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午后阳光暖融,在地上、沙发上积了一片淡黄色,映着程非悸眉目更显干净。

    祁末满登时朝程非悸看过去,含义不明。

    程非悸靠回沙发椅背,双腿自然舒展, 是放松的姿势, 他朝祁末满和善笑笑:“是不能说吗?”

    看见祁末满嘴唇抿了下, 他继而又道:“不能说也没关系, 你可以拒绝我,我不会说你言而无信, 输不起的。”

    祁末满:“……”

    他不是不能说,而是他没喜欢过人又怎么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但程非悸总是轻飘飘的样子实在烦人,祁末满拧起眉随便编了个:“长头发。”

    程非悸短促哂笑一声,不再问了,他看出来祁末满没喜欢过人,自己都说不准的答案他知道也没什么用,于是失了耐心放下笔:“行了,今天就到这。”

    说罢,程非悸站起身准备回卧室,身后冷不防传来点阻力,回头垂眸一看,一只手揪住了他卫衣下摆,皮肤白皙,在黑色元素下对比鲜明。

    他顺着手背看过去,对着一个黑漆漆的脑瓜顶一扬眉:“做什么?”

    祁末满声音有点小:“再来几局。”

    程非悸:“……”

    他万没想到玩五子棋也能上瘾。

    程非悸早晨醒得早,现在已经有点困了,但想到这人是要拉近关系的祁末满, 琢磨了会儿重新坐回去:“我先说好,倘若我输了你不能再抽我血了,再抽下去我怕我失血过多晕倒。”

    这就纯纯仗着祁末满不懂胡说八道了。

    祁末满没怀疑,嗯了声。

    程非悸深知人越输越想玩的道理,这把僵持了两分钟果断让祁末满赢了去。

    他靠回沙发靠背,很是善解人意:“说好了不抽血,你可以也问我一个问题,或者提要求。”

    “哦。”祁末满慢悠悠拖着嗓音,显出几分终于符合年纪的清澈:“那就再玩十局。”

    程非悸:“……”

    祁末满好像变聪明了。

    程非悸双手在胸前交叉比划了个大大的叉:“驳回。”

    祁末满没掩饰自己的困惑和不解,眨着眼看了看程非悸:“为什么?”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这样子挺逗的,不动声色笑了一下,随即打起个哈欠,嗓音透着倦怠:“因为我困了,我现在就要睡午觉。”

    人嘛,总要学会欲擒故纵。

    程非悸这一点贯彻得很好:“等我睡醒再说。”

    祁末满不说话了,就是嘴抿着,看起来很是不服,不满。

    程非悸没理他这股憋屈劲,转身回了卧室,舒舒服服睡了一个点,神清气爽起床推开卧室门,一打眼瞥见某个坐在沙发的木头人。

    木头人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眸子半垂下去看着先前玩过五子棋的米字格,认真又专注,这是在……复盘?

    程非悸手按在卧室门,敲了两下,祁末满立马寻味朝他看过来。

    太好玩了吧。

    程非悸走过去,拿起茶几桌上其中一张米字格,在上面轻轻一弹:“看出什么门道了没?”

    祁末满一把夺过,塞着黑色水笔程非悸手里,下巴一抬开始发号施令:“再来几局。”

    程非悸觉得挺好笑,一下下转着水笔,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祁末满有点烦,压制住上手的冲动,难得讲起道理:“你不是说你要睡午觉?”

    “对啊。”程非悸从善如流道:“我只说睡完午觉再说,可没说等我睡完午觉之后玩啊,而且我现在饿了,等我吃点东西再说。”

    祁末满再也忍不了了,一下从沙发上暴起,匕首抵在程非悸脖间:“你耍我!”

    嗯,对啊,就是在耍你。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不过是虚张声势,食指轻而易举推开匕首,一看祁末满就没用多少力,随即道:“怎么会呢,开个玩笑,别当真。”

    说完,程非悸也逗够了祁末满,终于坐回沙发,陪对方玩了几局,但祁末满瘾还挺大的,输了想赢,赢了想继续赢,不记得玩了多少局,反正米字格用上了半本。

    程非悸肚子叫了几声,靠回沙发看向弯腰在米字格上下棋的祁末满,有点后悔用这个方式套话了,不仅没把祁末满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套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一路玩到现在,真是得不偿失。

    一下午输赢一九开,当然程非悸是九,祁末满是一,又赢了把,程非悸笔一放,嗓音愉悦,调侃着陷入自闭状态的祁末满:“还没输够?”

    祁末满抬头看他,一双溜圆的眼睛不服有,气恼有,憋闷更有,够五花八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储存下这么多情绪的。

    程非悸手有点欠,一把撸下祁末满输得太多不想见人时戴上的帽子,手指在上面一弹:“有技巧,想学吗?”

    祁末满黑瞳霎时带上来光彩,后意识到自己有点明显,收了回去。

    程非悸铁了心叫祁末满开口:“想不想学,说话。”

    祁末满语气既生硬又别扭:“嗯。”

    “行。”程非悸拍拍手站起身。

    祁末满又伸手拽过程非悸衣服下摆:“你干什么去?”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有点缠人,从祁末满手里解救自己衣服道:“先吃饭,你不是赢了我几局吗?我去做炒面,等吃完再告诉你技巧。”

    见祁末满有驳回不允的趋势,他又道:“拒绝的话就不教你技巧了。”

    祁末满这才讪讪同意放程非悸进了厨房。

    炒面做得快,两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面端上桌,根根分明,裹着酱汁,香味扑鼻。

    程非悸大学就单独租房住,对自己厨艺一向自信,推着盘子到祁末满眼前:“试试。”

    祁末满低头和冒着香气的炒面大眼瞪小眼了会儿,摸过筷子,吃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还是不加掩饰、明晃晃的那种。

    程非悸眼尾晕出一抹笑,觉得祁末满这样子和末世前他楼下的流浪猫真的很像。

    那只流浪猫第一次吃到他做的肉沫糊糊也是这样,棕色竖瞳一下子变得溜圆,然后头顶循环播放着条弹幕:唉,我以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程非悸明知故问:“好吃吗?”

    祁末满犹豫了下,很诚实地果断点头。

    “好吃就行。”程非悸继续不留痕迹道:“只可惜你家里没有食材,要是有食材我可以继续给你做别的吃食,比泡面好吃多了。”

    祁末满嚼着炒面,脸颊鼓起一块,含糊不清问:“你要什么食材?”

    “怎么也得有土豆、鸡蛋这种万能食材,然后葱姜蒜是必须,至于菠菜、油麦菜、海带……能有就好。”

    祁末满迟疑又缓慢地点了头,然后继续吃炒面。

    吃过饭程非悸极有自觉去厨房收拾碗筷,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祁末满就是个生活白痴,洗过的袜子时刻挂在阳台,如果不是需要穿只怕一辈子想不起来;除了刀具以及手枪其余物品随处堆放,下次需要从东找到西,从西找到东……

    收拾完厨具,程非悸走出厨房,看见祁末满端正坐在沙发,一看就是恭候多时的模样。

    程非悸没忘自己答应的事,摸过笔在米字格上勾画道:“我先教你月亮阵,第一枚棋随便下,不用管对方,第二枚棋大跳二……”

    “懂了吗?懂了就来局,我检验一下我的教学成果。”

    祁末满点点头接过笔,按照程非悸教的开始下棋。

    程非悸没放水,三下五除二赢了。

    祁末满看着棋局有点懵,有点不明白,他觉得他听懂了也学会了,所以有点不可置信地冒出疑惑:“输了?”

    “对啊,你输了。”程非悸打了个响指:“因为你只用到我教你的月亮阵,但是我呢,还用了别的阵法,比如一字长蛇阵。”

    祁末满不说话了,过了片刻才道:“教我。”

    “可以。”程非悸答应得痛快:“但我有点一点要求。”

    “什么要求?”

    “你和我现在勉强算上合作关系,你需要我的血,我不会反抗,我也会教你五子棋,给你做饭,就一个要求别老是上手。”

    程非悸倾了倾身子,靠近祁末满:“你知不知你的匕首很锋利。”

    程非悸带着不属于他的气息逼近,祁末满有点失神,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条件达成,程非悸心情不错,愿意陪祁末满再玩会儿:“别愣神了,教你个一字长蛇阵。”

    “哦。”祁末满凑近了些。

    程非悸在米字格上勾画,余光扫见祁末满睫毛投下的阴影,对方弯腰听得很认真,跟小学生上课似的。

    他突然就有些感叹,如果不是提前见过祁末满杀人埋炸弹的狠厉果决,他真的真的会因为对方这幅毫无攻击性的长相,而把祁末满当成个弟弟。

    程非悸收回目光,继续讲解,讲完后又陪祁未满来了场实操,合上本道:“今晚就先这样,明天再教你别的。”

    祁末满有点不愿,但也知道听完了,只好点头。

    这几天两人相处还算平常,祁末满不再动不动就上匕首了,程非悸待得还挺舒服。

    顺带一提,程非悸觉得他挺惨的,他一个被绑架的人,不仅要扮演被绑架者,还要扮演田螺姑娘,负责做饭、打扫卫生、陪玩……

    做饭和陪玩是他主动包揽,至于打扫卫生就是程非悸实在看不下去,他感觉祁末满扫地扫的是皇帝的地板,什么都没扫出来,就图个心理安慰。

    程非悸倒完垃圾出来,祁末满也刚好复盘完上午输掉的几局五子棋,便问道:“你要什么食材?”

    程非悸握着扫把的手一顿,道:“你要出门?”

    祁末满点了点头。

    “我能跟着一起出去吗?”

    祁末满一字一句道:“不、能。”

    “行吧。”程非悸只是随口一问,没放在心上道:“姜葱蒜,酱油、盐、胡椒粉……鸡蛋、土豆……”

    祁末满眉心紧锁,扯着卫衣带子不耐道:“怎么这么多?”

