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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去风纪财团?

    沢田纲吉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又停在距草壁不远的地方,带着防备和期期艾艾的神情看向草壁哲矢。

    “云雀学长,云雀前辈还保持着清醒吗?”

    草壁哲矢不明所以的困惑道:“什么清醒不清醒,委员长一直都很清醒。”

    说完,用奇怪的眼神把沢田纲吉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后者在这样的眼神攻势下死鱼眼扶额。

    这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有问题么!

    沢田纲吉在心里抱怨性的念叨一句,又忍不住去看草壁哲矢,对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好像在对待一个敌人,这个发现让沢田纲吉有那么一瞬间的难受。

    但转念一想,超直感没有对草壁哲矢发出警告,他又想原地蹦几下表达感激之情。

    既然云雀前辈让他们去风纪财团避开白茉莉的眼线,是不是就说明云雀前辈没有受到蛊惑,或者蛊惑程度比较轻?

    “阿诺,草壁前辈。”沢田纲吉叫住草壁哲矢,“我还有三个同伴没有跟上来。”

    草壁哲矢将他们打量几圈,嘴巴里嘶了一声,催促道:“这样一看人不是挺多的么算了,快去快去,财团的专车还停着的。”

    ——

    沢田纲吉找到史卡鲁的时候,紫发少年正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滑梯下的沙地里,像个木偶人一样任由孩子们爬上爬下,时不时在孩子们的召唤下点燃一朵朵紫色的火焰。

    像个无情的照顾儿童机器。

    沢田纲吉怎么还不来?

    明明时间过去还不到一小时,但史卡鲁已经觉得度过了一杯子那么长,在精神感知到的漫长时光里,他的脑子里重复盘旋着这句话。

    “大哥哥,我要一朵花花~”

    “嗨嗨。”史卡鲁双眼无神耸拉,在指尖点燃一朵小小的火焰。

    “别乱碰哦,会受伤”史卡鲁下意识地嘱咐,话还没说完,手指上方就空掉了,一阵凉风卷过,他打着瞌睡的意识登时清醒过来。

    急急忙忙要去夺回被拿走的火焰:“喂!不是说了不准拿走吗——沢田纲吉!?”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比小女孩先一步摘走云焰的沢田纲吉,棕发青年摸摸小女孩的头,嗓音温柔:“我要带大哥哥回家,下次见面再玩哦。”

    小女孩讷讷点头,纯净的眼睛中满满都是青年俊秀的脸。

    “没想到史卡鲁对孩子那么包容啊。”帮助史卡鲁摆脱困境后,沢田纲吉看着整理被孩子们扯乱的头发,若有所思。

    早知道史卡鲁这么耐心,当初就应该让他来家里住啊,可以转移蓝波注意力。

    史卡鲁背后一寒,眼神警觉:“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沢田纲吉无辜挠头:“坏主意?史卡鲁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哦,我看起来像是会对同伴出手的人么。”

    史卡鲁哑言,半响,他嘟哝道:“那倒不像。”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沢田纲吉向着太宰他们走去的背影,砸吧了下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股不对劲他想不出来,所以干脆不想了。

    前方,和院子主人扯皮好长一段时间,不管是用金钱赔偿还是其他,都无法脱身的太宰只能和威尔第一起,按照院子主人的想法,有模有样掏出水泥砌墙。

    威尔第手里拿着一块灰砖,语气欣赏:“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够抵御金钱的诱惑,真想让毒蛇那家伙来看一看。”

    “就算玛蒙真的来了,也只会说是钱给得不够多的原因。”

    沢田纲吉接过威尔第的话头,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包容的大空笑容,他身后跟着一脸满足的院子主人。

    “走吧,事情解决了。”

    “墙下面是人家刚种的菜,刚发出一点芽就被压死了。”沢田纲吉汗颜,他擦了喜爱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没有说自己去敲门时对方那副凶恶脸上尤为不相配的委屈表情。

    “总之,我重新买了一包种子。”

    威尔第难以置信:“就这样,他就放过我们了?”

    太宰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大叔说他珍贵的东西没有了,还一直盯着我们看。”

    威尔第吐槽:“菜种子被压死和让我们砌墙之间完全没有关联啊,那个大叔根本就是一个锯嘴葫芦,明明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

    沢田纲吉打着圆场:“哈哈哈,体谅一下无法把心意说出来的人吧,说不定他们在背后会做很多好事哦。”

    太宰不自觉蜷了下手指,面色如常道:“这样的人被误解也是很正常的,他们的好意就像路边的泥土,虽然支撑水泥建成马路,提供养分让野花生长,但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因为他们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云彩一样被风吹散了。

    沢田纲吉哑然片刻,他忽然走到路边,拨开杂草,顺着杂草的根部往下,挖出一小块松散的泥土。

    白皙的手指清晰分明,指腹带着一点不明显的薄茧,隐含蓬勃的力量,这样一双手现在捧着脏兮兮的泥土,站到他面前,褐色的眼睛略略弯成一道柔和的弧形。

    沢田纲吉语气缓慢但坚定:“我发现了路边的泥土,太宰。”

    “细心的人会发现的。”

    ——

    风纪财团坐落在市中心,一整栋冲上云天的显眼大楼就是风纪财团的总部。

    为了避人耳目,草壁哲矢带着他们走了直达顶层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云雀恭弥的办公室和他本人的风格一样干脆利落,一眼望去偌大的空间没有什么隔断,会客区办公区休闲区尽收眼底。

    沢田纲吉不是没来过,但作为“敌人”身份来到这里,还是有点微妙的感受。

    就在他环视四周,最后透过半透明的纱质窗帘望向窗外的高空时,突然听到草壁哲矢恭恭敬敬一声“恭先生”,棕发青年肉眼可见身体一抖,眼睛瞪圆,软趴趴的刺猬头都支棱了起来。

    “云、云雀前辈?”

    沢田纲吉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并慢慢转身。

    视线扫过擦得干净透亮的茶几,转过黑色昂贵的手工沙发,攀上办公桌一角,掠过桌面上整齐排列的文件夹,最后落到一台打开的电脑上。

    “电脑?”

    电脑显示在视频通话中,然而屏幕里并没有人在,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热饮。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探头:“云雀前辈?”

    “嗯?”意味不明的男声从电脑里传来,穿着整洁黑西装的男人走入画面,随后坐下。

    狭长的紫色眸子平静地注视前方,目光直直透过屏幕落在陡然局促紧张起来的沢田纲吉身上。

    “沢田纲吉。”云雀恭弥叫出棕发青年的名字。

    “是、是!”仿佛重回少年时代,已经成为成熟大人的沢田纲吉有点冒冒失失的大声回答道。

    云雀前辈受到白茉莉蛊惑了吗?

    他会现在就告诉白茉莉他们在并盛吗?

    为什么要让草壁先生带他们来风纪财团?

    等等。

    各种猜测疑问占据了沢田纲吉的头脑,但这些疑问都抵不过他此时忐忑的心情,鼓动的耳膜和仿佛越发大声的心跳。

    他静静等待着。

    等待他心中最后的防线宣告他的刑罚。

    一秒,两秒,呼吸都好像变成噪音。

    清冷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开:“沢田纲吉,赶紧滚回来彭格列。”

    沢田纲吉猛地抬头,眼中惊喜,下一秒,惊喜急转直下。

    云雀:“白茉莉太弱了,不耐打。”

    沢田纲吉强颜欢笑:“所、所以叫我回去,就是为了和你打架么?”

    “大概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云雀前辈拜托说清楚一点!”

    云雀斜了炸毛的沢田纲吉一眼,冷笑:“你在教我做事?”

    沢田纲吉卑微道:“不敢。”

    “总之,我现在的记忆里,彭*格列的首领是你。”云雀恭弥眸光锐利,“至于白茉莉——”

    “我对她有奇怪的好感,这不正常。”

    他的感情和记忆是错位的。

    细微的冷气在办公室内扩散,沢田纲吉等人打了个哆嗦,顺着源头看去,才发现云雀的表情不善,还极度不爽。

    “谁给她的胆子妄想控制我?”

    小憩的野兽张开獠牙,云雀恭弥一想到脑子里都是对白茉莉那个昆虫的亲近,登时面上表情更加厌恶。

    而且云部的下属居然每天都三三两两偷偷聚在一起谈论那个昆虫,云雀恭弥觉得要不是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他们护在白茉莉身边,他半夜都能去咬杀了那个昆虫。

    杀气不要钱的飙出来,冻得隔了一个屏幕的太宰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他想到之前得到信息,被蛊惑了也能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盘,再到现在亲眼见到这位云之守护者脸上冷淡中也无法抑制的愤怒,从中窥见了云雀恭弥几分霸道的性格。

    或许在这位不容许他人摸胡须的山大王的帮助下,杀死白茉莉的难度会大大下降。

    “有什么问题么?哲?”

    云雀恭弥瞳孔微微收缩,不善地看向神色纠结的草壁哲矢,冷声:“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众人视线齐刷刷射向话题中心的飞机头男人。

    草壁哲矢脑袋木了一下,连续好几次张开嘴又闭上,随后他忧心忡忡地说:“恭先生,我们是要造反吗?”

    收留被首领追杀的人已经足够出格了,现在话里话外都是谋反的意思,恭先生终于要扶持傀儡上位自己独掌大权了么?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彭格列,但如果恭先生想这么做,我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在云雀恭弥阴恻恻的目光下,草壁哲矢用壮士断腕的悲壮语气说。

    字字铿锵有力。

    位置被篡了又篡的沢田纲吉:“。”

    第62章

    电梯停止。

    “叮——”

    冷灰色电梯门向两边打开,露出其中橙色长衫的黑发少年。

    远道而来的风抬手打了个招呼,长长的衣袖将他的手掌拢住。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身姿挺拔,气质温润的少年跨出电梯门,他双手笼在腹部,眉眼含笑,一副好接近的样子,然而等走进了,太宰才发现对方眼中酝酿的风暴。

    “风前辈!好久不见了。”沢田纲吉惊喜的在身边挪出一个位置,顺手从托盘上翻出一个干净的茶杯。

    热腾腾的茶带着清淡的苦香推到风的面前,少年颔首道谢,转头看向正对面的电脑屏幕。

    “是在说白茉莉的事情?加我一个不多。”风坐下来,语气平稳,但坐在他两侧的威尔第和沢田纲吉分明感受到暴风雨前令人不安的平静。

    毕竟一平还在彭格列城堡里,沢田纲吉愧疚地看了风一眼,后者迅速抬头与他对视。

    “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风呷了口茶解渴,“彭格列树大招风,暗中的豺狼鬣狗窥伺不少,像以前那样迅速解决就好了。”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对沢田纲吉的信任。

    被托以信任的沢田纲吉眼眶发酸,“是!我一定会让大家都回到以前的生活的!”

    他扫过四周,每一张脸都带着沉思的表情,除了云雀恭弥闭目养神之外,但这些已经足够带给沢田纲吉支撑,让他感到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起码在这场战役中,他有绝对的底气。

    一张张颜值超过的长相中,沢田纲吉忽然对上一双冷寂的鸢眼,后者视线放空,碰到他后便逐渐聚拢。

    “草壁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太宰忽然开口说道。

    云雀睁开眼,草壁哲矢飞快看了他一眼,没有看出拒绝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什么问题?”

    “白茉莉有没有在晚上给草壁君打过电话?”

    这是什么问题?

