弟，就可以继承这座明夜居，里面的材料你想取多少就取多少，都可以拿去炼制你那个什么丹药。”
虽然吧，她觉得那什么丹药有点不务正业。
但徒弟喜欢又能怎么办？只要对方能按时完成她给她布置的功课就好。
徒弟有点小爱好，不用介意。
她可不是黄金台那些老古板。
“真的吗？”沉白术惊讶的瞪大眼，这段时间的工作不是白打的，她比来之前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这座明夜居的价值。
都不知道多少个小目标了。
毕竟研究就是在烧钱，关键是明夜居还真能给予百倍千倍的回报。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你不是还有个叫澹台晚的孙子吗？你不给他们留？”
“关他们什么事，我把他们养大，给了他们产业，他们想要过好日子就该自己努力拼搏，我的东西只给我的继承者，谁让他们一个个没有天赋呢。”
如果有点耐心和努力的话，她或许还愿意指点两句，但偏偏她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一行。
那么她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给他们？
看出澹台明夜脸上的坚定不是作假，沉白术灿烂一笑：“好，我答应。”
虽然这个师父来得有点莫名，可直觉告诉她，对方对她没有恶意，即便她说话是真不怎么好听。
但沉白术一向觉得，看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就看她做了什么。
她还是非常大度的，能宽容一些傲娇。
成大事者嘛，心性一定要佳。
第76章
拜了师父后沉白术更加忙碌了, 澹台明夜似乎觉得之前多年浪费了她的天资，恨不得一夕之间就把所有的内容都给灌输到她的脑海中。
当然了，沉白术还真提过这种方法。
而海底是存在这种特殊技巧的, 就比如用巫简, 虽然巫简不会有那种血脉传承般的醍醐灌顶的作用，但用巫简的话记起来会快很多。
结果被澹台明夜给大声否决了：“不许用这种偷懒取巧的方法。”
“在巫简上所看到的哪里有亲眼所见、且一一去接触去嗅闻到它的味道来得真切？也记忆深刻,我的很多灵感都是通过亲自照顾植物来的，光看巫简有什么用？”
沉白术一想觉得也是。
和这些植物接触的多了, 她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见过的植物都更清晰了。
有些可能是惊鸿一瞥，有些却是日日都走过那条路，对路边的行道树都习惯,于是反而不会刻意去记它长什么样,足见这些记忆都鲜明的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如果说澹台明夜要求她将它们培育出来,沉白术觉得自己是可以尝试一波的。
因为这座明夜居真的有非常非常多的植物样本。
再搭配澹台明夜教给她的加快植物生长、促进植物嫁接融合不同特质的小技巧, 搞个一模一样的不太可能，但如葡萄树那样的相似品却是可以的。
沉白术也不追求完全相似。
毕竟海底与陆地不一样。
她忙碌，鱼彤他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
本来沉白术从澹台明光那里打听到，黄金海除了澹台氏族人自己住，也有养殖许多海兽。
不是那种纯养殖，有点类似荒海，放进去鱼苗后基本不管, 让它野蛮生长。
以澹台氏的存在年限, 就连澹台氏自己的人都不清楚在黄金海底的最深处藏了多少条大鱼。
所以澹台内部有一个叫做猎鱼的日常任务。
是放出来给年轻弟子们磨练身手的, 而且澹台还保留了一些在外界看来很古老的习性, 类似荒海的狩猎。
在澹台明光的牵线下，鱼彤他们接了任务，快乐的做回老本行了。
沉白术跟过一两回,发现领队很靠谱，便也随他们。
当然了，除了用巫镜加上联系方式，沉白术还有从龙宫带出来的特殊的族人契约，类似心灵感应，必要时可以传达紧急求救信号。
只能说一两句话，会很耗费心神。
沉白术都让他们都学了，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巫镜的存在要依托遍布整个除荒海外的海底的基站，但这玩意是很容易被屏蔽掉的，相比之下心之契约，就难了。
人鱼的声波是很神秘的东西，它能够穿透很多阻隔，传到很远很远。
而沉白术特地挑的这种心之契约，将能花发挥黄金海的特质，在此地如鱼得水。
这是一个保障，不知道会不会用上。
沉白术看起来嚣张莽撞，可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她既然把他们从荒海带出来，那就要安全的把他们带回去，一个不漏。
除了业余活动，鱼彤等人偶尔还会被抓壮丁，去布置整个黄金海，当然，不涉及核心机密，沉白术觉得更像是装饰打扮，想着马上要接待海底的其他大势力，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她觉得好玩，也去了一两回。
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
某日，她刚从培育室出来，就听人说澹台明薇过来了，带了一个她的朋友来见她。
沉白术有些意外，走过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钟山九，你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山九其实是个很矜持的人，内敛惯了，但此时距离两人分开也有半年了，她忍不住上前和沈白术拥抱了一下。
“两天前，和我们翡翠圣湖的大部队一起过来的，安置用了一天，我又去见了其他人，没想到左等右等等不到你从培育室出来，那地方明夜长老可不许外人进去，刚好今天明薇有空，陪我过来一趟，恰好等到你出来了。”
沉白术算了算时间，恍然大悟：“你们也确实该来了，再不来我都得怀疑庆典是不是要推迟到明年。”
钟山九嗔了她一眼：“海底很大的，往届黄金节庆典都是要提前一年开始预备，通知到全海底，这次才半年多，时间已经很紧了，我们翡翠圣湖刚收到消息就迅速开始选人，我因为才刚回去差点就没能赶上。”
她对着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沉白术立刻明白过来。
要说龙墓选拔最危险的无疑是那个附加题以及最后进入传承地。
而传承各不一样，也不一定都是战斗的，或者就算战斗也有喘息，唯独附加题可算是逼出了所有人的潜力，即便那是假的，可对于神魂、对于潜力的压榨都不是假的。
怕是钟山九回去一说，她那些长辈要紧张的对她检查好多遍，还得怀疑其他人会不会对外透露她的底牌。
这次庆典虽然重要，可她闭关一番消化龙墓中所得，抹除后遗症也同样重要。
钟山九能来，无疑是非常积极的争取了。
“那你此次来可真是来对了，咱们正值生长期，错过了此次庆典，就要等百年后，可百年后，黄金花对咱们而言就是拿来泡茶。”相当鸡肋了。
当然，这话可不敢说。
钟山九眨眨眼：“我就是这么说服我师父的。”
钟山九的师父正是翡翠圣湖的圣主，她这一声大师姐可不是白叫的。
翡翠圣湖的机制与别的势力不太一样。
他们的大师姐和大师兄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位，属于年轻一辈中的领头人，也就是下一代圣主。
“钟小姐，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
忽然澹台明光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今天无涯学宫也到了，我思索着沉白术也该出来了，干脆过来告诉你们。”
沉白术眼睛一亮：“观秦来了？”
“是，明星小姐和钟然正在招待她。”虽然严格来说，钟然的皮肤比澹台明星还要正宗一点，主要是她的眼睛偏紫，但澹台明星却是纯黑色，可澹台明光大概是受沉白术影响，总觉得钟然更接地气、更亲近一点，也敢直呼其名，她看向沉白术和钟山九，“你和钟小姐要不也一起去？”
钟山九轻咳了两声，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我姓钟山，不姓钟。”
澹台明光啊了一声，顿时尴尬道：“我以为你和钟然是一个姓，不好意思，钟山小姐。”
“没事，很多人都会误会。”钟山九表情淡然，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沉白术一眼。
沉白术一脸悻悻然，她也这么误会了。
钟山这个姓氏可比钟罕见多了，这暴露了她没文化、是个文盲鱼的事实。
不过钟山，好像有点耳熟，沉白术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跟着他们出门。
“哦，我想起来了，我前不久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提到过人类的神话传说，钟山之神烛九阴。”沉白术直勾勾地看向钟山九，快速的在巫镜上发出这条消息，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钟山家族的秘密，还是只和她私聊好了，想了想，又在后头补了一句，“你的钟山是这个钟山吗？”
沉白术的暗示太明显了，钟山九无奈的笑了笑，扫了周围一圈，从手中的戒指中取出巫镜。
她的巫镜上贴了防窥的屏幕。
如果这回是和荒海鱼们混在一起，澹台明光肯定要调侃两句，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面对面都不好说，还得私底下发巫镜？
但另一方是钟山九，是翡翠圣湖的大师姐，她识趣闭嘴。
有些好奇心不能有。