    “你以为呢。”程非悸也是对祁末满无奈了,这人是真没做过饭啊。

    祁末满不想和程非悸说话了,将程非悸报得东西记了个七七八八,用钥匙打开锁链出了门,出门前还看了程非悸眼。

    程非悸朝他挥挥手。

    祁末满转身走了。

    大约十分钟,程非悸站在窗前确认祁末满走远后,踩着拖鞋走到门前,手握在门把手上一停随即拧开门,两条粗大链条瞬间借门缝闯入程非悸视野。

    程非悸并不惊讶,早有预料。

    祁末满一趟出去用了挺长时间,接近一个小时才回来,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一进屋立马把东西放地上,看样子是累得不行。

    程非悸没第一时间去看祁末满买了什么,而是在祁末满身上绕了几圈,最后停在祁末满裤子上的绿色血迹:“有丧尸?”

    祁末满点了头。

    程非悸短暂皱下眉,小区在军区保护范围内,出现丧尸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他隐约觉得有事发生,只可惜太大时间没出去,外面如何一概不知。

    程非悸摇摇头,不再想这事,去看祁末满买了些什么,酱油、食用油……买的都对,正想夸上句,又瞧见祁末满买的青菜,顿时没了心情,捏着一根打蔫的菜叶,一脸真诚:“你难道不知道买菜要买新鲜的吗?”

    “知道。”祁末满裤子沾上血,正背对程非悸换裤子,闻言转头看了他眼:“新鲜的贵,买到后面没钱了。”

    程非悸在祁末满腿上停留一瞬,一弹蔫了吧唧的菜叶:“行吧,反正能吃。”

    晚上程非悸做了两道菜,火腿菌菇、黄瓜炒蛋,祁末满没买肉,都是素菜,当然他合理怀疑是祁末满没钱买肉。

    祁末满买了挺多菜,程非悸一一包装好放进冰箱,按照一顿一道菜的量来看,够吃一周,但程非悸要尽快出去,特意加了速,一天两道,尽快吃完。

    三天后成功消灭了祁末满买的菜,程非悸当天晚上泡了两桶面,端上桌时祁末满还没转过弯,有点不开心:“为什么吃面条?”

    程非悸道:“买的菜吃光了。”

    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祁末满也不例外地心情有点不美妙:“我记得我一共买了207元的菜,很多。”

    程非悸没有丝毫负罪感,学着祁末满的口吻道:“可是现在是你和我,是两个人。”

    “一个人做饭得吃一道菜,两个人吃饭不就得两道菜,自然费食材。”

    祁末满思忖了会儿,觉得程非悸说的有道理,不再反驳安静地吃泡面。

    程非悸看着闷头吃泡面的祁末满,眼尾勾出点笑。

    有点好骗了。

    又过了两天,祁末满在玄关换好鞋,程非悸假装不经意走出厨房:“你又要出门?”

    祁末满没怀疑,挺诚实道:“嗯,买菜。”

    程非悸端着水杯靠在厨房门:“我也想出去。”

    祁末满一瞬间就变了脸色,警惕与防备从眼底蔓延至全身:“你出去做什么?”

    程非悸假装看不出祁末满的警觉,握着杯子喝了口水,无论音调还是嗓音都和闲聊一样自然:“我想买几条内裤。”

    祁末满:“……”

    “你不是穿着吗。”

    程非悸嗯了声,然后耿直道:“但你的有点小,难受。”

    祁末满:“……”

    祁末满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取代了警惕道:“你有钱?”

    “没钱。”程非悸理直气壮地摊手,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所以你先借我点钱,等你找到解药同意放了我,我再还你钱,放心带利息的,不会差了你。”

    程非悸说完,见祁末满不为所动,又慢悠悠地补充了句:“而且真的很难受,勒得慌。”

    祁未满扣上帽子,遮住有点热的耳朵尖,冷嘲热讽道:“那你挺厉害,忍了这么多天。”

    程非悸挺谦虚:“我这不是前几天不好意思提嘛,但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毕竟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找到解药,倘若你一年两年都找不到,时间长了,我怕我勒坏。”

    祁末满:“……”

    祁末满磨牙,想给程非悸一枪。

    他在兜里一下下刮着钥匙,最后退了一步:“我帮你买,多大的。”

    程非悸倏然笑了,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看向祁末满,半是调侃半是询问:“你知道什么样的关系会给对方买内裤吗?”

    “什么关系?”祁末满显然不太懂。

    “一是家人。”

    程非悸盯着祁末满,缓慢又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补充上后半句:“第二种……”

    “是爱人。”

    第72章

    直至出门走在街上,祁末满还是自闭状态。

    程非悸觉得挺逗的,弹了弹祁末满鸭舌帽:“先去哪?”

    祁末满躲了程非悸下,不情不愿道:“商场。”

    程非悸收了手,不再逗人了。

    街上行人不多但也不少, 距离丧尸爆发已有整整五年, 这五年中也逐渐从最开始的惊恐与慌乱向平静适应转变, 再加上C城低处东北部, 与丧尸爆发的W城相距十万八千里,人口稀少、又有军区保护, 人们胆子也都大了些,敢于外出活动。

    想当初,上级就是因为C城丧尸不算严重才将此地定为地下研究所。

    商场生意不景气,虽然在军队治安下商业逐渐恢复,但长期萎靡的经济失了消费者后很难再焕发活力, 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少部分在负偶顽抗。

    一楼入口处是一大片帽子墙,祁末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程非悸眼尾一瞥被某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够上祁末满肩膀说:“等会儿。”

    祁末满看了眼程非悸搭在他肩上的手:“你干什么?”

    程非悸不回答,指挥着老板将最上面一层一顶小黄鸭色的鸭舌帽摘下来。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难得碰上客人, 紧赶慢赶地摘下墙上帽子递给程非悸。

    “这款帽子是我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 你戴上定会好看,一上街保准吸引全街小姑娘视线。”

    “是吗?”

    程非悸勾着帽子转了圈,趁祁末满不耐分神间一把摘下对方头上的黑色鸭舌帽,随即在祁末满惊讶目光下,将这顶买得最好的小黄鸭鸭舌帽扣在祁末满头上。

    程非悸淡淡一笑, 一碰帽檐:“很好看嘛。”

    确实很好看,祁末满年纪小,皮肤白,又是那种没攻击的长相,鼻子挺翘,眼型弧度圆润多,恰好嘴唇又带有不算太明显的唇珠,只是平日里衣物以黑色为主,再加上他有刻意板着脸,总显得有几分阴沉阴郁。

    这样的人一旦着上亮色,自是极为吸引人。

    老板这时一看也懂了,敢情是哥哥带着弟弟出来买东西,于是笑容堆满脸重新道:“啊呀!这帽子可太衬你弟弟了,衬着人更青春活泼了,而且也不贵,也就二……”

    祁末满一把薅下帽子,语气阴森地直往老板毛孔里钻:“谁是他弟。”

    老板愣愣看看程非悸,磕磕绊绊:“啊,这……”

    程非悸担心祁末满一个不顺心掏出手枪给老板毙了,赶忙薅过祁末满到身后:“老板你误会了,我是他弟。”

    在老板怀疑目光下,程非悸指了指祁末满道:“我哥长得显小,我又刚好长得显大。”

    祁末满在程非悸胳膊后瞪了他眼。

    程非悸跟脑后长眼睛似的,一拍祁末满胳膊,叫人老实点,随即仗着对方看不见,对老板做口型道:带孩子。

    老板瞬间比划了个“ ok” ,我懂我懂我都懂,然后对着祁末满露出个自认为和蔼的一笑:“那……这位哥哥,你要不要买下这顶帽子?”

    祁末满:“……”

    烦,而且不爽。

    他一把从程非悸怀里夺回自己帽子,将小黄鸭鸭舌帽塞回对方手里,理都不理程非悸转身就走。

    程非悸和小黄鸭鸭舌帽对视片刻,朝老板不好意思笑笑说:“生气了,先走一步。”

    程非悸步子迈得大,三四步追上闷不吭声抱着帽子就往前走的祁末满:“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祁末满不说话,脚步却慢了。

    程非悸自然察觉到了,指腹压了压祁末满头顶的头发:“为什么不买?你戴着真的很好看,而且你这顶帽子边缘已经有点褪色发白了。”

    祁末满皱皱鼻子:“没钱。”

    程非悸一愣,一是没料到祁末满如此耿直,二是祁末满竟然能如此节俭,三是对方如此穷居然还借他钱买内裤,还怪感动的。

    祁末满反手扣上程非悸口中那个褪色的帽子:“你这什么眼神?”

    “没什么。”程非悸摇摇头。

    不用上楼,一楼就有卖内衣内裤的商铺,程非悸体恤祁末满穷,没买贵的,只买了两条质量一般的换着穿。

    选完内裤,程非悸犹豫着要不要讲个价,却见祁末满已经付了钱,期间他看见店员还打量了他眼,让他莫名有种吃软饭的错觉。

    程非悸一碰鼻子。

    超市就在商场附近,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

    超市人稍微多了些,俗话说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更别提是在朝不保夕的末世日,除了等死就是过好每一天。

    超市货架物品不如末世前种类繁多,只保留着生活必需品。

    祁末满推车到果蔬区,程非悸负责买菜,在摊上挑挑拣拣道:“买土豆你得买这种没有黑斑,表皮光滑的,像是上次买的就不太合格。”

    祁末满嫌程非悸墨迹,语气生硬又别扭:“知道了。”

    程非悸一笑,不再挑刺,干脆利落地装了菜,顺带买了一把菜刀,祁末满家里的菜刀钝得厉害,上回切土豆之类偏硬的食材用得都是祁末满匕首。

    路过鲜肉区时,程非悸想买点肉,祁末满过于瘦了,但又想到买肉还得花祁末满钱,这想法只好作罢。

    末世超市人手短缺,只有两名收银员,排了长长一条队伍,前方是一对母女,女孩年纪很小,嚷嚷着想吃收银台上的话梅糖,母亲安抚说等排到队伍再拿。

    程非悸侧目对着祁末满一笑,下巴朝前一抬:“吃话梅糖吗?”

