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外界,众人正期待的看着阵法投屏。
这个投屏的总屏幕非常的大,划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分屏,每个分屏都代表不同的区域, 此时有的区域里是人, 有的区域是远景。
他们努力的从这一个个格子里找到熟悉的面孔。
黄金树独立于另一片空间,这些选手们被投放进去,会出现在不同的区域,又因为没有明显的标识,以至于光从投屏看不出具体位置。
有人忍不住抱怨:“什么时候直播技术能够再升个级,可以把直播球放在每个选手身边,直播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好了。”
“是啊, 这种只能固定在各个位置的投屏实在太不方便了, 根本找不到, 我师兄师姐, 还有我结交的朋友都没有看到在哪。”
“此处该艾特无涯学宫了,可惜无涯学宫还未能解决一些特定区域内信号不稳定的问题。”
“我说你们一个个也太偷懒了吧,认真来讲,阵法投屏、阵法留痕、巫简记录……这才是咱们海底流传了几万年的东西,与其期待科技方面的进步,不如期待一下有人研究出对应的术法,直接往身上拍一个巫牌就能投屏,那岂不是会更加方便?选手还能主动选择,避免投放出去一些隐私画面。”
“你都说了玄学方面都发展几万年了, 都没搞出来, 你能指望这短短几百年间就有突破?所以还是期待一下科技吧,科技这几百年的发展是真的快。”
科技党和玄学党直接吵了起来。
尽管,此时黄金花还未开放, 却一点都不影响现场的热络。
各家高层有的闭目养神,等待着黄金花开放,有的直接起身,离开吵闹的会场。
虽然来黄金台参与此次盛会,却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放松的只看比赛了,因为巫镜的广泛运用,什么视频会议、线上处理事务早就泛滥。
不少忙碌的大人物,就趁这么点休息的时间,迅速的开始看下属们发来的私信、邮件,要等到盯着现场投屏的助理告诉他们黄金花开始盛放,摘花活动要开始了,他们才会重新回到会场。
当然,也有那些个实在抽不出空的,大概只会等到摘花活动结束,才出面参与最后的颁奖仪式。
是的,在黄金节大比中只选出了能进入最终摘花活动的选手,却并没有给他们排出名次。
毕竟这可是黄金节的大比,这名次就不能纯粹的只看战斗力,是以摘取的黄金花的数量和投屏中的表现来打分的。
简单点说,别闷头打架,脖子上那玩意不是长着好看的,用啊。
澹台暮作为澹台氏的家主,在这些纷纷离席的大人物中一点都不显眼,直到到达专属的休息室,见到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大长老与二长老,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们不是应该守着黄金树吗?”
虽然有投屏阵法,但投屏阵法并不能完全监控黄金树所在的空间,更别提他们也都知道有永生教的人混进去了。
无论是为了黄金树,还是为参与摘花活动的一众优秀年轻人,现场都得有人守着看着。
大长老本来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家主这副无辜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给迷惑了一瞬,不由得想是不是搞错了,但迅速的,他就冷静了下来。
那个阵法只有他们三个人知晓,不可能出错,也不可能有外人可以更改!
“家主,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们面前装傻吗?”
“什么意思?”澹台暮做茫然状。
大长老冷笑一声:“是你对钟然和阿晖的身份牌动了手脚,把他们两个的位置换了,对不对?我万没想到你竟会这般儿女情长,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
“这回大庆本该阿晖被传送去黄金台所在,尝试认主,但他却出现在了黄金树面前,你别否认,这只可能你做的!”
澹台暮沉默,可这种沉默在此刻就是一种默认。
大长老顾不上质问澹台暮,质问他们黄金台怎么能出一个女家主,大声道:“趁现在趁黄金花还没有开放,你赶紧和我们一起动用权限,把阵法打开,把阿晖放出来!”
图穷匕见,澹台暮也不再装无辜,露出一丝冷笑:“放出来?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二长老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里闭了闭眼。
大长老却是勃然大怒:“什么我们想要的?阿晖明明是我们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家主……”
不等他说完,澹台暮就打断道:“那只是你一个人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也从来不是咱们澹台的族规想要的,澹台向来是能者居之,无论是担任族中要务还是我这个家主之位!钟然明明自小被流放在外,可她在血脉测试仪式上表现的天赋比之澹台晖更优秀,她年纪还小,却已经是一个足有上千人大群落的群主,她具备一个领导者的素养!”
“我相信在我的培养下,她会成为澹台合格的家主,甚至比肩当年那位先祖。”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比得上圣主?”
“她比不比得上,我们静静看下去就知道了。”
大长老从他这笃定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你把人换了……不对,你不只是想让钟然活下去,你还把钟然换去了黄金台所在,你竟然妄想息壤神土会认她为主?!”
“你疯了?”
“我没有疯,一直以来封建古板落后的都是你,澹台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是箭在弦上,必须做出改变了,而钟然就是改变的第一步。”
“阿暮!”大长老难得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爱女心切,但你不要忘记了身为家主的责任,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谨慎,你怎么就知道钟然会把家主带往正确的方向,她不会连累家族?”
“错,大错特错,澹台氏之疾,已根深固蒂,我们要做的就是刮骨疗毒,是破釜沉舟。”
大长老气得直翻白眼,几乎要喘不上来,他看着澹台暮前所未有的坚定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位家主。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看向二长老:“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绝不可以!他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家主疯了,他还没有疯,既然对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就不要怪他心狠!
不适合的家主,就不应该让他继任下去,在澹台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长老们合力废除家主的例子。
当然,这靠他一人是完不成的,他必须得到二长老关键的支持的一票。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二长老却摇了摇头,默默后退一步,退到了家主身边,这种姿态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大长老一副被背叛了的心痛:“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二长老幽幽的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站任何人的派系,我的初衷就是让澹台活下去,活到下一个纪元。”
一个纪元就是一万岁。
大长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澹台暮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不知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真想给大长老解释,二长老继续说道:“我这一生就没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把家族当做我的孩子,任何阻止家族继续持续下去的都是我的敌人,而我的一切行为也都是从这一点上出发的。”
“所以我必须考虑一个可能性,即便那些生命投入进去,全部献祭给黄金树,黄金树也无法活下来的可能性。”
“而相比起澹台晖,钟然让息壤神土认主的可能性更大!”二长老很认真,一贯平和的脸上偏执却不比大长老少多少,“在看到钟然异象中的那棵小树时,我不禁在猜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我们一直都没能培养出真正的黄金树,是否是因为黄金树从来都是唯一的?这是它的道,没有人可以复制。或许会有别的树也成为神明,但黄金树只会有这一棵,它活着就不会有第二棵,等到它死去,钟然的那棵黄金树才能长大。”
“留下钟然是在为我们澹台留下一个新的可能,而这一点,澹台晖做不到,相比之下她的性别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二长老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剖析自己的想法,大长老被震惊的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想起二长老年轻的时候拒绝联姻,他本以为他是不忍看到自己的后辈被献祭掉,他还骂过对方像个娘们一样感性,可现在,他不得不说:“我不如你。”
论起对家族的在乎,他不如二长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如今稚嫩的钟然,就算她真的能培育出新的黄金树,可弱小的她又怎么挡得住那么多觊觎的目光?那些势力……甚至是附庸于我们的谈氏,看似忠诚无比,却都是因为黄金树的存在,不是吗?”
“一旦黄金树死去,契约就会断裂,他们绝不可能再签订第二个。”
谁知二长老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他是会继续跟我们签订的,一旦尝试过了强大的滋味,谁会愿意回到过去孱弱的处境?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会有第二个谈氏,第三个谈氏冒出来,只要能保住澹台的根基,我们永远都不会缺少附庸家族。”
大长老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二长老的自信从何而来?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质疑道:“你认为谈氏会因为利益留下?会一如既往的维护我们作为主人的权威?不,你未免太高看人心了,他们只会跟鬣狗一样冲上来抢夺我们澹台的财产,我们是辅助家族,力量始终没有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这就是我们最致命的弱点。”
这野是一直残留在澹台之人心中的不安。
无论是绝对防御,还是黄金辅助,对人鱼来说,始终没有攻击系的力量更能让人心安。二长老摇了摇头:“我怎会如此天真?继续看下去吧。”
大长老不是黄金辅助,他觉醒的是绝对防御,说他老派,他确实封建,但他在觉醒绝对防御后,一直以此为荣,反过来认为最古老的黄金辅助已经是过去式,应该被放弃掉。
然而人鱼的傲慢,让他从未去认真了解黄金辅助的强大。
二长老就谦虚多了,他虽同样不是黄金辅助,可他了解过关于黄金辅助的绝密项目。
谈氏是澹台目前最优秀的作品,但不会永远是,澹台已经在谈氏身上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只等度过这一劫就可以开始复制第二个了。
从来都不是他们澹台需要谈氏的保护,是谈氏离不开他们了。
身体上的契约可以解除,心灵上的禁锢却是永远的。
外界的纷争沉白术并不知晓,她只知道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身体被绑住,就连鱼尾蹦都没法蹦一下,沉白术决定换个攻击方式,她试图召唤神通。
澹台晖看了出来,摇摇头:“没用的,此地的阵法不仅限制了我们的活动,也限制了我们任何方面的力量,无论是不是物理攻击都没用,神胎不能用,血脉与传承之力不能用……因为这个阵法并非简单添加上来的,严格来说,是长老们因势导利,借用了黄金树本身的力量,类似于,黄金树以树根捕猎,一旦被它捆住,就会作为肥料滋养它。”
“而我们,现在就是肥料。”
沉白术惊讶的挑起了眉,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色,又看看黄金树的金色上覆盖着的红色,其实这两种红色有所区别。
捆住他们的红色要更清澈一点,所以她没把它们认成是同一物种。
但现在看来,这可能只是因为以阵法聚合捆住他们的红色是从黄金树身上引出的力量,只用了点表皮,没有动用到本源,才会有深浅之分。
她忽然就笑了,澹台晖说的不对,她并非完全不能动弹。
就在刚才,她因为愤怒而挣扎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捆在身上的东西的松动,那像是一种惧怕的情绪。
自己身上肯定有东西能够克制它!
沉白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什么,是火种。
其实仔细想想,这并非她第一次面对这种红色的玩意,甚至距离上一次接触还没有很远,就在附近。
是的,就是她在谈月凌院子里签到的那个黄金宝箱。
签到出的箱子无法打开,挂了个锁,连接了层层禁制,就连金子都拿它没办法,在试图探索的时候还差点被一抹红雾给缠上。
那个红雾给她的感觉和此刻缠着黄金树的和其相似?
甚至沉白术还有了一个猜测,那箱子的材质或许正是黄金木。
金子曾经细致的跟她说起过那时的感觉,沉白术也一遍遍回忆分析,后来几经探索,她终于确定那红雾怕她身上的火种。
沉白术的双眼骤然亮起金色的光芒,捆住她的红线一阵瑟缩,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它在害怕,但很快,沉白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将火焰收敛。
相比箱子上的红雾,这黄金树上缠着的东西要更加根深蒂固、更加凶狠,也更难对付。
而从黄金树身上引出来的,尽管弱了一些,却也不是她现阶段可以挣脱的,这就有点难办。
火种的纯度不够,沉白术曾经用酒补过,也用毒补过,火种提升的很快,但面对这种陈年老红雾还是有些稚嫩。
毕竟黄金树的存世年限高达一万年,红雾没那么久,但也不是才一岁多的火种能比的。
沉白术思索着,有了主意。
她不再只进行威慑,而是将火种覆盖在身体表面,去接触、去灼烧捆住她的红雾。
趁着身上力道松动的间隙,将鱼竿给唤了出来,鱼线下放,开钓。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其实并不费力,但沉白术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飞快地收回了火种。
下一刻,有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向她压制过来。
沉白术嘴角勾起。
果然,这红雾狡猾,当初就差点骗过金子缠上他,现在察觉到一点不对就立刻呼朋唤友要过来消灭危险因素,但因为沈白术动作及时,再加上鱼竿具有的强大的隐匿性,红雾将它当成了沉白术的一部分——它也确实是沉白术的一部分力量,并没发现这是多出来的,有人在它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狐疑的盘旋了一会儿便缩了回去。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瞬息的动作,但一直看着沉白术的澹台晖发现了,他暗淡的黄金瞳闪过一抹亮光,沉白术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识趣闭嘴。
沉白术微松口气,她不知道红雾能不能听懂他们的交流,但它确实狡猾,不得不防。
很好,现在就只需要静静等待了,沉白术闭上眼睛。
她想到自己曾经告诉金子,那箱子是用鱼竿钓起来的,没想到这回她真的要用鱼竿钓一个宝箱了。
是的,火种力量不够,那就加强它!
正好在黄金树的下面还有一个黄金宝箱,又恰好鱼竿这个神胎比较特殊,它更类似于工具,上面的鱼线是已经凝聚好的,除非沉白术想把它加长才需要大幅度动用传承之力,但沉白术用签到地图估算过了,现在的鱼线长度,管够。
接下来她又要冒险,借助收回鱼线这个动作,把鱼竿钓到的宝箱拉上来,这无疑也会用到传承之力,但这个要小很多。
神胎回归伴生空间是一种本能动作,沉白术只需要维持火焰在瞳孔中亮起这个威慑的动作就够了。
而刚才已经试验过了,并不会惊动红雾。
这一切的前提是,黄金树下面的宝箱真的能被钓上来,也真的能增强她火种之力。
如果这个方法也不行的话,沉白术抓住了挂在胸口的玉佩,这是谈月凌赠与她的,原本她以为它只有纪念与象征意义,但现在,它在微微发烫,于空间一道上的造诣让她明悟过来,这是一个小型传送阵。
但沉白术没打算用它逃走。
第9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沉白术期待着黄金树底下的宝箱尽快被钓起来,却没想到在鱼线下放期间,黄金花先成熟了。
其实她一直都能闻到黄金花开放的香气, 本以为它真正开放的时候, 自己的感知会变得混沌,无法分辨还要靠其他人提醒, 万万没想到,在它开花的一瞬, 沉白术完全清醒了。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她一开始闻到的花香就算再怎么清雅,也带着一股腐烂的浓郁的血腥味。
可现在, 它真正开放, 沉白术只觉得自己这被腐臭味给熏得麻木的鼻子都骤然一清, 脑海中, 一片澄澈,就像是大热天来了一杯清凉清凉的薄荷水,带去一切烦躁、杂念。
她本来全副心神都在下放的鱼线上,却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看向上方。
一朵金灿灿的花卉从天而落,一直落到她的眼前,它轻飘飘的好似不会受海水影响, 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 沉白术才发现这黄金花一点都不小。
她见过金桂树的花, 说实话有点像她前世见过的桂花, 很小的一簇,虽然是金灿灿的颜色,却给人一种很清雅的感觉, 像小白花。
而眼前这黄金花无疑就要大朵很多,让沉白术想到了金丝皇菊。
当然,两者的花型其实没有多少相似的,黄金花的花瓣很大片很大片,它直接把她整个脸都罩住了,呼吸间尽是黄金花浓郁却不庸俗的香气。
沉白术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直到那种轻飘飘的触感消失,才睁开眼,黄金花已经不见了。
但沉白术知道,它直接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黄金花的特性,它像是介于虚和实之间。
而它的效果,比起身体上的提升,所有人更看重的都是它作用于神魂。
静静的感受着黄金花入体后,神魂仿佛被洗涤一样的透亮、清澈,沉白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温柔。
明明是很大气很飒爽的花朵,但坠落下来给她的感觉竟然是温柔? !
不等沉白术细细品味,她就听到了周围响起的惊叫。
那不是喜悦,是惊恐。
“啊!”
“好痛啊,我的生命力在流失!这个捆在我身上的玩意,它在吸我的血。”
“澹台晖,你可是我们黄金台的圣子,你快想想办法。”
还有人叫沉白术。
在他们看来,沉白术打破常规,出乎长老们的意料,却又让长老们拿她没办法,如今,同样是长老们的设计,要他们献祭生命给黄金树,那么沉白术也会有办法的吧?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也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失,但是很少。
这个阵法在触及她生命时,也触及到了浸透她血液的火种,火种对红雾的压制依旧还在,但开始变弱了。
“黄金树的理智在减少,它要失控了!”
正当沉白术想着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澹台晖冷静的声音响起。
她立时恍然。
是了,黄金树与眼前这些红雾是敌对的一方,一直在进行着拼死的搏斗,黄金树开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它弱,红雾可不就强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还在想办法增强自己的火种之力,红雾居然也在增强,此消彼长之下,败的一定是她!
他们两个的起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这就是在欺负人!
沉白术一咬牙,加大了火种的力量,她原本不想惊动红雾,不想打草惊蛇,可现在,她想赌一把。
黄金树,自从我进入澹台开始,你就一直在入我的梦,你在用这些梦告诉我真相,你想让我帮你,你在向我求救。
“现在,给我挡住它争取时间!”
沉白术一开始是在心里默念的,念到最后两句她忍不住大喊了出来。
黄金树能入她的梦,但她并不能肯定黄金树一定读得懂她此刻强烈的情绪。
澹台晖眼中闪过一抹悲哀:“没用的,黄金树最近的清醒时间在几百年前,它早就陷入了混沌,无法自主,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我们是对它而言最好的食物。”
“你给我闭嘴!”
沉白术不想听这些屁话,你自己认命了,不代表别人也认命,说这种话,只会打击人,没有半点用。
沉白术不敢宣之于口自己的计划,她只能一边吼出一些在澹台晖看来完全无用的鸡汤,一边加大了火种的释放。
她感觉到了红雾的蠢蠢欲动和兴奋,这个兴奋让沉白术心中一跳,好在下一刻,她看到黄金树光芒大放。
它拖住了红雾,它听到了自己的情绪!