沉白术目光灼灼，她对于神话传说其实记得不多，但谁让她前不久刚做了个神话传说的梦呢，几乎将山海经上的妖兽神兽都给过了一遍。
不仅有他们的描述，还有非常逼真的人体3D建模影像，这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梦不仅仅属于自己，还有一个人她在偷偷的借用这个梦给她展示。
当然，和那个黄金树的梦有点区别。
沉白术没在梦中见到任何人与实物，也没有外人闯进来，更像是澹台明光他们曾经提到过的为树瘴所迷做梦。
所以她记得烛九阴睁眼为昼，闭眼为夜，而钟山九一面治疗，一面用毒，说起来还真有点相似。
对于钟山九，沉白术不需要憋着，直接问出来了。
钟山九已经看完私信，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没想到沉白术光凭着一个姓氏，竟然就猜出了大半，她单手拿着巫镜，另一只手开始打字：
“我们翡翠圣湖的祖师爷的确有一个名号是烛九阴，在我们翡翠圣湖留下的记录中，这是祂某一日自己取的，祂觉得这个很酷，对内也把这个名号传承了下来，但和澹台不一样，我们不以家族论，只有继承了祖师爷比较多血脉的才会被赐予钟山之名，这代表的是祖师爷对我们的庇护。还有一种说法是，取了这个名字，运气都会变得更好。”
这一点倒是跟荒海鱼念叨着龙神庇护挺像。
“没什么依据，不过大家都喜欢这样。我血脉返祖程度比较高，所以父母给我取名钟山九以作纪念，这也是他们对我的期待，你是怎么知道钟山之神的？”
沉白术解释了一下自己所做的梦。
对于澹□□特的树瘴，钟山九有一些了解。
事实上如今海底的许多用词，一些习惯和常识都多多多少少与人类的梦境有关。
得知不仅澹台氏的人会做梦，就连他们翡翠圣湖的人也会梦到人类的事，沉白术越发感慨，人类与人鱼渊源颇深。
“我猜当初我们祖师爷没准也是知道了这段故事，敬仰钟山之神烛九阴，才会留下钟山之名吧。”
沉白术很认可，姓氏都是有来历的。
在原始群落中哪有什么姓氏？
人们随便以看到的东西命名，等组成群落就开始以一些意义特殊的存在为整个群落命名，这也是图腾文化的一部分来源，渐渐又有了取部落名字的一个词为自己的姓氏，这就是她在龙宫的图书馆中所见到的人鱼群落与姓氏文化的来源与延伸发展。
不知道在翡翠圣湖的典籍中，会不会留下那位祖师爷的画像巫简。
沉白术挺有兴趣去看一看的。
还有在他们所做的梦中所刻画出的烛九阴的形象，和她在澹台氏的会不会一致？
如果一致，那沉白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些人类传说中的神明神兽真的曾出现过？
当然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几位在同一时代的先祖们交流过。
沉白术心潮澎湃，也不用发消息，直接说：“有机会去你们翡翠圣湖参观参观。”
钟山九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你不欢迎呀？”沉白术故意板起脸，玩笑道。
钟山九解释：“因为你一番亲传弟子的言论，外界追着我们涉外的长老询问，我们的弟子区分是否如此的等级森严，即便是在圣湖内部，也同样有这样的混乱，没师承的弟子追着长老拜师，想进入内门，想当所谓亲传，有师承的责任为师父不够重视自己，自己不过区区一内门弟子，还得想办法努力成为师父喜爱的亲传才行，这让很多长老深受困扰，对你有些幽怨的情绪。”
澹台明光：“……”
她当初和沈白术分享新闻时，还故意调侃过翡翠圣湖，娘的，不会传出去了吧？
沉白术哈哈尬笑两声：“那个，我是真没想到啊。”
钟山就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其他人未必，他们可能会找你切磋一番。”
沉白术才不怕战斗，可想到钟山九掌握的毒有点头疼。
就算翡翠圣湖的弟子都是治疗，但那些长老活得久了，肯定会一些层出不穷的乱七八糟的让人防不胜防的毒吧，忽然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一把抓住钟山九的手：“你们翡翠圣湖的长老不会这么无耻，挑战我一个小辈吧？你可一定要帮我……”
骤然接触到钟山九的手，沉白术眉心的火焰倏地跳了一下，沉白术心中一动，莫非除了澹台氏的酒，这翡翠圣湖的毒也能作为火种的燃料？
钟山九吓了一跳，紧张的看向沉白术。
她不久前才吸收补充了一波毒素，这是增强她身体的抗毒性，也是喂养她的尾巴。
因为是在外面，为了方便，正是通过手这个媒介。
不过见沉白术没有异样，钟山九便不再多想，她补充完毒素都会清理一波，应该是已经清洗干净了，想到沉白术口中的长老，她嘴角抽了抽，说：“你放心，长老们怎么可能下场，至于我的那些师兄师姐，我会替你转圜的。”
结果沉白术目中光芒大放：“不，我突然改主意了，你帮我约战，我喜欢你们的毒，让你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不要客气，都砸给我吧。”
“等我觉得差不多了，你再帮我约长老们。”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的师长也是我的师长，这调教弟子调教小辈，他们为人师表哪会拒绝？”
钟山九：“……”
居然不害怕还这么有斗志？转念一想沉白术好斗的性格，钟山九了然了：“行吧，你喜欢就好，我会给你转达的。”
“但长老们会不会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才刚说完，就已经到了客舍这边。
钟山九见到一个白发白尾的人鱼游过，不由多看了几眼，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其实别看他们才来两天，但见过的金发金尾人鱼与白发白尾人鱼还真不少。
钟山九有种怪怪的感觉，终于忍不住问澹台明光：“我以前见过你，你好像不长这样？”
澹台明光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头发和鱼尾也这么金灿灿了吧？”
钟山九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澹台氏的传统，向往所谓纯粹、纯血。
在他们翡翠圣湖，大家都想更靠近祖师爷的血脉，是因为祖师爷擅长的正是治疗跟用毒，越靠近祂，就能学习越多祂留下来的传承。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翡翠圣湖弟子用毒往往都是先自己体会过一遍，要能扛住毒，否则还没把敌人毒倒，自己先被毒倒了，那就太搞笑了。
而他们经过多番研究，证明与祖师爷血脉越近，对毒的抗性就越强，坚持的越久，鱼尾上能储存的毒素就越多。
可澹台，却非如此。
澹台氏血脉越纯粹，确实越便于学习黄金辅助和白玉盘的占卜，但这两者的粘性没有毒素的高，真下苦功夫的话，或许进度会慢点，可远远不像翡翠圣湖难度那么大。
翡翠圣湖的许多弟子被毒倒后，认清自己，放弃了毒，专修治疗这一门也很不错呀。
无非是结交更多朋友，赚到更多钱、给自己雇佣护卫罢了。
结果澹台氏这么看重纯血，只能说明他们内部确实非常封建古板。
不过这种腐朽的气息在年轻人身上会少很多，甚至有的年轻人还很叛逆，但觉得唯血统论就是狗屎。
有的人血脉混杂，不照样战斗力很强？占卜也能通过别的方式弥补。
而澹台明光恰好是跟荒海鱼一样注重战斗力、不屑血脉论的人。
她对于自己的剑形神胎，那是非常自豪的。
结果她居然会把自己的头发和鱼尾都染成金灿灿的颜色，钟山九觉得很古怪。
而且这一两天见到的金发金尾，白发白尾也太多了点吧？
“这个就要感谢我们树丫了，让我们实现了纯血自由！”澹台明光面带促狭，把沉白术推了出来。
钟山九不由得看了过来：“难道是你曾经给钟然用的化妆术？”
“比那次改进了很多。”沉白术倒没隐瞒，反正她在澹台氏多待几天，就会打听到，“是我研究出的化形丹。”
“不不不，是黄金丹和白玉丹。”澹台明光严肃纠正，“化形丹什么的，也太难听了。”
没错，这就是沉白术近半年来研究丹药的成果了。
第77章
要说化形丹,那真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得从某个纨绔子弟开始讲。
沉白术打定主意，要通过炼丹来赚钱,也有想过这第一款推出的产品该选哪个。
在她看来, 丹药、药剂那都是一回事。
而她最熟悉的无疑是在荒海接触到药剂概念后给族人配置的各种针对外伤的药，而现在有了火种后, 就换了一个更精准、效率更高、效果更好的方式。
但很显然，这种荒海畅销的疗伤丹, 在澹台肯定会水土不服。
首先是澹台子弟受伤没那么多，他们虽然有猎鱼之类的狩猎活动，却不像荒海一样常见甚至将伤痕当做功勋。
其次澹台有自己常用的药。
沉白术调查了一波市场, 主要是跟鱼彤他们出去, 逛街买了不少同类竞品的药剂回来, 一尝试, 她无奈的打消了这个主意。
人家这药剂药效极好，又不算太贵，还是老牌子货，民众认可度高，她想从他们那里抢下一块肉，基本不可能。
沉白术做生意不算精通，却也清楚对于自己这种外来商家而言,必须拿出独特的抓住目标群中痛点的一款产品。
她抓耳挠腮,没什么灵感,正巧这会儿澹台明光找她出去玩,沉白术就跟着去放风了。
结果路上撞见一个年轻人挑衅。
“你就是那个据说七爷爷子嗣的沉白术？”
沉白术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肩膀，心中有点稀奇，要知道自从她淬体后, 身板梆硬，跟谁对上都是她赢，这还是第一个撞到人，居然让她感觉到疼的？
她抬头看向对方，嚯！一身金灿灿的年轻人鱼。
沉白术被这金光给闪了一下，莫名有种回到龙宫的感觉。
仔细一打量，确实是一条金发金尾的人鱼。
她见过澹台晖，那颜色比这还纯正的多，却没有他那么闪，反而很柔和，让人心生亲近。