    收银台上的话梅糖大部分都五角一个,并不贵,用来凑整用,末日后网络崩溃,手机支付复古至现金。

    祁末满当然听见了那对母女的对话,别过头:“不要。”

    “好吧。”程非悸也不勉强,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队伍前进得快,祁末满将推车中的吃食都拿到收银台,收银员飞快算账:“ 65.5 。”

    祁末满正想说找零,程非悸眼疾手快摸过包话梅糖放进塑料袋道:“不用找零。”

    祁末满不悦地觑了程非悸一眼,提着袋子就走出超市,一点都不等身后的程非悸。

    程非悸勾着话梅糖装进口袋,等走到人略少的街道慢悠悠打开包装,含了一颗,又带着袋子到祁末满眼前晃了晃:“真的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祁末满推开程非悸手臂,还在烦对方的自作主张。

    程非悸淡淡笑着,重新摸过块话梅糖,在接近自己嘴边的位置极速转弯,指腹隔着话梅糖抵在祁末满嘴唇。

    程非悸用些力,塞进了祁末满嘴中。

    厚重的酸涩一刺舌尖,祁末满想吐掉,程非悸捂住祁末满嘴巴,“含一会儿。”

    祁末满不可能当街暴起揍程非悸,更何况两人做过约定,祁末满只能含住,含了小会儿那股酸涩逐渐被甘甜取代。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眼中渐增的光彩,知道是甜味上来了,于是松开手:“好吃吧?”

    对方迎着光,深色眼瞳变得浅淡,是很好看的颜色,像他以前见过却一直未能拥有的玻璃珠,祁末满发愣地点了一头。

    “好吃也没了。”程非悸转瞬收了话梅糖,不留一丝幻想:“我的。”

    对方声音也很好听,祁末满没在意内容,揉揉耳尖,觉得有点奇怪。

    穿过主干道,没看清远处的场景,街上本就不算多的行人突然纷纷避让,自觉让出一条宽阔街道。

    程非悸拉着祁末满衣服推到一旁,低下头,遮住眼底神色。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纯黑色作战服走来又远去。

    街上行人保持噤声,直至目送军队走远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这是丧尸又攻城了?”

    这一句话仿若一个开关键,街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的每一粒杂质都在静默的空间变得可视化,压抑地传递传播。

    “攻城能怎么办,大不了就一个人死字。”

    “没错,我就算是死也得咬下一口那煞笔丧尸肉来。”

    “……”

    程非悸没理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他见过太多说时豪情壮志,死亡逼近敌我不分的人。

    军队路过时他低着头,但光听脚步声与踩在地面的军靴也能看出出动了不少人马,他依稀记得那个方向是出城。

    军方时刻保护城中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情况不会派大多士兵出城,剿灭城外丧尸的任务一般交由小队,而不是执行官亲自出动。

    除非……除非城外丧尸即将威胁城内。

    程非悸想得出神,直至胳膊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才从思忖中出来,他看向祁末满,嗓音一时间没调整好,是冷淡的腔调:“做什么?”

    祁末满怔愣了下:“你在想什么?”

    程非悸快速调整好状态,手伸进口袋攥紧了话梅糖:“就是突然想起我小时候玩的一款游戏。”

    “嗯?”

    见祁末满没有打断的趋势,程非悸继续道:“通关游戏,我每通过一关就能获得奖赏来提高自身实力,但每一关的boss实力也在增强,所以通关依旧艰难。”

    祁末满get不到程非悸的意思,一本正经道:“不知道,没玩过。”

    程非悸一噎,先前的焦躁奇妙地缓下去点,“我就是在想丧尸的实力会不会随着每一次进攻而增强,就像我曾经玩过的游戏一样。”

    祁末满看了看程非悸,平静地抛出事实:“已经增强了。”

    程非悸脚步霎时滞留半秒,而后不留痕迹道:“你怎么知道?”

    “我杀过当然知道。”祁末满觉得这问题挺莫名其妙的。

    程非悸一愣,看鬼一样看祁末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半夜偷偷摸摸打丧尸去了?”

    “上次买菜回来时。”祁末满用同样的目光看程非悸:“路上遇见两三只,随手解决了。”

    程非悸想起了对方裤子的血迹,但他仍不理解为什么祁末满能把丧尸已经进入城中心这件事说得如此平常。

    祁末满无法共情程非悸的惊讶,继续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道:“它们反应更加灵敏,尤其是听力,移动速度也变快,与上锈的发条突然加了油差不多。”

    程非悸若有所思地点头,深知胡思乱想也没用的道理,他需要尽快回到实验室,加快阻断药后续的研制。

    过了市中心,街道两侧景象逐渐破败,行人也渐少,路过时挂着戒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直至又一条街彻底没了路人。

    程非悸身手接过祁末满手中的袋子:“我拎一会儿吧。”

    祁末满狐疑看了程非悸眼,松了手,程非悸慢了半秒伸手接过,恰好错开,于是装着食材的袋子哗啦一声落了地。

    “你怎么突然就松手了。”程非悸敛着眉。

    祁末满嘴巴张张,想为自己辩解一句,程非悸却已经开始弯腰捡蔬菜,并且先一步催促道:“捡起来啊,傻了?”

    祁末满:“……”

    程非悸捡起在地上滚了圈的土豆,背对祁末满放回袋子,眼睛盯着那把用塑料纸片包装的菜刀,掌心果断在上面划出一道,鲜血争前恐后地涌出。

    蹲在地上的祁末满动作立马停下,他克制住冲上前的本能看向程非悸。

    程非悸转过身,流着血的掌心一摊,无奈抱怨道:“有点倒霉,这菜刀也不知道是哪个工人包装的,一个没注意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

    血腥味缠绕全身,祁末满晃晃脑袋,勉强保持清醒撤走黏在鲜红血液上的视线,嗓音低沉沙哑地嗯了声没发表意见,强迫自己继续捡蔬菜。

    程非悸也没再说,用未受伤的手捡起食材,全部装好后祁末满目光在程非悸掌心停了停,再一次拎起塑料袋。

    程非悸只笑笑,没说自己受伤的是左手。

    走至半途,程非悸掌心血液也几乎流了一道,也幸好这条街过于荒凉,无人居住。

    这点疼痛在程非悸忍受范围里,却不在祁末满忍受范围里,带着香甜的血液味道刺激全身每一个毛孔,叫他恨不得凑上去黏上去。

    祁末满用最后一丝理智道:“把你伤口包上。”

    程非悸疑惑嗯了声,道:“没有纱布。”

    “用衣服,快点。”

    “好吧。”

    程非悸撕开下衣衣摆,长长的一条绕着掌心来了一圈,正要打结系上,不同寻常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嗬嗬嗬——

    风声,摩擦声,拖拽声。

    祁末满手按在腰间,勾出手枪,面目冷静严肃,黑眸紧盯四周,却是对程非悸说道:“你的血引来了丧尸。”

    程非悸不顾疼痛五指用力按着伤口边缘,血液滴答聚在地上,沾上泥土,混杂灰尘:“抱歉,我不知道……”

    嗬嗬嗬——

    祁末满果决击杀一只丧尸,其余六七只丧尸闻声转动脑袋,黏在程非悸身上空洞到不能称之为眼睛的眼睛听声辨位,也调转至祁末满身上。

    “自己找地方躲起来。”祁末满用匕首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匕首刀刃见血,绽开血花,是与程非悸一般无二的位置。

    鲜血刺激眼球,程非悸呼吸一滞:“好。”

    程非悸躲哪了,或者说是藏身了还是离开了,祁末满都无暇顾及,这六七只丧尸实力全部增强,祁末满解决费了些力气。

    程非悸站在一所仓库里,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看向外面。

    丧尸各方面属性与从前大不相同,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全部增长,程非悸眼睛紧锁窗外,不敢分心。

    在祁末满顺利解决后程非悸也没有立马出来,一个人在仓库站了许久。

    六七只丧尸全部击杀,绿色血液白色脑浆覆了满地,宛如深绿藤蔓迷宫长出朵朵白色脑花,向上攀登蔓延,脏污又恶人。

    祁末满站在中间,没顾那股难闻的尸臭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无目的地环视四周,说是在找人却又不像,更像是一种不解,一种困惑。

    祁末满并没有维持这个动作多长时间,在“找”了三圈后眼皮下垂,遮住了瞳孔颜色,手指沾着点绿色血迹落落在裤缝边缘,重力摩擦了几下,直至指腹变红。

    程非悸站在仓库里叹了声气,祁末满明明杀丧尸时手起刀落、狠厉果决,他却莫名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程非悸走出仓库,他的脚步声并不小,祁末满却像是失了神没有察觉。

    程非悸踩着蜿蜒的绿色血迹走到祁末满对面,捏着包纸巾到祁末满眼前,放低放缓音量:“别用裤子擦手了。”

    祁末满僵硬着抬起手,并没有接过纸巾,而是道:“你为什么不离开?”

    程非悸只要想,他就可以离开,这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

    程非悸摇摇头,压下心底不属于他的情绪,沉声道:“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不需要我的血?”

    话罢,程非悸拆开纸巾,扯过祁末满拿枪的右手,一下下擦着手指,直到再也见不到一点绿色。

    祁末满的手并不算好看,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少,虎口与手指根部有厚厚的茧子,是常年摸枪造成,左看右看去貌似也只有皮肤白这一个优点。

    与祁末满手形成对比的是程非悸的手,皮肉覆盖在筋骨匀称的手掌下,干净又漂亮。

    祁末满盯着那只手缩了下。

    程非悸不明所以看了祁末满眼,然后放下了手:“走吧,回去。”

    【叮!心动指数+5%,HE进度+5%,恭喜……宿主大大。 】

    116:【……】

    程非悸脸色骤变,怀疑自己听错了音,但已经变成了红光的116提醒他并没有听错。

    程非悸险些压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不得不重新看向或者说是审视祁末满。

    却见祁末满并没动,他的视线黏在地下。

    程非悸不清楚这个动作含义,顺着祁末满视线看过去,看见绿色血污中不知是滚了多少圈的各种蔬菜,都是先前买好在打斗中落地的。

    祁末满说:“脏了。”

    程非悸尾指一跳,再也顾不得其他。

    抱歉,祁末满。

    他在心里悄无声息说。

    第73章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只有祁未满莫不吭声,因为116已经在程非悸脑内吵成了一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男主的心动指数为什么对你增加了! 】

    【呜呜呜呜!我好惨,不仅女主让男主刀了,现在男主也弯了!剧情已经拉不回来了!哇呜呜呜! 】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每一任的宿主大大都会和男主搞在一起!我是被了什么诅咒吗?明明忙活了这么久都在给别的组增加业绩……】

    【我不活了, 呜呜呜……】

    程非悸揉了两下太阳穴, 放弃安慰发洪水的116了, 他注意力都被116的某一句话吸引:“你之前的宿主都和男主在一起了?”