    “打过,但是手机调了静音,有时候放在沙发上听不到,就错过了。”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

    “不过基本都是茉莉小姐打恭先生的电话打不通,才打到我这里来。”

    太宰沉思一会儿,又抬眸锁定屏幕里的云雀恭弥。

    “云雀君能以一敌多么?你一个人,拦住其他守护者。”太宰极快地掠过坐在身边的史卡鲁以及风和威尔第,他们没有透露身份,他也猜不出,威尔第和史卡鲁也出自各种原因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武力值。

    初步排除威尔第是武力派,史卡鲁暂定,第一次见面的风即使端着一副清润公子的做派,太宰也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高武力值人士特有的威压。

    而且能彭格列十代目当做主要求助人士,库洛姆也另外两个少年也表露出尊敬,身份范围进一步缩小,加之——

    太宰不想那么猜,但颜色指向性太强了。

    这是三个模样年少但心性成熟,行为举止一点也不符合外表的少年,与彭格列指环相互对应。

    那么还差四个人。

    太宰脑内风暴,在沢田纲吉眼中也不过是低头沉吟一秒,黑发青年便抬起头,在众人皆无言的注视下,对云雀恭弥补充说明:“拦住守护者,以及其他待在彭格列城堡里的高战力们。”

    已知现在待在彭格列城堡中的人有全部守护者,四个彩虹之子,以及白兰杰索。

    都是不好糊弄的家伙们。

    云雀恭弥果断道:“只能拖住一半。”

    其余的就搞不定了。

    而且白茉莉还会摇人,一摇就一大堆献衷心的蠢货,云雀不明白那些家伙究竟在为白茉莉身上那点着迷,被迷得有钱献钱,有权献权,要不是白茉莉将那些家伙都笼络住,恐怕现在里世界早就乱起来了。

    云雀将这些对沢田纲吉说了,后者的脸色难看得仿佛刚吃完奈奈妈妈做的美味午饭在沙发上消食时,不小心吞了一只绿头苍蝇。

    反胃且恶心。

    云雀对除自己以外遭到白茉莉毒手且不能保持理智的人抱有一致的嘲讽和嫌弃,尤其是六道骸,有点遗憾没有见到对方,不然一定要记录下六道骸的丑态,等以后当着那个凤梨头的面狠狠嘲笑。

    此外,云雀恭弥还透露了一点信息:“白茉莉无法点燃火焰,她的武力低到街边随便拉个小孩过来都能一拳撂倒。”

    在他手下过不了两招就会进医疗部,这也是他现在还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重要原因。

    “那加上幻术呢?”太宰转向库洛姆,后者为难地摇头。

    即便她是里世界顶尖幻术师之一,但同等实力下,白茉莉那边拥有的高等级幻术师太多了。

    瓦里安的玛蒙,守在总部的师弟弗兰,还有一个随时会被控制的六道骸,打不过。

    看向威尔第,“入江正一和斯帕纳,还有白兰。”

    顶级科技脑子在白茉莉手上。

    看向史卡鲁,不等对方回答,太宰收回视线,史卡鲁所在家族实力不够,大部分还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只有送人头的份。

    气氛一时低迷。

    一群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各个愁眉苦脸,尤其是那只坐在正中间的小动物,表情更是如丧考妣。

    云雀恭弥皱眉,对他们这幅拿捏不起的样子看不过眼,他刚想说话,突然就听到从眼前的电脑里传来太宰恍然大悟的一声。

    黑发青年歪歪头,一脸想起什么的轻快笑容,只见他环顾四周,视线从每一张呆愣看着他的脸上划过,竖起一根笔直的手指在唇边,神神秘秘地问:

    “你们介意下诅咒么?”

    “?”

    太宰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下反手掏出一本书,他将书竖起来。

    “一封很厚的信?”

    “是一本书。”太宰神秘地说,“一本会下诅咒的书。”

    每一个世界的故事做出来的幻书会幻化出不同的书封,各有各的特色。

    比如在本丸的世界,书封就是本丸大门的模样,不过从书脊侧面看就能看到那些不知道如何呈现出来的各色交错在一起的刀纹,很奇特。

    而上个世界的幻书,制作成功后书封是信封的模样,一根白色细绳被红色蜡帐扣在中间,分割上下两面,但看外表是真的像一封信。

    【使用方法:收录一个人说出的一句话,将其转化为诅咒,诅咒生效后,被诅咒人陷入沉睡。】

    【解咒方法:在梦中发自真心感到悔恨。】

    【注:可指定语句。】

    既然草壁哲矢在睡觉时间没有被白茉莉唤醒,那么只要让被控制的人陷入沉睡就行了。

    大致解释了一下这本幻书的能力,太宰看着陷入沉思的沢田纲吉疏了口气,他先前也不是没有想到幻书,而是就算有幻术,就那时帮手少到流泪的情况看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但现在不一样,他的视线草草扫过闭目的云雀,后者察觉到视线迅速睁开眼,太宰勾起嘴角抛过去一个友好的笑后再次挪开视线。

    现在有云雀恭弥,足够强大,保持理智,记忆没有被替换,处在敌人大本营。

    可以让云雀恭弥将那些人打到说出束缚自己的诅咒。

    太宰和云雀恭弥的脑电波在这时达成了一致。

    凤眼凌厉的云之守护者扯出一抹能止小儿夜啼的冷笑,语气分外愉悦。

    “总部的那几个家伙,我去咬杀他们!”

    反正他们在除了沢田纲吉的事情上脑子瞬间老化几十岁之外,打架这种事情还是很灵光的,不怕打死。

    “不过为了诅咒效果更好,顺带将白茉莉的能力抵消。”

    夏油杰在梦境里看到了自己遗忘的记忆。

    “沢田,你与他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承诺么?由你来指定他们的诅咒吧。”

    既然你们的羁绊那么深刻,能让他再见识几次么?

    太宰看到沢田纲吉拿过他手里的幻书,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钢笔——这是条件之一,需要将施加了诅咒的话写在空白页,并让被诅咒者本人说出。

    沢田纲吉的脑子里存放着他与友人所有美好的记忆,就算走到生命尽头,他也会带着这些记忆永居彭格列指环,并永远乐此不疲地去翻看,所以他很轻易从庞大的记忆海中找出了那些承诺。

    或者说是让人值得保存的一些只有彼此两个人之间知道的小话。

    棕发青年写下那些语句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带出柔软的笑意,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一池温暖的泉水中,散发出疏懒轻松的气息。

    那双浅褐色的双眼中氤氲着满满的笑意。

    他很快就写完了那些话——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这都是他的宝物。

    随后沢田纲吉将那些话通过电脑发给云雀恭弥。

    孤高的云之守护者带着打量的表情将沢田纲吉看得背后发毛。

    “———”

    沢田纲吉看到云雀恭弥的嘴唇动了动,一句无声的话语传进他的耳朵,他陡然瞪大眼睛,下一刻,云雀的表情又冷淡下来,仿佛刚才眨眼的柔和只是他的幻觉。

    不过——

    “谢谢你云雀前辈,现在还愿意相信我。”

    云雀一个眼神都难得给他,直接将沢田纲吉发给他的打印出来,磨着牙,提着浮萍拐,带着被白茉莉憋屈出来的满腹战斗不爽的怨气冲出了办公室。

    两秒后他又冲回来:“笹川了平任务外派,不在彭格列。”

    说完就又火急火燎将人大半夜从床上拉起来按头说台词去了。

    沢田纲吉眨眨眼,借用草壁哲矢的手机给笹川京子打了个电话。

    手机传来优美的当下正火红的歌手的情歌,对面接起电话,许久没有听到的夹有女性特有的柔美的嗓音。

    “草壁先生?”

    “京子,我是沢田。”沢田纲吉摸了摸心口,“我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在彭格列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心中,妹妹的地位会比首领更高一点。

    首领的话他不一定听,但心爱的妹妹的话,他会听的。

    “能帮我向笹川大哥打一个电话吗?用另一个手机,抱歉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笹川京子整理着手边刚完成的工作,听着青年急忙的解释,温柔的笑了。

    “纲君,我很高兴能帮助你。”

    第63章

    笹川京子用家里的家庭电话给因为不戳自己喜好点的白茉莉派去北意出任务的笹川了平打去电话。

    沢田纲吉听到手机听筒里的家庭电话响了一下就被立马接起来,然后是那个太阳般的男人轻快的笑声。

    事情很顺利,笹川了平没有任何疑心的重复了笹川京子的话。

    太宰手中的幻书在笹川了平说完那句话后无风而动,洁白的书页哗哗翻开,先翻开前面写完文字的部分,随后出现的是空白,最后才是沢田纲吉写下语录的那一页。

    沢田纲吉用黑色墨水笔写下的几句话,其中两句奇异的转换成了不详的红色。

    “这代表诅咒已经生效了。”太宰说,“接下来遇到他们,你只要对他们说出指定的话,他们就会陷入由回忆构成的梦境。”

    史卡鲁惊讶:“有两行字变成了红色。”

    一句话代表一个人,那么另一句话是谁?

    紫发少年俯身探头,想仔细看看,太宰后仰身体,对史卡鲁似笑非笑道:“生人勿看~”

    “啊?!明明你都看了!”史卡鲁大声嚷嚷。

    沢田纲吉伸手将翻开的书页合拢,挑起唇畔:“刚才那是云雀前辈的话,被别人知道说不定会升起的哦史卡鲁。”

    他有贼心也有贼胆,利索往书里加上云雀恭弥以前对他说过的话,他不觉得那是两个人之间的承诺,比起承诺,那更像是指引。

    不过在一个保持清醒的守护者前,直白的让对方接受被诅咒的事实,即使做了云雀十年的上司,他也很难开口。

    云雀会理解他的做法,但这不是理由。

    想到视频通话终止前,凤眼青年对他说的话,对方眼底一瞬间闪过的笑意被捕捉到,沢田纲吉低声说:“谢谢你,云雀前辈。”

    他们计划趁着白茉莉将所有力量用以置换狱寺隼人记忆的这段空白期突击彭格列。

    风纪财团大厦楼顶的停机坪停着一架直升机,机舱上用白漆刷着巨大显眼的风纪logo,那是他们明天前往彭格列的载具。

    “太宰?”刚从草壁哲矢那里拿风纪财团员工制服的沢田纲吉路过休息室,敞开一条缝的门里发出亮橙色的光,清瘦的黑发青年只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底下苍白的被绷带缠住的胳膊,他坐在地毯上,半趴在小茶几上,握住笔奋笔疾书。

    休息室隔音很好,入夜后就更加安静,所以沢田纲吉的声音很轻易就被太宰听到了。

    那层铺撒在青年轮廓上的光晕碎开,太宰的脸上还没有褪去思考的神情,半是沉思半是惊讶地转头看着沢田纲吉。

    “我刚从草壁先生那里拿来明天要换的衣服。”沢田纲吉很自然地推开门走进来,从几套尺码不一的衣服里抽出一套,透明塑料滋滋滋响着。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么?”

    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太宰侧过身体,保持着握笔姿势在草稿纸上点点点,洁白的纸面已经被点出一大片密黑色的点。

    见太宰没有隐瞒的样子,沢田纲吉干脆将手里的衣服全部堆在沙发上,盘腿坐在太宰身边的地毯上,视线一偏,看到一本空白的书,书面空白,翻开的书页里写着几句话。

    “银发男人的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一般哗哗流淌,那双祖母绿的眸子里压抑着千言万语,但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想见的人,于是他只在吐出几个字后便强行保持长久的沉默。”

    特征很明显。

    沢田纲吉看了一会儿问:“这是记录?”