我就知道有用。
沉白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再无丝毫犹豫,鱼线哗啦啦下放,只短短两三秒间,就落到了底,它即将触及金色宝箱。
沉白术艰难动用传承之力,试图让鱼钩去勾住宝箱,隔空签到。
只要签到成功,她就用鱼钩把里面的东西钓上来。
可是在鱼钩触及宝箱之前,就已经先拉住了一样东西。
鱼线飞快的收缩,开始上行,沉白术很意外,这是她第二次感觉到鱼竿的情绪,如此的鲜明。
第一次是在乌龟船上钓到那条深海大鱼时,鱼竿不服气让猎物逃走,硬生生拼着鱼线断裂的风险。
这一次……沉白术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相信鱼竿的选择。
鱼竿是她的一部分。
它做出的选择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觉得最好的选择。
她从前就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如今觉醒了小墨墨这个占卜系的神胎,她就更相信了。
沉白术一直都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相信自己:我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它就是正确的,能解我此刻危局!
至于那个黄金宝箱,真的很可惜,但以后还有机会。
而且黄金宝箱有点坑,沉白术真怕又钓上来一个需要特殊条件才能使用的物品,那就麻烦了,她现在只需要解决问题,没有时间解谜。
鱼线被收回伴生空间,沉白术的手中则多出了被钓上来的物品,非常小。
她摸着那轮廓,眼中先是惊讶,接着变成了然。
那是一枚钥匙,如无意外,她竟然把那个黄金木所做箱子的钥匙钓上来了?
为什么是这里,是此刻?是否是在提醒她什么?
沉白术甩动鱼尾,做出生命力流逝下不甘挣扎的模样,左晃晃右晃晃,以剧烈的动作掩盖,快速从系统空间中取出黄金木的箱子。
这个姿势用钥匙去开锁无疑很麻烦,她都准备燃烧火焰,把双手解放出来了,谁知箱子才取出来,手中的钥匙就主动的撞了上去。
原来如此!沉白术反应过来,这个钥匙和锁的搭配并非是现实中的,而是更广阔的概念。
钥匙一定能开对应的锁。
啪嗒一声,不管她和金子怎么折腾都没能打开的箱子开启了。
*
外界。
灿烂的黄金花坠落迎来了一个小高潮,不少大人物又回到了会场,其中就包括和大长老二长老相对无言的澹台暮。
澹台暮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投屏上的钟然,他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
大概是因为真的亲自孕育过钟然,和那些漠不关心,冷眼看着妻子怀蛋,将其生下又孵化,只是三五不时去看一眼的黄金台的男人鱼很不一样,他一直都非常在乎这个女儿。
当初被迫将她送走,是他虽为家主,却也立足不稳,根本护不住这个女儿。
或许再把时间线往前推个几千年,在黄金树还没有恶化到现在这地步的时候,他能做到,可是他们偏偏面临的是这个绝境。
资质越好,反而越会成为黄金树的祭品。
除非她跟澹台晖一样,出生就占了性别优势,甚至可能连澹台晖都不管用,在这个问题上,他反而很忌惮二长老。
相比大长老的莽撞好懂,只要掐住了他的脉络,就能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二长老看似随和不争,可一旦下定决心就基本不可能改变主意,除非这和他的利益不冲突,澹台暮从不敢小瞧他。
对他,一直带着深深的防备。
他敢说,如果不是息壤神土这段时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灵性增强,似乎有了苏醒的症状,二长老绝不会同意他的提议,而会选择将钟然与澹台晖一起送给黄金树做肥料!
所以他可以冷眼看着妻子难受甚至精神出了问题,也要将女儿送去荒海,他可以忍耐着孤寂,一点点的模拟自己的计划,只为了在钟然回归后,帮她扫平一切障碍。
幸好连老天也帮着他。
息壤神土的动静来得太及时了,不用他另外做手脚,这会让他的计划更加自然,没有破绽。
“啊,我看到我师兄了,他摘了一朵、两朵……他的效率好高,他肯定会是这次黄金节大庆的前三。”
“胡说!我师姐才是,我师姐这么会儿功夫都摘到八朵了,谁能跟她比?”
“不不不,我小师妹才最厉害。”
……
场下的欢呼和争论吸引了澹台暮的注意,他将视线从钟然的格子上挪开,看向其他的格子。
果不其然,几乎每个格子出现的面孔都有收获,且收获不低,他略想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来,今年的黄金花开得格外的多些。
这不仅是因为黄金树快死了,这是它最后的绽放,也是因为息壤神土快要苏醒了,它沉睡的时候,力量内敛,仅靠逸散的那些,就足以让他们澹台受益无穷,而它苏醒之时控制不住力量波动,逸散得多了些,这也会化作黄金树的养分。
澹台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谁不知道献祭黄金血脉根本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就算是指标也远远比不得神土所能给黄金树的。
可惜呀,后世子孙——没用!
没有一个人资质强大到能勾起神土的兴趣,让它放下坚持认主,不然有主人滋养,它的力量也不会流失那么快。
神胎与宿体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息壤神土与澹台那位神明的关系,或许并非神胎与宿体,但本质却是差不多的。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钟然怎么不见了?”
“她是不是踩中了什么被传送走了?我好像看见她脚下出现了一个漩涡。”
然而,饶是有所准备,澹台暮还是心头一慌,立刻将目光移到钟然出现的那个格子,果然人已经不见了。
他拿出一个设备,动用家主的权限,看到了投屏的回放,这个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一切如他预计,他女儿果然是天选之子,她的资质引动了神土。
现在钟然已经被传送到神土所在的空间了,接下来只用静静等待就是。
他等着钟然出来,为她加冕成圣子。
这时,同样坐在澹台暮身边、难得出席这般场合的谈月凌咦了一声:“好像没看到钟然那些荒海的朋友了,他们居然没有凑这个热闹吗?”
澹台暮虽然并不在乎钟然的那些所谓好友,他连钟然最亲近的沉白术都不在乎——尽管沉白术表现的返祖强度很高,又貌似生命力极强,一个能抵十个,可据理力争为她谋划的话,还是能想办法将她从被献祭的人选中剔除的,但澹台暮不愿意多生事端。
他的所有力量必须用在钟然一个人身上,他绝不愿自己多年的谋划因为一些细节落空。
所以他放任了。
同样的,他知道谈月凌把那枚玉佩给了沉白术作为底牌。
他也没说什么。
此时,他随口道:“那些人好像是接了一个维护治安的任务,许是正在巡逻吧,他们又没有进最终关卡。”
谈月凌听出了他的漠然,垂了垂眼。
*
黄金木做的箱子打开的刹那,沉白术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她像是骤然被拉进了另一个空间,这片空间很特殊,不像是现实中,倒有些与曾经做的那些和黄金树有关的梦相似的感觉。
在梦中,沉白术当然没有被捆起来,她下意识揉了揉手腕,站了起来,看向周围。
墙壁被刷成冷冰冰的白色,透着股阴森,她现在站在一个类似大厅的位置。
沉白术直觉选了个方向,很快就走到了第一道门前,上面挂着门牌号,写着一零零八三。
这个门牌号有点怪异,光看这个数字,竟然看不出它代表了什么。
沉白术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不知道是它原本就是开着的,还是自己获得了钥匙后就拿到了通行这里的权限。
进门后,沉白主一怔,这里好像医院的病房。
只是白色的病床上没有躺着病人,倒是床头上放了几张写着病人情况的卡片。
沉白术拿起一张,上面记录了日期与病人的身体情况和用药情况。
越看,她脸色越微妙。
摇了摇头,沉白术不再觉得这像医院了,这更像一个实验室。
病人是被观察的对象,医生给他们注入对应的药剂,观察这些药会起到什么作用,那详实的精准的数据,让沉白术心头发冷。
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目光落到病人的名字上,谈珊珊,姓谈。
现在沈白术已经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扫一眼将具体信息记下,她又在这个病房里搜索了一圈,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便走出病房,继续往前。
很快又是一个门牌号,一零零八二,沉白术忽然反应过来,这个门牌号代表的或许是实验对象的编号。
她再度走进去,果然又是几张病历卡,又是一个姓谈的。
沉白术进进出出,走了大概有十多间病房,无一例外,病人都姓谈。
等终于走到这片空间的尽头,沉白术粗略算了算,大概是一百个房间,在最后一间,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没有姓氏,在患者姓名上写的是一个编号,和门牌号如出一辙的编号。
更让沉白术觉得刺眼的是,那个年龄是三岁。
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人鱼蛋孵化一般在一到五年,按照人鱼的习惯,在蛋中的年岁也会被计算进去。
三岁的人鱼崽,或许才刚从蛋里孵化出来就被送到了这个实验室,是父母没给她起名吗?还是——沉白术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还是这并非谈氏族人,而是澹台氏在黄金台出生的女子?
第93章
这一层的房间只有一百个,但这并非这片空间的全部,沉白术找到了楼梯,她继续往下走,随着看到的病例越多、用药越多,她发现编号越靠前的,病历卡上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越多,不再局限于那些沉白术听都没听过的药剂的名字,变成了药材,似是以这些药材浸泡,做成药浴的形式对实验体进行改造。
就显得很粗糙。
而等到编号进入一千的行业,沉白术忽然发现病历卡上多了一个词, 黄金辅助。
沉白术瞠目结舌。
直到此处她才明白, 或许从一开始对谈氏以及澹台女子的改造就是从黄金辅助开始的。
黄金辅助能够提升他人, 沉白术一直以为是这是临时提升某个人的实力, 可看情况,这提升也可以变成永久,当然占比会小很多,但他们提升的不仅是身体素质,还有神胎方面甚至这个人的潜力就让沉白术非常惊讶了。
或许是后面黄金辅助没有那么多,才会改成药材药剂——沉白术知道现在的澹台,觉醒黄金辅助的数量相比最初要少一大半,不然名扬海底的绝技也不会变成了绝对防御。
绝对防御的门槛要比黄金辅助低很多, 或许并非所有澹台的人都能觉醒黄金辅助, 但他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练就绝对防御。
一个就像是天生的异能, 一个却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进阶,对于绝对防御提升的程度,一是要看这人投入的资源, 二则是要看他的努力,三才是他的天资,而第三者占据的因素最小。
反正一千编号之后,他们没有余力再用黄金辅助来对人实验体进行改造了,就想了个取巧的方式,用黄金辅助培育出来的有用的药材,经过漫长的实验,他们找出了针对性的效果明显的药材,然后又慢慢的变成各种药剂,所以后面编号的病历卡那些药剂的名字沉白术根本看不懂,那是澹台自己取的,他们也不敢把这个丧心病狂的实验暴露出去。
沉白术表情微妙,通过病历卡上内容的变化,她仿佛见证了澹台氏这么多年的变迁,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谈氏参与这次黄金节大比的选手给她的感觉那么奇怪了。
通过这种人为的培养,或许可以养出中上层的学霸,但如澹台晖和澹台明星这样顶尖的学神是没办法的,只能靠自然造就。
这种天资般的东西也是没办法靠血脉遗传。
目前澹台最优秀的三个小辈,钟然这个流落在外的或许才是资质遗传最明显的例子,她爸妈都很优秀,澹台晖,是家主收养的兄弟家的孩子。
而这个兄弟是外室,资质很平庸,只能住在外海,娶的妻子也差不多,后来几乎是基因突变般生出了澹台晖,才被接回内海。
至于澹台明星,身世还要更低一些,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父母后面也验证过,只是澹台普通族人,落魄到连自己都无法养活,在抛弃明星之后没多久,就在一次猎鱼活动中死去了,都没来得及在澹台明星出头后沾上她的荣光。
据沉白术了解的,澹台内部虽然有售卖一些药物,但都没有这些眼熟的名字,打听问一下有没有提升资质的,有,可都不是这种能大面积炼制的药剂,要么就是天才地宝,要么就是天才地宝的加工再利用。
很明显,澹台搞出这场实验的人非常谨慎,不知道他们是吃过教训,还是自己人才心疼,没有将这种法子用在自家身上。于是沉白术隐隐窥见了一个事实,他们那种提升潜力的法子极有可能只能管一代,最多两三代,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有可能会损耗这种绝世天才的诞生几率。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沉白术因为对谈氏好奇查过他们的资料,谈氏没有出过什么精彩绝艳的天才。
当然,历史总是人为书写的,也可能是澹台怕谈氏失控,故意打压之故。
仅仅病例所能透露出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沉白术走完了最后一个编号为一的房间,想着如果能拿到更多的实验资料就好了。
她打量着这片特殊的空间,看似所有的地方都被她走了一遍,但沉白术知道不可能。
因为一个实验室除了实验体住的地方,应该还有实验员住的地方,他们的办公室、会议室、总控制室……可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找过了,会在哪里呢?
沉白术忽然闭上眼睛,她想到了黄金海的构造。
内海是一片独立的空间,黄金树附近是一片独立的空间,而今她又到了一片特殊的地方,这里真的跟梦一样,一层叠着一层,那么会不会还存在一个更隐蔽的里世界?
实验员们都在那里观察着这些实验体?
小蝴蝶。刚有这个想法,沉白术就反应过来,小蝴蝶现在不在她身边,为钟然安全考虑,她把小蝴蝶派到她身边去了。
毕竟小蝴蝶只能放下固定的印记,这印记不能随人移动,所以就只能她跟着钟然移动了,如果钟然那边有问题,她能立刻根据神胎与宿体的联系,将沉白术传送过去。
看来这次只能靠我自己了,虽然空间系一直是我随口撒的谎言,但小蝴蝶可是实打实的空间系,又吞下了空空那具骸骨,就算是假的应该也变成真的了,我一定要找出那片隐藏的空间,打开这楚门的世界!
沉白术下定决心。
同时心中还有一种紧迫感,她并不知道内外空间的流速如何,万一她在这里耽误了太久,外界自己的生命力已经被黄金树给吸干了,那就完了,所以要尽快。
沉白术试图蔓延开自己的传承之力。可她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无论她的传承之力怎么生长,都像是碰上了一层薄膜被挡在这实验室里,就好像这确实是她的全部。
沉白术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那么只证明一件事,这处特殊空间的等级比她的空间造诣还要高,所以她无法破解它。
沉白术心中一狠,没有时间给她慢慢领悟了,特别之事就要用特别的方法。
她直接召唤体内的火种,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火焰在她眼中亮起,火种之源——她的眉心处也开始发烫。
她没忘记火种除了火焰本身的作用,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当使用火种时,她可以切换到一个类似游戏的视野。
她可以用此找到这片空间的破绽!
一如当初在龙宫中试图找到那些宝贝的破绽一样!
这是走捷径,但这又不是光明正大跟人比试,再说火种也是她力量的一部分呢,沉白术也不会心虚。
大概是因为传承之力全开,在火种出现后,她也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喜悦,还有恐惧。
沉白术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她真是傻了,她竟然忽略了火种的作用!
要知道,从一开始这个箱子就给她提示了,那箱子上缠绕着的红雾怕她的火种,这火种简直是它们的克星,只是因为力量不足,才受了挫,但并不代表它是没用的。
沉白术将这一点记在心中,把火种覆盖在传承之力上,迅速的撕开了空间的破绽。
只是一个恍惚,她就已经来到了里世界。
打开那道门,走到了实验员居住的地方。
这么一通操作,对传承之力的消耗比她想象的都还要大,她在这片空间里感受不到生命力的流失,却能感受到传承之力的。
沉白术面色发白,身体虚晃了一下,匆匆略过那些普通实验员的住处,直接找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解决,至于其中的细节,以后有机会再探究。
推开门,沉白术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本实验日记。
虽然是日记的形式,但并不局限于一个院长,更像是数代的交替,几万年的时光,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沉白术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测都变成了现实,甚至比她所猜的还要更黑暗。
在谈氏的记录与现今澹台的口口相传中,谈氏先祖是一个穷小子,不幸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家儿二代,快要被打死之际,被澹台的一个人给救了。
这人仗义疏财,帮他把那个二代打一顿赶走了。
那个家族前倨后恭的嘴脸让谈氏先祖知道了弱小就是原罪,又得知澹台先祖的出身,决意追随她。
澹台先祖本是随手救人,不求回报,但考虑到怕自己走了,那个地头蛇又报复他们家,最终还是决定把他们给带走了。
然后,谈氏先祖连同自己的家里人,成为了澹台的附庸,跟随他来到黄金海定居。
最开始他们和那些附庸的小家族没什么区别,但因为一直很忠心,敢吃苦,敢拼命,渐渐的就爬到了澹台先祖心腹的位置,越来越被重视,反正就是一副君臣相得的美谈。
可在院长日记中,沉白术却发现不是这样。
最开始是澹台先祖黄金辅助的感应,让他发现了那个少年天资出色,还有潜力,然后她就联系了当地家族,做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同时步步紧逼,让他们只能依靠澹台先祖。
似这样的戏码,澹台氏进行了很多次,为的就是搜罗一些无家可归只能依赖他们的小家族,这些小家族统统都是实验材料。
他们一开始在黄金外海繁衍,因为人鱼的特殊构造,想开枝散叶并不容易,而只有足够多的人口,才能支持实验进行,也能得出更准确的数据。
谈氏是幸运又是不幸的,不幸在于他们被盯上,世世代代都要卖身,这个卖身可要严重多了,一身骨血拿来贡献不说,还被洗脑对澹台无比忠诚,幸运则是多年下来,那些小家族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只有谈氏坚持了下来,世世代代都进行改造。
这些能被写入病房的实验体,每一个都有特殊之处,真实死去的人绝不止一万多个。
为了控制谈氏这把剑,澹台先祖还搞出了一个契约,是在黄金树的见证下签订的。
以谈氏先祖为名,永世为澹台效忠,只要谈氏还存在,黄金树还在,这个契约就不会消失,否则,整个谈氏都会被诅咒,承受违约反噬的代价。
由于黄金树的特殊性再加上澹台的洗脑教育,这个契约不仅限制了他们的身体,也彻底禁锢了他们的心灵。
就跟沉白术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些古代大家族的故事,那些世代为奴的家生子,一辈子学的就是伺候主家、给主家办事,真正没了主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让自己活下去。
也不知是天道制衡还是药剂的后遗症,每一个谈氏之人就像是被催熟,被人工填鸭出来的普通天才,只能成为中上层,却永远也无法出一个顶尖天才。
一开始实验员们没有发现这点,在确定黄金辅助搞出来的药剂真的能够提升资质,就准备用在自家人身上,他们很谨慎,一开始的实验对象都是黄金台的女子,不对,那个时候还没有白玉盘,都是澹台的,后来发现了这个短板,就紧急的叫停了。
等到黄金树出问题,又改为如何提纯这些女子的黄金血脉,好方便喂给黄金树。
反正是实验体,不会让她们污染澹台的基因……
沉白术的手停在了最后一页,此时她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怎么说呢?从一个有潜力的天才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大佬,这过程必然是曲折和艰难的,白手起家与富二代的难度如何能一样?