可这人鱼，呵呵，这一声金灿灿除了自身头发尾巴的颜色，分明还带了不少配饰。
看到对方穿的那一身跟黄金甲似的，上面还有未曾暗淡明显使用过的流光，沉白术明白为什么他能撞疼自己了。
这哪来的傻x！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
你如果正面拿自己的体质跟我硬刚，我还能敬佩你一句真人鱼，不玩虚的，你全身带满防御性的法宝，往我肉身上撞，难道我还得感激你手下留情？
玛的！
“是啊我沉白术，你哪位？”
沉白术的宽容大度都是对着自己亲朋好友的，对敌人，那是记仇小气得很，恨不得百倍千倍奉还。
对方没听出她的阴阳，很骄傲的宣布自己的来历。
澹台景，黄金台大长老最喜欢的孙子。
沉白术没听过这个名字，这一句最喜欢还是他自己炫耀的，说自己血脉多么多么纯净，他爷爷多么多么重视他，全家都把他捧在掌心。
然后抬高下巴，轻蔑的看着沉白术：“我爷爷很重视七爷爷，我们两家关系也好，我过来是想看看七爷爷的孩子长什么样？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副丑陋的面貌，还是杂血……”
他摇了摇头，啧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七爷爷是怎么想的？族中那么多优秀的女人鱼，我爷爷也有给他介绍联姻对象，可他居然看上了一个荒海的来历不明的女人，生下你这不纯的血脉，你看看你那头发和鱼尾，一股土包子的感觉，没有继承半点七爷爷的优秀，一看就是血脉极其低劣之人。”
因为过于荒谬，沉白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一拳头砸下去，她一边感叹自己真的是修养变好了，腹中能撑船，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这海蓝的色彩跟大海多配啊。
这才是人鱼最原始的颜色好不？
真要论纯血，她才是，他们荒海才是一切的源头，这一点沉白术在拜了澹台明夜为师后，已经从澹台氏的藏书中得到了验证。
这可不再是他们龙宫一家之言！
你们澹台都承认的。
“就算你认祖归宗，也别想进入内海，听说明夜长老很喜欢你，哼，不过是用一些不入流的花哨伎俩骗了明夜长老，等我找到拆穿你，你绝对会被赶出去……”
“呵呵，这身黄金皮肤很珍贵吗？”
“当然尊贵……”
对方还欲在滔滔不绝的诉说，沉白术来了一记绝杀：“可惜明夜长了就是喜欢我，收了我为徒，她还说要在黄金节的庆典上对着全海底的人宣布此事，举办一个盛大的收徒大典。”
“你、你胡说八道，你就是一个杂血，明夜长老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不过就是哄着你干活罢了。”
澹台景气得满脸胀红，双手死死的握住拳头，有些破防。
沉白术大概率看出来了。
虽然澹台景有个当大长老的爷爷，但他大概更崇拜在海底名声远扬的澹台明夜，想要拜她为师。
可惜呀，一直没能得逞，叫自己拔了头筹，可不就看自己不顺眼，特地过来撞人了。
真是个小人。
沉白术呵呵冷笑，故意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他：“可是我已经是明夜长老的徒弟了，长老不仅在白玉盘登了记，还给了我身份牌，让我能够自由出入白玉盘的藏书阁，除了保密级别极高的九楼望月台，剩下八层都随便我去呢，你呢？大长老最最最喜欢的孙子，明夜长老知道你是谁吗？”
“不，不可能……”
澹台景彻底破防了，他红着眼睛瞪沉白术，沉白术见他蠢蠢欲动想打架，撸了撸袖子。
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
对方身上的黄金甲有点麻烦，嗯，用火种烧一烧，看能不能扒下来。
也不知是从沉白术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他瞪着瞪着头也不回的跑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拆穿你的谎言。”
沉白术：“……”
这就跑了，战斗力也太弱了吧，我还没上手呢。
嗯，确实人在屋檐下，低调了许多，换以往在荒海，有人敢这样挑衅她，早就打上了。
绝对不是那个黄金甲一看就梆硬不太好惹的样子。
澹台明光只在看到澹台景的一瞬间担忧过，怕沉白术真的动手，澹台景是个废物，但他爷爷大长老是真不好惹，疼这个孙子疼跟什么似的。
明明也不止这一个后辈，也不乏出息的，但就因为他血脉纯净，最喜欢他，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他的其他后辈不满，先是镇压，为此闹翻也在所不惜。
这种宠溺的劲头，澹台明光当然也羡慕过。
虽然是因为血脉，但这种罔顾所有人的偏爱，真的很难得啊。
明明大长老在别的世上很清明，却在子嗣上犯了糊涂。
她不禁跟沉白术吐槽起来。
沉白术有点无语：“你还羡慕，喜爱一个人却不教他懂事明理，一味宠溺，这跟养猪似的，有什么可羡慕的，你想跟他一样废掉吗？”
此时到沉白术从未想过自己竟一语成戮。
澹台明光：“……”
她打了个哆嗦。
沉白术不提，她还真没意识到，现在想想澹台景荒唐的事迹，还有对方弱小得可怜的实力。
可以说能在外面横行霸道，至今没被人打死，一是靠他爷爷，二就是靠那一身他爷爷给的防御法宝。
他靠着血统得到了一切，也对血统二字变得无比偏执，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今日嘲讽这个，明天贬低那个，说起来他对沈白术还算客气了，大概也是因为七长老至今未有子嗣，沉白术是传言中可能唯一的一个，他也知道某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只骂沉白术杂血，却不敢骂她杂种。
谁说起他不摇头？
澹台景的人生说来是很不错，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可若要她去交换，她会愿意吗？
不，她才不要变成澹台景那样的废物。
澹台明光道：“你说他是猪，还真说对了，他的杀伤力只能对标家猪，不能对标野猪，我可是知道野猪很厉害的。”
沉白术挑了挑眉，有点惊讶，问了才知道澹台景还真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就是废，就是上窜下跳，到处膈应人，或者穿一身特别闪耀的黄金甲去各处炫耀，看别人嫉妒的嘴脸。
沉白术隐隐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对这种被家长宠坏的熊孩子有刻板印象。
或许他就是那种纯粹废物的纨绔子弟呢。
他爷爷可是大长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干出违背底线的事，保准就被利用起来，拉全家人下马了，所以他家里人多多少少还是管一点的？
沉白术没在多想，经澹台景这一番闹腾，她有了灵感，知道这第一款产品要做什么丹了。
化形丹。
沉白术是真没感觉到澹台内部竟然如此唯血统论。
大概是因为她最初接触的是澹台明星、澹台明光，后来又在明夜居闭门不出，可仔细想想，不是没有端倪的。
比如澹台明薇就一直挺为自己的血脉自卑。
这种事就连开放一些的白玉盘都无法避免，更别说更封建的黄金台了。
沉白术没打算改变这种怪象，她也改变不了，人家传承了几万年的大家族，她算哪根葱啊？她就是要利用这根深蒂固的心理赚点零花钱罢了。
因为血统论的重灾区是在黄金台，沉白术先搞出了黄金丹，顾名思义，可以让人拥有一身纯金皮肤。
宣传丹药也很简单，沉白术自己一颗黄金丹，鱼彤他们一人一颗。
他们就跑出去转了一圈，立刻就有人好奇的跟上来，这般那般一番询问，我买！
因为沈白术一开始不想造成太大动静，怕澹台氏觉得自己这种做法侮辱了他们的血统，直接给禁了。
她没有刻意的跑去那些人很多的地方，正巧澹台在准备黄金节庆典，人多的都在一些固定区域，她选择恰当，虽然卖疯了，但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没有声张。
沉白术闷声发大财，赚得盆满钵满，可开心了。
可惜没能开心多久，因为有人试图用这身外表去欺骗鉴定血脉的长老，说自己突然血脉返祖了，申请进入黄金台，结果……
沉白术这化形丹只能改变外形，改变不了内里血脉的本质，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那长老大为惊讶，也大为愤怒，冷声逼问对方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长老脸色太难看，说的太严重，那弟子被吓到，一秒犹豫都没有，直接把沉白术给卖了。
沉白术被传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可无辜了。
我就是卖点小药丸子，那药丸子又没毒又没害，至于吗？
化形丹就是跟化妆术一样，不过比化妆术能更轻松的改变自己的外表罢了。
又不会骗过鉴定仪器。
可怜她人小力微，没法反抗，居然要被抓起来。
不过她走之前特地交代人跟明夜长老说了一声，不然……这一次被抓，沉白术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她猜测过黄金台的反应。
可他们太快了，对这事也看得太严重，她不相信每个人都跟澹台景那个废物蛋子一样，真觉得血统就代表一切，但他们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控制起来。
这引起了沉白术的警觉。
娘的，我那一番操作还没打消你们对我是龙神亲传的怀疑呀，一个个老狐狸真狡猾。