    太宰嗯了一声,丢掉手中的笔,双手托着下巴,眼睫下垂,凝视翻开的书页。

    “这是我要的报酬哦,沢田需要将你的故事交给我,我会写下来,然后带走。”

    那双缭绕着暗影的眼睛侧过来,虚虚在沢田纲吉脸上巡了一圈,青年的语调略微拉长,语气也刻意放得柔软,他像是一个先斩后奏的孩子,在试探父母对他干下的事情的态度如何。

    但这不是坏事。

    “会发表出去么?我的故事。”

    “不会,私人收藏。”

    沢田纲吉憋了下笑,手臂穿过太宰身前,指尖捞起那失去温度的水笔,顺带拖过压在太宰小臂底下的草稿纸。

    “私人收藏的话我会很乐意分享我们的故事。”沢田纲吉对太宰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出丑的事情肯定不会告诉你,不过要是作为回忆录的话,我也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我现在可以写了么?”棕发青年用手肘碰了碰呆愣的太宰,似乎是在拿起笔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十年来自己与同伴之间发生的种种趣事,让他无意识将嘴角抿出一个弧度,大眼睛里流露出由衷的快乐。

    回忆起往事,沢田纲吉就自然而然褪去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身份,从一个手握大权的青年变成一个单纯的孩子。

    休息室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在接近他时就变成了欢快气息的具象化,在他身边轻盈地跳跃着。

    得到太宰允许的沢田纲吉将笔头杵在下巴上,神情跃跃欲试,喜悦从他的眼睛里蔓延出来,将休息室里的空间,连同太宰一起带进他的回忆里。

    “从碧洋琪做毒料理的那天说起吧”

    太宰不认识碧洋琪,但他看着沢田纲吉兴致勃勃地在空白书上动作流畅地留下一连串不间断的文字,这些记忆像是储存起来的水,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泄出的口子,就丝滑从记忆变成了文字。

    那些记忆从未褪色。

    休息室里的灯光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熄灭,沢田纲吉只睡了三小时就匆匆爬起来敲开其他人的门,由于睡眠不足,开门时眼睛都是眯着的,只看到有个人影从黑黢黢的房间里晃过来,就直接将衣服塞进对方怀里,然后赶去下一个房间。

    手里拿着明显不合身的小少年衣服的库洛姆与对房的威尔第面面相觑,后者展开衣服,是女式制服。

    将制服交换,库洛姆忧心忡忡地看着撞在盆景树上嗷一声叫出来的沢田纲吉:“boss”

    威尔第打了个哈欠:“昨天他和太宰治待在休息室里很晚才回房间睡觉,应该在商量计划吧,用不着担心,沢田纲吉还是很抗造的,经过reborn十年如一日的训练,他的身体素质往上跃了不知道几个等级,熬一晚上也不会出事。”

    话刚说完,他就感受到库洛姆表情乍然一变,眼神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

    威尔第:“”

    忘了,沢田纲吉被枪崩过一次。

    他讪讪摸了下鼻子,生疏地道了歉。

    早上六点,天际线刚被染成橙色,沢田纲吉就打着哈切跟在大部队后面登上停机坪。

    将头发和衣角都吹乱的狂风让他清醒了一点。

    太宰走在最后,眼底有一小片黑眼圈,但整个人显得精神头十足。

    在营养师和守护者以及家庭教师监督下鲜少加班,就算加班也会第二天好好补觉的十代目首领不理解为什么太宰晚睡早起还神采奕奕。

    于是他问了。

    视线穿过沢田纲吉的脸颊,走在前方的库洛姆风威尔第和史卡鲁都悄悄偷看或者竖起了偷听的耳朵。

    大家都是熬夜会不设置闹钟睡到自然醒的人。

    只有他。

    ——“因为连续四年不怎么睡觉的工作,虽然睡得少,但是身体不会疲倦。”

    这是何等**的打工人精神!

    但凡被工作磋磨过的人表情齐齐一变,看向太宰的目光透出一致的惊恐。

    就连常年养生的风都讶异的从上到下将太宰打量了一遍。

    史卡鲁双手摸遍浑身上下,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来:“你、你还活着吗?!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具尸体吗?!”

    太宰微笑:“是呢,确实是一具尸体。”

    不知道是谁小声笑了一下,笑容忽然就传染到了所有人脸上。

    弥漫在众人身侧紧张的气氛被无意中透着喜剧气息的对话打散,草壁哲矢站在直升机舱门前双手环抱,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尾巴草抖腿,神情郁闷,看起来还是介意要亲自带“敌人”去彭格列。

    史卡鲁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草壁哲矢,碍于旋翼在嗡嗡嗡发出噪音,他很大声地说:“希望你恢复正常后还这么硬气。”

    草壁:“?”

    ——

    彭格列。

    一头卷毛的少年穿着连体奶牛睡衣急速从走廊尽头狂奔到另一端,眼角挂着沾了灰尘的眼泪,鼻涕甩得飞起,满脸即将步入地狱的抗拒和惊恐。

    “呜哇哇哇哇!!!!!”

    轰隆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滚滚烟尘,一道瘦高的人影不紧不慢从里面走出来,浑身透着和蓝波完全不一样的游刃有余和闲适。

    “跑什么?就是让你说句话。”

    云雀的声音对于正在死命逃跑的人来说不亚于催命符。

    蓝波嚎道:“你大半夜带着浮萍拐杀气四溢的把我房间门踹飞了,谁信你只是让我说句话?!而且我现在不是女孩子也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在你头上蹦跶还是不会被咬死的小蓝波了!”

    云雀恭弥对小孩子和女性保持着极高的耐心。

    那只灰扑扑的奶牛又在嚎了,像一辆开着通宵抓犯罪分子的警车一样,穿透力极强,能让睡得再死的人都强制开机。

    云雀不耐烦了,中指的云戒迸发出浓郁的紫色火焰,顺着手指攀附上浮萍拐。

    破空声响起,夹杂火焰熊熊燃烧的呼呼声,如同一发小型炮弹一样将双腿捣腾得飞快的蓝波嵌进墙里。

    蓝波躺在废墟里哇哇大哭,不讲理地指责:“云雀你以前不会打我这么重!”

    碎石块砸在蓝波头上,他哭得更大声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多少有点家长情怀,云雀脸色微缓。

    蓝波:“呜呜呜呜呜呜我要去找茉莉姐!让你去出差好几个月!”

    云雀收回那点子良心,杀气森然地将拐子卡在蓝波脖子上,掏出手机打通草壁的电话,然后垂眸威胁道:“跟我念。”

    蓝波瑟瑟发抖地吸鼻涕。

    “要长大,不要哭。”

    这是沢田纲吉吃枪子之前对蓝波说的话。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是秘密。

    蓝波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全身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原本充盈在绿色眼睛里的泪水凝住,透出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云雀的话像是敲响铜钟的杵,空灵的钟声让他头皮发麻,蓝波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听到的时候,眼泪好像包不住了。

    “不要哭”

    他念着这句话。

    第64章

    蓝波的尖叫吵醒了在不远处房间里休息的山本武。

    肤色比之大部分守护者都要深一点的男人扯了扯睡袍的领子,坐在床上稍稍松口气。

    清凉的夜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吹干了他额头上的冷汗。

    山本武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有着模糊的长相,似乎在大声对他说些什么,没有听清,不过手掌相接时对方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的手融化。

    那个人很快就被光怪陆离的景色涂抹,无数色调阴暗的色彩将梦境扭曲涂抹,他毛骨悚然的被蓝波的叫声惊醒。

    耳膜上还残留着梦境中醒来前世界崩坏的声音,混着着蓝波隔着房间门闷闷的哭声在他脑子搅拌。

    嗯?哭声?

    山本武揉了一把脑门,掀开被子下床,他扭开门把手,淤积在走廊的冷风涌进门里,鼻尖被浓浓的刺鼻的粉尘包裹,他打了个喷嚏。

    打开门,蓝波的哭声更明显,呜呜咽咽的,时不时夹杂一声响亮的抽泣,压抑的嗓音好似有天大的委屈说不出来。

    不过走廊里这些还没有散开的灰尘是怎么回事?

    山本武退回房间将时雨金时背上,眸光锐利的在尘埃里轻声移动。

    空气中的味道很熟悉,经常打架的人都知道,彭格列的墙壁被打碎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就是这股气味。

    山本武越发警惕。

    往前右转,蓝波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

    “呜呜呜,云雀你给我下了什么诅咒,为什么我一直在哭啊!?”

    “你自己要哭而已。”

    “呜呜呜哇哇你骗人!我根本没想哭呜呜呜。”

    眼泪鼻涕一起从那张还透着稚气的少年脸上淌着,蓝波用手背擦眼泪,擦到眼睛边缘红到刺痛也无法阻止流泪,以往收放自如的泪腺这次不受他控制。

    找不到原因,他只能将原因归结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雀身上。

    “别哭了。”云雀恭弥不耐烦地蓝波说完,转过头,对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说,“听够了就出来。”

    他记得这个地方通向的房间是

    算了不记得。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走廊这时终于发出了踩踏的嗒嗒声,很轻微,但已经足够证明有人在。

    山本武先是歪着身体探出头,对着面色不虞的云雀笑了下,然后才走出来,穿着睡袍背着刀,脚上还套着拖鞋,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云雀你干嘛追着蓝波打?”这边的墙壁上挂着壁灯,光线不太明亮,但也能看出走廊狼狈的全貌。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冷静地点评道:“比以前你和六道骸打架的动静小点。”

    以前可是能打穿好几面墙,等到阿——诶?

    山本武的思维卡顿了一下,两个看上去丝滑无比的齿轮在刹那错开。

    阿?

    好像是个名字。

    是谁?

    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极快地后退,习惯性的笑着,眼底透出丝丝危险和疑惑。

    “云雀?你要和我打一场么?”

    “和你打没意思。”云雀收回浮萍拐,对摸不着头脑的山本武说:“你跟着我念一句话。”

    山本武:“?”

    “可以是可以,但是蓝波”

    云雀举起手,金属在袖口处闪光,目光危险。

    “好吧好吧,云雀你还真是霸道。”山本武双手举起作无奈投降状,“什么话?先说好,奇怪的话我坚决不会说的。”

    多亏山本武来得及时,先前的通话还没有结束。

    云雀:“雨会让迷瘴消散。”

    山本:“雨会让迷瘴消散。”

    他说完,心突然被小小的击中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但云雀不等他,踩着满地的小碎石子往另一边去了。

    蓝波抽抽搭搭,仰着脏兮兮的脸期期艾艾地看着山本武。

    “你为什么不哭?”蓝波失望地说。

    “我?”

    山本武手指着自己,满脑袋问号:“哭?为什么?”

    虽说心里是有被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触动到,但哭到不至于。

    将蓝波送回房间,山本武想了想,换掉睡袍追着云雀过去了。

    云雀不对劲,那股感觉也不对劲。

    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彭格列城堡里出去过了,可以去帮帮忙。

    另一边,听到山本武的声音落下后,书中的又一句话从油墨黑色转变为猩红色泽。

    电话被云雀单方面挂断,估计接下来不会那么快遇到另一个守护者。

    守护者已经有四个成功种下诅咒。狱寺隼人被洗去记忆,现在估计陪在白茉莉身边。六道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暂时抓不到人。

    现在来看,他们一方的优势大到不敢想象。

    “要把这些话记录下来么?”沢田纲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提议道。

    直升机里只坐了四个人,草壁哲矢戴着耳机在打游戏,驾驶员听不到,剩下沢田纲吉和太宰盯着幻书上的几句话。

    太宰瞅了棕发青年一眼,对方支棱起来的棕发尖尖被风吹得软下去,像一捧摇摇欲坠的棉花糖。沢田纲吉的脸上只有一点熬夜留下来的黑眼圈,除此之外连紧张的神色都看不到一点,只流露出队太宰全然的信任。

    在横滨,他切身感受到的信任是裹挟着凌厉寒风的,那层薄弱的信任里包裹着的是血气和暴力,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是生死之下磨炼出来的默契。

    而现在,有一份与众不同的、他从未感受的信任从沢田纲吉身上蔓延过来,无害且柔软,纯粹而独特。

    这是在数以亿兆亿平行世界里的各大黑手党组织中都难得一见的信任,这是独属于彭格列的宝物。

    “这是你和守护者之间的秘密,告诉我这个外人——”太宰深深凝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后者极快地接话,“不会。”

    沢田纲吉肯定地说:“他们不会介意。”

    “况且这些话很寻常,任何人都能说出来。对蓝波说的话是家中长辈常常对孩子们的嘱托,阿武的则是被文艺润色过的自然现象,太宰,这些话因为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感情而具有特殊的意义,并不是因为本身就很特别。”

    清浅的笑意在那双普通的浅棕色双眼里融化,沢田纲吉对于阴谋阳谋之类的东西哪怕过了十年也不能熟练上手,就算他是彭格列十代目,是里世界的教父,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擅长阴谋诡计。

    他征服里世界靠的不是武力和算计,而是他纯然的人格魅力。

    就如同现在这样,用那双仿佛能看透所有虚幻,将所有痛苦都化解的柔和眼睛看着太宰,他看着太宰像是在看自己那些被黑暗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子民一样。

    就算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都无法拒绝这双眼睛的注视。

    太宰的心脏在那样的目光下收缩了一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这短短一秒的时间整理自己卡顿的思绪,他对散发魅力的沢田纲吉说:

    “你把我当什么看了?”太宰指出,“你现在看我像在看自家缩在角落里长蘑菇的小鬼。”

    他以为以沢田纲吉的性格会稍微害羞一下,没想到后者坦然道:“我看任何人都是这样子的。”

    reborn说大空特有的眼神,他不是很理解,因为三大空里有只甜滋滋的白兰,沢田纲吉*不觉得自己和白兰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毕竟他不会因为无聊就去毁灭世界。

    棕发青年调整了一下表情,那股包容感转化为另一种来自长辈的压力。

    他沉声介绍道:“这个样子就是对蓝波特攻。”

    常常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某一天突然就不笑了,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通常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压力和气势,这比对方假笑的时候还要令人不安。

    不过这种表情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只是在自家小孩子面前摆谱,告诫他们不要捣乱的工具,只不过次数多了以后就完全失去了效果。

    有点好笑,沢田纲吉心酸地想。

    太宰好奇道:“那你对敌人是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呢?”