很难保证没有后续澹台先祖对谈氏先祖的支柱,后来能不能达到那个高度?
但话说回来,谈氏先祖本身天赋就绝佳,意志力也坚定,不然绝对熬不住最初的实验,成为同一批唯一活下来的人。
这样的人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所以澹台先祖的资助起到了几分作用,不好说、
反正沉白术认为不值得搭上他的忠诚,他全家的忠诚,还有子孙世世代代的禁锢与无尽的痛苦。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澹台作为海底第一辅助家族,他家的家奴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可要沉白术选择,她还是宁愿要自由身。
可惜,这里的很多实验品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用自己的骨血为另一拨人铺了路,她们甘心吗?
沉白术觉得是不甘心的,她已经明白了缠绕着黄金树的那些红雾是什么,是无数葬身在实验中的人的怨魂,是绝望引来的猩红,前有息壤神土镇压后有黄金树克制,没有污染开,发生了很特殊的变异。但冤魂们强烈的不甘与痛苦也因黄金树的特殊被保留了下来,又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玄幻的解释不清的世界,再加上见证这一切的是黄金树,这些冤魂就缠上了它……沉白术猜测澹台应该还做了一些规避的手脚。
这就像一方向另一方借钱,借钱的人跑路了,家破人亡的人找不到他,可不就只能找上中间的担保人?
黄金树承担了一切,难怪它快死了,甚至它能活到寿命极限,沉白术都觉得很稀奇,肯定有澹台的底蕴之故,也有澹台的疯狂实验和一些骚操作之故,只是它居然没有被这些怨念给逼疯?
噢,它是一棵树,还是一棵很迟钝的树,想体会他人情绪都只能靠共感。
沉白术忽然想起了那个模糊不清的只能看到一些片段的梦,黄金树已经收集了甜味、酸味、辣味和咸味。
甜味是与第一代圣女的友谊,酸味是暗恋息壤神土的酸涩,咸味是深受澹台压迫的女子的眼泪,辣味她之前不太明白。
可现在想来,辣味是痛觉啊,辣味是这些实验体压抑的愤怒,疯狂的想要同归于尽的痛苦,就像辣椒一样暴戾,充满了急需宣泄的情感。
至于还缺的苦味,第一代圣女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苦味,沉白术也不明白,澹台的女子已经过得够苦了,还有那些葬身在实验中的冤魂。
可此时看到最后一页原始契约,她终于懂了,没有品尝过甜的人是不会懂自己之前过得有多苦的,没有品尝过自由的滋味,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之前深陷于一个多么可怕的牢笼?
他们早已麻木,迟钝到分辨不出什么是苦,或许还要安慰自己我过得很幸福,我的日子很甜,只有这样才能咬牙坚持下去。
他们强大的信念也骗过了黄金树,苦伪装成了甜。
沉白术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第94章
沉白术打开这份原始契约, 契约之上的内容和她所想的差不多,无非是谈氏宣布对澹台效忠,难怪这样一支攻击力极强的家族, 最后竟然没有融入澹台, 依旧保持了谈这个独立的姓。
因为契约上写的就是谈氏,除非放弃谈这个姓氏, 甚至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条件才能彻底摆脱这份契约。
沉白术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最后的签名上,这一看, 她只觉得甲方和乙方的名字都叠了好多层,这就像是一代代的更叠,甲方上写的是澹台掌家的家主的名字, 谈氏为乙方。
这是两个家族签订的契约, 家主是这个家族的代表, 所以对家族中所有族人都有约束力。
从第一代那个坑骗了谈氏的澹台先祖到现在的澹台暮、
而另一边, 沉白术意外又不意外的发现那名字写的是谈月凌、
不意外是因为这个契约与这片空间中的一切都是在澹台暮与谈月凌相知相许的院子中签到得到的,必然跟他们夫妻有关。
沉白术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所知晓的澹台暮与谈月凌的爱情故事,虽然一开始有联姻的考虑,却是两个年轻人的真心相爱。
那个时候,澹台暮还没有被确认为唯一的圣主,他要和几个候选人竞争,但谈月凌却是当之无愧的谈氏下一代家主、
在谈氏过往的历史当中,有家主和澹台联姻的,也有维持独立性,由澹台这边嫁一个人过去,而谈氏家主本身掌管家族种种,澹台嫁过去的人不参与——至少是隐在幕后的,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影响到两个家族的紧密联系,后面,澹台暮与谈月凌结婚后,这纯粹的感情必定是掺杂了利益的,谈月凌直接退让了家主之位,让她弟弟继任。
但很显然,她有了澹台作为靠山,对于谈氏的影响力也依旧在,又因为有那么多先例在前,家主夫人这一位置也不是纯粹窝在后宅吃白饭的,会参与一些家族事物,于是她依旧是谈氏的主心骨。
这个乙方的名字并没有变更为她的弟弟。
说明谈月凌对谈氏的影响力更大,她被契约承认,而非她弟弟。
这一定是她的力量比她弟弟强吗?或许曾经是,但在她避居小院,且传出精神出了问题后,就肯定不是了,这更有可能是谈氏对澹台俯首称臣。
谈月凌的退出没用。
谈氏依旧牢牢被澹台捏在手里。
沉白术齿冷的同时也不免想到,在两个家族的复杂关系与利益纠葛下,他们的感情没有变淡,却是越发浓郁,这到底是两人确实是纯爱是真心,还是同样有着契约在其中的作用?
沉白术很想相信是前者,但理智告诉她后者占比会更大。
她沉默了。
她感觉到了黄金树的可怕,她有点懂了她奶所说黄金海是心境之海的分量、
忽然。手中的原始契约微微晃动,沉白术立刻低头看去,却见甲方的名字上澹台暮正在闪烁,然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开始若隐若现,是钟然、
而且钟然两个字的前面,很艰难的要浮现出色泽更浅一些的澹台两个字。
不同于澹台明木直接就改名了,改回了澹台的姓氏,钟然——族谱上应该还没改,毕竟这次血脉测试仪式后面连着黄金节大比,太着急了,开宗祠太过重要,不能仓促为之,他们这一批人都没有长老要求必须改成澹台惯例的名字。
反正钟然还是叫钟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叫她的,黄金台的长老似是有些异议,但连家主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些议论也没有传到钟然跟沉白术的耳边。
沉白术撇了撇嘴,澹台钟然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不过钟然的名字即将取代澹台暮,这是否意味着她将成为澹台下一代的家主?
但他们都在参与摘花活动,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家主这样重大的事,这必定有一个契机,使得她的家主之位虽然还没有被澹台族人承认,但在契约上已经过了,就如同谈月凌一样。
会是什么呢?
沉白术心念电转,忽然想到黄金树底下的黄金宝箱,她一直以为这宝箱因黄金树而起,但现在可能不是这样。
她又想到了那句童谣,“黄金海里长着黄金树,黄金树下有座黄金台”,或许应该改成“黄金海里有个黄金台,台上种了棵黄金树”,最后才是白玉盘。
这黄金宝箱因黄金台而起,黄金台必然是澹台的至宝,再联系澹台景与澹台晖透露出来的信息,沉白术明白了,钟然必定是获得了黄金台,也就是息壤神土的认可,所以她成了实质上的家主。
这闪烁的名字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仪式,让所有澹台族人都知道,所以才介于虚和实两者之间。
沉白术其实不想让钟然参与这些破事,但话又不是那么说,息壤神土都承认她了,这么大的家业凭什么让出去?
只能是钟然不想,而不是灰溜溜的被赶下台。
她烦恼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原本想置身事外的他们越来越深入漩涡中心了。
算了,暂时不想这个。
钟然的名字在闪烁,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一切的因果依旧是澹台暮来承受,反正他坑自己没手软,沉白术也不会对他手软。
她直接拿出了谈月凌给她的那块玉佩,对着虚空大声道:“谈月凌,你承诺过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现在,我持信物来向你索取,我要暂代你的家主之位,我要背负你牵扯的所有因果!”
声音落下的瞬间,沉白术咬破大拇指。用力的印在了乙方谈月凌的名字上。
她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毕竟她继承澹台暮的位置,将钟然踹下去还勉强说得过去,无论是外人眼中,还是真实论血脉,她都和澹台有点关系,但谈氏,就差太远了。
不过澹台与谈氏多年联姻,在血脉上的联系早就浓郁的根本分不开。
再加上沉白术继承的并非实际的家主,而是这种象征意义上的——她想继承也继承不了,谈月凌在现实中早就卸任家主之位了。
简单点说,她继承的其实是谈月凌所代表的谈氏一族和澹台这一族的契约与因果。
这个操作放出去,如果澹台的那些老祖宗还有感知,怕是也惊呆了。
因为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得不到任何好处,要权利权利没有,要资源资源也没有,但是,却继承了所有的负面因果,要去背负埋葬在实验室中的怨魂的愤怒!
这就相当于好不容易继承了一个公司,这公司看着光鲜的很,还上市了,但到手一看,临近破产了,被员工辱骂不说,还得想办法解决欠下的债务。
只要是没失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这简直是绝世大圣母才能干出的舍己为人的事!
同时,就算她舍己为人,这么多年澹台和谈氏纠缠,谈氏肯定也不再无辜了,他们牺牲了一部分族人,踩着他们的骨血,有了今天的成就——这被送来实验室的人要么就是无权无势的,要么就是家族斗争失败的,胜利者享受着用他们实验出来的成果去提升的资质。
或许最初的谈氏是无辜的,但发展到今天,两家都一样的烂。
所以两家都必须接受这个恶果。
而反噬的那一天或许是黄金树死亡的那一天,也或许是别的时候,可现在,沉白术突然冒出来替他们承担,这也太美了吧?
就是个胸怀宽大的真圣母,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犯罪者必须得到惩罚,因果是最公平的,澹台与谈氏通过黄金树逃掉了,在黄金树倒下时,也终究会被清算。
更别说沉白术还很小气。
但她却是毫不犹豫的捏碎了玉佩,以自己的血,将指印印在原始契约代表乙方的签名上,再加上语言法则,整片空间都动荡起来,像是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怨恨突破空间,向着沉白术涌来。
沉白术并不意外会发生这一幕,她早就察觉到这空间越来越不稳定了,随着她在这里待的越久,她跟现实之间的屏障也就越弱,它无法保护她。
可是即将被那滔天的红雾吞没之前,沉白术却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猖狂的笑容:“都来吧,都冲我来!”
空间彻底破碎,沉白术猛的睁开眼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啸。
她浑身都在颤抖,青筋凸起,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冒出一条条血痕,就像有什么钻进了她的灵魂,现在要一鼓作气也将这具身躯给摧毁。
沉白术仰天狂吐出一口新血,她还是低估了两个家族长达上万年的因果的力量。
幸好她并非真正的谈氏之人,她与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是强行继承了因果。
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的天道还是在保护她的,这些没有任何理智早就扭曲得几如猩红的邪物想要突破屏障冲进来没那么容易。
可是饶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力量,也给沉白术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的神魂几乎要被瞬间撕裂,下一秒就引起了她眉心火种之源的反应。
沉白术笑得更大了,她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但心中却是畅快的。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真正的火种是非常强大的,或者说火种之源质量极高。
可她与火种之间只是初步认主,火种并不是十分认可她这个主人,就如同与神胎的磨合一样,它就像是她这具身体的租客,会交一些租金,让沉白术动用它的力量。
可更多却是没有了,只会冷眼旁观。
但沉白术嚣张的想:就算我只是个房东,你现在也只有我这一具躯体可居住,没有了我,就算你还能在海底存在,也要大大损伤本源,更别提现在可是有人要来抄你的家,这是对你的挑衅,你能忍?
火种是傲慢的,连沉白术这个系统给选定的主人都不咸不淡,更别提这些邪物了。
它直接发挥了火焰的特性,在沈白术体内剧烈的燃烧起来,每涌出一丝怨恨之力,就会被火焰给吞噬。
沉白术一边吐血一边关注着这个发生在她体内的战场,惊喜地发现自己赌对了。
这些因果之力都可以作为燃料提供给火种,而在火焰燃烧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的在对沈白术的身体进行淬炼,她仿佛一块生铁,在淬火中不断重组。
沉白术已经叫不出来了,疼痛到极致的时候,虚弱的根本没有力量叫。
火种与怨念的战争发生在沈白术的体内,并不会表现在外,骤然的惨叫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叫得有点早吧?
其他人又不像沉白术一样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可以具象化缠绕在黄金树身上的红雾,看到它们疯狂涌向沉白术。
可是饶是看不到,澹台晖也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喊着沉白术:“沉白术你怎么了?快回答我啊,沉白术!”
他是第一个发现沉白术不对的,听不到沉白术的回答,就更着急了。
他觉得不对,按照他对养父养母的了解,养父或许偏执冷血了些,只认准钟然一个人,但养母却不是,她应该给沉白术留下了保障才对啊。
而且现在黄金花才初初开放,就算吸收了他们的生命力应该也处于初期,为什么沉白术的反应这么大?
喊不动沉白术,他转头去喊澹台明木,因为只有她离沉白术最近,他让澹台明木看看沉白术发生了什么。
澹台明木虽然非常怨恨这些黄金台的人的对待,要把他们献祭给黄金树。
这会儿她无比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回归,如果留在荒海就好了,所以就算此前对于沉白术有再多嫉妒的情绪,她还是对沈白术这个同样出自荒海的人无比亲切。
她也跟着喊,心里变得很慌。
如果沉白术也没办法了,他们岂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倒是澹台景颇有些幸灾乐祸,可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死了,早死晚死不都要死吗?
他不过是走在沈白术后头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想罢,他沮丧的垂下了头,几乎认命了。
但大概是他的黄金血脉真的不低,甚至可以说是这些人群中仅次于澹台晖的,他第一时间发生了不对。
“咦?我怎么觉得禁锢我们的阵法没有那么紧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感受起来。
他们的感知没有澹台景敏锐,反复挣扎也依旧动弹不得,却是感觉到体内被禁锢的血脉之力,有了一丝流动的趋势,这让他们精神大振,自觉看到了希望,纷纷开始尝试起来,试图动摇禁锢的阵法。
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呢?
反正在场的人没一个愿意死。
毕竟这可不是以前随口说说死算什么,就跟他干,他们是真的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逝啊。
“肯定是沉白术做了什么!”有精明的人反应过来了。
“她没准是被阵法给反噬了!我们一起动手,拼了!绝不跪着死!”
“是啊,跟这玩意拼了!”
终于看到了一丝反抗的希望,所有人互相打气。
哪怕注定要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来,他们人鱼,就是这么凶!
*
与此同时,谈月凌所在的小院。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谈月凌头顶的血条已经残忍的只剩下了极不可见的一丝丝,可她脸上却扬起从未有过的幸福的笑意,她在心中道:“钟然,我的女儿,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我马上就要把希望果种出来了,它会代替我保护你,没有人可以限制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我就觉得好幸福啊。”
如果别人能听到她的心声,或许觉得她疯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就在沈白术看见她头顶宝箱出现后没多久,她就得到了黄金果的回应。
她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像是一颗饱含生命力的种子,在壳里悄悄探出头来,期待着发芽之后的未来。
曾经,她也是这么孕育那颗蛋的。
她想着等她生下来后,她要给她准备最好的孵蛋用具,准备最好的灵药,争取让她破壳就赢在起跑线上。
恍惚中,这枚黄金果几乎成为了她的另一个女儿,承载了她全部的爱意。
她觉得正是这爱意让黄金果即将发芽,想着它出生之后就能实现她的愿望,她就刻意的放纵了这点。
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状态越来越好。
可不就是憋屈了这么多年,一朝得知可以将埋在心里多时的担忧解决,她太快乐了。
哪怕这快乐需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可这种虚弱也是开心的、
真的好甜啊。
她的一生中少有这样甜蜜的时光。
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她是家族的未来,她将来要承担起谈氏的责任,她要各个方面都做到最优秀,于是在弟弟可以放松的跟小伙伴们玩耍时,她在一刻不停的努力。
她刻意的找了澹台暮,想着让他入赘,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那么快,澹台暮登上了家主之位,入赘的变成了她。
多年的责任就这样被迫放下了,即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作为家主夫人,也能继续管谈氏。
他们澹台可不像某些家族一样短视,只把他们当成吉祥物,家主夫人同样有着巨大的潜力,甚至背靠澹台,她还可以更从容的去管理谈氏。
那些妄图在她面前倚老卖老的家伙,通通都要对她低头,她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得到谈氏上下的维护,他们会以最积极的状态和最快的速度去完成。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成为了谈氏实质上的家主,她却发现一点都不开心。
她最开心的时候也只有和澹台暮忙里偷闲恋爱的那段时光了。
往事一片一片的在她脑海中划过,她并不知道在她的头顶已经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六十,五十九……
她其实知道,黄金台有人盯着她。
她看似避世而居,在精神出问题后可以窝在小院里,什么都不管,可黄金台仍然有人盯着她,他们是不会允许她出任何事的。
因为她就是澹台加诸于她女儿的绳索,他们知道流落在外的钟然不会像其他在澹台是长大的年轻人那么有归属感,那么听话。
他们怕她失控,刻意的用法子来限制她。
这也是澹台的惯用手段了。
对于看重权力的人就用这个来诱惑她,而对于重视情感的人,像她这样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黄金台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她无法通过任何手段自杀,好让钟然解脱。
因为只要她感受到痛苦,无论是生理还是意志上,立刻就会有一道力量控制她所有的行动,同时严密的将她保护起来,与此同时,黄金台那边会察觉。
至于那些可以快速利落的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也无法作用。
除了这种玄学的监控,还有科学手段。
比如最前沿的科技,最顶尖的暗卫埋伏在附近。
尤其在钟然回归后,发现她的潜力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她这边的保护伞更是加了许多道。
谈月凌并不知道圣女是怎么做到的,或许白玉盘研究多年终于找到了黄金台的破绽,或许黄金树的特殊性。
在她冥冥中感觉到黄金果的意志后,她向它献祭生命,一点都不痛苦,也未曾触动任何人,就连最了解她的澹台暮都不知道。
圣女或许别有目的,可她很感激她,种出澹台新的黄金树,由她来掌握,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吧。
当年第一代圣女明明是带回黄金树的人,也与黄金树最亲近,可黄金树最终还是留在了黄金台。
但这一代的圣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也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新生的黄金树。
谈月凌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恍惚起来。
她知道她要死了,但她依旧是扬起笑容,这笑容相对于之前的温婉都有些放肆了。
冥冥中她好像又听到了黄金果的声音,那道声音在问:“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保护钟然。”
其实她更想所有人都好好的,可她知道人不能贪心,她的生命没那么值钱,她能种出黄金果,或许只是因为到了它该发芽的时间。
所以为求一击必中,她只说出她最想要的愿望。
毕竟她的其他的亲人,她的丈夫是家主,不会有事,她的弟弟也是家主,还有曾经被她视作责任的谈氏,他们所有人都比钟然要强,只有她的女儿是最弱小、最需要她保护的。
这一点她倒是和澹台暮很像。
只能说两人不愧是夫妻,澹台暮也是为了保钟然,舍弃一切外在因素,他只要钟然活着,其他人死就死了,或许钟然会伤心,但她终究会走出来,
相反,这也要那也要,最终就是什么事都做不成,所以谈月凌再度强调了句:“我要你保护钟然,我要她好好的活着。”
“我答应你。”冥冥中的声音作出回应。
谈月凌释然的笑了,闭上了眼睛,她头顶的倒计时走到了一。
第95章
“好苦啊!”