    程非悸不提还好,一提116更伤心了:【你……你不要再问了, 我好难受啊……】

    程非悸决定让116自己冷静会儿:“……行吧。”

    程非悸掌心伤口已用布条包扎上,没再流血,这一路也没再碰上丧尸,回程还算顺利。

    回去后程非悸就进了卧室,呼叫116 :“现在缓过来了吗?”

    已经缓过来的116:【没有! 】

    哼, 谁还不是个小傲娇了。

    程非悸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本来有些话想对你说来着,那就再等等吧。”

    116急了:【哎别, 宿主大大, 我好了好了, 你说吧。 】

    程非悸笑了声说:“别担心,祁末满对我的心动指数才5%, 还不高, 而且祁末满本身年纪也不大,更没有喜欢过人,感情上的事还懵懵懂懂,不太清楚这些感情,估计这5%只是一时, 过些日子就降下去了。”

    “而且他早晚会知道他对我血液上瘾这件事是我在搞鬼,不刀了我都算好的,怎么可能再对我……产生心动指数。”

    116歪头琢磨几下,觉得宿主大大说得在理,绕着程非悸飞了几下,顿时放宽心,铿将有力道:【好的,宿主大大我相信你! 】

    哎,要是沉某和季某也像这位宿主大大一样省心就好了。

    宽慰完116,也到了饭点,买的菜不能吃了,65.5全打了水漂,程非悸也怪过意不去的,准备去厨房给祁末满做份炒面。

    推开卧室门,程非悸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用塑料袋在伤口上覆膜的祁末满,估计是身上沾上丧尸血需要洗澡。

    祁末满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忙手里的事。

    程非悸多少有点尴尬,祁末满本人并不清楚他产生了点心动,偏自己又知道,程非悸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不过他并不担心,就像他对116说得一样。

    祁末满现在很多情感还分不清,过段时间自会消失。

    祁末满包扎的动作粗糙,没什么技巧,扯开塑料袋就往伤口上怼,好不容易系上结没用几秒又开了。

    祁末满看着自动弹开的塑料袋,有点转不过弯,眼睛执着盯着掌心,好像用眼神威胁就不会开了似的。

    程非悸看了会儿总于忍不下去了,从身后走过去一把扯走祁末满手中的塑料袋,“过来,我给你包。”

    祁末满侧坐在沙发上,程非悸在他身后,开口说话与耳语无疑,祁末满瞬间脊骨一酥,有点发酸,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转过头,距离也拉进了,眼里带着探究的好奇。

    程非悸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板着脸命令道:“摊手。”

    祁末满摊开手心,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意外地好说话,竟然没有对程非悸这种语气产生不满,甚至是觉得挺好听的。

    程非悸不清楚祁末满心里的弯弯绕绕,迅速在祁末满掌心包扎好,打上一个蝴蝶结,在上面一碰:“去吧。”

    “哦。”祁末满踩着他那双带着毛球的拖鞋下了沙发。

    之后的两天两人无事发生,116的提示音也没再响起,程非悸逐渐放下心来,看来心动指数的增加只是一时,并无大碍。

    吃过饭,程非悸洗完碗走进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祁末满道:“祁末满,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捎封信。”

    祁末满转过头,语气略显严肃:“做什么?”

    程非悸笑笑:“是这样的,我太长日子没和我家人联系了,我怕他们担心我,或者突然杀到我家,发现我人不在,误以为我已经被丧尸杀了。”

    他换上一副求人的口吻:“行不行啊,祁末满。”

    祁末满盯着程非悸陷入思考,确认程非悸脸上没撒谎痕迹才道:“好。”

    “谢了。”

    程非悸回卧室从枕下拿出事先写好的信交给祁末满:“地址在信背面。”

    祁末满嗯了声,没有尊重隐私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当着程非悸的面打开,一目十行读完。

    程非悸任由祁末满看,只调侃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祁末满?”

    祁末满看完信收进口袋,特无情道:“没有。”

    程非悸倾了倾身子,弯下腰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眼睛弯起用哄骗又带着点请求的嗓音说:“给点信任吧,祁末满。”毕竟他要是想走早就能走。

    祁末满并不说话,收进口袋里的手却攥紧了。

    祁末满迟迟不开口,程非悸也不勉强,好似只是随口一提,转瞬回了房。

    祁末满看着程非悸逐渐远处的背影眨了眨眼,无声张嘴说道:“好。”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祁末满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带着程非悸的信出了门。

    程非悸站在窗前目送祁末满离开,十五分钟后从桌下摸出对方抽血时用的针管与采血管,撸起袖子对准小臂抽上一管血,放回茶几,随即擦掉针管上血迹走到防盗门前。

    防盗门外面挂着两条锁链,程非悸弯下腰艰难穿过几只手指,拨着锁链出现视野,针管插/进锁眼,转动几下,坚硬锁扣倏然脱离掉于地面,发出厚重一声。

    程非悸故技重施解开第二只,锁链滑动,防盗门门缝越来越大,直至可两人并肩。

    程非悸用纸巾擦干净针管放回原位,毫无犹豫出了小区。

    116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宿主大大……你,你既然会撬锁,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

    程非悸没耐心解释:“你管我。”

    116:【……】

    三天前出去买菜,程非悸已记全周围全部地形,轻车熟路避开祁末满常走的街道前往C城城市边缘。

    路上遇见几只丧尸也轻松用祁末满匕首轻松解决,来不及清理衣服上血迹,程非悸脚步加快直至一座废弃住宅。

    旧城区没有规划建筑可言,住宅店铺混乱,东一个西一个,程非悸走进其中一家,在墙壁上摩挲出开口,满布灰尘的地板瞬间出现仅容一人通过的台阶。

    程非悸踩着台阶步入地下,台阶一路延伸至地下五米,五米后场景逐渐开口,推开一扇门,两侧白色墙壁以及柔光灯照亮整个视野。

    “星文。”程非悸叫住前方一个抱着文件,行色匆匆的年轻人。

    田星文登时扭头,看见二十多天没见着人影的程非悸就差哭出来了:“师兄,你可以算是回来了!”

    程非悸嗯了声。

    “师兄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程非悸看了田星文眼,摘下耳后纳米定位器:“我不是给俞宛白发定位了吗?”

    田星文一琢磨开始告状:“俞宛白她根本就没告诉我!只说师兄有事。”

    “估计是怕你轻举妄动。”程非悸说,定位器带有求救按钮,一旦遇见生命危险便可按动,军部会第一时间出动保证研究人员安危,但倘若没有接到警报,则代表另有计划,按兵不动。

    田星文小声咕哝:“我也没有这么不靠谱吧……”

    程非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俞宛白在实验室?”

    “没,俞宛白昨晚熬了一整夜,被副主任压去休息了,但我估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就到了。”

    程非悸点点头,问了最关心的问题:“实验项目进展如何?”

    “稳……稳定中……”

    程非悸敏锐注意到田星文眼神闪躲,凌厉的眼带上不悦与逼问:“说实话。”

    田星文欲哭无泪,左右程非悸看了这段日子研究报告也会知道,坚持没几秒全交代了:“阻断药出现排异反应,二十名受试员仅有三名存活。”

    程非悸如何都没料到自己被困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大事,他以为俞宛白是个稳重周全的,所以全权交由俞宛白,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非悸大步流星穿过长廊,前往实验室:“药剂尚不稳定,光素问题也未解决,我事先也说过再观察一段时间后找志愿者与受试员。”

    “来不及了师哥。”

    田星文一路紧随程非悸:“你不在这些日子,城中已爆发多次丧尸潮,丧尸实力大幅度提升,全部来势汹汹,军部应付逐渐吃力,不少士兵已遭受感染。”

    “军部那些人,子弹尚且来不及枪杀丧尸,就先对准了自己人。”

    “我们……得抓紧了。”

    程非悸脚下一停,纸巾递到田星文眼前:“擦干净。”

    为保证实验人员安危,住所统一安置成中心,俞宛白休息二十分钟果断起床,前往实验室。

    城中心对比C城其他区域流动人口稍微多学,俞宛白走在街上口袋里手机忽然震了多下,她掏出手机一看,田星文的短信轰炸差点没给他炸没了。

    俞宛白简单扫了眼,得知程非悸已经回来,不得不思考起如何解释。

    她思忖地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直至直不楞撞上一个人。

    俞宛白扶着额头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人个子比她高,带着黑色鸭舌帽只能看清白皙的下半张脸,俞宛白道完歉正准备侧身离开却见那人身形不稳地晃了两下,再然后倒了过去。

    俞宛白:“……”

    这人该不会是碰瓷的吧?