    沢田纲吉注视着太宰,轻声笑了下:“对太宰的话,没有必要摆出那种不好看的表情。”

    对于珍视的同伴,他连难看的表情都不想表露出来。

    沉默片刻后,太宰突然道:“我的世界里也有彭格列——”

    但是我从未和那个你接触过,所有关于沢田纲吉的信息都只存在于收集的报告里。

    “——那太好了。”沢田纲吉没有让太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期待地说,“那样等你回去以后我们还够继续成为朋友。”

    朋友。这个词像一个小石子一样抛进朽烂的池底,挤开那些污秽残渣,以绝对的存在感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太宰的睫毛抖了几下,他的头有些下垂,视线也不在沢田纲吉身上,高空的风将脸颊边的黑发吹乱,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苍白的指尖摩挲着幻术的纸页,就像他的想法来回反转,大概过了几十秒的样子,他从喉咙里吐出一串低低的笑声,压抑着某种情绪让他的肩膀都在颤动。

    太宰将记录这个世界的幻书递给沢田纲吉,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但后者察觉到了其中的真心。

    “那拜托沢田帮我写一封推荐信吧,到时候我会交给那个你的。”

    他的视线凝在幻书上,缓缓道:“他和你不一样。”

    沢田纲吉否认道:“我们都拥有一样的特质。”他一边写,一边说,“他不会拒绝你。”

    顺带将那些诅咒之言一并誊抄到幻书上,末了,他从指尖凝出一朵明亮清澈的橙色火焰。

    沢田纲吉小心的将火焰靠近幻书,洁白的书页没有被烧灼,反倒是火焰被吸收了,他松气道:“这是信物。”

    第65章

    “有了信物,他就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以及我们结下的深厚的友谊。”

    注入火焰的幻书重新回到太宰手里,他垂眸,一抹耀眼的颜色闯进他的眼睛里,幻书封面上对应地出现了一抹摇曳的橙色火焰花形状,栩栩如生,就像下一秒就能意随心动地摇晃起来,它的周围还是空白,等待填满。

    等到太宰从这朵花上抬起头,他才发现沢田纲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得近了,对方凝神看着幻书封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念叨了一句把笔给我,然后捧着幻书在右下角画了一簇轮廓扭曲的花的形状。

    完工,棕发青年瞅着笔下那一簇有点丑的花束,莫名想穿回几分钟前摇着自己的肩膀阻止这场突然兴起的艺术。

    沢田纲吉抠脸,尴尬道:“本来是像画鸢尾花的。”

    鸢尾花漂亮,有毒,可入药,耐性强,喜光。

    沢田纲吉觉得很适合太宰,不过看着黑发青年不语的样子,他在心里默默流泪,他的画工果然差到惨不忍睹。

    “谢谢。”太宰说,“在沢田眼里,鸢尾花是代指我么?我还以为会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因为和你很像,而且寓意也很好。”沢田纲吉没有说鸢尾花的寓意是什么,只是伸出手说,那是一个握手的动作。

    风穿过他们两个人之间,被交握的两只手从中间截断。

    ——

    白茉莉没有耐心,也没有能力阻止两个守护者之间,乃至多个守护者之间的斗殴,她理直气壮地想自己又不是那个怂包沢田纲吉,没有那份莫名其妙的堪比老婆婆一样的爱操心和责任心,于是她在上位彭格列之后就将休息室全部装上了科研部最新研发出来的隔音材料。

    毕竟成为彭格列家族的首领,不过是她达到目标的中转站而已,更何况只是一个平行世界。

    八兆亿平行世界,对她来说,不管那个都只是消耗品。

    入睡前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下去,白茉莉穿着柔软舒适的丝绸睡衣入梦,顺带让系统检查了一下守护者们对她的好感值。

    狱寺隼人:100%【记忆已替换】

    山本武:80%

    云雀恭弥:60%

    蓝波波维诺:80%

    笹川了平:80%

    六道骸:?%

    【展开】

    白茉莉躺下去的身体又立了起来,她眼神凝重地看着系统的投影屏。

    “蓝波的好感度怎么一下子就下降了20%,之前明明是满的。”

    系统:【距离上次使用“魅力加倍”已超过一周,前期累积好感度已经跌破红线,请尽快获取更多好感度。】

    “魅力加倍”技能每周都需要对目标人物施加一次,不然七天后他们对她的好感就会逐渐降低,也会越来越清醒。

    白茉莉咬着指甲阴沉地盯着投影上几个人的好感度,彭格列范围内的普通人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基本封顶,如果还要强行提取好感度,那么也只能让他们为她献上生命了。

    “系统,追踪六道骸。”

    【已追踪。追踪成功。锁定目标——六道骸正在朝北美移动。】

    【监测到六道骸神志混乱,是否需要加大对其魅惑?】

    “你是想让我死么系统。”白茉莉目光泛冷,“加大对六道骸的能力使用,那么山本武他们身上的能力效果就会削弱,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玩完。”

    【抱歉宿主,维系我存在的好感度稍微有点低了,我需要更多好感度。】

    “知道了,明天我会让彭格列的先锋队去追杀六道骸的。”

    无法被她控制的六道骸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样能在找到沢田纲吉之前拖住他,也能让那群蠢货给我提供好感度,一箭双雕。”白茉莉轻蔑地说。说完,她卷起被子闭上眼,丝毫没有察觉彭格列城堡中正在上演的追杀大戏。

    翻身时被子发出的细微声响随着白茉莉的熟睡逐渐消失,月光从窗外照进房间一点,为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白发镀上一层银灰,藏匿在阴影中的狭长眼眸神色不明看向正前方躺在床上拱起的被子。

    白兰像是一条黑暗中探出头的毒蛇一样,嘴边噙着温柔的笑,整个人的气场却仿佛萦绕着一股挥不开的诡异。

    “果然小茉莉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白兰一只手覆盖住自己的右半张脸,语调压抑不住兴奋。

    雾气从沙发开始蔓延,最开始忌惮一般贴地扩散,没有察觉到危险后便迅速将整个房间都拢入自己的领域,随后缓慢攀上深红色大床上,将睡梦中的少女包裹。

    白兰悄无声息靠近白茉莉,微笑地自言自语:“刚才小茉莉在说‘系统’对吧?就是那种日本轻小说里穿越异世界的金手指?真有意思,我也想要一个系统,所以你在听吗?你能转移宿主吗?我自荐枕席哦。”

    “毕竟小茉莉很弱,脑子也不太好,如果不是系统你的帮助,她估计是我在大街上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普通人吧。”

    房间里除了白兰略显神经质的说话声,没有其他声音出现。

    “再让她睡得沉一点吧,狼毒。”白兰笑眯眯地伸出手,分明白皙的手指并不怜惜地掐住在狼毒作用下陷入更深梦境的白茉莉的脸,后者眉头松展,梦中的臆想具现到面部表情,那份得意破坏了白茉莉原本精致的长相。

    “你似乎是和小茉莉绑定的,如果小茉莉死了你也会死吧?不过不用担心,如果小茉莉不小心死掉了,你可以来找我哦系统~毕竟我很不甘心就这么困居在这个无聊的世界~”

    白茉莉这一睡睡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系统仿佛也陷入死机,直到再次看到天色渐晚,它才启动点击程序,让白茉莉强制清醒。

    “为什么现在才叫我起来!”白茉莉一边往外走,一边愤怒质问,“这个时间点根本聚集不起来多少人贡献好感值!”

    她走出房间,沿着昏暗的走廊踏入二楼通往大厅的旋转楼梯,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又溜了回去。

    “云雀?”白茉莉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雀恭弥一脚踹晕首领守卫,被男人身上的气势骇住,下意识后退半步,企图逃离对方捕猎般的注视。

    扫过大厅里倒了一地的护卫,白茉莉强行扯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勉强道:“打伤首领护卫队,是觉得无聊了么?”

    “有点。”云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就像平常他对待白茉莉那样。

    这种情况,只要让瓦里安的人来,或者其他守护者来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我让隼人来陪你打一场吧。”只有狱寺隼人是彻底的满好感而且记忆也被替换,是一个忠实好用的棋子。

    纤弱的少女甜甜的笑着,脸上是包容的神情,她的裙摆被灌入客厅的风吹起涟漪,水晶吊灯折射的光照亮她站立的地方,在外界条件干涉下,她现在像是下凡的天使。

    然而下一秒,白茉莉看到沾血的浮萍拐对准了她,云雀恭弥眼睛里没有激昂的战意,只有一片压抑不住的恶心和烦躁。

    “你的表情让我作呕。”云雀恭弥倾身上前,眨眼出现在白茉莉身前。

    少女的眼睛中倒映出云雀即将咬杀敌人时才会出现的兴奋,还没有褪去的虚假笑意如同一面打破的窗户,云雀的身影伙同惊愕恐惧一并占据白茉莉的视野。

    直到脸颊一侧传来近乎被撕裂的剧痛,颧骨都仿佛被打碎,而身体从空中飞起,失重感在神经反应过来之前占据压下疼痛。

    那抹白色的身影从二楼华丽的楼梯上飞出,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穿过大厅上空挂着的水晶灯,整个人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从大厅一端飞往另一端。

    四裂的蛛网状碎缝从白茉莉身体四周延伸,碎石顺着缝隙簌簌落下,大部分尘埃被墙纸挡住。

    白茉莉哇一声吐出大口鲜血,胸前布料霎时染红大片,并且随着脸颊上的豁口流出鲜血的增多,晕染的范围还在持续增大。

    云雀站在二楼扶手上,身体保持平衡在木质扶手上缓慢走近,啪嗒的声音无异于催命符在燃烧。

    白茉莉耳膜嗡嗡作响,脸痛,内脏更痛,心脏在剧烈搏动,但比起生命力流逝的恐惧,她此时感到的,冲破内心的情绪是愤怒。

    云雀恭弥下了死手!

    为什么?!为什么云雀会突然攻击她?!

    系统?系统!?监测云雀恭弥好感度!

    【已检测。监测成功——云雀恭弥好感度60%】

    不可能!?

    白茉莉瞳孔放大,无法探知与掌控的现状带来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会死!

    鲜血染红的阴暗视野中,云雀恭弥的浮萍拐是那么显眼。

    “要打电话给狱寺隼人吗?”云雀说,“我帮你打。”

    ——

    “刚才好像有什么响声。”沢田纲吉紧跟着草壁通过彭格列城堡大门,昏暗的夜色中突然传来某种沉闷的撞击声。

    由于守护者们偶尔切磋时会造成这种动静,所以守卫们只是露出一点讶异的表情,随后就继续敬业站岗。

    第66章

    记录在幻书上的诅咒除了六道骸,其余守护者都已经全部点亮。

    被夜色笼罩的彭格列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几盏黄澄澄的灯透过方形窗框,像是野兽猛然掀开眼皮显得幽幽的眼睛。

    与古老的城堡相比,嵌在花园小树林中的夜灯即便外表古朴也显得年轻,几人的脚步声敲响鹅卵石地砖,在空荡寂静的城堡内回荡。

    “首领护卫队的人被恭先生拖住了,我们现在先”草壁领头,刚想说让沢田纲吉一行人直接去首领办公楼,又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怪异几分,看先走到他身边的沢田纲吉。

    带着几分询问的语气:“我们是先去首领办公楼还是云部?”