“怎么会这么苦?一点都不甜。”
“你骗了我……”
谈月凌本以为自己会堕入永远的黑暗,却不料她还有清醒的时候。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她头顶的血条定格在了一上面,然后不动了。
是的, 只是一, 没有降到零。
但饶是不知道这个变故,她也知道出问题了。
她听着那稚嫩的控诉的语气,先是疑惑,接着就是心虚,过往的甜蜜一扫而空,竟像是被感染一般也觉得好苦。
那苦味,浓郁的像是浸透了她整个人生。
忽然稚嫩的声音一变:“我想起来了, 这是明意你当年留下的布置对不对?”
“确实好苦啊, 这苦味把我整个树都泡软了, 简直就跟你曾经说过的黄连一样!”
谈月凌怔住。
明意?澹台明意?
这是第一代圣女的名字,因其特殊性,并未下放给后辈使用,她就像黄金台那些出名的家主一样,可以一直保留着这个名字,除非出现一个惊才绝艳之辈配得上才敢用。
圣女当年的布置?
谈月凌面色微变。
从这一刻起,她觉得一切都不再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了。
果不其然,那稚嫩的应该是属于黄金树的声音嘀咕了一会儿后, 就絮絮叨叨道:“虽然这是明意帮我达成的, 但你确实配合明意做成了此事, 所以我还是会实现你的愿望, 你真正的愿望。”
真正的愿望?
谈月凌不解,一直以来她的愿望不就是保住钟然吗?
哪有什么真的愿望和假的愿望,你可别搞错了!可是当她想要再度呼唤那个声音时,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恍惚中,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花盆,她盯着它,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花盆的土挖掉了,挖出了被埋在深处的那颗黄金果。
黄金果依旧如常,没什么变化,也未曾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发芽,但谈月凌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颗种子死掉了。
而且,她试探性的挥了挥胳膊,刚才挖土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她身体不再虚弱,就像是曾经失去的生命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体。
黄金树居然没有收取供奉?
那她口中要实现的愿望会是什么?谈月凌面色大变!
她立即召唤守护在院子周围的暗卫,让对方带自己去见澹台暮。
事已至此,她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告知他。
黄金树并不在意渺小人类的反应,她轻快的哼着歌,就像是乳燕投林般,要回家了,回到她从前的身体里。
她已经收集齐神明考验所需要的五味,从一颗彻彻底底没有心的黄金树,变得拥有人性,在拥有人性的刹那,停滞的修为开始上涨,她知道自己即将突破伪神这一境界,成为真正的神明。
这便是当初明意为她所铺的路。
可是不能这样。
黄金树想,她当年既然承诺明意,要实现她的愿望,当一棵许愿树,那么她就要回来实现她的心愿,还有那个特殊的能够回应她的谈月凌。
她所代表的谈氏也是她的债。
她听懂了她真正的愿望。
黄金树彻底明白了当年澹台明意的计划。
她和她一起见证了黄金台的疯狂,可彼时尚且弱小的她们根本无从阻止掌握了息壤神土的长老们,甚至因为息壤神土对于黄金树天生的吸引力,她也无法抗拒本能,落入他们手里。
明意独自一人,无能为力,只能留下计划,让后人一代又一代接力般将之完成。
薪火相传,她们也确实做到了。
明意帮她收集齐了最后一味:苦味。
她计算出未来会出现一个人,她能帮所有受契约禁锢的灵魂解除契约,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反馈给她苦味,而非虚假的甜。
想到这里,黄金树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幸好她早就把甜之一味收集齐了,不然怕是要被欺骗,功亏一篑。
按照明意的计划,她会成神,到那时自然有力量去帮助所有受苦受难的女子,无论是澹台谈氏,还是那些附庸于澹台却被强行逼迫成为实验体的人鱼。
这个完美的计划只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作为契约的一部分,黄金树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她也同样会被反噬。
但澹台明意不愧是第一代圣女,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要黄金树彻底舍去原先的躯壳,从一个小树苗的状态重新开始,此时的黄金树已经跨过最重要的神明之劫,但又脱离了从前的因果和束缚,尽管依旧需要慢慢成长,但之后她的修炼不会有瓶颈,她会顺理成章的成长为新世纪的神明。
黄金树知道自己应该听话,她只需要按照计划,前往这一代圣女所在,在她的保护下度过这段唯一弱小的时期,到那时,她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可是她不愿意!
已经拥有人性的她,还没有彻底的过渡到神性,她有着人性的悲伤与共情,也有着人性的愤怒!
她共情着所有卷入其中的怨魂,她悲伤着他们的过往,她愤怒于这个家族的一切,愤怒于自己竟然曾经被他们利用,她不仅要拿回从前自己赋予他们的,她还要将这一切给毁掉!
澹台家,黄金海甚至连曾经喜欢过的息壤神土她都恨上了。
你们所做的这一切,践踏这么多生命,不就是想让这个家族长长久久、世世代代的荣华下去吗?我偏要将它毁掉,偏要将你澹台立足的根基毁掉!
如此才能宣泄她心中无尽的愤怒。
以及帮助第一代圣女、无辜死去的人们还有差点就为她贡献生命,还傻乎乎觉得是应该的,是幸福的的谈月凌……她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她承诺过的,他们真正的愿望。
所有善良的人们,在契约的束缚下,甚至不愿意让谁受到伤害,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脱离澹台的束缚,无论今后是荣华还是屈辱。
那么唯有一个方法,就是将深深禁锢他们的家族给毁掉!
新生的黄金树是弱小的,不管她将来能否成为神明,此时的她不具备毁掉黄金海的力量,一旦她有这个想法,原先还在供应给她力量的神土会第一个让她知道后果。
但是她除了这具新生的躯体,还有原先应该被舍弃的躯壳!
所以,黄金树选择回归。
她穿越空间的阻隔,与曾经的自己合二为一,她在心中对着第一代圣女说着抱歉:“明意,我要辜负你对我的安排了。在成为一个神明之前,我首先是人,我不愿意舍弃我好不容易获得的人性,我不愿意让将来的我留着这样的遗憾,或许这就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人这一生总要做些傻事,就算我是被迫,我也终究犯下了无数的罪孽,我该去承担我的过去,为自己负责。昨日混沌的我,才成就了今日清醒的我,那不是应该被遗忘的黑历史,那是我的一部分,代表着我的过去,也警告着我的未来!”
在黄金树穿过重重叠叠的空间,到达沉白术所在之际,沉白术似有所感,已经痛得混沌的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朵莹莹的绿光,飞入了面前金红交织的黄金树中心。
下一秒,黄金树剧烈的震动起来,它原本就已经非常大了,但此刻,竟然又开始了飞快的生长。
主干继续拔高,枝干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还有最重要的树根——沉白术这个角度看不到,它深深地往下方息壤神土所在刺去,宛如飞驰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要将笼罩住整个澹台的阴影劈开!
息壤神土,至今无人知晓它是否拥有灵智,它从荒古之际就庇护了澹台氏,一手打造出鼎盛至极的辅助世家。
也让所有澹台之人敬畏拥护,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升起。
它是保护伞,也牢牢遮住了一切光纤,让阴霾肆意生长,黄金海的太阳与月亮都是假的,只有黑暗是真的,他们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过往的爱恨都淡去,黄金树的根系不曾有一丝迟疑,息壤神土它必须死!
只有它死了,澹台这棵早已被虫蛀空的大树才会彻底倒下。
相比地面上的变化,地下的根系其实震动得更为剧烈,仿若海洋给人的感觉,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而在这样的晃动中,沉白术被绑定倒是因祸得福,于颠簸着似有一股清凉落入了眉心。
原本她眉心的火焰之源已经呈现几分颓败之势,但骤然落入的绿光,却一下子恢复了它损失的力量,正如往火中添加了新生的木头,让它燃烧得更猛烈了。
沉白术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她得到了黄金树的回应。
黄金树终于清醒了。
是的,沉白术只认可此刻的黄金树是清醒的,此前开花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弥补自身,那都是植物本能的生存行为。
可这一刻,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灵性。
她知道自己在帮助她,解决缠绕在她身上的红雾,她不再坐以待毙!
几乎快要将沉白术的灵魂无死角缠绕起来的红雾瑟瑟发抖,它们感觉到了害怕,这不仅是因为沈白术的火种在木头的助力下直接拔高了一个台阶,终于对它们形成了更高一级别的克制,于是依靠数量耍流氓的行为没办法再继续下去,还因为这么多年与他们战斗,不敌落入下风的黄金树不知从哪注入了一股活力,竟然崛起了!
始一崛起,便是迅猛无比,直接将红雾给压了下去,于是战场一下子转移了。
沉白术这个最先吹起号角的人,反倒被抛出了战场中心,只能看着金色与红色仿佛两只凶兽,激烈的厮杀起来。
今日,只能活一个。
沉白术已然清醒了许多,有了更多理智可以思考。
她感受着火种的成长,如果说之前的火种就像是手掌长的小芽苗,那么现在,它竟然一口气长到了一米高,不能再叫做小芽苗,而应该叫做小树苗了。
饶是沉白术有所猜测,也对这收获惊讶不已。
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她看向战场中心,赫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黄金树的中心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宝箱!
沉白术猛眨了好几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黄金宝箱不是在下方吗?
怎么一下子跑到树中心了?
但此时却不容她更多的思考下去,因为代表着黄金宝箱的血条竟然在闪烁。
沉白术可别提多明白这个闪烁所代表的含义了,她必须在一定时间内签到,否则这个签到点就直接消失了,她再也无法签到了。
娘的,这是在逼她啊!
沉白术一咬牙,放出传承之力和火焰去勾搭红雾。
她还记得这红雾的贪婪,曾经想过吞噬金子,即便畏惧于她的火种也没有放弃她这块肉。
她故意让自己显得无害,想把它勾引过来。
她暂时也不跟黄金树抢,想抢也抢不了,就拿点边角料,给黄金树掠阵。
结果,红雾倒是蠢蠢欲动,可黄金树的枝条猛的一下抽过来,把红雾抽得粉碎,然后金色光芒大放,竟然将红雾给吞掉了。
这也太猛了!下一秒,禁锢沉白术的阵法一松。
有金色一闪而过,沉白术便知道是黄金树顺手解除了她、还有他们的禁锢,让他们赶紧跑,这里不要你们。
但沉白术可不觉得这是黄金树担忧他们被殃及池鱼,她感受到了黄金树浓浓的嫌弃:
别留在这里拖后腿,让我碍手碍脚!
沉白术:“……”
另一边,众人本来因海水的冲击,惊恐的加大了挣脱的力量,突然禁锢阵法消失,饶是被混乱的海水冲出老远,也不妨碍他们大笑出声。
“太好了,终于脱身了!”
“赶紧离开,这里怕是要塌了。”
“沉白术?沉白术呢,肯定是她做了什么。”
“沉白术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我倒觉得这分明是黄金树醒来了,作为咱家实质上的老祖宗,不忍心吃掉我们,就把我们放走了。”
也有人注意到了黄金树往这边抽过来的枝条,不服气的说。
但立刻就被反驳:“就算如此,它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在此时醒来,肯定是沉白术做了什么。”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离沉白术最近的澹台明木已经抓住了沉白术的胳膊:“走,咱们离开这里。这些大家族也太黑心了,还是咱们荒海人实诚,咱们一起去找以前离开的荒海同伴。”
她也有点小心思,这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很担心自己才刚跑出来,就被黄金台的长老抓住杀人灭口,还是跟着跟沉白术为妙。
沉白术既然能将他们从死局中救回来,肯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忽然,澹台明木想到一个事,进入最终摘花选拔的没一个是沉白术的亲近之人,比如那个叫鱼彤的,叫丰一年的,还有贺向阳,他们三个实力都不错,真放开打的话,自己未必能胜过,可是自己都进了最终环节,为什么他们没有?
之前她只觉得是自己回归家族后,原先不得其法的修炼一下子得到了正确的指点,所以进步比他们快。
但现在,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是不是沉白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早早就把他们给送走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对的,也越发肯定要抱紧沉白术的大腿。
沉白术刚搞了一波大的,哪怕有黄金树的补充,也没那么快恢复过来,鱼尾巴有点软,硬是还真被她给抓住了胳膊,但面对她的邀请,却是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要去帮忙。”
“你疯了?”澹台明木大惊失色,她看不到缠绕着黄金树的红雾,但她本能的感觉到黄金树出了问题。
它正在发疯,或许现在短暂的找回了理智,能将他们放走,可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疯得更厉害,又要把他们吃掉?
她不趁机逃跑,还要留在这里?
澹台明木无法理解。
沉白术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时间,她看向前方:“澹台晖,将他们都带走。”
澹台明木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澹台晖果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黄金瞳非常黯淡,神色很复杂。
沉白术声音平静:“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好歹是黄金台的圣子,也该负点责,将他们都安全的带走。”
“那你呢?”澹台晖开口。
沉白术看向剧烈摇晃的黄金树,勾了勾嘴角:“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留下帮她,你该知道的,现在只有我能帮她。”
澹台晖当然意识到了。
在此之前,所有长老的判断都是黄金树清醒过来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它也确实一直都没醒,哪怕前期他们输送了那么多黄金血液过去,直到沉白术突然做了什么,它才清醒了,抽过来要把他们赶走。
“我……”他也想留下帮忙,但沉白术似有所预料,直接拒绝:“你们留下只会拖后腿,赶紧走,再多待下去,我可就不保证其他人能活着了。”
“好。”澹台晖其实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涉及到养父养母才显得软弱,他向沉白术承诺,“我会护住他们,不会让他们被灭口。”
“我相信你。”
澹台晖召唤出自己的神胎,是一只金色的乌龟,他觉醒的也不是黄金辅助,修炼了绝对防御。
沉白术看到乌龟中心并非血肉,而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房间,竟然不是很意外。
好歹是五彩神光的资质。
“跟他走,快点。”沉白术大喝一声,催促着面带犹豫的众人,“这里弥漫着一层又一层黄金树的树瘴,只有他能带你们出去!”
黄金树的树瘴,又或者说黄金树之梦,一个接一个的梦织起了洋葱般剥了一层还有一层的空间。
等闲人根本出不去,但澹台晖可以。
这当然不是澹台晖作为黄金台的圣子,曾多次过来陪伴黄金树,而是他浓郁的黄金血脉,会让这片空间视他为自己人,他对此地的方向感知也是最敏锐的,除自己外。
毕竟沉白术不需要去感知,也不需要黄金树的认可,她的空间造诣再上一层,直接就可以看穿这处空间的破绽,找到离开的路。
澹台晖是忠还是奸大家无法判断,但沉白术的贡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相信沉白术,将她当成了主心骨,一听她发话,就立刻往金色的乌龟船上走。
只短短几秒,原地就只剩下澹台晖。
沉白术说:“走吧。”
澹台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沉白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有人必须为谁牺牲,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你既然已经以自己的命还了生育之恩和养育之情,剩下的日子就为你自己活吧。”
沉白术无法理解澹台晖明知澹台暮这个大伯对自己是利用,收养是利用,扶持为圣子是利用,给予温情,也只是感情利用,他明知这一切,却默认了他的安排,以自己的性命来回报,来代替钟然去死。
沉白术做不到,觉得他就是个大傻子,但作为钟然的朋友,她难得管了一回闲事。
澹台晖的背影颤了颤,脚步停住了。
沉白术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觉得这次我救了你,你又欠了我,那以后就多帮帮我们荒海人吧,什么是荒海人?就是我这样黑色头发蓝色鱼尾的,记住,只许帮幼崽!成年人就别管了,谁知道他们在这个大染缸里心黑到了怎样的程度?你这个人傻的很,太容易被利用,还是跟幼崽混吧,别回澹台家了。”
以后澹台也未必存在了,但这一句沉白术没说。
澹台这个早就腐烂的家族,遭罪的又何止只是白玉盘?黄金台也有一些刻意被养成光明属性的大傻子。
若知晓大厦将倾,怕是又要将那些流离失所的族人当作重担背在身上了。
不过沉白术还是觉得,让他多心疼心疼自己吧,就看着当初在巨塔,他豁出去保她进最后一层考核的份上。
待澹台晖和那只金色乌龟消失,沉白术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又多出了一枚玉佩。
在那处特殊的空间中,她将玉佩捏碎,但空间具象化的都不是实质的物体,她捏碎的也只是玉佩上存在的特殊因果,实则这个玉佩还有一个更现实的用处。
第96章
这个玉佩里藏了一个传送法阵, 此前缠绕在上的因果之力混淆了她的感知,待其消失,沉白术才窥见了它更深的作用。
自己等人在这里的遭遇, 谈月凌预见到了, 她猜到了澹台暮的下一步动作,可惜, 人家也是站在澹台暮身边,并不曾提醒她一句, 只是给了她一个保障。
沉白术倒也没有多生气。
她只是一个外来者,短短一两个月也不足以和这两口子建立起多深厚的感情。
能看在钟然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 已经是谈月凌有别于澹台暮的善良了。
澹台暮才叫真的狠。
沉白术看穿了这个传送法阵可以将自己传送回那处院子,倒是和她当初留下的印记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又有不同。
此地不能算是完全的现实时空, 一般的空间之力在此处是被限制的,只有跟黄金树同出一源的,才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别说现在小蝴蝶不在沈白术身边,就算在,也用不了传送之力,必须得先破解。
所以沉白术选择捏碎玉佩,玉佩触发提前设下的禁制,就要将沉白术传送走,但沉白术用自己进阶后的空间造诣,生生扭转了目的地。
下一秒,沉白术到达黄金树的中心,也就是宝箱所在。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纵然黄金树的中心不能算是战场中心,可离战场中心也没有多远,这时候跑过去,说一句找死也不为过。
就算她的身体几经淬炼,又哪里比得过黄金树这等活了上万年的老不死的积累?