    俞宛白镇定一秒,挪着小碎步脚尖一碰这人小腿,碰了几下后确认这人是真晕了。

    俞宛白受过医师培训,实践经验不足理论知识却丰富,弯下腰察看几下确认这人只是因为营养不良而犯了低血糖。

    常犯低血糖的人身上普遍带着糖果,俞宛白在这人身上所有口袋摸索了阵,在卫衣口袋找到包话梅糖。

    俞宛白将话梅糖塞进这人嘴中,然后拖着人到墙角,给田星文发了条会晚到的消息后安静等起。

    大约五分钟后,那人眼皮颤了颤。

    “你醒——”

    话没有说完,脖颈袭来一阵冰凉,开了刃的匕首电光火石间抵在脖间。

    “你是谁。”祁末满在她身后压低嗓音。

    俞宛白举起手,斟酌着话:“我……我就是个路人,拐弯时不小心撞到你,之后你因为低血糖晕倒了,我给你喂了糖,就是你卫衣口袋里的话梅糖。”

    祁末满愣了愣,没有问什么是低血糖,而是把空闲的手伸进卫衣口袋,塑料包装袋一角抵在指腹,他摸出一看,一包已拆封的话梅糖安静摊在掌心。

    俞宛白见身后人没了动作,不得不出声提醒:“那个……可以放开我了吗?我说得都是实话。”

    祁末满撤下匕首,一手拿着话梅糖,一手弹了弹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帽檐,扣上脑袋转身离去。

    走至半途,祁末满攥着话梅糖突然想起那一声我的,脚步倏然停下,低头看起这包话梅糖。

    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他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叮!心动指数+10%,HE进度+10%,HE总进度15%,恭喜宿主大大。 】

    正在翻看受试员数据分析的程非悸手一顿,忽略了这声提示音,继续看他不在这些日子的数据。

    桌上放着视频照片,均是被丧尸咬中自愿试药的士兵及普通百姓,他们有的侥幸存活,有的感染速度加快,绿色血液渗透全身。

    为了给研究人员提供样本,不能实行枪杀减轻痛苦,只能躺在观察室外持久且绵长地感受死亡。

    药剂不稳定是最大的难题,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程非悸起身,调出侥幸存活且痊愈人员的身体档案,正准备看看,俞宛白推着大门进来了。

    俞宛白一见到程非悸顿时如耗子见了猫:“师……师兄,对不起。”

    “没事,不用道歉。”程非悸拍拍俞宛白:“当务之急是阻断药的研制,你做的很好。”

    俞宛白于是不再说话。

    程非悸宽慰完俞宛白,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俞宛白脖间一抹血痕:“你脖子受伤了。”

    俞宛白没当回事:“没事,路上撞到上个人,低血糖晕倒,醒来后什么都没说就用匕首抵我脖子上了,一会儿消个毒就行。”

    程非悸一挑眉,觉得这人和祁末满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二话不说就上手的性子。

    程非悸告诉自己不会这么巧,边问:“长什么样?”

    俞宛白想了想说:“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是一乖小孩,嗯……得排除他出刀的老辣。”

    程非悸笑了下,这下对方是祁末满的可能性已经是99.99%了,白白净净的乖小孩可不就是祁末满。

    所以……祁末满是对俞宛白产生了心动指数?

    喜欢比他大的姐姐型?

    有点奇怪。

    程非悸不太能理解。

    不过,他没追问也没再细琢磨,当务之急是阻断药,至于祁末满……等回去后再说。

    程非悸有二十多天没到实验室,项目研究进展得又迅速,光是看错过的研究报告了就花了几小时,午饭晚饭都没吃,全部忙活完一伸展手臂骨头嘎吱嘎吱地响,和老旧发条差不多。

    程非悸监测好实验器材,关上门走出地下研究所。

    地下研究所常年灯光明亮,走到室外才发现月上西头。

    程非悸脚速极快一路穿过住宅商铺,推开小区防盗门,防盗门重重合上,灰尘呛鼻,不见光的楼梯向内延伸,看不见尽头。

    程非悸踩着楼梯走上四楼,停在一扇门前。

    那扇门没有合,半开着,在地上聚了长长一道黑影,能通过四方形的门窥见被光影映成的深浅不一的黑。

    程非悸踩着黑影跨入,前脚进入,后脚没有跟上,匕首带着肃杀的风扑至程非悸脖颈动脉。

    身前人没有开口,但每一气息都在诉说着主人的不悦。

    “是我,程非悸。”

    程非悸后背紧贴玄关墙壁,抬手按亮客厅的灯,老旧灰扑的暖黄扫了一地,程非悸也得以看清祁末满紧绷的手腕,颤抖的指尖以及通红的眼眶。

    程非悸心一软,放低了声:“没走。”

    他握住祁末满手腕,反手卸掉祁末满匕首,匕首掉落,程非悸牢牢接住指腹划开一道口子,探进祁末满嘴中。

    祁末满想拒绝,偏他又被这股味道勾得不能自己,气得眼眶更红,吮吸几下在上面恶狠狠咬了口。

    不疼,但程非悸为了博取同情还是假模假样地嘶了声,拿出手指,看着上面的湿润以及指腹中央一个小尖,略显惊讶:“你还有虎牙?”

    这也太……符合人设了吧?

    祁末满:“……”

    祁末满恼羞成怒:“闭嘴!”

    “好。”程非悸笑笑,摸摸祁末满脑袋,开始哄小孩:“那能不能先别生气了。”

    他又认错良好道:“这事算我错,不应该没告诉你就出了门,原谅我呗。”

    祁末满不说话,转身走了。

    程非悸在身后看着,知道祁末满是不计较的意思,不得不感叹一句温水煮猫的道理诚不欺我。

    “你吃饭了吗?”程非悸换上拖鞋进了屋,关了门。

    祁末满依旧不说话,程非悸到厨房绕了一圈,果断泡上两桶泡面,一桶鲜香鱼板,一桶浓缩猪骨,都是硬伙食。

    泡面端上桌,程非悸见祁末满没动,主动扯过祁末满胳膊将人按在餐桌,推着鲜虾鱼板到眼前:“来,这碗更硬的给你。”

    祁末满这才吃了,腮帮子鼓起,装得都是程非悸搞出来的气。

    程非悸坐回对面,给空空如也的胃来了口,才道:“我出去找工作了。”

    祁末满泡面一下不嚼了。

    程非悸忍笑说:“我总不能一直花你钱,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又时常加班到深夜,但我很喜欢。”

    “你放心,我每天早上走前都会给你抽上十毫升血的。”

    祁末满烦:“辞了。”

    “辞不了,是三到五年的事业编。”

    末世后不少产业国有化,包括但不限于医疗业、商业,国家为了稳定秩序,全部强制上岗,严禁退缩。

    祁末满:“……”

    祁末满:“你去死。”

    程非悸觉得自己有点毛病,被人咒了竟然想笑:“别啊,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四肢健全怎么也得靠智力体力换取金钱,叫人养着算什么事,更何况我还有外债,还欠你46 。”

    祁末满注意力转移了:“什么四十六?”

    程非悸咳嗦一声,然后面不改色说:“内裤。”

    祁末满:“……”

    第74章

    看见祁末满陷入自闭状态,程非悸紧绷一天的神经犹如得了抚慰,瞬间放松。

    程非悸忍不住想继续逗:“需要我帮你找份工作吗?”

    祁末满抱胸:“我有工作。”

    程非悸品着祁末满骄傲的语气,拖着腔调意味深长哦了声:“你有工作~”

    祁末满忍,没忍住:“你这什么语气!”

    程非悸吃了口泡面, 轻描淡写道:“夸你啊。”

    祁末满再忍。

    程非悸逗够了猫,终于想起正事了:“上午你给我家人送信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吧?”

    祁末满不想提上午的事, 一想到进入小区看见两条孤零零的锁链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

    程非悸没追究祁末满这不善的口气,只问:“真没发生什么?”

    祁末满有一瞬间的怔愣,想到了入口酸酸涩涩, 回味却甘甜的话梅糖。

    【叮!心动指数+5%,HE进度+5%,HE总进度20%,恭喜宿主大大! 】

    116瞬间活了。

    程非悸盯起祁末满,却见祁末满开始闷不吭声地吃泡面, 是转移话题的意思。

    看来祁末满是真的有点喜欢……俞宛白?

    光是想起上午的事心动指数就增加了5 %,只是……程非悸皱皱眉,俞宛白和祁末满的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程非悸在脑中把祁末满和俞宛白并排安在一块, 端详几秒果断摇头, 这事不能想, 越想越奇怪。

    阻断药研究进入瓶颈期,可替代光素的成分未找到, 受试员痊愈机率与死亡概率二八开, 研究人员从各个方面入手也没找出原因,只能归结为运气

    ——一个既宽容又残忍的东西,给人希望的同时也带来无尽阻碍。

    程非悸连续一周深夜从实验室返回小区,中途路程又远,每每回去时祁末满早已睡觉,偏偏这人耳朵又警觉,一点声都能吵醒,然后叫程非悸开灯,之后用手捂住眼睛慢慢坐起,直至目送程非悸洗完澡回卧室。

    也不知道图什么。

    程非悸在玄关换好拖鞋,等祁末满拿下揉眼睛的手道:“去卧室睡。”

    他睡觉时间少,睡床完全是浪费,而且卧室门隔音再怎么不好,也多少能隔绝点。

    祁末满摇摇头,他不想在床上睡,虽然卧室是单人床,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大了,他最近发现睡在沙发上抱住手脚会更舒服。

    “床上不舒服?”

    祁末满耿直点头:“嗯。”

    程非悸:“……”

    “行吧。”既然祁末满觉得沙发比床舒服,他也不再多说吗,到浴室洗了澡然后关了客厅灯。

    程非悸早晨五点准时起床,往日起来时祁末满都没醒,今日却一反常态早早没了影,他没细琢磨,惯例抽上十毫升血液放置茶几。

    C城最近不太太平,城市周边接连爆发了三起丧尸潮,幸好各区域都有专门侦察兵,人员伤亡不算惨重。

    程非悸回来路上顺手解决了几只丧尸,丧尸血液沾在衣摆,心情可谓不美妙,拎着东西一路上楼,不用祁末满吩咐习惯性打开灯,叫了声祁末满意外没得到回应,在沙发绕了圈也没看到人。

    还没回来?

    程非悸没想太久,将回来路上顺手买的各种蔬菜与肉类放回冰箱,他本想再买些零食,但C城太过偏僻又因丧尸来临,众多厂家不再生产,现估计也就只有秩序恢复近末世水平前的主城有。

    整理完食材,程非悸洗过澡困意也消了,左右不急便在沙发上等起。

    他这几天忙没时间打扫房间,以沙发和茶几为圆心周围又开始乱糟糟,茶几堆满刀具、水杯……以及玩过五子棋的米字格。

    程非悸拿过看了看,本上多了不少标记,估计都是他这些日子不在家祁末满勾画的,指腹在上面一弹,闲成这样,还有工作?

    正想着,防盗门开了,程非悸转过头。

    祁末满没料到程非悸这么晚还没去睡觉,反而坐在他的“床”上,一时有点呆。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干什么去了?”