    在此之前,草壁哲矢的态度都堪称独断,这是正常的,毕竟在他眼里,沢田纲吉一行人都是逆贼。但是现在的态度出现了细微转变,即使他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种转变。

    太宰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他半抚自己的唇瓣,额边碎发落在他的鼻梁上,投下的阴影挡住他眼底的思绪。思考几秒后,太宰转头,视线越过沉沉的黑夜,仿佛看到了在某个地方云雀恭弥正在实施的一场一边倒的暴力。

    白茉莉对草壁哲矢的控制有所松动。

    沢田纲吉似有所察,对于草壁主动交出导引权的行为露出一个有些惊喜的笑。

    他沉吟片刻道:“现在能知道其他守护者们的动向么?”

    如果守护者们离白茉莉较远,那么他们直抵老巢,将白茉莉杀死。

    “守护者的动向?在这里哦。”这道凭空在他们之中炸响的沙哑男声带着冷冰冰的笑意,伴随着银白色刀光闪电般劈开他们之间的石板,深深的刀痕溅起来细碎的石子和泥土。

    在场除了常年坐在办公室不见光的太宰和醉心于研究疏于体术锻炼的威尔第之外,其余人在刀剑劈砍下来的半秒前,浸泡在数次生命危机中,多次与同伴上司出生入死时锻炼出来的,对危险感知敏锐得如同蛛丝一般的神经就已经反射性地带起他们的身体向两边撤开。

    太宰被沢田纲吉拉了一把,史卡鲁则第一时间将威尔第一脚踹翻,勉强躲过了被劈成两半的厄运,很难说是单纯让对方避开攻击才出此下册的一脚

    草壁哲矢是他们中间唯一跌坐在地的成员,屁股痛不说,唯有一点他感到惊骇。

    他居然躲过去了。

    他躲过了新一代剑帝的攻击?!以一个完全的普通人的反应!?

    草壁哲矢看向抽身站立的青年,对方嘴唇挑起,双眼含笑,下巴上的刀疤显出成熟的魅力。合身的定制西装外套自然掀开,蓝色衬衫衣领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山本武一手握刀,一手拿刀鞘,站姿颇有阳光开朗大学生才会有的洒脱的痞帅样。他点了点皮鞋尖,在石砖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像是某种音乐高潮到来前沉重高昂的鼓点。

    小花园草丛里的射灯射出的光线将他们分割开来,一半被照射得明亮,一半却因为从木遮挡的原因,显得黯然许多。

    沢田纲吉他们站在一条线,防备地看着透露出松懒惬意气息的彭格列雨守,后者在他们警惕的视线下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完全是涉世不深的学生表情,但那锐利的眼睛里却透出浓郁的杀气,山本武甩了下手,时雨金时反射出一丝冷光,萦绕在他身侧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与武器融为一体的锋芒毕露。

    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山本武经历的最好的磨炼就是事前不要废话,事后记得补刀。

    于是这个状似开朗的青年扯扯嘴角,在众人都以为他要讲什么的时候提刀上前,眨眼便从原地消失,不见身形只觉一阵冷风吹过,空气扬起眼前碎发,他闪身来到沢田纲吉面前。

    擒贼先擒王,山本武的直觉告诉这个棕色刺猬头的男人是这群入侵者的领头羊,然而他满心的杀意在对上那双柔软的眼睛时梗塞。

    他挥刀的动作一顿。

    眼前这个青年很熟悉,山本武不知道那里熟悉,只是有这种感觉,那双棕色眼睛被侧光照得透亮,闪耀着一丝近乎金色的眸光,对方眼底一瞬间的惊讶和难过不似作假。

    然而对方的表情很平静,即使面对削铁如泥的时雨金时的薄刃带来的逼迫杀机也纹丝不动,镇定非常,就像这场击杀只是他们彼此间的一场无伤大雅且无性命之忧的切磋。

    如此熟悉的目光,好像在很久以前的过去曾照耀在他的身上。

    夹杂着刀光的风割断了沢田纲吉的一缕棕发,恐慌蓦然袭击了山本武的心,他的手腕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偏转了一个小角度,致使刀刃堪堪贴着沢田纲吉的脸擦过去。

    瞬间迸发出去的力道就算是山本武本人也无法及时收回,他被时速超过一百七十六千米的时雨金时扯带着往侧边扑去。

    两人擦肩的瞬间,沢田纲吉的嘴唇动了动,他压低声音向山本武吐出一句话。

    “阿武,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哦。”

    不仅是你,还有其他的同伴们,绝对不会再让你们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我会保护你们的。

    被强行压下去的关于挚友的回忆纷至沓来,将冷静的思绪搅得乱糟糟的,山本武蓦然睁大双眼,全神贯注的视线开始扩散,诅咒将他的清醒拽着沉入深渊。

    小花园中各色的射灯与夜灯的光线被晕开,模糊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布置,暗红帘幕上跳跃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阳台的小茶几上两个人的对话传入耳中。

    “阿纲,狱寺会去和杰索家族对接事务,不许要你亲自前去。”

    “不行哦,白兰毕竟是海之大空,杰索家族在北美也有独占鳌头之势,只让狱寺去,难免会让其他家族觉得我们傲慢。”

    棕发青年的面容被和煦的阳光模糊,对方安抚道:“而且不是有你们么?我不会受伤的。”

    “真拿你没办法,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伤的。”他自己的声音无奈。

    记忆轮番转换,一阵枪响让他心脏停跳一瞬,显露出真实长相的青年静静躺在担架上,山本武将这张脸与此时眼前的青年重叠起来。

    他的灵魂都要被剧痛撕裂了。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山本武向幻觉伸出手,于是沢田纲吉在现实中拉住了他。

    对方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就像那天下午在办公室的露台上一样。

    仿佛在说:不用担心。

    沢田纲吉手臂穿过山本武胸前,两个人一起在时雨金时的惯性下滚到草地里,中途撞掉了好几个橙色的小夜灯,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来。

    沢田纲吉松开山本武,从地上坐起,有些呆愣地看着朝他跑过去的众人。

    “刚才、阿武认出我了。”他的视线飘向站在外圈的太宰身上。

    太宰自然也看到了山本武攻击重点的转移,不过一时拿不准是因为世界不同的缘故,还是山本武意志刚健,不然为什么只是在诅咒生效的瞬间就能回忆起沢田纲吉。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茉莉身边属于山本武的战力被废掉了。

    晕过去的山本武交给草壁哲矢带去他唯一有核心权限的云部,剩余的人则前往首领办公楼。

    一束冲天火焰以不亚于照明弹的效果将黑色的天空照亮,也将沢田纲吉他们前进的路照亮,道路尽头一队训练有素的彭格列成员正在疾步朝着首领办公楼奔去。

    随着那一发火焰在半空中炸裂,在夜晚沉睡静谧的彭格列城堡正式苏醒,无数灯光前仆后继照亮了窗沿,人声由远及尽逐渐沸腾。

    “喂!那边的!过去首领办公楼支援首领!”有人向沢田纲吉大声叫道,没有认出他们外来者的身份,那人只是烦躁地看了一眼风纪财团的制服,凝滞片刻,改口道,“你们去云部叫草壁先生过来!云守大人和岚守大人打起来了!

    太宰和沢田纲吉对视一眼,齐步上前。

    “我们是云部的成员,今天才从风纪财团回来。”太宰微笑说。

    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沢田纲吉心酸道:“云守大人不喜群聚,超过两人以上就会被暴打,没见过正常,我们平时都躲着和你们碰面。”

    那人又看了一眼他们背后的三个青年两个少年,视线凝在库洛姆身上,震惊:“是雾——”话没有说完,就被沢田纲吉一手劈晕,太宰接过随手往旁边一扔。

    “我对拥抱男人没有兴趣。”太宰镇定地说。

    沢田纲吉:“我也没有让你抱。”

    明明他是要把人藏起来的。

    太宰惊讶地说:“我现在首要任务是赶紧去白茉莉哪里。”他指着再次冲上天的紫色火焰,幽幽道,“再不去,狱寺隼人恐怕要被云雀打死了。”

    毕竟是唯一被替换了记忆的守护者,忠诚指拉满,现在估计拼死护着白茉莉呢。

    第67章

    狱寺隼人被轰飞出去,身体在废墟里滚了好几圈,柔顺的银发卷着碎石泥土打成结,衬衫被划破好几道口子,淋漓鲜血从布料下裂开的伤口处流出来。

    他的四肢呈现出诡异的柔软,全身上下足够支撑行走的骨头都几乎被云雀恭弥打断,这不是守护者之间切磋会有的程度。

    “嚯~看来10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云雀恭弥说着戳心窝子的话从半空中降下来,落在狱寺隼人前方,居高临下,语气堪称残忍。

    “还是那么弱,弱到让我感到乏味。”

    “你咳咳咳!!!云雀!”狱寺隼人瞪大血丝满布的眼睛,由于无法行动他只能仰着头,任由嘴边的灰尘扑进口鼻,咬牙切齿质问道:“为什么要背叛十代目!?”

    背叛?

    云雀嗤笑,余光瞥见艰难挪动身体的白茉莉,想到这个没有一丝首领作风,贪婪狼狈至极的女人,现在被彭格列出了名的首领的忠犬鞍前马后,他由衷感到一阵恶心和不耐烦。

    冷冰冰的浮萍拐带着挥散不去是血气挑起狱寺隼人的下巴。

    后者吃痛,冷汗直冒,但目光依然凶戾,像个愤怒的狼崽子。

    杵在下巴上的浮萍拐一转,侧到狱寺的脸颊上,云雀不悦的将他的脸转过去。

    “你确定他是你效忠的那个彭格列十代目首领?”

    狱寺隼人的思绪为这句话搅乱,他的脑袋胀痛,不知道是先前被浮萍拐抽了几下的缘故,还是因为云雀恭弥刚才那句话而心神打乱。

    银发青年堪堪回头,聪明的大脑混乱:“什么意思?”

    轰鸣的警报声这时候响起,同洒水器一起藏在天花板上的警报器发出红光。

    大厅外寂静的夜色被骤然打破,喧闹的人声由远及近,奔走声也弥漫开来。

    对话被中断的两人看向发射警报的白茉莉,后者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一个红色按钮,表情既惧怕又兴奋,混杂扭曲的憎恶,这个视线是回馈给云雀恭弥的。

    云雀饶有兴趣的“嚯哦”了一声,当下也懒得去管躺在地上的狱寺隼人,抽回浮萍拐,调转脚尖就向着白茉莉而去。

    他刚刚抽白茉莉用了大概八成的力道,青年盯着少女从额头一路拉到下巴的巨大豁口,最中间露出一点白骨碎屑,白茉莉的整个左脸略微变形。

    这血腥的一幕,云雀看过太多,乃至于视线直视犹如吃家常便饭。

    这种伤足够让人重伤倒地,但白茉莉并没有晕厥,甚至现在还有余力爬行向外界发出警报。

    “你拥有治愈的能力?”云雀用想要深入研究的语气说。

    他难得好奇心大发,提起拐子又想来一下,被狱寺隼人强撑着的岚焰打断。

    同一时刻,大厅厚重的大门向内被推开,穿着一模一样黑西装的彭格列成员拿武器的拿武器,没有武器的在身旁燃起各自属性的火焰,警惕注视唯一站着的云雀,严阵以待。

    眼前的人是彭格列的最强守护者,不喜超过两人以上的群聚。而他们这些支援者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犯了云雀恭弥的禁忌。

    接到首领直线急召的应急小队队长面色有些僵硬的上前一步,尽量放缓急促的呼吸,浸出冷汗的手指差点握不住枪管。

    “云守大人……”他试图和云雀讲道理。

    黑发凤眼的男人甩过来一个冷冰冰刺骨的眼刀,他就犹如被刺中了心脏一般后退半步。

    云雀拒绝讲道理:“要么离开,要么打败我。”

    怎么可能打得败你!

    小队长连同他身后的许多人都露出这样的眼神,但——

    他看了一眼躺在一边奄奄一息的狱寺隼人和满身鲜血明显需要急救的白茉莉,脑海中闪过首领这么多年给予自己的种种恩惠,硬着头皮面向面色不悦的云雀,张开嘴巴要说些什么。

    然而从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力,迫使他的喉咙不自觉收缩,压缩着声带收放的空间,以至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半路。

    空气安静的针落可闻,连刻意压低呼吸声都显得沉重。

    这时,云部的终极大魔王问他:“你觉得那个女人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

    难道不是吗?