沉白术在赌,赌此刻出现的宝箱是她所需要的。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沉白术只花了一秒,就迅速签到,随后打开宝箱,幸运的是,这一回系统没坑她,黄金宝箱顺利的打开了,不需要钥匙。
在开启的瞬间,一抹盈盈的绿光飞入沉白术的眉心。
她挑了挑眉,放松自己,没有反抗。
紧随其后,选择释放目前为止积攒的所有火焰。
难得的,尽管沉白术从不成真正与黄金树面对面的沟通过,但她们两个却是想到了一处去,黄金树想要毁掉澹台氏,而沉白术打算以火种烧掉所有的红雾,自然,与红雾纠缠的黄金树也在她的攻击范围。
黄金树被滚烫的温度烫的一哆嗦,树枝本能的挥舞过来,沉白术瞳孔一缩,却只看着,没有躲避。
在树枝即将打到她脸上时,直接穿过,就像沉白术这个人对于黄金树来说不存在,又或者组队般免疫了队友的攻击,沉白术大大的松了口气,赌对了。
黄金树中心签到的宝箱果然很有用。
接着是红雾,沉白术提起了心,没有再坐以待毙,直接去触碰一缕细小的红雾触手,火种已然蓄势待发,下一秒盈盈的绿色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沉白术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全。
妥了!
属于红雾的攻击被绿光坚定地挡在了外面。
事已至此,还犹豫什么?
沉白术没有了后顾之忧,神色大振,从空间中取出数枚传承空石、血脉空石吸收作为养分,都供给火焰。
思及火种需要燃料,还不忘拿出自己收集到的各种各样的酒——自从拜了明夜师父后,她收集酒就方便多了。
黄金树感觉到了烧灼的痛苦,沉白术是半点都没留情,再以火焰灭绝红雾的同时,也在夺取她的生机。
一如对黄金树来说,神土是最好的养分,若说黄金树有什么惧怕的,就只有火焰了。
木天生就怕火。
如果是从前,发觉自己奈何不了这个敌人,肯定要反抗跑路,但冷静下来的她却是死死的禁锢着红雾。
不仅自己没跑,还拽着红雾飞向更深处的火海。
黄金树与红雾纠缠,就像是亲昵的恋人,在抵死缠绵。
她自嘲的想,生前没能得到你的回应,临死前倒是要拖着你殉情了。
神土若有感知会如何?
是的,纠缠她的红雾不仅仅是葬身于实验室的那些怨魂,还有神土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哪怕黄金树比较特殊,怀抱着无尽绝望与怨恨死去的人,力量不会那么快消散,可澹台本身怎会不防着猩红诞生?
归根结底,是那些冤魂得了神土的滋养,于是日渐壮大,终于成了连黄金树也无法解决的隐患。
黄金树明白过来,神土是有问题的……不,应该说当年那位开创了澹台氏的神明会把神土留在此地,本就是在镇压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后来,黄金树不仅仅是禁锢着那些红雾,更是将生命力都投入到火焰中,以黄金之木来助长火势,要将所有的红雾湮灭。
谁也看不到的位置,黄金树的树身浮现出一个人面,人面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原来如此啊。
息壤神土不是没有灵性,也不是讨厌她才一直不回应,而是他灵性在与某个存在的战斗中消磨的几乎殆尽,他无力去回应她。
薪火相传,便让我来帮你,你未完成的使命,我、明意以及一代又一代的圣女们,还有沉白术,我们一起帮你完成!
去死吧!将一切都烧个干净。
*
沉白术同样在事故的最中心,她现在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跃动的火焰、属于黄金树与红雾的力量纠缠在一起,而她不知不觉就成为了最中心。
她能感受到三股力量的此消彼长,以及在剧烈波动中对周围的碾压。
说真的,如果不是在黄金宝箱中签到出能护住她的绿光,沉白术觉得自己已经被碾成了碎渣渣,可她分明能感受到身体在经受淬炼,但竟然连丝毫疼痛都没有。
像是身体与灵魂分离,灵魂遁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种状态让她头脑出奇的冷静,冷眼旁观着外界的进展,火种的潜力被完全激发出来,沉白术看到了它的贪婪。
火种不满足于只吸收着黄金树供给它的力量,还跑去吞噬红雾,一如沉白术曾经预测的那般,红雾也可以成为它的养料。
沉白术知道自己该欢喜。
现在的情况就是鹬蚌相争,位处中间的她得利了。
但她情绪出奇的平淡,也不知是属于她的激动与欢喜被黄金树吸收了去,还是感官都注入了火焰中,在冲锋陷阵,她看着这场战争,竟恍若自己是个局外人。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怒涨的火焰开始降温,战争快要结束了,火焰敏锐的发现所有能供它的养料,即将吃空,于是,饱足的它懒洋洋的开始收回触角。
沉白术对于外界的感知也在一点点的回来。
某一刻,她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下一秒就是剧烈翻滚的海水,她处在漩涡中心,就像遇到了海龙翻身。
第一反应,很慌。
这可是海龙翻身啊!
她在荒海遇到好几次海龙翻身,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必须在它真正成型之前跑出漩涡的范围。
可是她感受着外界的海水,温柔的好像在给她挠痒痒。
那些貌似剧烈旋转的漩涡打在她身上,就像在给她按摩。
明明经历了一场大战,她的能量已然透支,身体各处也都受损,鳞片残缺不齐,只有几片还保持着完整。
这样一个深受重伤,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病人,在海龙翻身的中心却是如此自如。
然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躯经过淬炼,怕是已经堪比宝体了,也不知道此时跟谭台晖的绝对防御比起来如何?
沉白术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她也只能随波逐流了,想动弹但根本动弹不了,身体的感知倒是在一点点恢复,却极为缓慢,好半天才恢复一指甲盖,至于体力,就像一口枯死的井,根本不知道何时能填满。
只能放任漩涡,将自己卷走。
因着耗时太久,沉白术还睡了一觉——她非常肯定是睡了一觉而非昏迷过去,等睡醒,漩涡终于消失了、
此时沉白术的上半身已经恢复了感知,但下半身的鱼尾还是僵硬麻木的,她艰难的抬起手臂,只挪动了大概四五厘米。
沉白术叹口气,感受着自己跟破布娃娃似的身体,知道短时间内是别想修补好了。
物理手段基本已经隔绝,那么力量呢?两分钟后,沉白术满脸晦气,无论是血脉之力,传承之力,甚至火种之力都用不出来了。
她变成了一个废人。
不对,火种之源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沉白术立刻把注意力转回来,在眉心处,除了原先火红火红的颜色,又多出了一抹绿。
她仔细辨别,才发现这抹绿竟然是刚破壳的嫩芽。
哪来的?下一秒沉白术反应过来,这就是在黄金树中央签到的东西。
有一些片段划过她的脑海,沉白术理顺后明白了,她又签到出一枚种子,没想到黄金宝箱给的还是种子。
刚才在黄金树与红雾交战中心,护住她的就是这种子的外壳。
大概是签到产生了深层的联系,被当做了种子的一部分,一起保护起来,而黄金树,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后代。
两边交战的力量误打误撞,把外壳撞出一条缝,倒是让里面的种子提前发芽了。
不过——是黄金树吗?沉白术犹豫,如果记忆没错的话,黄金树应该已经死掉了。
忽然反应过来签到的物品都有备注,立刻去看,这次不是特殊种子了,而是:五味树。
五味树?沉白术想到了记忆中黄金树所收集的五种味道,倏地明白过来:或许黄金树不是黄金树,是五味树的缺陷版本,因为没有收集五味,只能以黄金树的形态存在。
但现在,她回归了她本该有的状态,就是……五味树有什么用?沉白术不太明白,备注上也没有写。
索性闲着没事,她以意识去触碰那颗小小的种子,随即又有数个片段自脑海中划过,却是黄金树的记忆。
看过这些,沉白术终于搞清楚了前后因果。
本来按照第一代圣女的计划,黄金树会在此刻收集五味,同时能脱离原身的桎梏,避开因果孽债,从头开始,一步步修炼成神明。
可黄金树没有选择这条路,她融合了两世的力量,不断生长中的黄金树在与红雾同归于尽之时,居然把息壤神土给撑裂了? !
神土一碎,瞬间往四面八方飞去,依托于神土而存在的黄金海就此开始崩塌了。
沉白术:“……”
她的脸都绿了!
啥玩意?
她是感觉到了海水的混乱,还有莫名出现的海龙翻身,但她以为就那个温柔的给她挠痒痒的力度,不过是两者战斗的余波,没想到黄金海竟然要塌了!
那自己现在在哪儿?不会迷失在这片空间里吧?
还有,在取代原始契约的时候,她记得钟然的名字出现在了甲方的位置,她当时的猜测是钟然获得了神土的认可,而黄金树的记忆验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这让沉白术的脸色愈发难看,自己这一通操作居然把自己人的宝贝给搞没了?
现在神土四散出去,那些在暗中盯上澹台的势力绝不可能放过!
而且这种四分五裂的神土还有灵性吗?
沉白术深呼吸又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现在跟个废人一样,动弹不得,想要支援钟然也没办法,还是赶紧搞清楚自己在哪,早日脱身为妙。
别钟然还活得好好的,她倒是直接葬身于此了。
没死在黄金树和红雾的战斗中,死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沉白术觉得自己死了也得被气活过来。
她继续观看记忆。
黄金树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这件事,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力量,也没有留下任何后路,她在赴死的那一刻也明白了,神明之劫哪有那么简单?
第一代圣女的安排根本就是取巧,可神格不容得取巧,取巧的都是伪神,她的神明之劫根本没有度过!
如果她当时扭头就走,等她再度成长到伪神境界,也不可能真的顺理成章成为神明,而是要再度迎来神明之劫,可这一次只会比上一次更加艰难坎坷!
最后的最后,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传达过来的想法是:神明已死。
沉白术品读着这四个字,心情微妙:这是指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诞生神明了吗?
也对,按照她所收集到的资料,在荒古世纪,也就是她龙神师父存在的那个年代,能量可比现如今充足多了。
现在更像是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的规则无法孕育出真正的神明,所以神明已死……但不对!沉白术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她以内视般的角度,打量着自己眉心的小树芽。
黄金树死了,但五味树还活着,被她顺利签到,可这签到到底算什么性质?这两者算不算一体?
如果算,作为黄金树的前身,已经度过了神明之劫,严格来说,只要能量足够,五味树是能成长为新的神明的,自己阴差阳错成为了黄金树的那条后路。
如果不算,那五味树就只是特殊点的树种,可联系她出自黄金宝箱,她的根脚也很高啊。
迄今为止品阶达到黄金宝箱级别又是活物的,一个是火种,一个是金子,剩下就是五味树了。
当然,不管五味树将来能达到怎样的成就,现如今它只是躲在她眉心处的一棵小树苗罢了,柔弱的起不到任何作用,沉白术想要离开,依旧只能靠自己。
但糟糕的是,她还没辨别出这是哪儿,危险悄然而至。
黄金海不是一瞬间就破碎掉的,在作为根基的黄金台垮掉后,是从最脆弱的边缘开始崩塌,然后慢慢向中心处蔓延,直至这片当年被开辟出来的空间彻底消失。
沉白术对空间的感知让她比一般人更快反应过来:空间风暴在向她逼近,以她身体的强度,海水伤不到她,但空间风暴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现在的肉身绝对扛不住!
饶是尾巴还瘫软着,沉白术也勉强打起精神,以双手滑动水流,努力向着远离空间风暴的方向推进。
这边沉白术在努力自救,另一头钟然则有些麻烦,倒不是被沉白术给坑了,相反,沉白术那一顿操作还帮了她的忙,只是——
第97章
“沉白术出事了!”钟然刚松了口气就收到了这个不详的信息, 来自小蝴蝶。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自离开荒海……不对,应该说是自老领主去世后, 钟然就很少笑了。
一是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变得很少很少, 二就是作为一个年轻的领主,她严肃的表情更容易让她年轻的脸显得成熟稳重, 在她威望还不够的时候,这样更压得住人, 这就导致她虽然很少笑,但也很少脸色大变。
用沉白术的话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今钟然不负之前从容, 足以见得小蝴蝶给她传的警告有多严重, 严重到她的面部表情管理一下子破功了。
不能怪她不淡定, 实在是小蝴蝶这会儿也慌了。
她与钟然虽然并非神胎和宿主的关系, 但经过沉白术的操作,签订了一个特殊的契约,这让她们两个达到了近乎神胎与宿主心灵相通的联系。
就在刚才,小蝴蝶向她传递了一个画面:
沉白术脸色扭曲,艰难的用双手为桨滑动着,身后是恐怖的空间风暴,她的鱼尾僵直,无法使用,像是瘫痪了。
而她的后背被空间风暴赶上, 已经破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虽然并不深,可伤口前一秒愈合,下一秒又会重新被划开。
这空间风暴居然能破开沉白术的防御!
这也意味着如果她支持不住,被空间风暴追上,她就没有了存活的希望。
钟然更是细致的发现,沉白术失去的鲜血皮肉都被空间风暴吞噬,看似能重新长出来,是因为她生命力太强,恢复能力恐怖,可就算恢复力再恐怖,也没听说能断肢重生的。
钟然知道沉白术绝对出事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狼狈。
取得息壤神土认可的喜悦瞬间消失,她想,她必须立刻赶到沉白术身边。
也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一直以为沈白术很强大,她给她、给鱼彤丰一年他们都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可是却没有人关心她会如何。
因为在他们心里,老大沉白术可是最厉害的,又怎么会有事?
但若非神明,又怎么可能有人一直平安?
她见到了沉白术脆弱的一面,震撼的同时只剩心疼,她顾不得脑海中来自神土的警告——让她在黄金海崩塌之前赶紧逃出去,她坚定的对着小蝴蝶说:“带我去找沉白术,我和她一起来到黄金海,那么我们就要一起离开。”
小蝴蝶比她还慌,神胎是人鱼孕育出来的,只要宿主还活着,神胎就算死去也有再生的机会,可若是宿主死去,至少在神胎还没能成长到足够独立的地步前,她无法脱离宿主而存在。
如果沉白术死了,她就死定了!
如果不是沉白术把她交给钟然时再三强调,这期间要听钟然的,把她当成另一个主人,怕是她都不会跟钟然交代,就自己跑去找人了。
所以得到她坚定的回应,小蝴蝶很开心,她主人没看错人:“好,我带你去。”
她正要利用神胎与宿主之间的联系,把钟然传送到沉白术身边,但这一传送,她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她竟然找不到沉白术的方位了!
钟然知晓后也有一瞬间很慌,但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的回忆着神土认主后传递过来的种种信息,开口:“是有这样的可能,这片空间虽是因为神土而存在,以神土为基底,但后续加入黄金树,空间就变得复杂多样起来,黄金树死去后,它的树瘴层层破裂,也混淆了空间,所以干扰了你的认知。”
“但我是神胎,我与主人的关系再没有谁比这更亲密。”
钟然摇了摇头:“或许在别的地方不会,但你别忘了,黄金海是心境之海,与神魂关联。”
小蝴蝶哑然,好一会儿才道:“那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可以回荒海吗?”
“当然可以,我能把你带回荒海,荒海的通道与别的不一样,我的权限很大,它就像天空中的月亮一样显眼。”
钟然刚露出喜色,就听小蝴蝶沮丧道:“可是我只能把身边的你带回去,我现在不在主人身边,无法隔空也传送她,而且我的权限来自于主人,荒海屏障认可的也是她,我不确定一定能把你传送过去,也许我们会被一起挡在屏障外面,撞上去。”
钟然:“……”
她都想骂人了,你不能你答应个毛线啊。
深呼吸又再深呼吸,“你现在能感受到沉白术的大致方向吗?”