    话脱口而出,程非悸眉心也锁起,自己貌似成了位……不太开放的家长?

    祁末满正要说些什么,脚腕被什么东西扫了几下,随即一个毛球抵在脚边,声音透着股粘人劲:“喵~”

    程非悸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个珍珠奶茶配色的小猫。

    “你……”

    祁末满下颌线僵硬,抢先说:“路上碰见的,非要跟着,撵不走。”

    程非悸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着急解释什么?”

    祁末满:“……”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不记得了,反正祁末满最后是坐回沙发,看着程非悸从厨房端出一碗肉沫糊糊放到小猫脚边,饿了一天肚子的小猫舔两口,发出满意呼噜声。

    “还怪可爱的。”程非悸撸了把猫,看向某人:“饿吗?”

    祁末满有点不爽:“不饿。”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转身去厨房做了道青椒炒肉,拎起祁末满的卫衣帽子:“起来。”

    祁末满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帽子一勒难受得厉害:“烦。”

    程非悸一笑:“吃饭,还用我请你不成?”

    祁末满扭头面对面看了会儿程非悸,不情不愿踩着拖鞋去吃饭。

    祁末满视线由眼前这盘肉加得足够多的青椒炒肉,移到到程非悸身上,质疑声满满:“你从哪里来的钱?”

    “提前发了工资。”

    祁末满这才想起个问题:“你找得什么工作?”

    程非悸没瞒他:“医药研发工程师。”

    祁末满看了他眼:“你不是医生吗?”

    “跨行了。”

    “……”

    祁末满很认真地问:“我很好骗吗?”

    程非悸想点头,但不能点:“没有。”

    “……”

    祁末满不想再和程非悸说任何一句话了!独自闷声吃饭。

    祁末满吃过饭,程非悸这个既当爹又当哥的自觉刷了碗,洗了锅,出来时看见祁末满又在钻研五子棋。

    程非悸手没擦,沾着水一把抽出米字格道:“祁末满,和你商量一个事呗。”

    他特意用了商量这个词。

    程非悸的语气有点严肃,祁末满下意识坐好:“什么事?”

    程非悸一点自来熟睡下的珍珠奶茶:“你是打算养这只小猫的,对吧?”

    祁末满不给面子:“不对。”

    程非悸:“……”

    还能不能愉快的交流了。

    程非悸果断忽略祁末满这话,一路说下去:“养小猫挺费时间和精力,你不仅要照顾小猫衣食住行,还要负责给它洗澡喂饭做饭,最重要的是需要定期检查、打疫苗,丧尸爆发后宠物医生普遍失业,在C城找个宠物医生并不容易……”

    祁末满耐着性子听,最后还是没忍住恶狠狠瞪了程非悸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我家楼下有位住户,是个宠物医生。”

    铺垫够了,程非悸也不再墨迹:“所以,要不要搬到我家?”

    程非悸一旦用询问的口吻要求某些事,总是习惯带上引诱哄骗语调,此时声音下压又放缓,不疾不徐地道来,总让人忍不住按他说的话来办。

    祁末满也懵了下,然后摇头。

    “为什么?”

    程非悸不等祁末满回答,继续诱惑:“我家楼下还有间超市,可以随时购买生活物品,电视也是新的,你想看什么电视节目都有……”

    祁末满不想听了,兜上卫衣帽子掩耳盗铃。

    程非悸觉得挺逗的,伸手扯了下。

    祁末满拍掉程非悸作乱的手。

    程非悸转为拎起帽尖。

    “起开。”

    程非悸鼻腔溢出暗示意味满满一声,不再逗了,转身回卧室睡觉,也是在这时,窗外漆黑夜景倏然响起众多指甲刮蹭墙、玻璃、铁皮的刺耳噪音,是无数利爪在抓挠。

    仿佛皮肉翻滚,鲜血狂流。

    程非悸看向祁末满,声音严肃又缓慢:“祁末满,你这下好像是不去也得去了。”

    祁末满顺速丢给程非悸一把手枪以及弹匣:“废话少说。”

    程非悸熟练上膛:“我不会。”

    祁末满想给他脚,走至窗边拉开窗帘,窗外密密麻麻的青白眼瞳,死板瞪视前方,攻击又迅猛火辣。

    “你猜他们多久能进来?”

    程非悸不知何时出现在祁末满身后:“或者说军部的人什么时候能赶到?”

    祁末满没回答这两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此处位于C城边缘,虽在驻地军区保护范围内,但过于偏远,从传讯到救援一分一秒都无限拉长。

    时间焦灼,楼下丧尸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能硬拼,子弹打进去不会造成死亡,只会如石子陷入沙丘,淹没其间,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援救。

    小区虽小虽破,防盗门却耐用,顶着老朽身躯顽强抵抗,程非悸看不清小区门具体如何,但从丧尸一波接一波的攻击来看,突破只是早晚的事。

    丧尸爆发第一时间,程非悸就已按耳后芯片求助按钮,倒不是他不相信军区,而是有阻断药研究总负责人在会多份保障。

    他目光盯紧一位正在进攻的丧尸,在丧尸消失在视野时,程非悸落下宣判:“进来了。”

    祁末满嗯了声,没多余表情,走到茶几下方掏出一个黑色斜挎包被在身后。

    丧尸属性得到提高后移动速度也在增强,爬上四楼、攻入房间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小区一共六楼,路上也没有可供逃离的路径。但即便这样,他们也得等,此次远比C城最近几次丧尸潮规模大,人落在其中撕成碎片轻而易举。

    再看下去情况也不会变,廊道外已经传来吱呀声,程非悸在屋中扫视一圈,走到厨房忽然翘起一丝嘴角:“祁末满,要不要玩场大的?”

    祁末满一瞬不瞬看着他,直至程非悸拿出今晚新买来的植物油。

    程非悸站在小区东侧窗户,手里抛着装有食用油的塑料袋,在瞄准其中一位置后迅速抛下,塑料袋薄而柔,抛下后转瞬破灭于丧尸间。

    数不清抛了多少个,只记得各个方位都来了许多,一桶5L植物油见了底。程非悸与祁末满分别用沙发上衣服沾上灶火,红色点缀黑色,从12米高的四楼抛下,火星拖拽着尾巴,洒满一片青色眼白,红色血瞳。

    霎时间,火光冲天,天光大亮。

    仅存衣服沾上水,披在身上扣上帽子,瞬间全身湿透。

    程非悸打开防盗门,门外丧尸潮水涌来。

    枪声接连不绝响起,从四楼到一楼,尸臭味渗透衣服钻进每一个细胞,覆在骨髓深处。

    穿过廊道,炽热窒息的火焰扑面而来,滴着水的衣服霎时干了大半。

    火焰望不见尽头,与老人濒死前挣扎无异的呃呃嗬嗬声此起彼伏。

    程非悸与祁末满同一时间捏爆空袋里仅存的几只用塑料袋包裹的水球,穿进火场仅存的一条东南方向通道。

    东南方向没投下食用油,温度在人体忍受范围内,但相应的丧尸数量也比其他区域多。

    两侧丧尸挣扎着四肢爬出火海,喉间声音嘶哑,绿色血液与赤红火光交织舞动,尸血蜿蜒流出,是末日来临的场景。

    子弹没了就上膛,丧尸来了就打,程非悸整条手臂震得都发麻,他虽受过军部训练,时间却不长,长时间的枪杀体力逐渐下滑。

    他只能在保证舌尖不出血的情况下死死咬住,保持清醒枪杀。

    祁末满洞察到这点,身体潜能在高压之下进一步激发,绿色血色黏上睫毛也保持清目,时刻警惕,一枪又一枪。

    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程非悸两眼开始晕眩,身上皮肉火热难耐,难受皲裂得好像要剥落,眼前终于出现了军靴。

    “抱歉,来晚了。”

    程非悸挣扎着看了眼祁末满,看不清,脸上都是绿色的、难闻的、恶人的血。

    程非悸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没受到一丝污染的纯白天花板闯入了视野,他眨着眼睛动了动。

    疼,骨头缝都疼。

    程非悸不至于睡一觉就忘了事,正准备叫过116问问情况,门开了。

    C城基地执行官周景铄带着两位医护人员走进,全面检查后得出并无大碍的结论后,周景铄挥了下手,聚集在病房外的人才一股脑进来。

    “师哥!”

    田星文呜呜咽咽:“你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程非悸:“……”

    程非悸坐起身想叫田星文别说这话,俞宛白快他一步,给了田星文后脑勺一巴掌:“闭嘴,人好好的,说个屁丧气话。”又对程非悸道:“我记得你住在城中心,怎么突然搬那去了。”

    这个说来就长了,程非悸不太想提就没说。

    临近四十岁的周景铄画风正常了:“程工,这次的是我们处理不当,叫研究人员居住C城城郊是我们的疏忽,现已专门在军部划分出区域供研究人员居住,出院后即可搬离,另外你的猫已交给专门看管。”

    程非悸愣了下,才想起周景铄口中的猫是祁末满捡回来的那只珍珠奶茶,当时只顾着逃命实在顾不上,没想到这只小猫还挺命大。

    不过想起祁末满,程非悸还不知道对方状况如何。

    周景铄好似看出他所想,道:“先前与你一同逃出火海的人昨天就醒了。”

    程非悸点了点头,醒了就好。

    周景铄又说:“但那人醒了后一声不吭就拔了针,下了床,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手术刀,抵在一名护士脖上。”

    程非悸:“……”

    这确实是祁末满能干出来的事。

    “我们问他做什么,他也不开口,我们意外提了嘴你,那人才松懈下来,得以趁机制服他。我们猜到他可能是想见你,带他来了你病房,谁知那人并不进去,只在门外看着。”

    提到这个,田星文来话了:“我刚进来时那人还在外面站着呢。”

    程非悸短暂一怔,向外看了眼,对着披着帽子的祁末满招了招手。

    帽子下的祁末满抿了抿唇,迈着步子走进了。

    周景铄对着这人的听话程度有点惊讶:“这位是?”