之后沉白术果断的找了澹台明光这个代理，让她给自己代销丹药。
她就窝在明夜居里，不出去了。
果然，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白术身上，对于应该是重点的化形丹反而没那么关注，直到化形丹在黄金台泛滥起来，长老们被一个个金发金尾、白发白尾闪得眼睛都要瞎了，才终于气疯，向上申请要严禁化形丹。
是的，此时因为澹台明光的积极申请，迫不及待表示自己要体会一下不同皮肤，沉白术顺手给她炼了一批白玉丹。
哦豁，黄金皮肤、白玉皮肤直接流行起来。
尽管澹台明光在销售丹药的时候强调过许多遍，无法改变血脉的本质，但还是有人存有侥幸心理，换了新皮肤后跑去鉴定，那位鉴定的长老也是被坑的够呛，工作量一下子增加百倍千倍，偏偏还不得不更加地打起精神，毕竟以往从头发尾巴是很好区分的，现在完全不能以此为鉴定的第一环了。
某些严肃古板的长老也快被气疯了。
他们自诩身上的颜色是尊贵的象征，结果一颗黄金丹、白玉丹下去，大家都一样了，这还有什么独特、什么珍贵可言？
是的，不仅是黄金台，白玉盘也有这种自认血脉比别人高贵之人。
到这时，终于有人决定去查一查源头。
沉白术是发了什么疯，要搞这丹药？
要知道，从他们调查到的沉白术的资料来看，对方此前可半点没有搞丹药的癖好，荒海的代名词一直是能打，可没说他们是技术流。
技术流是无涯学宫。
然后开创了这一切的澹台景，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得知沉白术是因为被澹台景以丑陋面貌侮辱过，以荒海皮肤土包子嘲讽过，才愤然发出质问：这一身黄金色就这么高贵吗？那好，我偏要让它变得人人都能穿的。
……呃，原谅谣言经过几次传播后多多少少会变味。
有人私底下询问沉白术，是否灵感真的来源于此？
沉白术表示，她非常感激澹台景，他们荒海土包子没有半点存款积蓄，若不是澹台包吃包住，早沦落街头，连饭都吃不起了，她正琢磨着开源，对方就让她赚了这么多。
说一句衣食父母也不为过，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嘲讽，正是他的嘲讽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动力，才有了她的今天……
一番真诚的话说的跟获奖感言似的，谁也不能妄言她在阴阳。
然后澹台景自闭了。
是是是，你爷爷是大长老，我们不能打你，但我们同样也是长老，归训你，给你上一节思想道德课，告诉你要友爱同族总可以的吧。
然后澹台景受不了，自陈罪过，去禁地闭关，给黄金树扫地了。
自此之后，沉白术外出遇到的每个人都对她友善无比，见到就点头微笑打招呼，比她小的，尊敬友爱，比她大的长老，笑容慈祥，关心她的衣食住行、有没有谁欺负她。
挑衅嘲讽？不存在的。
甚至要担心她为了缺钱会不会再搞一个大的，客舍的旭长老还特地交待食堂给她补贴，免得他们荒海鱼胃口大吃不饱。
可惜啊，哪怕沉白术不卖丹药了，该买的人都已经买到了。
于是这段时间陆续到达黄金海做客的势力就发现，一低头一抬头间，不是黄金就是白玉，好生富贵。
他们迟疑的问，你们澹台最近进步这么大？
被问到的长老有苦难言。
第78章
“虽然长老们都觉得这不是好事, 但对我而言却真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还是沉白术在简单描述，后来就变成澹台明光说书了，她说的波澜起伏, 打脸要素俱全, 钟山九听得很上头，沉白术听得面无表情。
怎么说呢？当事人有点羞耻。
过了, 真的太过了。
钟山九很捧场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年龄还小，以前应该没参加过我们澹台氏举办的黄金节大庆, 但你应该听过一些，在庆典开始前，会有一个热场子的活动, 今年负责这个活动的是黄金台的四长老, 他之前听从一个长老的建议, 居然真的打算让我们排练一出水龙舞作为开幕仪式, 而我毋庸置疑，被选中了。”
钟山九：“……”
她疑惑的歪歪头：“你之前御使水龙不是挺开心的吗？我记得你也不是腼腆的人，不会畏惧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吧？”
澹台明光冷哼一声：“水龙我当然是很喜欢的，但我喜欢的是控制水龙战斗，可按照四长老的想法，是花里胡哨的打假赛，我才不给人当猴看呢。”
行吧, 这个理由可以。
澹台明光继续说：“这个化形丹一出,四长老立刻觉得黄金皮肤才更能代表我们澹台氏,更能宣传家族的形象,所以之前那个水龙舞就搞不成了，他抓着原本就打算表演节目的一队人让他们继续排练，同时还向我订购了一批化形丹,嘻嘻，我可算脱身了。”
“就是嘛，表演这种事就应该找专业的人。”
澹台明光骄傲的挺胸，显然她认为自己的专业是战斗。
她跟沉白术说了个数目，又说了时间：“怎么样？树丫能在规定时间内炼制出来吗？”
沉白术犹豫：“可以是可以，但不是说要禁化形丹吗？你们四长老这是知法犯法？”
“才没有禁，只是商讨，之前不过是一些长老看不顺眼这种怪相，他们表示了不喜欢，那些听话的乖乖仔可不就不敢来买了。”
澹台明光表示没问题，沉白术就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之后他们见到了观秦，一行五人终于再一次汇聚，谈天说地，吃喝玩乐。
观秦见沉白术喜欢酒，还给沉白术带了一坛他们无涯学宫的特色。
“尝尝看，这是一位教授亲手酿造的，也不知比澹台七长老和那位明夜长老的葡萄酒如何？”
沉白术干脆将坛子打开，给大家都分了一杯。
“不错，我还挺喜欢这个口感的。”
“是啊，很软绵，一点都不刺激。”
钟然也挺喜欢，相比这，金色酒液和紫色的葡萄酒对她来说都有点太辣嘴巴了。
沉白术坐到钟山九旁边，跟她碰了一杯：“怎么了？你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我在想你那个化形丹。”钟山九抿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来，这酒确实不错，度数很低。
沉白术也觉得没有太多酒精味，说是酒更像是汽水，不过她很喜欢喝汽水，她的小火苗也很喜欢，又喝了一口：“化形丹怎么了？”
“只能做出黄金丹和白玉丹吗？能变换其他颜色吗？”钟山九微笑之道，“我也想换一身皮肤，这身绿的太温柔、太大家闺秀了，偶尔也想叛逆一点，当个炸头发的小太妹。”
沉白术：“……”
她想起了钟山九那一身紫色妖艳的御姐皮肤，原本她以为对方是受毒素影响太大，但现在看来，没准她自己的本性中也有狂野的一面。
“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来帮我吧，看看你想换什么样的皮肤，自己来调。”沉白术想着钟山九变身后那蓝紫渐变的鱼尾，那个绚丽的色彩还真有点不好调。
渐变这玩意，淡了浓的都不好，淡了寡淡，浓了会显得很呆板，失了灵动。
“行啊。”
两人的讨论毋庸置疑落入了其他人的耳中，观秦兴致勃勃：“那我也来尝试一波，我对调颜色还是有点心得的。”
沉白术举杯：“为实现皮肤自由，来，干一杯。”
虽然沉白术看习惯了自己的蓝色鱼尾，但未来肯定有要用到其他皮肤的时候，毕竟她还打着主意换个装扮，去游历，还不知道澹台会不会丧心病狂把他们抓回去，她奶跟她讲过这一届圣女离家出走被抓，然后她每次去救她的故事事。
如果有不露破绽的易容丹，就方便多了。
澹台明光不由的说：“那化形丹不能就不能叫黄金丹和白玉丹了，应该叫七彩丹？”
沉白术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我还彩虹丹呢。”
七彩丹让她想起玛丽苏的七彩头发。
澹台明光眼睛一亮：“彩虹？是那个风雨之后出现的彩虹吗？你做这个梦了？”
沉白术没迟疑点点头。
来澹台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对于人类的了解有了出处，当然，他们此前也没怀疑过，都以为她是从龙宫中得到的。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彩虹。”澹台明光忽然说。
澹台明星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今年的血脉检测仪式上就可以。”
沉白术：“……”
啥玩意？
可惜再问澹台明星，她就不肯说了，只说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沉白术用巫镜上了天涯论坛，搜了一圈没搜到，便知道这大概又是澹台氏的某个机密了，但既然血脉检测仪是对外公开，这个机密想来也瞒不下去了。
她瞪了澹台明星一眼，你可真会卖关子。
澹台明星无辜的笑了笑：“我只听我师父提起过，有可能。”
没把握的事，她才不会贸然说出。
澹台明光满脸兴奋，听到这里倒是收了收喜色，不能高兴太早。
外人都说圣女占卜之力极强，敢开口必是有九成把握，可她却知道，那只是对外的发言，但对内，对于一些比较亲近的圣女候选人，各种胡言乱语根本打不住。
尤其是小时候，她被坑过好几回，留下了圣女口中没一句实话的深刻印象。
圣女还信誓旦旦表示这是给他们积累经验，在家被坑多了，出去后就不会被别人坑，反而能坑人了。
＊
有化形丹的基础，添加一些改动，彩虹丹很快出炉。
这日钟山九一身魅惑蓝紫皮肤，一路招摇着回到澹台给他们翡翠圣湖安排的客舍。
所过之处一片呆滞。
走过后，钟山九还听到小师弟小师妹们恍惚的议论，那是谁？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又有人认出了她，却迟迟无法肯定，因为这改变实在太大了。
钟山九轻笑一声，直接来到带队长老的院子敲门。