“这个可以。”
钟然握了握拳头:“那就先把我传送到你能到达的距离沉白术最近的方位,后续咱们再想办法,也许,物理上的空间近了,你的感知也更强了。”
“好,我听你的。”
钟然心急如焚,可也知道此刻急不来。
她放松身体,将一切交给小蝴蝶,为了转移自己的焦虑,她在脑中回忆有关神土认主的种种,努力融合神土的力量。
神土确实是有灵性的,而它也确实一直在沉睡。
黄金树的猜测是对的,神土这么多年都一直在战斗,这个战斗的源头赫然是他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澹台第一代先祖,那位玄武之神。
钟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敌人连神明也无法解决,只从神土的记忆中知道,神明把它弄个半死后封印了,然后留下神土镇压。
上万年的时光,两者不断消磨,也确实快要完全解决这一隐患了。
在沈白术燃起火焰将黄金树烧死的同时,也彻底的泯灭了那一点点的灵性,所以神土才终于可以休息。
这个休息的方式就是认主。
钟然看到这里,忽然想起澹台暮曾经给她看过的一个资料,是前面几代的神土认主的家主,在他们的晚年都迎来了不幸,族中记载语焉不详,隐约透露出像是疯了,做出了一些族人所不能理解的事。
而这些事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给自己准备了非常豪华的墓葬。
陪葬品很丰富,墓地也是请精通阵法之人打造,层层防护,好似生怕有人破坏自己的安息之地。
钟然已然明白,怕是那些得神土认主的都在与神土的深入接触中,也不幸的被那个敌人给感染了。
他们层层防护,不是怕外人破坏自己的永眠,是怕外人将这个感染泄露出去。
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澹台氏。
他们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想想看,这是何等可怕的感染,居然和饱含生命力的神土僵持了上万年都不曾被消磨干净,还是靠着沉白术的一把火,才彻底解决隐患。
钟然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幸好这玩意完蛋了。
她继续往下看,神土认主她有三个理由,一是神土感觉到了来自黄金树的浓烈恨意,她要在临死之前燃烧至少一半力量杀死他,另一半自然是对付那难缠的红雾。
全盛时期,神土自然不惧小小的黄金树,但现在,黄金树将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则是永生教那些人的窥探,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神土现在就是这么个处境,他如果不认主钟然,就要被永生教以特殊法子带走,从此为他们所用了。
或许他依旧能决绝的不认主,可那些人却有别的丧心病狂的方法弄他,到那时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以神土的骄傲,自然不愿与他们为伍。
最后,神土才别别扭扭的说,被钟然的资质打动,还强调了一句,这最后的理由只占极小的部分,又说钟然的资质还不如沉白术。
所以你别管她了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见了沉白术,看上她的资质,直接把你抛弃了,看你怎么办?
这话神土没有直白的传达,但钟然听出来了。
她嘴角抽了抽:“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沉白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黄金树与红雾同归于尽之时,沉白术就在附近,对你来说离的也不远。”
“沉白术不是澹台之人,以我现在的力量……以我的骄傲,不会认别的家族的人为主。”
钟然:“……”
说漏嘴了,你分明是只能认澹台的血脉为主。
想着,息壤神土正是澹台先祖的神胎,所以只能被澹台血脉认主似乎并不稀奇,只是——“沉白术怎么不是澹台氏的血脉了?测试仪式都说了她是。”
“那测试仪式就是个死板的机器,根本不准,沉白术那嵌合基因骗过别人还行,想骗我,根本不可能!她就是纯正的荒海血脉,不属于任何家族。”
“行吧。”
钟然暗自将这个信息记下,准备稍后告诉沉白术,虽然她可以以特殊方法骗过仪器,但遇上神土这等老不死的,就得小心点。
神土完全不知道钟然的想法,否则肯定要骂一声狡猾,绝对是被沉白术那个小兔崽子给带坏了。
但他虽然与钟然契约,某种程度也算心灵相通,可他们两个不想对对方敞开自己情绪的时候,就能关闭这个双向的通道,倒也不至于一点隐私都没有。
神土认主钟然的场面虽然隐蔽,没有被投屏阵法投放出去,但架不住盯着神土的人太多,有永生教的,还有各大势力进来搅浑水,捞好处。
要说他们一点都不觊觎这样一块宝贝那是不可能,没有机会,大家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有了机会,也绝不会有一人手软。
就好比澹台明月和章丹是好朋友,可遇上这种好事,双方下手都不会手软。
毕竟东西在自己手上,还是只能偶尔找朋友借,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就是大家族的做事习惯了,面上再亲热,也不妨碍他们私底下争斗的你死我活。
钟然得了这天大好处,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些原本盯着神土的人一下子盯住了钟然,想要趁神土只是初步认主,还没完全融合之际,把钟然杀掉。
危机时刻,神土倒没坑她,借助着黄金树的力量,让自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神土碎成了一片片,在继黄金树死后,黄金海崩塌后,黄金台也彻底破碎。
这下那些人顾不上钟然了,纷纷跑去抢分散出去的神土碎片,如果抢得多一点,没准还能拼个小神土。
神土散出去的力量是真实的,毕竟这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自有方法判断真假,如果不是真实的神土,他们不会被引走,依旧会盯着钟然。
而钟然——神土当然会护着自己的新主人。
在他的操作下,钟然悄咪咪的获得了最小的一块神土,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心脏处,也就是领主核心。
这块最小的神土包含了神土最重要的灵性。
神土元气大伤,但多养一养,这块灵性的神土还可以再生出新的神土,慢慢把自己养大。
其他的土块再大,也只具备神土超强的生命力和辅助能力,用在植物身上效果最好,想用在人身上也可以,黄金辅助的源头就在这。
本来神土的安排很到位,敌人都被四散的神土块给引走了,钟然就可以闷声发大财,悄悄在神土之灵的引导下,安全的离开即将崩塌的黄金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算到钟然和沈白术的感情这么好,沉白术可以为了钟然的安全,把保命的小蝴蝶派出来,而钟然也可以为了沉白术,义无反顾的逆向赶赴最危险的地方。
眼看着眼看离沉白术越来越近,空间越发混淆,难以判断,还走错了几次方向,钟然却丝毫都没有放弃的意思,神土终于妥协,快速的给小蝴蝶指引了一个方位。
钟然难得笑了笑:“这就对了,要走我们一起走,谁也不落下谁。”
有了神土的引路,钟然飞快的在几分钟后找到了沉白术。
她已经压榨出自己和小蝴蝶的极限,还坑了不情愿的神土,可真的到达时,才发现自己来晚了。
沉白术的一只胳膊没了,鱼尾也少了半截,已然陷入重度昏迷,完全靠求生意志支撑着。
也不知是生命力太强,还是空间的特殊作用,虽然残缺,但伤口已经没怎么流血了。
也幸亏没有一直流血,否则她根本撑不到钟然过来。
看着这样仿佛已然死去、连胸口都看不见起伏的沉白术,钟然的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沉白术,不敢去碰她残缺的胳膊,对着神土命令道:“”救她!
深知钟然的执着,神土倒没有推脱。
钟然的心脏开始发光,属于神土的力量进入沉白术的身体,吊住了她奄奄一息的生命。
神土非常凝重地说:“快带她离开此地,她现在的身体简直是千疮百孔,遍布狂暴的空间之力,就算我有再多的生命力输送给她,怕是都不够,根本留不住。”
“想要救她,得把这些空间风暴给驱逐,但小蝴蝶的力量要用来传送,无法回到她的身体吞噬空间风暴,我先暂时吊住她的命。”
钟然直勾勾的盯着沉白术残缺的胳膊和鱼尾,仿佛没把神土的话给听进去,她缓缓道:“我不能让她这样。”
她想起了健康的活泼的自信的沉白术,只是吊住她的命,让小蝴蝶吞噬掉空间风暴,哪里够?
她接受不了这个残缺的自己的!
“沉白术的身体已经遭到了重大的打击,我不能让她的心灵也跟着死去。”钟然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部位。
神土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钟然的手已经扣入心脏,深深的,直接将领地核心给取了出来。
然后,她瞄准覆盖在领地核心上的巴掌大的神土。
“钟然你不能这么做!”
原来神土还意思意思的叫钟然一句主人,但现在他真的忍不住了,他快速道:“我不能再分裂出去了,以现在的面积才能承载我的灵性!”
“那就更好了。”钟然古怪的笑了笑,手开始用力。
神土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之前他自行断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大树断掉大半树根,虽然很痛,但还能接受。
毕竟以此时弱小的自己和新任主人,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瞒过一切视线,可现在……这不仅仅是树根了!
比沉白术还狠,她鱼尾只是残缺,他却像是从鱼尾与上身连接的位置直接断开,整个身体都要被分成两半,那种疼痛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同时分裂出去的,还有他的灵性。
他的脑袋嗡嗡的,几乎听不清钟然的声音,她像在讲着一个故事:“……我曾经听沉白术说过,有一位伟大的神明,叫做女娲,她曾用五色石补天,也曾捏泥土为人,既然泥土可以做人,那么神土你应该也可以作为沈白术的身体,把她残缺的部分补足吧。”
这个疯子!
神土后悔了,他只是按照黄金血脉的深浅给自己挑选了一个主人,毕竟他只是需要这个暂时的主人温养他,帮他恢复力量,可若说心里对钟然有多认可,那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了解过钟然,想着既然是澹台的血脉,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万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疯狂。
要知道,他和钟然已经深度认主,本体都融入了钟然的领地核心,钟然在撕开神土的同时也在撕裂自己的领地核心,这样的疼痛不会比他轻缓到哪里去。
“停下停下!”他疯狂的叫喊着。
钟然却是当没听到,她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这种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撕得断断续续的。
神土眼看着钟然要把一大半的自己给撕出去,终于投降了:“我认输!让我来我亲自来,我知道要怎么用神土把她残缺的肢体弄出来。”
钟然颤抖的手终于停下了,挑了挑眉。
神土知道知钟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快速解释:“我自己来断开一半,对我们俩的影响都会小一点,再者你跟我磨合不够,就算已经深度认主,你还是控制不了这撕裂的神土的,别到时候给她装的鱼尾巴四不像。”
“而且,我其实对沈白术还是有点感情的。”
钟然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神土轻轻叹了口气:“就当看在黄金树的份上,我看到了黄金树在她那里,小小的新生的黄金树,不对,现在应该叫她五味树了。”
钟然不管他的感性,直接说:“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不然……”
她的手又要往前,神土都要被气笑了,他好歹是神明的遗物,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随着领地核心在钟然手中轻轻颤抖,它精准的被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飞快的拖着完整的领地核心回到了钟然的心脏处,另一半则覆盖上了沉白术的身体。
一刻钟后,沉白术残缺的肢体完全恢复,看不出与原装有区别。
钟然摸了摸,又用力摁的摁,她没感觉出有哪里不同,神土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虚弱了很多:“我出手,不会有问题的,神土不仅补全了她的肢体,也加强了她的防御性,这人鱼崽算是因祸得福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钟然并不觉得这是福气,如果可以,当然是原装的好。
她背上沉白术,在神土的催促声中,联系小蝴蝶:“带我们离开这里。”
小蝴蝶从头看到了尾,对钟然的信任更深一层,已然将她视作另一个主人,而非沉白术的命令,她激动的道:“”我现在开启荒海通道,我们回去休养吧。
经此一遭,钟然也是元气大伤,跟沉白术一个濒死,一个半残,确实需要一个安全之地修养,在小蝴蝶看来,再没有比荒海更安全的归处了。
尤其是外界空间风暴越发猛烈,她能顺利带着钟然进来,却没法保证能带着钟然还有昏迷的主人离开。
这两者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自觉这是一个聪明的办法,谁知钟然摇了摇头:“不,不能此刻回荒海,我可以回去。”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她已经了结了因果,此次来澹台最大的目的已然达到,她对她的父母再无任何亏欠之感。
当然,因因果而生的感情也淡了许多,这也让她越发的想念荒海的种种,在那里,她可以看到熟悉的族人,还有她最想念的师父的气息。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荒海,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可沉白术不行,沉白术还想去无涯学宫与翡翠圣湖转转,沉白术不想给荒海屏障造成负担,她也不该被困在荒海,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回去。”
“那怎么办?”小蝴蝶知道钟然说的是对的,她结结巴巴:“我、我可能没法带你们安全离开。”
钟然严肃了表情:“不,小蝴蝶,我们必须做到!现在我和沈白术身上都携带了神土,这是这片黄金海的本源,作为神胎的你,肯定也继承了这点,我们合力,能撑起一个暂时安全的空间。”
“现在,听我指挥,我来撑起安全的空间,保护我们,你利用神土的本源之力,找到正确的方向,我可以撑住,你也一定可以!”
“而且,你还要在我撑不住之前把我们带出去。”
小蝴蝶都要哭了,但钟然补充了最后一句:“你的主人可是沉白术,她最擅长创造奇迹,你作为神胎,可不能丢了她的脸。”
小蝴蝶只觉得一股豪气凭空升起,像是一瞬间赋予她无穷的力量,她大声道:“我会撑住,我一定能安全的带你们出去!”
钟然取出了澹台暮给她的一件防御法宝,笼罩在自己和背上的沉白术身上,一方面是把她们两个捆住,避免她一个手松把沉白术给掉了,另一方面就是防御了。
也幸好在进入这片空间摘花前,澹台暮特地找到她,给了她不少宝贝。
一件一件丢出来消耗,应该能撑更久吧。
她默默的在心里发誓:“沉白术,你也给我撑住,我们都要活着,活着回家,还有那么多族人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第98章
当然, 钟然也不是那等真死撑的人,她没跟小蝴蝶说的是,撑到最后一刻还没出去的话就回荒海, 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想让小蝴蝶也拼一把, 好好消化神土的力量。
作为神土的现任主人,她对这家伙还是有点了解的, 压榨潜力不会透支,反而能炸出新天地, 这大概就是生命系的血厚之处。
真正倔强的其实是沉白术,这一点老三鱼竿表现的最为鲜明,小蝴蝶继承的性格不是这个, 但同出一源, 真要豁出去她也绝不会怂。
因为小蝴蝶埋头苦干, 拼命寻找离开的安全通道, 没有打退堂鼓,钟然哪怕撑到极限,也要挤出一口气来。
双方跟较劲似的,比赛着熬到了彻底脱离内海的那一刻。
钟然几乎累趴了,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蝴蝶则直接回到了伴生空间。
看到这一幕,钟然笑了笑, 摇了摇头。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们两个都很倔。
消耗了太多力量,钟然身上的防御法宝也丢得只剩身上这一个,她很想一口气睡过去,但不敢。
这出来只是第一步,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没有安全。
她用力掐了自己腰间的软肉一把,保持清醒,期间慢慢恢复体力。
他们现在靠着的是一个半倒塌的建筑,钟然没感觉到活人,倒是海水依旧呈现淡淡的金色,想来这里是外海所在。
如今黄金台已经破碎,或许这金色的海水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想到再也看不到那震撼的场景,钟然有些怅然。
“这、这里是哪里?我还活着?”
背上的沉白术开口。
她终于醒了。
钟然这才反应过来,她还跟沉白术捆着……钟然把脸一沉,松开束缚,收回法宝,严厉到:“你当然还活着,沉白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把我们都送走,你自己去逞英雄?没死在崩塌的黄金海,算你运气好。”
沉白术本来混沌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尴尬的笑了笑,挠挠头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钟然救了她。
那么,小蝴蝶这蠢孩子必定把她当时的处境都传给钟然了,也难怪她会那么生气。
沉白术心虚气短,连忙指天发誓,以后绝不这样,大家好姐妹有难一起扛。
又说自己提前占卜过,此行有惊无险,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会如此。
钟然只信了一半,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就算不为我们这些朋友着想,不管我们在知道你陷入危险后会不会自责担心,你也得为荒海的你奶、你爸妈着想,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
听到这话,沉白术脸上的嬉笑顿时敛去,神色郑重了多少:“我会记得的。”能活着谁想死?
钟然这才微微松口气,不客气的说:“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要你烤的肉干,还有鱼干吃完了没?”
沉白术赶紧从系统空间中拿,两人狼吞虎咽的饱餐了一顿,齐齐瘫倒在地,背靠着背休息,一时没有说话。
沉白术望着自己的左手,神色怪异,她记得自己这只手臂好像断了,断的时候她还庆幸,幸好断的是左臂不是右臂。
怎么现在好好的,难道是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可是她失血过多就是因为断臂啊,后来,单臂划桨不够灵活,才让尾巴也跟着遭殃。
可她看看手又看看尾巴,非常完整,不像是假的,她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钟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这胳膊不是被空间风暴切断了?”
闻言,钟然也有一瞬间来气,可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她能保住命已经很艰难了,又把这气给忍了回去,轻描淡写的说:“我得到神土认主后,分一些出来给你修补了肢体。”
沉白术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曾经给钟然讲过的女娲补天、捏泥土造人的故事:“行啊,活学活用。”
钟然说得太轻松,沉白术一时没想太多,毕竟钟然前脚才跟她说了神土之灵散掉大半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事。
她以为这很轻松,而这正是钟然想要的。
她不想沉白术心有负担,左右已经不疼了。
沉白术灵活地摆动着五指,嗤的一声,火焰从左手上冒了出来,仔细看,原本纯粹的金色边缘处,多了隐隐的绿色,就像是一朵单瓣的莲花,又冒出了绿色的重瓣。
这颜色搭配还挺好看的,沉白术笑了笑,不枉自己烧掉黄金树,净化了那么多怨魂,还有那莫名其妙却格外顽固的红雾,火焰以它为养分,壮大了不少。
忽然,她眉心一动,一株绿色的小树苗出现在了左手,小树苗沐浴着火焰,纹丝不动,它才有巴掌长,但相比一开始确实长大了不少。
沉白术意外,她还以为她会像火种一样,长得特别慢。
看来虽然同样是从黄金宝箱中签到的,两者却有些区别。
她熄灭火焰,任由这株绿色的小树苗待在自己左手指尖上,然后试图去调动那所谓神土的力量,一开始完全没有感受到,慢慢的,就觉得哪里是没有,简直无处不在。
啊的一声,沉白术惊异地望着自己白皙的手直接变成了黄泥巴,而绿色的小树苗快狠准的扎根了进去。
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倒不是很疼,不像有什么异物窜进血管中,反而像是小树苗从她的血肉中长了出来。
钟然听到叫声,转身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你是被寄生了吗?快把这玩意搞掉!”