    程非悸勾下祁末满帽子,露出祁末满白白净净的一张臭脸:“我弟弟,程末满,叫他小满就行。”

    祁末满:“……”

    祁末满霎时给了程非悸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程非悸偷偷拍拍祁末满后腰,叫人老实点。

    程非悸安抚了祁末满,才对周景铄道:“不好意思啊,我弟他不爱说话还有点凶,给你们添了麻烦。”

    周景铄道:“没事。”

    程非悸嗯了声,用通知的口吻道:“他与我一同搬到军部住所。”

    周景铄一滞,他看了眼祁末满道:“程工,我记得你是独生子。”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你弟弟,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更具体的说法,是一个来历不明却身手矫健的陌生人。

    程非悸并无任何不妥地点头:“好吧,他确实不是我亲弟弟,我认的。”看着祁末满一张不服又不得不憋着的样子,满含笑意道:“但……虽然是认的,也与亲的不差。”

    周景铄:“……”

    他合理怀疑程非悸是在故意曲解他。

    随意扯了两句,程非悸就叫人离开了,祁末满没走,他没地方可去。

    “过来。”程非悸招呼过祁末满,随即咬破自己指尖,红色血珠点缀在指腹上,程非悸笑道:“饿了吧?”

    祁末满比他早醒一天,醒来后又一直没有进过病房,只怕这段时间一直在忍者。

    程非悸的本意是叫祁末满弯下点腰,他好方便滴入血液,但很明显祁末满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反而用露出舌尖轻轻探了一下,卷走一滴血。

    程非悸眼睛半眯,任由祁末满动作。

    幸而祁末满没有太多放肆,舔砥程非悸两三下便松开了他。

    程非悸拿过纸巾擦过指尖上的湿润,掀开眼皮淡淡看了祁末满眼。

    干净的指腹一搓,程非悸顺手扔了卫生巾,拉着祁末满袖子叫人坐到床头椅子上,袖子扯动间露出祁末满红肿的手腕,眉头一皱:“怎么搞的?前几天打丧尸?”

    看着不像,倒像是……拧伤?

    程非悸没得到回答,正要命令祁末满说话,这人倒是先开口了,只是这说还不如不说:“你真菜。”

    这是在说他才醒的事。

    程非悸:“……”

    程非悸气笑了:“你最厉害。”他又指尖点着祁末满手腕:“厉害得都被人欺负了。”

    祁末满闷不吭声扯下衣袖,盖住手腕,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又重。

    “找人给你看看。”

    程非悸重新撸起程非悸袖子:“知道流程吧?”

    “知道。”

    祁末满转身走了。

    程非悸哼笑了声。

    116超开心飞出来:【宿主大大,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心动指数提高了10%,HE总进到已经是35%了。 】

    “挺快啊。”程非悸搓着手指说,看来在他昏迷这段时间祁末满与俞宛白相处良好,不过俞宛眼里只有研究,祁末满又是个不吭声,莫不是在靠意念交流。

    程非悸想不明白也不想,踩着拖鞋下床,避开祁末满,在军部医院办公室找到周景铄,程非悸开门见山:“祁末满的身份没有问题。”

    周景铄审视目光看向程非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必套我话。”

    程非悸笑了:“你既然没第一时间逮捕他,就代表你知道祁末满身份没问题。”

    周景铄毫不避讳点了头,不再说了。

    程非悸也没交流攀谈的心思,转身带上门下楼。

    当天下午程非悸就和祁末满搬去了军区新住所,两室一厅的户型,刚好一人一间卧室。

    当天下午祁末满背着黑色挎包进门,趁程非悸弯腰收拾东西,一下子将人抵在沙发。

    祁末满一字一句挤出这几个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非悸握住祁末满还有点肿的手腕:“你不是猜到了吗?”

    祁末满气得眼眶都红了:“果然是你搞的鬼。”

    程非悸举手:“这你就冤枉我了,谁能想到你当天下午将炸人地点题在我家门口,谁能想到你没把人都炸死,谁能想到你我血液刚好相碰……”

    程非悸一连说了多个谁能想到,把祁末满逼得哑口无言,到最后甚至有一大半责任在祁末满。

    祁末满气得想给程非悸拳,又想到这人才出院只好作罢,恶狠狠地起身甩了程非悸一眼刀,嘭地一声关了客卧门。

    程非悸拍了下弄出褶皱的衣服,心说这就是养小孩的感觉吗?有点稀奇。

    他边想着直起身,继续收拾没收拾完的行李,忽然在地上瞥见了一张硬卡片,准确地说是张身份证,他身份证在包里,不可能是他的,那就只能是祁末满的。

    想来是对方抵他动作幅度大,从没拉严的包钻出来。

    程非悸没有不能动人隐私的自觉,拿起时顺手翻开。

    身份证不知道几年前办的,反正照片里祁末满长得比现在小,而且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没有现在动不动就要刀人的阴森。

    而且,程非悸扫见照片旁的名字。

    竟然真的叫祁小满。

    这就有趣了,这人是觉得自己名字不酷特意改了名?

    他视线继续下移,移到他最关心的出身年龄,一算得出结论,乐了。

    啧,原来还是个才17岁小鬼。

    程非悸正要收好,告诉祁末满声,指腹一搓触感有些不对,再一细看,更乐了。

    哦,看来还是个办/假/证的17岁小鬼。

    第75章

    程非悸这事给军部提了个醒, 近来城内不太平,多地爆发丧尸潮,地下实验室已全部转移至军区。

    程非悸出院当天下午就到新研究所报道,一整天下来腰酸腿疼, 丧尸来临前他还有时间去锻炼锻炼身体, 现在两眼一睁就是各种实验书籍, 肩膀一动就是此起彼伏的咯吱声。

    回去路上莫名其妙想起了祁末满那句你真菜, 程非悸不由悲从中来,不知道祁末满年纪还好, 一旦知道倏然发现他确实是老了。

    踩着楼梯上楼开门,程非悸打开门,某只珍珠奶茶就开始用毛揉揉的脑袋蹭他的裤脚。

    祁末满捡回来的这只小猫还挺聪明,丧尸闯进小区时躲进橱柜,逃过一劫。

    程非悸揉了揉小猫脑袋:“饿坏了吧?”

    沙发上传来一声轻嗤, 显然是对程非悸和猫的对话感到不屑。

    程非悸站起身对着祁末满一挑眉,然后也不知道是说给小猫听,还是说给祁末满听,总之意有所指道:“收养你的主人也不知道给你备上吃食。”

    祁末满顿时从沙发上坐起身:“不是我收养,是它非要跟着我。”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这幅较真的模样挺逗的,心里连带着身体的劳累都缓解不少,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以前大人逗小孩的恶趣味。

    他拖着调子:“哦。”

    祁末满:“……”

    祁末满背过身。

    程非悸哼笑着,转身去了厨房,喊到:“祁小满,你要吃什么?”

    祁末满登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加大音量:“你叫我什么?!”

    “祁小满啊。”程非悸脑袋探出厨房,顶着祁末满逼问目光说:“在医院说的,祁末满,叫小满就好,给你新取的名,喜欢不?”

    祁末满皱起的眉心逐渐舒展,只回了最后一个问题:“不喜欢。”

    “哦。”

    程非悸随便炒了道菜,然后扯着祁末满卫衣帽子给人拎到餐桌,“祁小满,吃饭。”

    祁末满霎时瞪向程非悸:“别叫我这个。”

    程非悸对答如流:“行吧,祁小满。”

    116:【宿主大大,你有点贱贱哒。 】

    程非悸睨着光球,毫不留情:“关你事?”

    116:【……】

    炒完菜,程非悸又给小猫做了肉沫糊糊,端到地上,小猫吃得舒服眯起眼。

    程非悸有一搭没一搭坐在沙发上,看着祁末满和小猫一块吃饭,突然想起个问题:“祁小满,这只小猫叫什么?”

    他一直珍珠奶茶珍珠奶茶叫着,但这猫叫什么名还是得由祁末满这个不愿意承认的主人定。

    祁末满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有。”

    程非悸揉着猫头,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怎么也得有个名字吧,要不我怎么称呼它?”

    祁末满凝滞的动作更明显了,紧盯着碗超小声说:“你可以叫它……喵喵。”

    这回停顿的人变成了程非悸,他撤回按在猫头上的手,看着祁末满吃饭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祁末满不疑有他,忍着不耐缓慢说:“喵喵。”

    程非悸笑了,没发出声音,继续道:“你说什么,真没听清?”

    祁末满觉得他

    第二回的声音足够清晰,满腹狐疑地回头看了眼程非悸,结果这人手肘支在沙发上,笑得正欢。

    祁末满瞬间想明白了,很凶地剜了程非悸眼:“去、死。”

    这话说得次数多了,程非悸直接免疫了,反而觉得祁末满恼羞成怒更有意思,尤其是在这人先前还在学小猫叫的前提下,于是程非悸忍不住火上浇油:“祁小满,你知道吗?”

    “你有时候还怪可爱的。”他慢悠悠地补充说。

    说完,程非悸都安静等起祁末满杀过来了,谁料这人非但没有杀一步,反而呆住了。

    细看的话,透过头发丝,还能看见点红。

    程非悸正困惑着这人是不是火气都蔓延到耳朵上了, 116熟悉的提示音响了。

    【叮!心动指数+3%,HE进度+3%,HE总进度已达38%。 】

    116:【……】

    程非悸:“……”

    116疯了,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啊啊啊!程非悸!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 】

    “呃……”

    程非悸也挺懵的。

    他不过是顺手一逗祁末满,谁知逗出个3 %,程非悸来不及做过多反应,留下句吃完饭放着就行,转身回了房。

    回到卧室,程非悸再也维持不下表情,从眉目道嘴角,一切能传递情绪的五官一一龟裂。

    116顶着个大红脑袋飞出来,板着脸往外蹦字:【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谢谢。 】

    程非悸说:“不客气。”

    116:【……】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开过玩笑,程非悸才道:“一个人会不会出现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明显超纲了,116一个人工智能无法得出答案,过会儿才磕磕绊绊道:【也……也许吧。 】

    程非悸:“……”

    那日在研究院听到的提示音做不了假,俞宛白撞见的是祁末满也是真的,所以……祁末满是个三心二意的渣男?