李长老过来开门，见到这样的钟山九满脸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你、你这是……”
知道不宜在此刻说出来，她一把将钟山九拽进去，低声焦急道：“你不是要将此作为秘密武器，怎么就暴露出来了？”
钟山九笑着优雅的转了一圈：“长老，连你也没能看出区别吗？看来我这颜色调的不错。”
这话一出，李长老冷静下来，仔细的打量着钟三九的鱼尾。
在外界并不讲究是遮住鱼尾还是将鱼尾露出来，遮住鱼尾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露出鱼尾则炫耀自己的尾巴。
这一细看果然发现了不同。
她是难得的少数知道钟山九情况、见过她另一面的人。
此时，钟山九的鱼尾蓝紫渐变很是炫彩，但少了几分神秘和危险，也少了灵动。
想到她刚才说的，她迟疑：“调的？你这颜色是染上的？”
“是染上的，不过很方便，是通过服用化形丹。”
“化形丹？就是那个沉白术搞出来的黄金丹和白玉丹？”李长老惊呼一声，这几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打听清楚为什么澹台突然多出了那么多资质优秀的年轻人。
合着不是澹台的植物培育有了突破，让许多人一夕之间血脉返祖，而是一种外形的变化。
这类似于幻觉系的迷惑。
她仔细的看了看，又忍不住摸了摸钟山九的鱼尾，惊叹道：“这也太真实了。”
“当然真实，我们还花了好几天来调呢。”
钟山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这几天的工作都给说了一遍。
李长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在圣湖中推广这丹药？”
她还以为她是和自己的小姐妹叙旧去了，没想到还是忙活正事，果然勤勉。
钟山九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继承了先祖血脉的都能像我这样做到自由切换，但有不少师兄师姐们在鱼尾中容纳毒素，本身的颜色也会发生改变，间接算是有了两套皮肤，以往我们竭力隐藏，但还是容易露出端倪。”
虽然杀手锏就是在最危急的关头用，但翡翠圣湖几乎已经将毒作为一种防护手段，结果用过一次暴露在敌人面前后就没法再用，会被防备起来，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很遗憾的事。
专注医修的弟子与专注毒术的区分太明显了。
“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大家每天都可以换一套皮肤，朴素的，妖艳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色彩……”想到翡翠圣湖会一改绿色系，变得像龙墓的巨塔彩灯一样花里胡哨起来，钟山九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沉白术还在研究可以短时间内改变容貌的丹药，我会继续关注，给她参考，有了这丹药，咱们圣湖弟子外出也能安全许多。”
“这个沉白术确实很天才啊。”李长老其实刚听完澹台某个长老的吐槽，很想说刺头的，但看一眼钟山九，她换了个词，“也不知在后天的血脉检测仪式上，她会如何？”
无涯学宫是离得最远的一个势力，澹台氏留出时间供他们过来，他们都到了，这黄金节的庆典也差不多该开启了。
而血脉检测仪式就是庆典的前奏。
听她提起这个，钟山九的笑容顿时淡了。
她没法不担心，尤其沉白术说了些这些日子的经历，即便她提的不多，但钟山九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沉白术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她那么喜欢闹腾的人竟然在明夜居窝了快半年。
钟山九正琢磨着要想个办法，等庆典之后就把沉白术给偷渡走。
却不知观秦也是这么想的，观秦用过晚饭，来到师父章丹所住的院子，正准备向她引荐沉白术。
他们无涯学宫有教无类，以沉白术的天资，完全可以免试入学。
而她能当这个推荐人。
结果她却看到张丹正拿着一个巫镜，呆呆地看着上面沉白术的大头照。
“师父，怎么了……”
章丹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观秦，有点恍惚的道，“听说你跟沉白术熟，你看她会不会觉得有点面善？”
“啊？”
“我觉得她跟我弟弟有点像。”
观秦都懵了。
而她师父还在继续放大招：“或许她不是澹台七长老的后代，是我弟弟的。”
“……”
第79章
终于到血脉检测这天了, 一大早沉白术就被明夜居的仆从叫起来，洗漱之后，她用力的拍了拍脸, 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昨晚她又做梦了。
梦境很奇怪, 不再是人类的故事，而是黄金树与第一代圣女。
被一路领着来到门口,澹台明夜已经站在那儿，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沉白术扯了扯衣服，还有点不适应。
她现在穿的是澹台最喜欢的叫做鲛纱的布料做成的礼服，是不是传说中鲛人穿的鲛纱她不知道,反正澹台内部是这么叫的,也是全海底最珍贵的几种布料之一。
要沉白术形容, 柔弱无物, 穿了跟没穿一样。
她生怕自己一使劲，这贴身的衣服就撕裂了，但实际上，这种名为鲛纱的布料是非常坚固的，做的衣服防御性也很高。
但它给她的感觉太像丝绸，就难免束手束脚。
她拒绝过，但澹台明夜觉得我弟子这么优秀,不逊色于哪个,万金一匹的鲛纱怎么就穿不得了？
更何况今天是非常重要的血脉检测仪式,她将正式在澹台还有各大势力面前露面,这装扮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明夜师父是好意，沉白术也只好接受了。
一同上了一个叶子般的小舟，刚跨出明夜居, 沉白术就皱了皱眉头。
她嗅到了更浓郁的花香。
这并非澹台随处可见的花卉的味道，而是她最初来到内海时闻到的那种淡香。
也有如影随形怎么都抹不去的腐烂的气味。
沉白术已非昨日阿蒙，她有猜测，这花香属于黄金树上结的花，所以黄金树是真的没问题吗？
犹豫两秒，她到底转头问明夜师父。
她对明夜师父的信任没有龙宫那一众的高，但也是真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师父对待的，毕竟将心比心，明夜师父真诚对她，她自然也回报以真诚。
提到黄金树，澹台明夜沉下脸，很阴森，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忧，随后道：“黄金树当然没问题，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安排？
这个词让沉白术想起了白玉盘的圣女。
这一代圣女之前就在荒海布局，试图谋划龙神传承，只不过被她给截了胡，不然按照七章师父的预计，钟然会是那个人。
他们布局成功。
圣女可是有前科的。
还有昨晚那个梦，她又梦到了第一代圣女与黄金树。
梦境非常凌乱与破碎，只有几个画面看得很真切，能听到声音，就像是有人将黄金树与第一代圣女的相处展示给她看。
看得最真切的是一个画面，圣女正在伏案工作，手头边是一堆骨简与巫简，相比起前一个梦更小的黄金树就像个手办一样被放在案上，巴拉巴拉：“你这个坏人！你不是说带我回来，我就能修行圆满吗？”
“这都好久了，你自己算下，我才收集到了几味？”
“第一味甜，我承认我跟你相处很开心，整棵树都甜甜的。”
圣女无奈的抬头：“不是前几天才说叶子酸酸的吗？”
黄金树冷哼一声：“你家那个土也跟你一样坏！你明明知道没有一棵树可以拒绝那样营养丰富的神土，你还把我带回来！你眼睁睁看我暗恋它，你一定在看我笑话吧。”
哦，原来那酸味是暗恋的酸涩？
看到这里沉白术觉得很有趣，一棵树暗恋一块土，似乎很合理，说起神土，她不由得想到了钟然的神胎，黄土地与红土地。
她晋升三阶后，又多了一块颜色。
“你那叫暗恋吗？”圣女很无语，“我一天至少能听到你一百遍的表白。”
“可是它根本不回应我，那我不就是单相思、不就是暗恋？”
黄金树胡搅蛮缠。
圣女只好哄它：“好了，别生气了，好歹收集了人生一味，也算是一种成功吧，我们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努力搞事业，才不搭理那些臭男人呢。”
“好吧，那苦味和咸味呢？这才是你说会给我安排的呢。”
“没有吗？”圣女有点惊讶，“你开启共感了吗？只要你开启就一定能体会到。”
小小的黄金树摇的树叶都要掉光了：“没有苦味，只有辣味和咸味。”
“辣？为什么是辣味？”圣女不解，喃喃自语，“没有苦味？我们澹台氏的女子还过得不够苦吗？”
之后画面破碎，又是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还有女子或崩溃或绝望的呻吟声，那声音很陌生，不像是前代圣女，倒是给沉白术一种感觉，或许这就是那所谓的共感。
共感将对方体会到的东西传递过来，只可惜梦境中看不清。
梦境结束即将结束时，沉白术总算听到了清晰的声音，来自于第一代圣女：“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到很多年后，你就能体会到苦味了……”
“真是可笑啊，原因居然是这样！”
“……虽然时间长了点，但你是一棵树，树的寿命是很长很长的，睡一觉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阿树，到时候你会有点疼，但你不要怕，因为破后而立，死亡后将会迎来新生，只要找到那最后一味……”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真的死去……”