“别慌。”沉白术安抚她,她没感觉到难受,又尝试几回,小树苗被强迫着从她左手变成的土壤中拔了出来,叶子都蔫巴了,一副很颓丧的样子。
钟然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小树苗:“说是神土生命力强劲,也没见这小树苗有什么变化,要不试试普通种子?”
沉白术随口道:“或许是扎根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吸收养分……”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想起小树苗的来历。
她现在可是跨过了神明之劫的黄金树,不对,五味树,简单点说,就是一棵神明之种,只要按部就班培养,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明。
沉白术忽然觉得不妥,自己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带出去,真不会有人发现?
她可是知道占卜系有多恐怖的。
她自己被龙神师父庇佑,而眼前的小树苗虽是神明之种,可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的神格都要从小开始一点点凝练,现在的她是无比脆弱的。
沉白术生出一个想法,要不把她送回荒海?荒海屏障封闭着,谁也别想进去,哦,她和她奶是例外,据七章所说,没有第三个。
沉白术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钟然挑了挑眉:“你这意思是?”
“我打算回一趟荒海,把她送回去,交由师父他们种下。”她眨了眨眼睛。
钟然立刻想到小蝴蝶共享给她的信息,她对这株五味树了解的没有沉白术那么深,但也知道她是芽芽状态的小黄金树。
想当初,一颗黄金树几乎撑起了澹台氏的半边天空,她立刻也觉得这玩意简直是烫手山芋,送回荒海最稳妥不过。
“好,你是打算回家见你爸妈你奶他们吗?”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非要见的话,你把我送回去,如无意外,我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了、”
沉白术被唬了一跳,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出不来,如果后续不能改变荒海的情况,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除非是哪日沉白术又回去把她给带出来。
“你回去?那你父母那边……”
钟然神色淡淡:“他们已经摆脱了澹台的束缚,可以过真正想要的人生了。还有——我也是为了神土之灵,尽管神土的布置很完善,但我心里始终存有一个疙瘩,那些大势力真的对神土之灵的存在不清楚吗?同为从荒古传下来的,家中势必也有跟神土差不多的底蕴,那批跟我一样来到神土附近的人鱼年纪都不大,可等他们出来,见到自家上层,这么一一交流肯定就会知道神土之灵依旧在我手中,到那时我也不安生,还不如回荒海。”
“而且我来澹台一趟,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你不想去无涯学宫看看吗?”
钟然摇了摇头,淡笑道:“我其实不像你好奇心那么重,咱们荒海原始狩猎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我过习惯了,再者你不是还说要去无涯学宫引进技术吗?这方面我也不懂,就靠你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获得神土之灵后,我对黄金辅助的认知强了很多,有他教我,我只需要按部就班成长即可,黄金辅助真正的核心其实不是某个人,而是植物,只可惜澹台那些人都忘了初衷,只有如明夜长老这样的才在坚守,我要回荒海种田,好好利用我的黄金辅助。”
见钟然神色笃定,说话也很有条理,并不像仓促为之,应该是思考了许久,沉白术便也没有再劝说。
跟着明夜师父,她长了见识,知道做研究是件很枯燥的事。
左右人鱼寿命长,钟然便是在荒海熬个一百年,她也能在一百年后带她出来。
到那时他们必然已经成长到外界无法限制的地步,而这么长的时间维度,对屏障的影响也会降到很低。
于是沉白术手一伸,直接把五味树交给钟然:“那你把她带回荒海,我就不回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澹台培育的植物这么多,除了神土适合植物生长,还有一个就是这五味树了,它能够进入人鱼的梦,吸收他们的情绪,捕捉愿望,你把她带在身边,多多祈祷,埋下的种子也能更快向着你期待的方向生长。”
这便是澹台明夜能在短短几百年间,就复原出那么多陆地植物的海底板的真相。
固然,这离不开她的勤奋与天赋,但这种定向机制也是很重要的。
不然植物野蛮生长,陆地与环境有太多不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相似的大米葡萄等出现?
钟然犹豫一瞬,没有拒绝。
如果五味树真如沉白术说的这样,那她对他们复苏群落确实很重要,也有利于她的下一步计划。
原先他们复苏群落是穷则独善其身,这一趟回归就可以达则兼济天下了。
荒海不会永远这么落后,她先带着族人解决基础的温饱问题,等沉白术带回无涯学宫的科技,就能努力搞发展了。
因此她对五味树也变得郑重许多,直接取出心脏处的领地核心,示意沉白术将小树苗扎根在神土上。
她还观察了下神土之灵的反应,没有拒绝,这是好事。
她还怕神土记着旧怨——五味树的前身黄金树可是要杀他,她并未发现,当她取出领地核心时,沉白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沉白术定了定神,将小树苗放过去,手腕一翻,轻轻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签到。
是的,钟然的领地核心竟然出现了一个黄金宝箱。
不过沉白术很快判断出来,这是因为神土之灵。
她想起她在焚烧黄金树时还惦记着底下黄金台的宝箱,后来黄金海崩塌,她也没心思想这回事,只想着跑路,没想到峰回路转,却是又遇到了这个宝箱。
看来它与她有缘啊。
宝箱开启,五味树也顺利扎根在领地核心上,被钟然收回心脏,对于沉白术这个短暂的房东没有一丝留恋,反而原先蔫巴的叶子都灵活的摆动了起来,一副乐得不行的模样。
“哇,这种子都长出来结果了,倒是快,以后你不缺新鲜蔬菜了。”
钟然惊奇的声音打断了沉白术的思索。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发现神土对五味树的加持不大,所以后面她随手丢了颗普通种子下去,没想到已经长出一米多高,还迅速开花结果了。
这神土简直是超级生长剂,偏偏对五味树没用,也不知它生长要靠什么,看向钟然:“接下来可有得你忙活了。”
钟然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一笑:“”一点点尝试呗,反正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沉白术分心去看签到的又一个黄金宝箱,开启后居然又是一枚种子。
非常熟悉的名字,息壤之种。
听到息壤两字,沉白术对它的植物属性没那么肯定了,毕竟她拿到火种的时候,也说是特殊种子,这种天地灵物在系统的计算中都是广义上的种子。
本来沉白术想跟五味树一样也推给钟然,结果预感发作,直觉把它带在身边比较好,她就没说。
接下来两人交替着睡饱了觉,实力恢复到全盛时期,就打算去找其他荒海的小伙伴汇合了。
结果还没出发,沉白术先感觉到了向她靠近的乌龟船,是老四。
金子带着他们来找她了,还真是意外又不意外。
果然,金子也没那么老实,跟钟然一样,那种处境,黄金海崩塌,她自己也没好多少,该让小蝴蝶带她赶紧离开,结果这傻丫头偏偏来找自己……
沉白术无奈的笑了笑,拉住钟然的手:“走,他们过来了,到时候问问谁要回荒海,一起送回去。”
*
“老大!”鱼彤激动地冲上来,一把抱住沉白术,“你没事就太好了,我做噩梦,梦见你尾巴断了,好可怕。”
沉白术尬笑着看了一眼钟然,拍拍她的背:“没事,梦都是假的。”
钟然冷着张脸,没有戳穿。
封一年和贺向阳也扑上来,要抱住沉白术,这下换金子冷着脸把他们拉开了、
贺向阳很懵逼,丰一年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怪笑着把他拽走了。
沉白术打量着他们刚跳下来的乌龟船,不是她的错觉,老四小墨墨好像又长大了。
金子注意到她的视线,说了个时间:“是突然长大的。”
沉白术回忆了一下那个点,大概钟然刚给自己装上神土,顿时就不意外了。
神胎的成长会反哺宿主,宿主的成长也会回馈神胎,两者相辅相成。
大家叙了会儿旧,钟然就把自己打算回荒海的事说了,问其他人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就要回荒海了?我们也没在外头呆多久吧。”
“一年多吧,肯定没有两年。”
钟然说:“时间不长但心累,外面人太复杂,我要回荒海。”
“这话太对了,外来鱼简直像一个个有八百个心眼子,恨不得把咱们从头到脚吃得骨头都不剩,还是荒海好,咱们荒海鱼纯真,我也要回荒海,不过钟然你有办法吗?”
突然出声的是硬挤进来的澹台明木。
沉白术这才发现这货,讶然道:“你不是跟着澹台晖一起走了吗?”
鱼彤立马抢答:“我们是中途遇见的,她看见小墨墨,直接拦在前头,死皮赖脸要上来,金子开口说可以让她留下,我们才让她跟上的。”
澹台明木有点不满:“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大家都是荒海的好姐妹。”
鱼彤直接道:“嫌我说话不好听,你赶紧滚啊,去找那些说话好听的。”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沉白术头疼的打断:“澹台明木,你确定要回荒海,一旦回了,基本上就别想出来了。”
“别叫我澹台明木,我叫董姜木,以后我都叫董姜木!”澹台明木很怨念的强调,“我很确定,我以后就跟你们混了。”
她也不打算回原来的群落,她要加入沉白术他们,虽然这回是钟然要回去,可出于对沈白术的信任,她也信任钟然这个领主。
“行吧。”沉白术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心血来潮,便答应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外界的生活,他们决定回荒海,也是深思熟虑过,对比了的。
一如钟然所说,在荒海以狩猎为生,跟海兽打交道也没什么不好。
荒海的人鱼之间也比较真诚,没那么多套路。
除了这两个格外坚定的,还有坚定要留在外面不回去的,以及处于这两者中间、犹豫不定的。
沉白术就说让他们想好,再三强调一旦回去就不能再回来。
说因为当初她和钟然进入最终考核,获得了这个奖励,才能在屏障关闭期间回去,但只有回程票,且是一次性的。
有关自己拥有荒海权限的事沉白术当然不会说,这个就只有钟然知道,连鱼彤、丰一年几个亲密的小伙伴,都只猜到一些,却不敢肯定。
半个月后,人选确定下来了,沉白术拿出吃的喝的,大家狂欢了一场,次日告别。
沉白术看着钟然,看着他们面上的伤感,一一与他们拥抱,承诺道:“终有一日,我也会回去,到那时,我必然已经有了办法,可以改变荒海的现状。”
其他人都以为指的是沉白术立志想办法破解荒海的屏障,虽然知道这概率极小——前面那么多代人都没能解决呢,但这可是沉白术啊!
所以也没人敷衍,而是纷纷给沉白术打气。
“那我就等着了。”
“回去了也不要龟缩在一个地方,多去游历,多和人接触,别把性子养的太天真了,不然等日后荒海开放,大家绝对要被外界鱼坑的底裤都不剩。”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再多的不舍也终究到了离别的时刻,钟然拿出沉白术临时做的玉牌,做出释示意:“再见。”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有水雾一闪而过,她无声的回了句再见。
这不是离别,他们肯定会再见的。
同一时间沟通小蝴蝶开启传送,跟钟然手拉着手围成一圈的荒海鱼瞬间消失。
伤感了大半天,心大的荒海鱼很快收拾好心情,坐上乌龟船。
“老大,接下来我们去哪?鱼彤积极地问。”
沉白术说:“我打算去一趟无涯学宫。”
“去无涯学宫做什么?”鱼彤顿时皱紧了眉头。
“去学宫当然是学技术掌握知识啊,日后好改造荒海。”沉白术察觉出异样,“你不想去。”
鱼彤苦着脸道:“我跟贺向阳商量过了,我们想去猩红海岸,倒是丰一年对无涯学宫并不排斥。”
“猩红海岸?”沉白术心中一跳。
她没有忘记溪木被送去了猩红海岸,“那里可是猩红的大本营,你们去不怕感染?”
鱼彤认真道:“我们当然不会深入内围,事实上,去猩红海岸历练的人鱼一点也不少,在那里,基本每天都是战斗战斗再战斗,日子过得非常刺激,还能积累对猩红的抗性,再不济,稍微感染了,还有可以压制的药,可以做手术切掉畸变部位清除,基本上只要别作死的闯进内围,就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当然,生死就不确定了。
毕竟去猩红海岸奔的就是与畸变体战斗提升实力。
鱼彤认真的说:“学知识学技术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就想好好提升我的战斗力,不出荒海不知道,来到外面才发现我竟然这么弱小。”
沉白术听到这里,便知道去猩红海岸这事,鱼彤已经考虑很久了,不然也不能收集这么全面的信息。
她看向贺向阳,贺向阳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认真的点点头。
沉白术无奈:“行啊,想去猩红海岸就去吧,去过无涯学宫与翡翠圣湖,我也是打算去一趟猩红海岸的,你们就先去那里打个底,之后我直接过来投奔了。”
一统计,想去猩红海岸的还不少,沉白术也不做挽留。
她用巫镜查了路线,无涯学宫与猩红海岸不在同一个方向,乌龟船又行驶了大半个月,就到了分开的时候。
沉白术已经给他们转了很多巫币,又往他们的储物戒中塞了不少荒海的特产,确保至少在安定下来前不会饿死。
至于交通工具,鱼彤在路上抓了条海鱼,生生用拳头让它臣服,训话成了坐骑,打算就这么一路过去。
相对于钟然他们,无疑沉白术对鱼彤几人要更担忧一些。
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她虽然是老大,但不可能将他们护在翅膀底下一辈子,终究是要独立行走的。
鱼彤几人为了提升实力,选择去猩红海岸,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沉白术选择尊重。
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乌龟船与骑兽分往两个航道。
丰一年一直在挥手,挥得手都要断了,直到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才作罢。
“老大,我们这就去无涯学宫了?”
“嗯。”沉白术应了一声,抛过来一个瓷瓶,“先把易容丹吃了。”
“啧啧这些巫镜上的新闻,小编们一个个是在震惊部进修过吗?咱们的外貌太显眼了,先低调一阵子。”
“哦。”丰一年记得沉白术也给了鱼彤不少这种丹药。
这是化形丹的变体,除了改变发色,尾巴颜色与肤色,还能对五官进行微调,下一步,她打算搞出升级版,连身高都能调整。
并不是所有的荒海鱼都选择去猩红海岸,但乌龟船上只剩了沉白术、金子、丰一年三人。
因为,那些荒海鱼跟沉白术不怎么熟,完全是抱团式的在澹台靠近她,如今,以沉白术为主的这个小团体四分五裂,他们也离开了澹台,便也打算自己去闯一闯。
沉白术也都是给钱给物好好送走。
无论如何,大家同出荒海,多少也有一份香火情。
一人一颗易容丹,原本显著的荒海鱼外表瞬间变得平凡无比,沉白术的黑发中挑染了许多金色,边缘还有点微微发绿,而蓝色的尾巴也变成了多色交杂的。
再搭配着一张不美不丑、很普通的脸,瞬间就能融入人群。
丰一年看看她,又摸摸自己的脸,好不习惯。
注意到金子怨念的眼神,又立刻闭嘴,缩到一边,不敢打扰老大和大嫂的二人世界。
金子笑了笑,意思是你很识趣,他手指动了动,传承之力勾连小墨墨:“咱们出发,目标:无涯学宫!”
第99章
“这新闻也太离谱了吧!能不能负责点。”顶着大嫂——金子威严的目光,丰一年没敢凑近,但他自己有巫镜,连忙掏了出来。
本来还想问一下老大到底什么新闻让她那么惊讶,结果,嘚,不用问了。
他常上的无涯论坛上前面几个热搜, 都是澹台家的。
仔细看了看,这几个热搜虽然刻意夸大了事实, 但点进去发现小编的用语还是比较谨慎的,猜测的就是猜测,有事实依据的才点出来。
老大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再往下翻,一些八卦小报写的文章才叫离谱,什么“海底几大顶尖势力联合围杀澹台,致使黄金海崩塌”,什么“黄金台重大阴谋,想趁大比之际对各大势力上层动手,结果没有把控好局面,直接把所有人都给埋了,大家同归于尽”,什么“永生教新动向,在继针对荒海龙墓后,又将目光瞄准了古老势力,海底第一辅助世家澹台氏,黄金内海的崩塌他们或成最后赢家”……
总之,针对此事,各种耸人听闻的猜测都有, 具体的证据呢,却是一个没有,或是照搬一些权威媒体的发言,或是胡口乱说。
而几大顶尖势力对外的窗口,只简单发了个安全的声明,表示大家别担心了,自家高层还活着,已经安全撤到外海了,具体后续则暂时不对外公开。
当然一些场面上的话也有的,例如对澹台氏不幸遭遇表示愤怒与深刻哀悼,将会尽全力对受害者展开援救云云。
丰一年觉得离谱是因为某些小编写的绘声绘色,好像自己就在当场,亲历了内海的崩塌,可别说他听过老大的描述,就算没听过,这么虚浮的想象,一看就是瞎编的。
沉白术摇了摇头:“都说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编,但有些人也太离谱了,虽然黄金内海没了,但澹台家可没塌,这样诋毁他们,也不怕澹台收拾好了自家乱局,秋后算账?”
丰一年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老大,你觉得澹台还能坐稳第一辅助世家的位置吗?我看网友们分析,说那什么东方家轩辕家要崛起,要取代澹台的地位。”
听到这姓氏,沉白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连忙问:“在哪里,说的都是两个字的姓氏吗?”
“我分享给你了,至于两个字我没注意到……”丰一年赶紧去看,还真是,他也无语了,“什么人啊?尽跟着澹台的学。”
相对于陌生的东方家轩辕家,他自然是更在意好歹待过一段时间的澹台,见他们俨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颇为不忿。
沉白术点开,看到下面的评论区,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不仅是跟着学,还是临时改的,这叫什么?蹭热度?”