    小队长想这么理所当然的说,但他的脑子却忽然像是打了结,他的目光不期然对上白茉莉,后者眼神中迸射出的一闪而逝的阴毒让他心肝一颤。

    那种目光会是他记忆中温和的首领拥有的么?

    小队长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云雀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于是整个寂静的大厅都响起了他这句话。

    这个女人是彭格列的首领么?

    所有人都无法坚定的回答,他们目光游移在云雀和白茉莉之间,心中隐隐约约闪过另外一个答案。

    染血长发遮住白茉莉垂下的眼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纤细的身体向内弯曲,她像是谎言被戳破了一样浑身笼罩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瑟缩气息。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就让你这么戳破我的身份?

    “我就是彭格列的首领,第10代领。”白茉莉这么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声来。

    飘散在空气中的余音透出癫狂,蕴含在其中的偏执意让其他人心里打了个寒颤。

    诸多视线在此刻聚集于白茉莉的身上,而被注视着的人却只是抖了抖肩膀,细腻的皮肤被锋利的石子划出许多伤口,润白的肤色与鲜红的血液构成了极有冲击力的一幕。

    意志不坚定的人晃了晃神。

    “恭弥,我们一起走过了10年。”

    幽怨的声音响起,白茉莉抬脸,那道撕裂她整个左脸的豁口此时不治而愈,在浓稠鲜血的映衬下看不到任何伤痕。

    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伤感的神情,泫然欲泣,蓝色的虹膜四周萦绕起红色的微芒。

    云雀恭弥微怔。

    借着这1秒的机会,白茉莉偏转视线,朝着待在原地的小队长以及其他人挑起一抹魅意的娇笑。

    她最初降临这个世界时,便是用这一抹含羞带怯又魅力满满的笑俘获了一个商人的心,得到最基础的好感值,推开了通往权力的大门。

    【系统,抽空他们的好感值赌。】

    【抽空好感度即将造成多人死亡,是否确认执行?】

    1秒之内云雀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茉莉不加掩饰的狠毒和和对生命的冷漠。

    【确认执行。】

    云雀再次抽飞白茉莉,这次他用上十足力道,还叠加了云焰。

    火焰本身没有像岚属性那样的攻击能力,但超过几百度的高温加上无限增值的属性,哪怕白茉莉拥有自愈能力,也足够她喝一壶。

    火焰一沾身便以燎原之势燃遍白茉莉全身,人形的火球熔断天花板上精美的水晶灯,白茉莉忍着剧痛,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陷入魔怔的众人,旋即扯着嗓子哈哈大笑。

    “云雀恭弥,你阻止得了我,你能阻止这些人自杀吗?”

    倒转视野中,挺身而立的云雀像是一棵挺拔的颂,不管前方迎来是如何的险境,他总能安然度过,不偏不倚,不变不曲。

    “云雀前辈!”

    白茉莉所有思考冻结,她的视线凝滞面光而来的一行人,棕发青年打头,大踏步而来。

    而云雀则在此时抛去一个怎么现在才来的眼神表明立场。

    白茉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的防破了又破,她调出系统再次查看了一下云雀恭弥的好感度。

    【云雀恭弥好感度:60%】

    好感度从来没有变过,这是为什么?白茉莉瞳孔地震,恐惧从她的脚边升起,缠绕她的脊背,直达头顶。

    她的整个灵魂都仿佛陷入幽暗无比的冥河深处,被千万年来堆积在那里的寒冰浸泡,紧随而来的是从细微处侵入大脑的沸腾情绪。

    “明明你被我控制着的,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

    系统的魅惑是不可能被强行逆转的,她从未失手,而系统的技能使用历史成功率的记录上也从来都是100%。

    她听到自己的上下牙齿在相互打颤,看向云雀恭弥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面对白茉莉的质问,云雀只是淡淡的扫视她一眼,厌恶道:“我讨厌被控制。”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他留心所有企图控制他以及能够控制他的东西,并能在这些东西侵入他的生活时第一时间发现它们。

    “是这样么?”白茉莉神经质的重复了好几遍,突然,她低声笑起来,“你讨厌被控制,但是你甘愿成为彭格列的云守10年。”

    “云雀,你为沢田纲吉效忠了10年。”

    原本还在担心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狱寺隼人的沢田纲吉惊悚的直盯了白茉莉好几眼。

    云雀握了握拐,试探了下手感,认真的思考接下面几拐该怎么把白茉莉这个女人脑子里的水抽出来,又不至于真把人打死。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解释一下,这很有必要,免得被沢田纲吉这个小动物误会。

    “我既不孝忠彭格列,更不至于给泽田纲吉打白工,我只是需要彭格列指环。”他说。

    “呵呵呵,是吗?”*白茉莉语气诡异,陡然间就换了一副表情,她拍拍沾满灰尘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裙子,扶住墙,踉跄着站起身。

    【好感度获取中——】

    被控制的彭格列成员中,一道耀眼的子弹擦过枪筒迸射出的火光强势闯入,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海蓝色的双眼眯起,白茉莉神情餍足,深红的舌尖舔过苍白的唇瓣,力量正在疯狂涌入她细瘦的身体。

    第68章

    白茉莉收回了投放到西西里居民们身上的好感度,转而将其一股脑塞进深处大厅的彭格列成员身上。

    不够。

    她又将身处远方的笹川了平身上的好感度收回。

    同一时刻,身在北意与专肄人口/贩卖的坎萨斯家族在私人酒庄把酒言欢的笹川了平脑子一激灵,酒杯里的酒液洒出大半,溅湿裤子,他的理智回归。

    昏暗的光线,延伸到黑暗里的长桌,燃烧过半的蜡烛,倒在桌子上的酒瓶和几乎填满整个房间的酒气。

    如果这个场景中上演的剧目只是单纯的和朋友一起喝酒,那就再好不过了。

    “笹川老哥!”比空气更加浓重的酒气袭来,一只手顺势搭到肩膀上,笹川了平眉心一跳,手的主人扯着嗓子兴冲冲道:“来来来,喝!继续喝!为彭格列家族与坎萨斯家族终于达成一致合作庆祝吧!”

    说完,他扬起脖子将烈酒一饮而尽,咕咚咕咚的声音落在笹川了平耳朵里,只觉得心下咯噔一下。

    白寸头青年眼神飘忽,一边装作无事发生地端起酒杯,一边神思不属的想,什么合作?彭格列最近与哪个家族有合作?

    坎萨斯?

    有点耳熟。

    他抓头发,扯着头皮将醉意上涌翻滚远离的理智拽回来,竖起右手手肘挡在自己和这个陌生男人之间,免得对方高高兴兴又黏上来。

    这家伙,有点眼熟啊。

    再一次推开这个酒鬼,笹川了平的目光凝在对方涨红的的脸上,电光火石中,脑海中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与眼前这张脸对上。

    这不是被彭格列围剿,最后从南意逃到北意的家族首领么?!不是,怎么突然就要和彭格列合作了?!看样子合作已经达成了,还是他亲自谈的

    这下所有的醉昏都在寒冬腊月当头一桶冷水下冲散了。

    笹川了平的脑子宕机了好一会儿,记忆复苏,想到自己居然在沢田纲吉还没死之前就拥戴一个见过一面的女人上位彭格列家族首领,顿时晴天霹雳。

    他蹭一下站起来,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盯着被吓得镇在原地的坎萨斯家族首领,大声懊恼道:“我完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一掌劈向在场另一个醉鬼的后颈,任由人从凳子上噗通倒向地面,室内彻底安静下来,而他自己则着急得原地转圈圈。

    三秒后,笹川了平破墙而出,在墙上留下一个发光的人性轮廓。

    “沢田!!你撑住啊!!我认识的沢田可不会那么容易被那个女人打败!!!”

    “极限——!!”

    【笹川了平好感度回收完毕,是否作用于在场彭格列成员。】

    阴鸷的视线扫过面色凝重的一行人,白茉莉在心里轻声道:【是】

    空气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如同一座荒废已久的墓园,潮湿阴冷的气息席卷大厅,太宰对此很熟悉,那是死亡将至的味道。

    白茉莉还有底牌。

    冷风从各处破损灌进来,太宰冷静地思考,那个人是笹川了平。因为只有晴之守护者不再彭格列,且解除控制也不会干扰到这边。

    “库洛姆小姐”太宰在库洛姆耳边低语。

    库洛姆的紫色大眼睛眨了眨,幸好她被沢田纲吉挡在背后,才没有让白茉莉看到自己从惊疑不定过渡到明了厌恶的表情。

    狱寺隼人这时候动了动,他的视野模糊,大片不同的色块充斥在他的世界,他感到有什么人挡在自己身前,然而这道身影是冰冷的。

    于是他遵从灵魂的指引,努力扬起脖颈,断掉的手臂无法使劲,他就用下巴磕在泥沙遍布的地板上,微弱又不容放弃地向着远处温暖的影子靠近。

    即使看不清楚,他也记得那温暖了他十年的橙光。

    “十代目”

    低哑的呼唤无法引起不珍惜他的白茉莉的注意,倒是沢田纲吉,在他张开嘴唇的刹那,就听到他的声音,然而沢田纲吉不敢轻举妄动。

    十年的首领生涯,到底还是让沢田纲吉掌握了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淡定修养,他仿佛只是看到一丝奇特但还不足以引起过多注意的长形烟尘一般移开目光。

    焦灼的气息让时间变得漫长,然而实际上现实中只过去了几秒。

    在这短短几秒中,白茉莉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变得剔透细腻,而许久不吱声的支援部队人人皆神色恍惚,脸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在桑拿房蒸久了。

    白茉莉咬着手指,血珠从指甲缝里流出,她的视线穿透凌乱的发丝,直直望向手指颤抖的彭格列成员们。

    【你们喜欢我吧?肯定会为我献出生命对吗?】

    【是、是的,我们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咔嚓。

    位于人群中央的一名彭格列成员旁若无人将子弹上膛,眼神涣散,颤颤巍巍双手抬枪,求生与求死在他的身体中争夺控制权。

    锃亮的火星紧挨着他的额头迸射,他看到了子弹与枪膛告诉摩擦下溅起的火星,带着滚烫的热度烧断了他的头发,高温扭曲的空气先一步冲击他的脸,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他自杀了,而他的身体僵硬,连眨眼的动作都无法控制。

    他要死了。

    下一秒,凝实的紫色雾气将他包裹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将这颗与他的头盖骨相差不到三毫米的子弹融成铁水。

    极限速度下他听到有什么人在大喊,余光瞥见好几道黑影闪现到前方,而此时他身体上的火焰已经陡然加大燃势,就好像在他身上汲取了什么力量一样,瞬间扩散到他们这些普通彭格列成员所在的地方。

    每个人身上都燃烧起火焰,而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同伴们都举起枪往脑袋里捅枪子,或者握着匕首,准备当场破腹,甚至有的人等不及火焰包裹就已经割破喉咙,嗬嗬嗬喘着破风箱一样的嘶哑声音,痛苦挣扎后被雾焰缝合。

    库洛姆踩着满地伏行的雾气走来,地狱指环上雾属性火焰在飘摇。

    “先随我离开这里,不要打扰boss。”柔软的声线此时此刻在战场中压低变得冷冽,库洛姆往前走去,前方的成员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

    雾气也随之而动,带动在场无关人员向外离去,一旦升起不情愿的情绪想要逃脱,就会立马被扔出保护圈,然后狂热地捡起地上的枪对准自己,为白茉莉献出生命。

    对于死亡的恐惧是刻在每个人心中最无法抵抗的力量,无法被白茉莉全力施以控制的身体会在清醒与茫然中扩大对未知死亡的惧怕。

    库洛姆身后跟着沉默的彭格列成员,紫水晶般的大眼睛稍稍往后瞥,撇见太宰站在交战圈外,捧着一个笔记本在写些什么。

    她又看向在空中无法落脚,几乎已经成为一个血人,唯有一头长发作为特征的白茉莉,想起太宰之前在她耳边的轻声细语,库洛姆打了个寒颤。

    “毕竟二手货质量得不到保证。”库洛姆轻声说道。

    跟在她身后的彭格列成员听到这句呢喃,苦笑,二手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他们有关系。

    力量的供给骤然中断,空虚席卷全身。

    【‘魅力加倍’技能时限将近,请宿主继续补充技能所需好感度。】

    靠着诱惑从底部踩着众多富商官员的尸体走到现在,白茉莉靠的全部是系统赋予自己的力量,她的身体羸弱,是真正仗着系统与自负将自己养成了一朵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娇花。

    筋骨不够柔软,反应不够灵敏,连被打趴在地爬起来的速度都如同蜗牛一般。

    【‘魅力加倍’技能时限将近,请宿主继续补充技能所需好感度。】

    “闭嘴!”