此时萦绕在沈白术心中的有太多疑问。
黄金海之所以是心境之海，是因为黄金树要收集人间五味吗？
它现在的进度如何？
收集了又会怎么样？是真的如第一代圣女所说黄金树不会死了，还是……成神？
思索间，沉白术的脸色不知不觉凝肃起来。
在龙宫的时候，七章曾经提起，龙神师父那一辈是神明一代，他让她努力争取成为神明三代，而对于夹在中间的神明二代，他提到了黄金树。
可是龙英却说黄金树算不上真正的神明，它没有踏过那一关，只能称得上是伪神。
所以这一关就是要收集五味？
如果昨晚的梦就是真的，黄金树已经在澹台氏收集到了四味，和第一代圣女相处的甜味，暗恋神土的酸味，还有辣味和咸味。
辣味沉白术一时想不出来，但咸味应该是澹台那些被迫害的女子眼泪的咸味吧。
可为什么是苦味没有收集到？
沉白术不解，别的味道很难收集还说得过去，但苦味还不容易吗？
“别担心，你的资质很好，你都能触动黄金树之梦，你的血脉肯定很纯净。”澹台明夜忽然开口。
沉白术愣了一下，看向她。
澹台明夜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有我保举，你一定能进入白玉盘的。”
沉白术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脸，笑笑：“我不紧张，我只是在想事情。”
“师父，你对黄金树的事知道多少？”沉白术顿了顿，问出心中真正想问的：“黄金树小时候过得很苦吗？”
在沈白术看来，黄金树被第一代圣女带进澹台氏后怕是要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毕竟它可是黄金海的根基，眼前这片黄金海可是它开创的，借由黄金树，澹台氏多了一个独立的海域，只属于他们，只有他们能开启，当然会对黄金树感恩戴德。
至于趁黄金树年幼就欺骗它哄它？沉白术觉得那是不存在的，圣女和黄金树的感情不似作假，再加上那时候的黄金树应该也十分强大，毕竟它都到了伪神这一关，只差收集苦味就能彻底成神，谁能要挟一个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黄金树只是迟钝木讷了一点，但可一点也不蠢。
从它具有共感这一技能来看，它应该能感悟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和恶意。
所以沉白术猜黄金树无法共感到苦味，或许是因为这苦味只能它自己体悟？
但这似乎又和梦境中圣女声音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不上。
难道是阅历太浅，得经历过很多事才能体会到甘苦？
不是有句话叫年轻时喜欢吃甜，年老了反而更喜欢清苦的味道，虽然很多人往往是年轻时吃苦，老了才开始甜。
“苦？”澹台明夜很意外她会问这个，想了想道，“说苦也苦，说不苦也不苦，我看过第一代圣女留下来的典籍，黄金树刚诞生时被欺负的很惨，连路过的狗都能啃它一口，黄金树每次都要很艰难很艰难才能打赢觊觎它的敌人，圣女最初见到它的时候，它叶子都没几片，早被薅秃了，但黄金树自己却不觉得苦，它乐呵呵的把手下败将都吃掉了，说它们就是来送菜的。”
澹台明夜总结：“毕竟是一棵树，比较迟钝，那会也不能移动，若没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敌人，或许都饿死了。”
“它是一棵乐观的树。”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好怪。
一棵树，乐观？
可转念一想，这棵树她还会暗恋一块土，不能把它当普通的树。
土也不是普通的土。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土就是黄金台。
当初第一代圣女既然能想方设法留下自己的神胎，乌龟，让后人将龟壳炼制成白玉盘，那么作为更厉害的澹台氏的先祖——那位神明，祂留下的神胎：某个神土，变成澹台氏的至宝黄金台也说得过去了。
沉白术以钟然为参照，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起码有七分对得上。
＊
明夜局一行人乘坐小叶舟，来到黄金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有澹台氏自家的长老，还有被邀请观看的其他势力高层。
虽然现场人多，但大概是涉及到澹台非常重要的血脉测定，并不杂乱，很严肃，没有庆典的喜庆和热闹。
沉白术才刚到，就被仆从引着来到了统一的待定区。
她看了一圈，都是要进行血脉测定的人，俱都面容严肃，穿着礼服。
有一些款式相同，许是澹台赠送、特地要他们换上的。
沉白术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慌。
她奶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她，既然她奶说能瞒过，就一定不会出漏子。
忽然，沉白术感觉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看到了正微笑着对她挥手的观秦，沉白术便也笑了笑，目光往旁边一瞥。
一个照面就认出来人，正是在无涯新闻上出场也不少的章丹章教授。
她也是个名人，名气丝毫不逊色于她明夜师父。
她觉得对方有点奇怪，怎么很激动的样子？
虽然沉白术很想过去和朋友们寒暄一阵，但现场太严肃，她这时候站出来实在太显眼了，只好打消主意，等待着圣女测定的吉时到来。
终于，一声钟鸣，血脉检测仪式开始了。
他们这待定区是按照次序排的，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名字，此时上面长老唱名，下面的人就依次起身前往。
钟然排在她前头，两人隔了十来个号码牌。
最先上去的是一个非常陌生的金发人鱼，结果他才刚走上澹台特地搭建的台子，就似有一道水波划过，陌生人鱼的金发顿时暗淡不少。
沉白术看一眼对方的尾巴，颜色没变。
她居然只改变了金发？沉白术想了想自己炼制售卖出去的化形丹，或许有那种定制款的金发但别的颜色尾巴，可都没有只改变一半的，这人有点东西，她是怎么搞的？
沉白术眼中流露出兴趣，其他人就没有她这个好心情了，负责鉴定的五长老狠狠的瞪了人鱼一眼。
都说了血脉检测仪是不可能作假，居然还有心怀侥幸之徒！
这开场就给他们澹台丢了个大脸，还是当着其他势力的面，他不生气才怪呢，想到罪魁祸首，他又瞪了台下的沉白术一眼。
沉白术摸了摸鼻子，露出无辜的神情。
这条人鱼灰溜溜的站在了一根巨大的石柱前，将手放入了石柱的凹陷处。
这石柱是海底不算少见的黑色，但它黑得特别纯粹，也特别纯净。
不像是炼制之物，倒像是天然铸成。
他啊了一声，像是猝不及防，沉白术知道，那凹陷处会伸出来一根针，采一点检测人鱼的指尖血。
沉白术从明夜师父那里知道检测内幕时曾很担忧的问题会不会有后患？
比如有人将这血利用起来。
明夜师父说不会，这个石柱可是那位澹台家的神明留下的，非常坚固，无人能拆解，也无人能做手脚，根据澹台的研究，这血检测后就直接被消耗掉了。
沉白术好歹放下了担忧。
她信不过澹台，但她可以信一信当初那位神明，那可是和她龙神师父一代的，两人应该还是好友。
没准这根检测的柱子是机械之神搞的，那么它的安全性就很高了。
神明一代对自身物品流失的禁忌可比现在高多了。
取血之后，大概十来秒，黑色的柱子发生变化，变成了很浅的红色。
沉白术心中一动，想到了钟然的红土地，又想到曾经袭击过他们群落的澹台昆，他就是个擅长培育带毒植物的。
红土地培育的植物都有点特殊。
五长老宣布：“一彩神光，颜色暗淡，资质下下，无法进入内海。”
那人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沉白术轻轻摇头，果然是这样。
之前澹台明星说有可能见到彩虹，便是因为这资质鉴定一看色彩有几种，二看颜色明亮与否。
其中白色是个例外，如果白色占据石柱一大半，就说明白玉血脉胜过了黄金血脉，可以进白玉盘。
而最好的圣女资质则是一片纯白之色，没有其他杂色。
白玉讲究纯粹，黄金则花哨的很，色彩越多说明资质越好，目前澹台年轻一辈最好的资质是澹台晖的五彩神光，据说当时测定时色彩明亮到照亮了整个候选区，所过之处连视力对比荒海鱼退化了许多的外界鱼都能纤毫毕现。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那五彩神光，一度压过了澹台自己在屋檐下挂的灯。
澹台那位神明是几彩不知道，但纵观澹台历史，最好的是七彩。
所有人一致认为，七彩就是极限，毕竟那位七彩的先祖就是除神明外最强的，他带领澹台走过了很多危机，也将澹台发展到巅峰，黄金辅助正是自他之后名扬海底的。
第80章
陆续上前的人鱼资质都很普通, 不是一彩神光就是二彩神光，最多也只达到了三彩神光，负责主持的五长老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轮到了钟然。
当钟然一身白发白尾走上台子,哪怕有阵法干扰，也未曾改变时,本姿态随意的众人顿时严肃了很多。
“现在进行测试的都是从荒海捡回来的遗珠对吧？没想到竟然还有血脉这么纯净的。”
“倒也不奇怪，当初澹台既然是盯准了荒海龙神的传承, 就不可能都选差的过去，虽然在蛋里很难检测资质，但如澹台这样的大家族总会有一些办法。”
“你们看她的眼睛,竟然隐隐有一丝紫光,真论起来,其血脉或许比那个圣女已经收为徒弟的澹台明星还要好,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舍得。”