丰一年觉得他老大这个形容词太对了,可不就是蹭热度。
如今,澹台的变故是海底最大的热点,谁跟它蹭上,眨眼间就能刷出好几万的浏览量,评论量,点赞量。
大家群魔乱舞,在澹台氏的尸体上狂欢,吸食着血肉壮大自己,涨了好多粉。
不知怎地,想到这个形容,丰一年有点胆寒。
此时他还无法准确地形容自己的感觉,后来才知道这叫舆论的力量。
搞媒体的少有清白的,都喜欢吃人血馒头。
忽然,沉白术刷巫镜的手一顿,却是一条公告空降热搜第一。
她赶紧点进去,赫然是天机阁官宣了他们家那位神秘无比的阁主。
当看到名字时,沉白术先是惊讶,接着有一种了然的感觉。
天机阁能迅速崛起,一是因为他们娱乐八卦小报的特性,在当时严肃权威的媒体面前,显得格外的清纯不做作,没有人走过这个赛道,他们一进入就是一片蓝海,再加上疯狂扩张,占据市场。
但他们能真正扎根,没有被后续崛起的其他小报给取代,是因为无可匹敌的一点:
他们总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消息,且这消息很准确,和那些瞎编乱造的小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沉白术曾分析过天机阁的崛起之路,觉得他们算是把准了一句话,现在的海底是信息社会。
因为总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新闻,就连几大顶尖势力都不由得侧目,关注消息的来源——据说最神秘的阁主是谁。
当然,不管是哪个猜测,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对方是非常强的占卜系,没准能与白玉盘的圣女一较高下。
现在真相揭露了,根本就是一个人。
没错,天机阁神秘的阁主就是白玉盘圣女,澹台明月。
奇特的是,此刻她并没有抛弃这个名字,改叫檀溪,她在论坛上的昵称依旧是本名,只不过后面的认证多加了一条天机阁阁主。
能挂上去,说明无涯学宫那边已经验证过了。
沉白术想起曾听游倍镜说过,他姑带着他们绕啊绕啊,真找到了一条通路,提前那些势力半年进入了荒海。
她当时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天机阁收集信息的能力强,现在想来,澹台氏、无涯学宫、翡翠圣湖这三大顶尖势力都只能乖乖的在外面等着,就他们,跑进来了。
这已足够说明天机阁的特殊。
这一官宣,本来低调的白玉盘圣女骤然成了无数人关注的重点,有关她的报道也一篇一篇的冒出来。
沉白术翻了几个,有些猜测很无厘头,但有些内容则比较纪实。
比如内海崩塌之际,圣女启动了白玉盘中心白玉阁的阵法,短暂的支撑了空间一段时间,趁此机会,召集所有长老来到藏书阁,一番操作,这座九层的高塔拔地而起,带着白玉盘和白玉盘内的所有人一起离开了内海。
相比黄金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白玉盘可谓是毫发无伤,连最偏远的明夜居都被完整的带走了。
上面还附着了模糊的视频和清晰一些的照片。
沉白术琢磨了一会儿,有些恍然了,白玉盘的中心毫无疑问就是白玉阁,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圣女改造,就像一个总控制台,在这里操控阵法,能把整个白玉盘打造成无比坚固的堡垒,但堡垒是安全,却只能留在原地挨打。
这一代圣女更聪明些,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以收藏典籍为名,修建了藏书阁,实则藏书阁别有洞天,是整个白玉盘最重要的动力机制。
关键时刻,以圣女为首,其他长老助阵,藏书阁竟然就这么拖着白玉盘安全的脱离了内海,最后一路飞驰,回到了此前天机阁只有几个高层才知道的总部。
虽然这个地址暴露了,一些被天机阁披露了秘密的大人物恼羞成怒,摩拳擦掌着要找他们算账,可白玉盘的加持却让这里真正成了一个让人无从下手的乌龟壳。
仿佛在向所有人挑衅,你打啊,我就站在这不动,不还手,你能打破防御闯进来我算你赢!
沉白术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圣女师父评价连连拔高。
从谈月凌与黄金树这边,还有一些收集到的信息可知,白玉盘是将培育小黄金树作为后路的,但她们在变故发生时,竟然能这么快的拖着大本营跑路,可见对于黄金海的崩塌都有所预料。
这位圣女师父的占卜能力比她预估的要强多了。
如此,对于对方放任自己被黄金台给抓去献祭给黄金树她可能知道却提都没提醒一句的怨念,沉白术也释然了。
大概她猜到自己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左右自己只是一个被硬塞过去的半路徒弟,自然不能跟从小相处的澹台明星相比。
只是——她有点想龙宫一众师父了。
沉白术唇角扬起,她不缺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师父。
忽然,巫镜震动了一下,弹出消息,沉白术点进去,却是明夜师父发过来的,询问沉白术情况,沉白术一拍脑袋,倒是把这位小老太给忘了。
黄金海的崩塌影响还是很大的,周围一大片的信号都紊乱了,他们也是跑到了足够远,才有信号刷新闻。
沉白术想了想,一一给亲朋好友报了平安。
又是两条消息几乎同时发过来,是澹台暮和谈月凌,他们问钟然的情况。
沉白术叹息一声,告诉他们钟然回荒海了,又把进入最终考核,能有一次回荒海的单程票这个借口重复了一遍。
那边安静许久,才发过来一句,回去荒海也好,安全。
看到安全两个字,沉白术敏锐的意识到钟然得到神土之灵这事瞒不住了。
也对,论起对息壤神土的了解,自然是黄金台自家最清楚。
沉白术没有再回,她跟他们的联系是因为钟然,如今钟然都回去了,也没必要再假装亲热,而且她现在对澹台暮有点膈应。
正欲给钟山九观秦还有澹台明星发个消息,让她们圆一圆谎,但在发之前,沉白术按灭了巫镜。
巫镜的交流不是绝对安全的。
所谓单程票,只是她跟钟然临时商量,但那三人不知道,倒也没有多大妨碍。
很简单,自己跟钟然可是荒海鱼,自然得有点特权,他们的家又不在荒海,回去干嘛?
沉白术站起身,从乌龟船上跳下去,活动了一下尾巴。
钟然担心沉白术会不喜欢组装后的身体,但这担心有点多余,大概是神土太过强大,她没有一点不适,就像觉醒记忆那刻接受了这辈子的自己一样,自如的接受了此时融合神土的新身体,并且觉得比原来那具更强大。
“有点像机器人,换个身体,就像复制一份数据那么简单。”沉白术脑中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想起了龙宫那些智能生命,失笑着摇头。
回到乌龟船,又咔咔的吃了一大堆东西,然后继续的刷巫镜。
白玉盘的动向已经公布出来了,网友们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对照组般的黄金台,不对,没有黄金台了,黄金台都塌了,可不像白玉盘是完整迁走的。
于是万能的网友很快就扒出来黄金台的动向,现在他们住在外海。
外海本就是海底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内海才是依托黄金台所构建出的另一片空间,或者说小世界。
外海很大,原先黄金台的人住进去,跟一滴水汇入大海没多大影响,甚至都不用人仰马翻的给他们腾空间。
外海中就有极好的宅院空着,等他们入住。
沉白术看到这里,不由的感叹不愧是存世了数万年的大家族,其抗风险能力也是杠杠的。
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内海崩塌,搬到外海居住的准备。
从前内海是身份的象征,失去自然可惜,可如果它彻底没了,他们接受起来也非常快。
没多久,黄金台那边也发布了公告,对网友关心的白玉盘脱离一事没有任何回应,只向大众表示我们一切都好。
作为家主的澹台暮,族长夫人谈月凌还有黄金台原本的几个长老都在,齐齐出面稳定人心,也顾不得原先矜贵自持,神秘莫测的荒古世家人设了。
如今正是澹台最虚弱的时候,若不稳住,就会有无数条鬣狗扑上来,试图咬下一块肉。
沉白术看着他们出奇和谐的画面,还有如护卫般簇拥在周围的谈氏之人,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已经解开了这两族的契约,可他们怕是并不会分割,处于弱势的澹台需要谈氏的战斗力,而谈氏同样需要澹台掌握的提升潜力的方子,来改造他们。
哪怕深知这是饮鸩止渴,长久不了,可谁也无法接受自己本可以做到七八成的子孙辈,平庸的泯灭于人群,所以他们的合作还会继续。
这就是人心啊。
沉白术一瞬间有种白费了功夫的的颓败,可想起了自己同样不无辜,是奔着提升火种与黄金宝箱去的,就又释然了。
同样是人心,在没了最重要的契约束缚,就肯定不会再有全族死士般的忠诚与狂热,绝对会有一些年轻的受影响比较小的后辈偏离长辈们给他们定下的轨道。
而自己,能救下这些年轻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再不济,黄金树解脱了。
人鱼的内斗何必把别人牵扯进去?
黄金树被黄金台控制上万年,也算苦尽甘来,现在她和钟然一起回黄金海,他们对她的要求也不过是多培育一些植物,而这正是黄金树喜爱的,沉白术想起第一晚来到澹台做的梦,很确定荒海的自由会是她想要的,就更理直气壮了。
*
两个月后,沉白术到达无涯学宫所在的超级群落,无涯城。
才刚踏进去,就被一张飘过来的传单呼了一脸,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培训班招生的广告:
梦想从这里启航,启航培训班带你改变命运!
零基础!速成!
无数名师保驾护航,手把手教你通过大考,成为一名光荣的学宫学子。
如若这届不成,还可以考下一届。
同时郑重承诺——没考过,学费可退八成。
沉白术的眼睛几乎被晃花了,花哨的颜色、夸张的图案、加重加粗特地圈出来的关键字,让她一瞬间梦回前世。
啊,一生内卷教育,势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华国人。
第100章
沉白术都不用刻意去打听,只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无涯学宫十年一度的招生大考即将开始。
不说学宫本就是几大顶尖势力之一,就算是从就近角度考虑,附近海域的居民都会以能进入学宫为荣, 再加上教育的特殊性, 使得无涯城原本培训班就很多,临近大考, 那都是疯狂宣传疯狂招生,价格也涨得飞起。
沉白术原本的想法是拿出观秦给的牌子——这牌子是观秦特地向她师父申请的, 以自己的成绩可以免试入学,同时她这个正式弟子还能带一个旁听生的名额。
但沉白术改变了主意。
一来,除了金子还有一个丰一年,总不能就他们两个入学独独把他给落下吧,二来就是沉白术也很想检测一下自己三人的水准,相对来说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无涯学宫也有机械之城的美称, 她担心学宫大考招生招的是搞科技的苗子,到时候要考物化生等理科题,她可忘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在海底,情况不同,若真有物化生,想来也都是魔改版的,不能套用原来的经验。
简单说, 他们如果参加大考, 就得从头学习。
短短两个月,自然是竞争不过那些从两岁育儿班就开始竞争的人鱼了。
不过沉白术还是决定尝试一波。
观秦给她的身份牌就当做退路了。
于是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 因为学宫大考之事,无涯城好多酒店直接爆满,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贵价的七星级酒店才顺利的选到了房。
沉白术一人住一间, 金子和丰一年凑合住一间。
七星级的酒店实在太贵了,又不是只住上一晚,沉白术掏钱掏得牙疼,心里琢磨着先续半个月,后续看能不能找个本地居民,当是住民宿了。
至于更短的还真不太行,后面还陆续有人过来,先住上的可没有优先续约权,她刚挑半个月,酒店前台立马就把名额放在网上——没错,还可以网上订,但现场也留了一些房。
办完手续准备上楼时,又有人前来,是一个排场很大的千金,一来就想包场,那语气浑然没把这高价的住宿费放在眼里。
正办理入住和已经办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投以注目。
沉白术也不由得看了那位千金大小姐一眼,这人非常符合她心目中那种贵族名媛的印象,穿着一身很华丽很公主风的蓬蓬裙,脖子上戴着大大的珍珠项链,一头火红的头发也像是特地做过造型,更别提那同样火红的鱼尾了,那鳞片上闪亮亮的,不会是钻吧。
沉白术觉得有点夸张,金子也皱着眉头:“搞这么累赘,打架的话会很不方便吧。”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
那大小姐似是耳朵尖听到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酒店前台也确实被她的财大气粗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却是坚定的拒绝了,表示如果追求高档,他们还有几个总统套房,但包场是不可能的。
作为无涯城最顶尖的几个酒店之一,他们可是很有格调的,不会轻易为钱屈服。
说真的,听着大小姐几倍几倍的加价,沉白术都有心说要不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如果租不到房,随便找一个桥洞也行啊。
反正在荒海的时候,也是露天席地就能睡着。
沉白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主动上前了,大小姐昂着脑袋,得意洋洋的看向前台,前台嘴角抽了抽,表示:“顾客私人行为,我们酒店不干预。”
“如果贵客真有那个实力买通所有客人,让他们把房间整出来,要求我们酒店所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待也是可以的。”
大小姐的脸色顿时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
僵持中,一个看着像是管家模样的人鱼冲了进来,打圆场,阻止了这种无意义的炫富行为。
沉白术三人看了一场热闹,上楼的时候,丰一年都在啧啧感叹:“这外界鱼可真有钱。”
虽然已经离开荒海快两年了,但在澹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迫切的感觉到钱的夸张。
澹台自然是底蕴十足,财大气粗的,但比较封建,长老、师长一层一层的压下来,风气偏向保守,不像这个酒店还有酒店里面的客人,就很开放,很土豪,不把钱当钱。
尽管大小姐的砸钱行为,被酒店前台给拒绝了,好像并非钱可以买到一切,但丰一年还是有种金钱至上的感觉,觉得开了眼界。
沉白术认同的点头,如果说荒海是原始社会,澹台给她的感觉是封建社会,那么现在无涯学宫就比较偏向她前世的现代科技社会了,甚至有些超过,有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住处找好了,简单修整一晚上,次日沉白术就拉上金子和丰一年打算去买一些参考资料。
任何时候,她都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既然要参加大考,肯定要知道他们考的内容,画一画重点。
也不需要刻意打听,才走出酒店没多久,就是一家很大的书店,好多人进进出出,手上抱着纸质的书本。
是的,并不是荒海和澹台习惯用的巫简骨简,都是纸质的。
沉白术大为惊奇,走过去选定一个书架,摸了摸,乍一看是纸的材质,但上手之后,才发现有种布料般的顺滑质感,防水效果不错,无论是材质还是里面印着的文字都没有被周围的海水影响到。
而且沉白术一眼扫过这么多的书,可定价却堪称低廉,就知道这种材质肯定很便宜,才能这般普遍推广开来。
她忍不住拿出巫镜搜了搜,发现原材料主要是一种叫做绿筋草的海藻,其中还添加了鱼胶、骨粉与微量矿物,具体方子已经公开了,经过不断的叠代与发展,也出现了一些专门生产书本的厂子,在原有方子上更新改进。
这种人家后面研究的秘方就没有在网上公布出来了。
沉白术找了个书店员工询问,得知他们是准备参加大考的预选学子,那员工立刻将他们带到一个区域。
刚进来就是一个板子,写明了参考的整个流程,比如去哪里报名,要准备哪些资料,报上名后,学宫招生办那边会给一张单子,列出参考书目。
而他们书店资料齐全,不仅有学宫出版的原版书,还有针对原版的解析版,名师所作,精修数遍,让你不走弯路,此外还有配套的练习题与试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员工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复杂,听得都迷糊了?我建议你们报一个考前突击班,像是这个领航培训班,就不错,里面的老师都非常有经验,已经带出了好几届,每次通过大考的人都很多……”
店员小哥滔滔不绝。
沉白术:“……”又遇上打广告的,培训班广告真是无处不在。
想到刚进无涯城时飘过来的传单,她不由得问:“你口中这个领航培训班,和启航培训班是一家的吗?”
那员工立即呸了一声:“什么一家?我们是竞争对手。”
这句话立刻就把小哥的属性暴露了,合着他这边当着正式员工。另一边还领着兼职、
见沉白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小哥也是灵活,大概觉得他们已经被启航培训班科普过,对领航印象不好,立刻又推荐了其他的培训班。
沉白术:“……”
她真是低估小哥了。
你以为他一份主业一份兼职,干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人家已经活生生把自己掰成了八爪鱼,身兼多职,每个培训班都能赚一份钱。
原本丰一年没有见过这种套路,还真有点被说服了,但一听他立马变口风,又推荐其他的,他就反应过来了,愤怒的拉着沉白术要走:“这就是老大你说过的骗子吧,听着就很不靠谱。”
那小哥还不满:“哪有?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虽然接了推广费,但推荐的培训班都是我精心考察过,觉得不错,才给你们推荐的。”
丰一年迟疑,沉白术把他给拽走了。
这课本确实没必要现在买。
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丰一年试探性的问:“老大,咱不参加这大考了?”
认真说,相比鱼彤这种学渣,他还算是爱学习的,但亲身感受过无涯城这火热的学习范围,他有点被吓到了。
这根本比不了。
因此沉白术打算放弃,他还挺开心的。
谁知沉白术摇头:“放弃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歹是十年才轮到一回的大考,不管成绩如何,肯定要参加一回。”
说这话的时候,沉白术直接代入了前世,前世高考一年才一回都那么重视,更别提这十年才能办一回的招生。
她却是忘了以人鱼的寿命,这十年一回也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一年一回了。
“参加?那不买书了?”
“先不买,我刚才在巫镜上搜了搜,发现学宫官网上有不少网课,可能是为了此次招生准备,还特地分出了一个区域,我看评价说内容很详细,对备考学子帮助很大。既然如此,咱们先上着网课,需要什么资料就根据网课老师的推荐来。”
这可是官方资料,不比书店那些花哨的内容正规许多。
万一瞎买一通,结果不考,或者答案是错的,哭都没脸哭。
果然,未来社会网课才是主流,报培训班已经out了。
当然,这也是沉白术很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有她管着,也能给其他两人划一下重点。
回到酒店,沉白术直接来到金子和丰一年的房间,把手机的投屏打开,开始看网课。
果然,老师在第一课就告诉了他们应该买那些参考书和练习题册。
沉白术一一记下,拿出一个巫简边做笔记。
金子与丰一年对视一眼,面色发苦,但还是乖乖得照做。
丰一年都有点后悔来无涯学宫了,早知道和鱼彤一起去猩红海岸。
这么看了一天网课,中午那顿都是直接吃的干粮,傍晚沉白术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看着蔫头蔫脑的两人,决定给他们点甜头:“走,去尝尝酒店的自助餐。”
“自助餐?”两人眼睛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