    再一次从空中被溜溜球击中腹部坠落,砸出一地蜘蛛纹,白茉莉捂住内脏都要被搅碎的肚子艰难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

    原本她的前方是云雀,但现在男人似乎对群殴她的事感到厌烦,兴致缺缺地靠在没有被打碎的扶手上,注意力没有分给她一丝半点。

    倒是在白茉莉惊怒地喊出那句闭嘴后斜过去一点视线。

    剧痛将所有灰尘汗水血液带来的窒息感隔绝在外,白茉莉的理智在疼痛的海洋中逐渐瓦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些家伙没有去自杀给我供给好感度?!】

    白茉莉竭声质问系统:【为什么云雀恭弥不受我的控制?!】

    系统冷淡的机械音响起:【是宿主自以为能靠技能掌控云雀恭弥。】它告诉了白茉莉迟来的残忍的真相,【就算云雀对你的好感度100%也不会任你听之命之。】

    云雀恭弥,那是谁,那可是现任最强守护者,孤高自由的程度能和初云守阿诺德打个平手。

    【云雀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正常,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他在沢田纲吉离开后就很少和你见面。】

    一见面就是找白茉莉打架,而每次打完架,白茉莉就会获取新的好感度,只是为了让具有不死属性的**加快恢复成原来美丽的模样。

    躺在自己构建出来的意识空间沙发上的系统不再去看白茉莉现在的处境,它拉出好感度统计,看着见底的好感度,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它决定换个宿主。

    白茉莉急促喘息,她道:“解除对云雀恭弥的控制!”

    摇晃的视野中闯入棕发青年颀长高挑的身影,即使脚踩废墟,对方也像是从象征希望的光里走来一样。

    “为什么我们不一样。”白茉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沢田纲吉,像是要在对方身体上用视线戳出几个血淋淋的大洞,手指不受控制扣挖地面,指尖出血也不在意,一味的喃喃自语。

    “明明都是被欺凌过的人,为什么你能有现在的权势地位,还有像狗一样忠心耿耿的同伴,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

    沢田纲吉站住脚,眼神复杂。

    太宰走近一点,紧紧注视着白茉莉,表情说不上可怜还是其他。

    “不负责任的爸爸,忽视自己的妈妈,任意欺负自己的同学,明明我们的成长轨迹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有你成为大人物?!”

    白茉莉怨怼地看着沢田纲吉,一样的童年,不一样的人生,沢田纲吉拥有的都是她梦寐以求而得不到的东西。

    明明自己说过不想当什么彭格列十代目,被拿走后却又要残忍从她手里夺走。

    “回收所有人的好感度,全部赋予狱寺隼人!”

    【好感度已经回收——】

    【好感度已赋予狱寺隼人——】

    白茉莉高声尖叫:“狱寺!杀了沢田纲吉!”

    主世界。

    一月一度的七三大空聚会在彭格列的首领后花园举行,每次的主持人都是提出这个聚会提议的白兰。

    满心欢喜布置红茶和点心的白兰一边兴趣愉快地哼歌,一边将几包棉花糖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哼哼~这下只要等着小纲吉和小尤尼来就行了~”

    灿烂的阳光,带着花香的微风,香甜的点心,甘美的红茶正在冒热气,他算好了时间,等纲吉和尤尼过来,红茶刚刚好不烫嘴。

    “嗯?”

    白兰面色一顿。

    另一个世界的“白兰”在叫他。

    “有个奇怪的世界入侵者,目标是小纲吉~你那边的小纲吉哦。”

    精美的茶杯被白兰捏碎,滚烫的红茶泼了满手他也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白兰的话。

    目标是我这边的小纲吉,甚至连尤尼也要遭到毒手。

    主世界白兰:“哈?”

    他对平行世界的白兰说:“你是废物吗?”

    第69章

    无比的崇敬、永远不止息的守护、恒久的喜爱,一切一切独属于狱寺隼人对沢田纲吉的感情被庞大的欲望扭曲,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支撑破碎的骨头从地面上爬起来。

    最后一丝维持自己头脑清醒的理智在天灾一般的好感度碾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举起武器,朝沢田纲吉的方向一头撞了过去。

    所有人的好感度被收回的同一时间。

    笼罩住云雀头顶那片天空的阴霾在一瞬间散去,露出朗朗晴空。

    在房间里睡觉的蓝波唰一下坐起身,啪一下按亮床头台灯,脸上带着没有睡饱的慵懒神情,沉思道:“不对劲。”

    躺在云部高级成员休息室内沙发上的昏迷中的山本武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为克制癫狂跳入海中的六道骸缓缓浮出水面,散开的长发在海水中飘动,他的睫毛颤抖。

    全身被海水打湿,很不好受,然而比起身体,更不好受的是他的心脏。

    他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迷惑了?六道骸不可置信的想,他一个世界顶级幻术师被迷惑了。

    这是什么举世难闻的笑话。

    “喂!六道骸!”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放任身体泡在海水里,精神先进入库洛姆身体时,海风载着高声呼唤传进耳朵里。

    一艘渡轮从远处驶来,一个人正站在夹板上举着望远镜。

    “确实是六道骸。”乘坐自己游轮前往北美杰索家族总部的迪诺放下望远镜,对等在自己身边的小胡子男说,“罗马里奥,让搜救船下去捞人。顺便让厨房的人煮一锅汤,六道骸看上去泡了很久了。”

    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比十年前纲吉在复仇者监狱把人从罐子捞出来的时候还差。

    得祛寒,免得他亲爱的师弟难过,想到那个小时候如同一只跳脚的兔子,长大后又是小憩的雄狮的棕发青年,迪诺捏住鼻梁骨,使劲撮了下,直到把皮肤撮得通红。

    被一个女人蛊惑,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可恶可恶可恶!!!”狠狠踹了几脚栏杆,迪诺自责,“希望阿纲不要有什么事。”

    游轮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返航,为了加快速度,动力系统替换成火焰供能,海上路线也已经和各部门通过气,在他这条路线上不会有除他以外的船只经过。

    急速行使下时间被压缩到一天。

    迪诺紧握栏杆,远眺看不见任何陆地的远方,在海风中祷告。

    千万,不要有事啊,大家。

    加百罗涅家族的人很速度,半小时不到就已经让六道骸干净清爽地坐在迪诺的休息室里。

    等迪诺吩咐好一切打开休息室的门,长相淑丽的紫发男人裹着毯子闭眼靠在沙发上,多年积累出来的微薄情义让他留了一张纸条说明情况。

    “去找阿纲了”

    迪诺松了口气:“回来记得告诉我彭格列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啊,我也很担心的。”他小声说道,然后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踮起脚悄咪咪退了出去。

    大洋对面,六道骸丝滑进入沢田纲吉对他开放的精神世界,眼一睁,来不及说出自己“kufufufu”的口癖就见迎面刺来一只匕首。

    握匕首的人是——

    狱寺隼人?!

    六道骸一愣,眼睛微微睁大,他幸灾乐祸的想,原来你个整天黏在沢田纲吉身边的忠犬也有今天。

    他由衷感到一阵暗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六道骸收回注意力,专心看着前方闪着寒光的刀尖。

    雾气只在眨眼间便悄无声息凝聚,沢田纲吉已经知道六道骸来了,这个认知莫名让他松了口气,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战力进一步加强。

    青年的嘴唇张开,他准备启动幻书上的诅咒,然而狱寺隼人侧过刀刃的动作却比任何来搭救他的人都要及时。

    匕首削断了青年一丝棕发。

    狱寺隼人顺势被带了出去,摔在废墟里,头一歪,昏死过去。

    太宰眼睛一亮,看向狱寺隼人的目光颇有些意外。

    刚才那是无意识的肌肉反应?

    即便思想被控制,身体也在竭力反抗么。

    他有些被这样牢固不可破的双向感情吸引了,太宰想着,身侧倏然涌动雾气,不知何时,守在大厅外的库洛姆走进来,翻滚的雾气簇拥着纤细的身体从他身边走过去,库洛姆在翻涌的雾气中抽长身体,后背变得宽阔,脚步声也变得沉稳有力——那张脸成为六道骸的模样。

    防守白茉莉逃走的犬和千种惊喜地叫六道骸的名字,云雀则扫兴地嘁了一声。

    “kufufufufufu——沢田纲吉,我从轮回的尽头回。”*

    “骸,先别说你的口癖了,过来帮忙。”沢田纲吉诚恳地说道,他一手抬着狱寺隼人的后颈脖,一边转头看向爬起来准备逃跑的白茉莉,目光由无奈转为冷漠。

    白茉莉不久前喊的那就解除所有人好感度控制的话沢田纲吉听得一清二楚,既然能收回好感度,那么久能重新赋予对吗?

    思及如此,沢田纲吉抬起手臂,大空指环中的火焰流转,从手指向上缠绕攀爬,最后汇聚成耀眼的一团。

    一惯的前摇被打断,六道骸嗓子里最后两个字转了个弯回到喉咙里,火焰的光辉在他眼底闪耀,他压低声音kufufu了两下,自觉向后退开两步,最后又在沢田纲吉示意下满脸嫌弃地拖着狱寺隼人。

    盯着眼前这张满脸黑灰和擦伤的脸,六道骸扯嘴角:“真是没有啊。”

    话音刚落,能一发推平一座岛屿的火焰量从沢田纲吉手中发出——他现在终于能不借助那套幼稚可爱的手套就能徒手发射火焰,不过——

    “kufufufufu,你好像不想要你的手了。”六道骸冷嘲热讽,语气诡异,“好好保存你的身体,不要等我成功拿到后缺胳膊少腿的。”

    高强度高炎压的火焰会灼伤皮肤,有时候甚至会造成比较严重的烧伤,但现在最重要的人果然还是杀死白茉莉。沢田纲吉握拳,面对自家雾守的阴阳怪气,他无奈道:“这点伤不算什么,等会儿去让晴火治疗就行了,几秒钟就会变得比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况且白茉莉具有自我治愈的能力,必须动点真格。”

    六道骸到底没有放开手让本就气若游丝,精神世界也受到一定损伤的狱寺,冷眼睨着沢田纲吉呵呵:“我可没有在关心你的伤势。”

    沢田纲吉一副随你你说得都对的样子,问了几句关于有关狱寺隼人伤势的问题,得知精神世界受到损伤,但还在没有伤及根本,静养一阵就行的结果后,他迈开脚步朝在火焰中挣扎的白茉莉身后的云雀走去。

    大空火焰最高可达到两千摄氏度,钢铁都能融化成水,更别说只是单纯的肉/体。他很少杀人,因为他心有抵触,但对于伤害同伴且无悔过之心的人,有长度的生命只是在放任他们下次作恶,所以他宣判了白茉莉的死刑,那道身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这下大家都能恢复正常了,虽然首领办公楼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沢田纲吉看着在战斗中塌掉三分之二的大楼,感慨金钱易逝,也在目光触及到三三两两靠拢的同伴们,听到远处传来的“岚守大人受伤了”的医疗组的高呼时,感到久违的合家欢的气氛。

    哪怕他们每一个人都难以保持清洁,都站在被火焰熏黑轰烂的断壁残垣了。

    而这场灾难能够及时终结——

    “谢谢你,太宰?”

    “太宰?你在看什么。”沢田纲吉回首,发现黑发青年蹲在白茉莉燃烧后的灰烬旁,微微蜷曲的发丝的影子被残余的高温扭曲,鸢色眼睛在星火的映衬下似乎亮起来几颗星星,他蹲在那里,面上一片纯然的好奇,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人体火化后空气里会弥漫油腻的气息,像是蜡烛燃烧后的煤烟味,但是现在——

    太宰鼻尖微动,鼻腔里涌入的是水泥的气息,夹杂着城堡外树林的清新气味,没有半点血肉烧成灰烬后的油腻不适。

    “沢田,我觉得外来者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太宰用手指勾起一丝灰,在指腹揉开,有些软软的颗粒有变大的趋势,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一瞬后陡然扩大几分。

    “云雀先生说白茉莉拥有自愈的能力,如果那不仅仅是自愈,而是不死呢?”