“此次龙墓选拔一行，你们不也派出了自家最好的弟子？”
“这哪能一样？屏障开启时和未开时完全是两个样，他们也不担心中间出了差错，将蛋毁掉……虽然人鱼的蛋壳素来坚硬，但到底只是没出壳的幼崽。”
“我听他们推断，这钟然不是白玉盘的蛋，来源于黄金台, 这就不奇怪了。”
“是啊, 蛋中测不了血脉, 却可以测男女性别, 黄金台一贯以来的传统又是那样……”
说到此处，某位客人赶紧闭嘴。
其他人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毕竟是澹台氏的地盘。
“不知她的测试会如何？看她发色与鱼尾皆无一丝杂色,若在测试中也是一片纯白，那么下一届圣女的人选就有争议了。”
一直以来澹台的传统就是圣女会将所有圣女候选人收入门下，但并不会亲自教导，只类似于挂个名，直到确定下一代圣女是谁才会亲自行拜师仪式。
可澹台明星却已早早被这一代圣女收入门下。
尽管只是小辈测试血脉，但血脉仪式在澹台是非常重要的事，此行不仅家主到场，圣女也到场了。
听到台下的议论，圣女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家主眼中却闪过一抹坚定，只要钟然的血脉与澹台明星不差太远，他就要支持她与之一争。
然而与众人期待的方向不同，沉白术却是想起了钟然觉醒的黄金辅助。
她非常肯定，钟然肯定是黄金血脉居多。
在离开荒海之前，她又就此事和龙宫一众进行了一番交谈，她知道，身为女子却具有黄金辅助，在澹台的前景远没有顺理成章归入白玉盘来的好，甚至可能存在某些危险。
所以她一直不愿意让钟然光明正大认祖归宗。
现在做了很多个梦，她隐隐猜到这个危险极有可能来自于迎来死劫的黄金树。
在龙宫的记载中，献祭生命之类的事素来不缺。
可事已至此，钟然已经避无可避，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此事总比私底下被人知道、偷偷抓走来得好。
原本沉白术所设想的钟然继承黄金台，澹台明星继承白玉盘，两人联手，只是一个随意的玩笑，然而现在想想，这或许是钟然必须走的路。
只有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拥有强大的实力，她才不会任人鱼肉。
于是沉白术反而希望，在此次测试中钟然的天赋越高越好。
如果能超越七彩，变成八彩九彩，以澹台利益至上的性格，他们肯定舍不得把钟然拿去献祭。
毕竟黄金树已经快死了，钟然却可以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想到梦境中的小黄金树，沉白术的心软一闪而逝，无论如何，钟然更重要。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钟然将手放在了石柱的凹陷处。
几秒之后，石柱绽放出灿烂的亮度，纯黑的色泽已经被七彩光芒覆盖。
台下一片安静，五长老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宣布：“七彩神光，资质顶尖，入……”
他一下子卡壳了。
按照鉴定结果，神光中没有半分白色，是纯正的黄金血脉，应该进黄金台。
可钟然是女子。
她的天赋比目前年轻人中最优秀的澹台晖还要强，进入黄金台的话，她会一举越过澹台晖，成为黄金台的继承人。
但这怎么可以？
黄金台从未出过女家主！
难怪族中一直有传言，钟然可能是家主之女，也只有那么优秀的家主和家主夫人才能生出钟然这样类比先祖的资质吧。
他下意识去看家主，家主只提了沉白术要归入黄金台，却没有提钟然如何。
却见家主死死皱着眉头，神色很复杂，并非纯然的高兴，可见这件事也让他很为难。
再看大长老和二长老，前者瞪着眼睛，满面愤怒，就差脱口而出一句荒唐，后者也难得收起了笑容。
台下已经响起了议论声，五长老知道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可他完全不知道钟然该进黄金台还是白玉盘，心念电转，正要来一句进入内海，至于具体的分配只能是暂定，就见台下响起惊呼声，赫然是台上的石柱又有了变动。
沉白术本来很失望，居然只是七彩而不是八彩或者九彩，但转念一想，澹台存世了几万年，最高的也才七彩，期待钟然八彩或九彩，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从此刻众人的震惊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资质了，他们甚至提到了女家主。
嗯，她的计划很有可能成功。
果然在这样的仪式上爆出是很正确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钟然的优秀，他们便会自然而然去考虑这种可能。
结果她正盯着那石柱呢，就见石柱竟然没有像前面几个一样缓缓消失，恢复一片纯黑。
而是原本分明的七种颜色忽然混沌，仿佛经历过了非常剧烈的重组，等再明晰时，依旧是七种颜色，可七种颜色簇拥的中间却出现了一棵小树。
那七种颜色将小树包裹起来，似是在保护着她，又像是臣民簇拥着君王。
沉白术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这这……
“这不会是黄金树吧？”
“虽然有传言说黄金树是第一代圣女从外面带回来的，但也有一个传言说是圣女亲手培育的，难道她的神胎除了那只白玉乌龟，还有黄金树？”
“在我祖上留下的记载中，我先祖有幸见过第一代圣女，据说黄金树非常喜爱她、黏着她、形影不离，偶尔还会变做小饰品，挂在她身上，莫非那黄金树其实就是圣女的神胎？经过澹台一代又一代的喂养，才长成了这般擎天柱的模样，直接撑起了独立的黄金海？”
这明显是非澹台的高层在议论，他们知道一点黄金海的内幕。
有澹台的长老反驳对方：“怎么可能？若我们神胎中可以诞生黄金树，我们早就发现了，又怎么可能才一棵黄金树？早就这树那树普及起来。但我非常肯定，我们澹台的树都是历代长老培育的，不然也是在他们的带领下发现的、引进的、没有神胎。”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澹台子弟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血脉检测仪式，若真有，怎么可能今日才发现？”
“或许是那些人资质不够呢？”
“是啊。”
“那我澹台历史上那位七彩的先祖又怎么说？”
“或许他资质于钟然还差了一点呢，正是差的这点让他无法孕育出黄金树，又或者神胎奥秘无穷，他孕育的并非黄金树，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的？”
“……”
竟然无言以对，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这位澹台的长老不由得目光祈求的看向旁边的人，他们或是避开或是垂向了头，露出深思。
显然他们也在思索这种可能。
如果真这样，或许他们培育不出第二株黄金树不是没找到办法，而是黄金树的来历本就特殊。
它不是真正的植物，它是能量体是神胎。
但又不对，神胎的话，在主人死去后，能量没了就会消失……又不对，还是有一些神胎能够在主人离世后被保留下来的，他们澹台的龟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龟壳是死物，活生生的乌龟随着主人一起离世了。
然而他们都不像黄金树这么强大，所以黄金树生长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具有一些真正植物生命的特征，用它树上的树枝截取下来还可以培育出金桂树？
越想越觉得迷糊，脑中一片混沌，他们纷纷又抬起头看向台上的石柱，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有人努力记忆石柱中印出来的树的轮廓。
是的，只是轮廓并非清晰的图像，所以也没办法辨认出是什么树种，不过和他们真正见过的黄金树对比下来，似乎有点区别，可又不能完全肯定，因为他们都没见过黄金树幼小的模样。
台下的骚动越发大了，已经没人再去关注五长老的小小失误。
五长老对着钟然挥了挥手，示意钟然下去，钟然也有点恍惚，游下台时还被台上的东西给拌了一下。
虽然她迅速稳住，但还是有不少人关注到，心都跳了一下。
那可是黄金树啊，即便不是黄金树，也有可能是有着黄金树潜力的另一种树。
钟然可千万不能出事。
饶是别的势力有一些想法——不愿意让对方太强，维持现在这种平衡就很好，可此时好奇与研究的心态却占了上风。
二长老轻叹一声：“没想到钟然的资质这么好，犹在那位先祖之上。”
若是这么纯的血脉献祭给黄金树，怕是能抵很多个……
他及时打住，没有再想下去。
大长老却是脸色铁青。
钟然的优秀超出他的预计，偏偏没有一丝白玉血脉，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这会儿他因为钟然是家主之女而爱屋及乌的那点关怀早就没有了。
所计划的用沉白术代替钟然去献祭黄金树也无法再想起，满心都是——
女人怎么能当家主？
这太荒唐了！澹台氏存在了数万年就没出过这么荒谬的事，他绝不允许有人乱了澹台的天。
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的高层纷纷起立，恭喜家主，还有长老们，说他们澹台氏又出现了一位天才，后继有人。
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恭喜。