    不去看沢田纲吉骤变的表情,太宰眼神幽深,继续说:“把这些灰扫起来单独放到一个密室里去,依附在白茉莉身上的某个存在现在也已经离开了,你们想报仇的报仇就是了。”

    沢田纲吉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些,他在停顿了还几秒后才说道:“不用了。”

    他还记得白茉莉说的一些事情,“让她解脱吧。”棕发青年笑着说,“她留在彭格列始终是个隐患,虽然这次没有造成彭格列内部人员伤亡,但我再也不想看到朋友们痛苦的样子了。”

    六道骸:“假惺惺的黑手党。”

    沢田纲吉:“。”

    “骸,如果待在这里觉得不高兴的话,其实可以出去的。”

    六道骸嗤笑,转移话题:“这个家伙又是谁?该不会和白茉莉一样是来与我抢夺你身体的人吧。”

    挑剔的视线将太宰上下打量,后者只是挑眉,好整以暇地对上六道骸的视线,诡异的气氛蔓延,在沢田纲吉疑惑地看过去时又转瞬间回归正常。

    沢田纲吉叹气,让进来收拾的彭格列成员拿一个罐子来,把地上的一滩白茉莉扫进去,才捏着鼻梁骨看向六道骸,头大:“太宰是同伴,明明骸见过吧,这么快就忘了,你的记忆还正常吗?”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奇怪起来,沢田纲吉只能将其归结于气场不和,熟练忽视六道骸莫名其妙的脸黑,问太宰:“太宰知道怎么彻底杀死白茉莉么?”

    太宰耸肩。

    这个世界比咒回给力,就算不需要他的助力,彭格列也会脱离险境,他的到来只是加快了这个时间。

    “杀死一棵树需要拔掉它的根系,杀死一个人就要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显然,白茉莉的心脏不在这个地方。”

    打理白茉莉骨灰的彭格列成员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上临时使用的玻璃罐子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小段距离,正好露出埋藏在骨灰里逐渐凝聚起来的血肉。

    肌肉的肌理,油脂和血丝都清晰可见,肉/体生长的一幕给了在场的众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第70章

    史卡鲁咽口水,瞳孔微颤:“这、这什么东西?”

    在沢田纲吉的大空火焰下居然还能重生出血肉,他蓦然抬头看向抱手站在一边,同样蹙眉的云雀,语气崩溃:“这根本就不是自愈能力吧?!谁家自愈是这样的。”

    云雀眯眼:“太宰治说了是不死。”

    太宰抚嘴,想到了什么,露出怜悯的眼神。他走过去,将那个罐子捡起来,红白黄三色交织的肌肉组织蠕动着生长。

    勾着手指把罐子转了几转,没有发现大脑的出现,现在白茉莉只是一滩生长着的肉块,没有思考的能力,在身体长成之前,她不会知道曾经的自己是这个样子。

    “沢田,带着手机的么?相机也行。”

    “相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沢田纲吉嘀咕两句,将手机解锁递给太宰,“手机在这里有什么作用?”

    太宰打开相机咔咔咔对着罐子来了几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十连拍,将手机抛回原主人哪里,沢田纲吉跟接了一块正在燃烧的炭火一样手忙脚乱。

    太宰揭晓谜底:“起了一个留下黑历史的作用。”

    他拍拍手,掌间掉落簌簌土灰,凝视着重新放在地上的罐子,里面的心脏已经成型,占据大半空间,噗通噗通跳动。

    “看来白茉莉暂时死不了,至少在你们找到她的‘心脏’之前,都无法杀死她,所以沢田,彭格列得先关押她一段时间了。”

    “不需要人看守,只要把她关在一个无人接近无法逃脱的密室里就行,也无需食物和水,反正她死不了。”

    “哦对了,记得把你手机里的照片在她眼前循环播放。”

    这对于任何一个在乎外貌且没有豁达胸襟的人来说,自己的丑照整日整夜都在眼前是一场不亚于世界毁灭的灾难。

    太宰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神色平静,然而说出的话听上去也平平无奇,然而正因为如此,却更让人背后发凉。

    犬将战斗时戴上的假牙摘下来,妥善放好后搓搓手臂,小声嘶气,他肯定地对千种说:“太宰治绝对是道上的。”

    千种拍掉帽子上的灰:“他从来就没遮掩过。”

    而且能跟着彭格列首领到意大利来勇闯龙潭虎穴,总不能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威尔第上前,饶有兴趣地盯着罐子里的器官,向沢田纲吉征求:“给我一点,我回去研究一下。”

    不等被征求人反应,威尔第揭开盖子,视线往里一瞥,顿时神情失望。

    “拿不走了。”他可惜道,“罐子里的骨灰都已经用来组成身体器官,没有多余的拿来研究。”此时罐子里已经装满了人体组织。

    觉得恶心的人纷纷转移视线。

    威尔第嘟哝了句“生长速度还挺快的”一类的话,镜片后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反正彭格列也要将白茉莉关起来,不如给我关几天?”

    沢田纲吉无语:“白茉莉不可能交给你的威尔第,她太危险了。”说完,不等威尔第回复,青年拧眉,“先把她关进审讯室里,不要让人接近。”

    他长叹一口气,转向太宰,眼神充斥希冀。

    太宰:“。”

    太宰耸肩:“我也不知道白茉莉的‘心脏’在哪里哦。”

    找不到死穴,白茉莉始终是横亘在沢田纲吉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一道轻佻的男声慢悠悠出现。

    “我知道她的心脏在哪里~”

    白兰踩着轻快的脚步从摇摇欲坠的大门外走进来,新入住他意识中的系统还在不停地说【不能让白茉莉死掉。还有部分能量没有回收】催促他从彭格列手里保下白茉莉。

    【让彭格列放人要让我出很大的血,系统~你总要告诉我理由让我心甘情愿保下白茉莉吧~】

    见系统不回答,白兰又道:【我是个商人,你知道的,商人的本质就是逐利,我需要足够心动的价钱,才舍得风险投资,而且你现在的宿主可是我哦~白兰杰索。】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系统,也可能是走投无路了:【我的力量告罄,需要白茉莉身上的不死技能供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宿主这么做,因为我们已经签了合同,在合同保护范围内,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宿主的事情。】

    和白茉莉解除合同也是向总系统提交过紧急脱离报告并且通过后才离开的。

    而且这次宿主是白兰。

    系统悄悄看了白兰一眼,激动得核心发热,这可是那个白兰诶!白兰杰索,灭世大反派,它们这类系统最中意的宿主类型!

    急于辩解并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系统没有看到白兰眼中加深的笑意。

    同时,脑子里另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声音响起。

    【那边那个黑色卷毛的男人,你仔细看看。】主世界白兰说道,【那家伙我认识。】

    白兰抬头,寻找在场的黑色卷毛,被云雀不善地瞪了一眼后转移目光,最后落在沢田纲吉身边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地上的太宰身上。

    【他?】

    主世界白兰哼哼:【就是他,太宰治,文豪同位体,你那个世界不应该出现他。】

    他的世界的太宰治倒是好好写书去了。

    白兰歪了下。太宰治?是他想的那个写出《人间失格》的太宰治?听另一个白兰解释后他惊奇挑眉。

    这个太宰治身上此时散发出明显的黑暗气息,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他们是一类人。

    这样的人的同位体居然是个作家。

    主世界白兰瞥一眼种满茉莉花的花园,抬头望向这座坐落在花园中的小别墅,砖红色的瓦片累成倒v形的屋顶,正门上方用彩色玻璃拼出了时钟的模样。

    这是他浏览平行世界白兰记忆中有关白茉莉身份和来历后推测出的,白茉莉的本体在主世界的藏身地。

    【找到了。】

    “那就拜托你了,虽然我对你擅自偷窥我记忆的行为很不爽。”

    主世界白兰推开大门,用手掩住口鼻避免灰尘,循着旋转楼梯登上二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找到了沉睡中的白茉莉本体。

    废话不多说,主世界白兰一把火将人带床烧了个精光,这次连灰都没有留下。

    手机发来沢田纲吉和尤尼的短信,他支起双臂伸了个懒腰,顺着原路返回。

    他回复平行世界白兰:【救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偷窥呢~你该感谢我处理白茉莉的本体~不然你自己过来也行。】

    白兰与白兰不能串门,不然会死。

    白兰冷脸,泄愤一样将系统一键静音,顺带关进小黑屋,系统哐哐砸了几下门,随后生疏地安抚自己。

    哈哈哈哈,那是白兰嘛,这么喜怒无常恰恰说明他是正版白兰啊哈哈哈哈。

    殊不知白兰轻巧越过地上的碎石块,脸上带着有些恶劣的昭告胜利的笑容走向沢田纲吉,他在罐子旁边站定脚步,对上沢田纲吉欣喜的目光,视线丝毫不掩饰的偏移几十度,像是落在众人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上。

    “目前小纲吉对我的好感度是80%,云雀是10%诶云雀对我的好感度这么低么?六道骸*也是,比云雀还低,才8%”

    他看完发出凄厉的叫声:“我对小纲吉也不错吧,怎么这么多人对我好感度那么低?这不合理!”

    白得发光的青年往哪儿一站就开始絮絮叨叨,表情随着脱口而出的话的不一样而不停变幻,沢田纲吉忍不住道:“白兰,好感度是什么?”

    “字面意思喔,不够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小纲吉只要知道白茉莉对彭格列已经没有威胁就好了。”白兰拎起罐子,单手插兜站起来,示意他要将罐子拿走,顺带带走威尔第。

    “威尔第也来吧,小正和斯帕纳已经在实验室等着了。”

    “你要用白茉莉做什么?”在威尔第眼中,白茉莉已经不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白兰摇着罐子,那颗鲜红的心脏正在以缓慢但真实的速度停止跳动,生命的气息在逐渐减弱,紧挨着的心脏,被大小肠缠绕的脑花已趋近完整。

    青年语气带笑:“嘛,先让白茉莉活下去吧。”

    那朵脑花错觉一般颤抖了一下。

    关于白茉莉的彭格列入侵事件就此告一段落,后半夜,沢田纲吉被匆匆赶来的蓝波扑到在沙发上。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阿纲!!!”陡然恢复记忆,想起自己曾经那么恶劣地对待喜爱的人,转投一个只打过照面的女人身边,蓝波彻底绷不住了,以往彰显成熟挂在嘴边的彭格列称呼都彻底抛下,变成小时候的样子。

    山本武捂住后脑勺的大包——草壁哲矢给磕到门槛上了,拽着时雨金时,龇牙咧嘴赶过来,表情沉丧得像是来参加谁的葬礼。

    他的目光扫过棕发青年,对方脸上的笑容像是要将他的心活生生破开,手指不自觉用力,直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抱歉阿纲。”他苦涩地说。

    沢田纲吉朝他招手:“下次要提高警惕哦。虽然初代爷爷说过繁荣毁灭都随我,但彭格列真的毁在我手里,我也愧对列祖列宗。”

    山本武的表情放松了,他应道:“会的。”

    支撑他的力量重回身体,山本武环视一周,目光在这场为未来欢呼的场景中格格不入的太宰身上顿了下,似是感觉到青年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他没有上前打招呼。

    “云雀去哪儿了?”他记得云雀也一起来了,山本武四下张望,然后在远处看到正在走来的云雀,对方身边跟着杀意凛然的reborn。

    “那个女人呢?”reborn脸色黑得要滴出水,对于自己被蒙骗这件事年过五旬的杀手感到非常的愤怒,甚至已久远离他几十年的羞耻都一并涌上来。

    杀手平静地说:“我将她大卸八块。”

    云雀不被影响,解释道:“让哲联系你们之前,我让待在彭格列的彩虹之子去基里内奥罗了。”

    削弱战力,不过没有和沢田纲吉他们通气。

    “白茉莉被威尔第和一个白毛带走了。”夜风下,太宰回答了压抑怒气的rebo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