家主脸上的复杂已经变成了高兴，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大长老和二长老，心中提起了警惕。
在很多时候，大长老和二长老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可他也知道，当他们产生分歧时，对方可不会因为他家主之名就敬佩三分，所以，一切还未结束，甚至战争才真正开始。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钟然推上那个位置。
之前想法没变，现在也依旧如此。
钟然，不愧是我的崽，真是太争气了，钟然的优秀让他想要达成那个目的更加轻松了几分。
在场之中，大概只有两个人知道真相。
钟然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下意识的看向台下的沉白术，沉白术对着她微微点头，认可她的猜测。
是的，石柱中呈现出来的类似黄金树的轮廓，并非是神胎或者别的什么映照，而是当初老领主死去时，所签到的那颗幼苗。
钟然一直很精心地将幼苗收在自己的领主之心里。
幼苗长得很慢，沉白术查遍资料，都无法确定它是树木还是草本植物。
被石柱所照出来的是长大之后的幼苗，跟幼苗没有多少相似，但在它出现的那一刻，沉白术的直觉就告诉她，这就是老领主。
听着他们议论黄金树，沉白术哭笑不得。
可又不免生出一种想法，会不会黄金树也是如此——黄金树也是某个人死去之后通过特殊方法弄出来的树苗？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回忆着梦中黄金树幼稚的举动，并不像是有什么前世记忆的样子，或许就算有什么前缘，一切也是从头开始吧。
不过这倒让她稍稍放下了心，如果老领主所幻画出的树苗也和黄金树一样，那它长得这么慢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并非是他们照顾不周，而是它的生长本就很特殊。
不能急，慢慢来。
之后又是几个人鱼测试，也出了一个三彩神光的，可有钟然珠玉在前，这还算不错的资质，没有引起众人关注。
他们讨论的点依旧停留在钟然身上，那人鱼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五长老定了定神，宣布她可以进入内海。
接下来便是沉白术了。
虽然沉白术一副荒海鱼的模样，看似没有继承任何澹台的血脉，但因为她闹腾在前，不少澹台自家的长老还有其他势力高层也对她有很高的期待，见她上前纷纷看了过来。
“这就是沉白术？”
“看着是一个挺乖巧的孩子，不像是咳咳……”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沉白术端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将手放进了凹槽内。
石柱毫无动静。
沉白术心头一紧，按照澹台明光的说法，这没有动静就代表着非澹台氏血脉。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掌下的凹槽震动起来，不对，不是凹槽，是整个石柱都在震动。
出什么事了……
显然，不仅沉白术察觉到了异样，同在台上的五长老也感觉到了不对，警惕的盯紧沉白术，那眼中赤裸裸都是——难道你又要搞事了？
沉白术这回是真觉得自己无辜。
石柱的震动传达到台上，台上的东西也在震。
紧接着，石柱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一时台下众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无法分辨这光芒是什么颜色的。
等光芒削弱，或者等他们眼睛适应，就看到纯黑的石柱纯白一片。
啊我这么善良……沉白术下意识想，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灵魂的颜色，这是血脉的颜色。
我是白玉盘的？
并不算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场地，黄金台几个另有长打算的长老死死的瞪着沉白术。
她怎么会是白玉盘的人？
家主也非常意外，沉白术这个测试结果可谓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眼中有着失望，既然是白玉盘的，那就不能用她代替钟然献祭了。
不仅是圣女不会允许，还有不对口。
之前钟然检测出七彩神光外加一棵树都能镇定自若的圣女，整个身体都晃了一下，差点呲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去。
白玉盘？
苍术你都干了什么？
若不是非常肯定苍术不喜欢女人，而自己确实没有酒后乱性和苍术发生超出友谊界限的事，她差点就以为这是自己的崽了。
不过，她的眼神一下子阴沉起来。
犹记得苍术事情暴露被海底全海底追杀前，在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她不会再做非法实验吧？
跟她有关系的，白玉盘的冤大头就只有自己一个！
其他势力的人不明白澹台内部的人是怎么想的，正欲恭喜，嚯！一个个表情怎么这么古怪？
难道是不满意？
怎么可能？这么纯的白玉血脉，就算历数澹台的先祖也没有几个吧。
但他们再仔细打亮一眼沉白术，觉得自己懂了。
沉白术的白玉血脉如此纯净，可她居然是一副荒海鱼的模样，这让人不惊疑惑，孕育沉白术的母亲究竟有多强大？
——一般来说，因为后代会继承更多母体的基因，所以外表上往往会跟母体更像。
这里的母体并不单指女性，指的是孕育他的母亲。
这就意味着沉白术的母亲直接将她澹台氏的那位父亲压制了下去。
毕竟父系血统都这么纯净了，却依旧没有影响半点沉白术的外表，呵呵。
五长老嘴角猛抽，正要宣布结果，这时白玉石柱却没有熄灭下去，而是在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后，里面的白色仿若流动起来，竟然开始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也就罢了，白色……这是很奇特的感觉，同样是白色，纯白一片的，可众人就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流质的莹润。
五长老骤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台下已经检测完的钟然。
其他人也想到了，死死的盯着石柱的中心。
在极强的视力分辨下，他们确实看到与钟然类似的石柱中心的黑点越来越大，可这并非是白色消失变成石柱原本的模样，而是那些同样在流动的黑色组成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乌龟。
玄龟？
圣女猛地往后一靠，借着椅子的支撑飞快思索起来。
在澹台氏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黑色的乌龟，但都没有这一只黑，黑的透亮，黑得也给人一种很霸气很窒息的感觉。
倏地，某个古老的巫简传说涌上脑海，圣女瞪大眼睛，仔细的分辨着这只乌龟。
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就在圣女焦虑到极致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在乌龟的尾部好像出现了一条灵活的有点像尾巴的东西，她眼睛瞪得更大，难道真的是玄武？
可是她才得出这个结论，石柱中心的乌龟图案就像是被骤然冒出的一股力量搅乱了似的，紧随着，那条尾巴之后又有数个又像藤蔓又像触手的东西冒了出来，张牙舞爪。
乌龟的图案也变了，变得有点像……
不等圣女将“章鱼”两个字说出，石柱陡然黯淡下去，所有的白光都消失了，就像是被强行切断。
圣女眯起了眼睛，她感受到了一丝神明的窥视。
海底是出现过神明的，沉白术这个人也很特殊，获得了龙神的庇护，但龙神远在荒海。
这里是他们澹台氏，会出现的神明也唯有澹台的先祖才对，可她分明感觉到了那一丝窥伺是陌生的。
圣女不由得看向无涯学宫那边，章丹已经呆住了，嘴巴张合，呢喃着什么。
是的，如果她没猜错，那一丝神秘的气息就来自于无涯学宫的先祖，机械之神。
祂的原型是八爪章鱼。
一如他们澹台的神明是玄武，乌龟，严格来说是乌龟加蛇的组合体。
所以她最初看到那图案才会那么惊讶。
如果钟然能比肩甚至多了一棵小树苗超过那位七彩先祖，那岂不是说沉白术能比肩神明？
可仔细想想，那个她以为的蛇尾到底是真的蛇尾，还是章鱼的触手？
圣女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论五官，沉白术是和章丹的弟弟有那么两分像，她把这归类于长得好看的人都有那么点相似。
再加上沉白术来源于荒海，荒海是所有人的祖宗，血脉越是纯净的人，其实会越偏向于这处起源之地。
所以她忽悠章丹，让章丹往沉白术或许是她弟弟的血脉这个方向上却想。
好歹苍术求到她头上，她得给她的后代找一条金大腿抱。
可对于此事真实与否，她心中自有计较，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变不成真的。
哪怕澹台明夜的研究很特殊，但要说能骗过血脉检测仪式上的这个石柱，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沉白术的测试中竟然会出现章鱼的异象……
所以——她真有可能是章家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