    得出这个结论的程非悸脸色一变,总觉得有几分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想问问祁末满送信那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节,但以祁末满的性子要是能说,他立马把头砍下来。

    思来想去,只能等明天去实验室再问问俞宛白,看看那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节。

    但无论如何,祁末满都对他产生过心动指数,而他……确实没这个意思,别说他是不是弯的,光是祁末满未满18岁的年纪他就不可能产生某种心思。

    程非悸一扶额,暗道这是个什么事。

    程非悸在卧室待了挺长时间才出去,出去时没见到祁末满不由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对他。

    心里想着事,程非悸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早晨四点天没亮就醒了,给两只猫准备完早饭直接去了实验室。

    俞宛白比他晚到了一个点,进来后程非悸不等俞宛白喘上口气,开门见山:“你还记得祁末满吧?”

    程非悸问话劈头盖脸砸过来,俞宛白有点没转过来,吞吐了下才道:“记……记得。”被人用匕首抵在脖间的经历,是个人都不会忘。

    程非悸嗯了声道也:“等午休时间你把祁末满低血糖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讲一下。”

    俞宛白犹豫着点头,没问为什么。

    心里一旦藏着某种期许,时间过得飞快,军区食堂人数寥寥无几,五分之一都没到,仅有的几位也都驻守在军部保护基地。

    俞宛白端着盘子走过来,随便说了几句才进入正题:“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撞倒了你弟弟,祁末满刚好低血糖晕倒了,我就喂了这人口袋里的话梅糖,醒……”

    程非悸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话梅糖?”

    俞宛白嚼饭的动作一停,不太明白程非悸话里的惊讶:“对啊,话梅糖。”

    她想起了某些细节,接着道:“哦,对了,你弟弟走的时攥着话梅糖很紧,而且看起来还挺喜欢吃的,几步路后又含了块。”

    程非悸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好像知道了问题所在,他犯了惯性错误,认为祁末满撞见的是俞宛白,所以对俞宛白产生了心动指数。

    但心动本就是一瞬间的事,一个细小的举动,一个微小的物件,都可以,它没有明确的界限。

    这样看下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医院中祁末满10%的心动指数增加不是对俞宛白,而是对处于昏迷途中的他。

    程非悸顿时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祁末满,倘若他不知道还能与往常一样,但他知道,知道他的每一个自认为没有私心的举动在祁末满身上都会产生微妙的化学效果。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随便吃了几口先行离开,俞宛白是个心思敏锐的,程非悸不敢说太多,生怕这人从蛛丝马迹中寻到一二。

    也许是他午时的不在状态有点明显,俞宛白晚上离开时问了他一嘴。

    程非悸短暂从密密麻麻地数字与方程式中抽离出来,考虑良久还是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个人喜欢你,但是你并不喜欢他……”

    俞宛白立马懂了,果断道:“说明白拒绝不就行了。”

    程非悸默了默,指腹在实验台上勾画一下,道:“但你觉得这太残忍了,而且对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了那个人。”

    说到这个俞宛白就懂了,她看过数本言情小说,自认为熟悉各种套路,此时快速给出程非悸一个满意方案:“这还不简单,结为兄妹不就好了吗。”

    程非悸:“……”

    程非悸霎时觉得他问了还不如不问,满怀希望地问,结果得出这么不靠谱的结论,还不如靠自己解决。

    俞宛白看出程非悸脸上明晃晃的嫌弃,啧了声:“我说真的。”

    “你想啊,你既然舍不得拒绝,就说明你狠不下心,狠不下心就会忍不住关心她,但你又不喜欢她,男女间除了纯友谊、爱情,那不就是亲情了吗。”

    “结为异性兄妹,你既能名正言顺地关心,对方在察觉到自己心思后,有能明白你的用意。”

    “岂不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在俞宛白的疯狂洗脑下,程非悸眼神也由最初的否定到怀疑,再到半信半疑,最后到现在明显的松懈。

    俞宛白自我肯定地一点头,拍了下程非悸肩膀:“师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先走了。”

    “已经十一点了,别熬太晚。”

    说完,俞宛白不做停留,转身离去,在合上实验室门前偷看了眼程非悸,暗自摇头,表情瞬息间千变万化,品不出其中一种滋味。

    又在实验室待了半个点,程非悸才关灯离开,实验室到住所不远,步行十分钟的距离,他这一路却走得出奇漫长缓慢。

    俞宛白那一句句话在脑内循环播放,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毕竟……他是真的把祁末满当成弟弟。

    嗯,一个动不动就上手,但偶尔……大部分时间都挺可爱的小屁孩。

    程非悸当即下定决心,大步流星走回小区,等进了楼道才想起他着急也没用,这个点祁末满极大概率已经睡着。

    这么想着,程非悸放慢了脚速,轻手轻脚换上鞋,走出玄关,迷迷糊糊的一声轻哼忽然响起。

    程非悸脚下一停,看向声音来源,瞥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沙发上直起。

    程非悸忽然冒出妻子等加班丈夫回家这一设想,一个激灵,电流袭过全身。

    “你怎么才回来?”

    没开灯,祁末满看得还不太清楚,只能看清玄关处的轮廓,又因刚醒来,声音沾上点惺忪的软。

    程非悸听着这浓浓抱怨的话,当下决定按俞宛白说得做。

    “研究有了进展。”程非悸解释完,道:“可以开灯吗?”

    祁末满点了头,想起程非悸看不见,只好挤出一声嗯。

    “捂好眼睛。”程非悸尾音牵连丝笑,开了灯。

    天光从棚顶撒了下来。

    祁末满两只手一左一右捂好眼睛,徐徐松开,直至完全暴露看向程非悸。

    程非悸站在门口,注意到祁末满眼眶有点可怜的红,不知道是熬夜等他,还是刚睡醒揉捏造成。

    程非悸走到祁末满起身给他空出的位置:“怎么不回去睡?”

    祁末满撇了撇嘴:“用你管。”

    程非悸嗤笑了声,就挺逗的,笑了会儿注意到脚下的喵喵的瓷白小碗,小碗里留着稀成粥的肉沫糊糊,一看就出自某人之手。

    程非悸下巴一抬:“你做的?”

    “不是。”祁末满这个时候倒是精神了:“你做的。”

    程非悸不和一个没成年的小鬼见识,他走前做了肉沫糊糊,放在冰箱保温隔,但看祁末满的样子只怕是一次都没打开过,只纡尊降贵地打开了次冷藏格,摸出肉做了稀饭版……嗯肉沫糊糊。

    “祁末满,和你商量一件事呗。”

    祁末满眼眶的红色褪下了点:“什么?”

    程非悸忍着古怪道:“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祁末满:“……”

    在祁末满怀疑人生的目光下,程非悸补充说:“没开玩笑,我觉得我们挺有缘。”

    “你看,你将炸弹地点选在哪里不好,偏偏选在我家对面,而我的血液碰见谁不好偏偏碰见你……”

    “这样的巧合还有很多,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弟弟,你刚好又比我小,就认我做哥哥,你看如何?”

    祁末满嘴巴一瘪,莫名其妙地开始不爽,跳下沙发,看也不看程非悸一眼,嘭合上门。

    程非悸:“……”

    程非悸朝116摊手,眼神无奈,联想到绑定时116告知的结局,他竭力忽略自胸腔传来的窒息感,道:“你有办法吗?。”

    身为星际系统学院优秀毕业生116在连续三位宿主大大掰弯男主后,已经学会自我调节,适时转变策略。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程非悸既然对宿主大大产生了心动指数,宿主大大回应男主的心动,推动HE100 %,即为修正结局。 】

    【只要我在后台将《末日之下》划入bl类型。 】

    程非悸懂了:“你是叫我想办法叫祁末满继续对我心动,直至100%?”

    116为自己的体贴感到高兴,蹦了一下表示肯定。

    程非悸果断拒绝:“做不到。”

    116:【? 】

    程非悸哂笑一声,半是嘲讽半是反问:“祁末满现在还懵懂着,这样做和引/诱有什么区别?”

    116思忖道:【有区别啊,祁末满一定是愿意的。 】

    程非悸不想和116交流了。

    116被拒绝了提议,不仅不伤心,反而很高兴,高兴终于有一位宿主大大如此有原则!

    它用自己的光球戳了戳程非悸肩膀:【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

    程非悸一把推开116:“有。”

    祁末满对他产生了心动指数,消除就好。

    这份不合时宜的心动不属于他。

    第76章

    下定决心后程非悸开始疏远祁末满, 只是作用微乎其微。他全天待在实验室,与祁末满见面交流时间本就少,再少一些也没差别,心动指数虽没有增加的趋势, 但也没有下降的趋势。

    C城最近不太平,各地连续一周爆发三次大规模丧尸潮,且丧尸实力提升至S2等级,士兵数量锐减。丧尸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破城,程非悸不得不把全部心思放在阻断药的研发。

    药剂接连升级,用作小白鼠与人身上产生效果不同,大批感染军官与百姓报名成为受试者,效果却微乎其微。

    研制出的药剂对S1级普通感染者有效,一旦作用到S2级别,效果将大打折扣,只能拖延向丧尸转化的速度,最终免不了尸变。

    S2丧尸样本太少,且实力强悍,样本不易收集,仅存的样本是感染S2丧尸病毒的普通民众与士兵。

    感染S2丧尸统一安置在隔离室, 选择是当下枪杀结束痛苦、试药延长生命亦或者是等待尸变供研究人员收集样本。

    第三条路最为艰难,却也是选择最多的人。

    程非悸与一众研究员站在观察室外,看着一个人在捆着束缚带的病床歇斯底里,看着全身上下毛细血管凸起跑遍全身,看着尖牙利爪突破生长周期挣扎刮擦全身……

    S2级别尸变迅速,整个过程不过五秒,五秒后场外军官迅速枪击死亡,绿色尸血与白色脑花从头颅血洞一路蜿蜒, 从床头下坠至地面,汇聚成一摊潮湿的、泥泞的、引人下坠的幽绿沼泽。

    程非悸始终冷静,戴着口罩,目不斜视在记录本上记下各种数据,待军官检查确保身死后研究员鱼贯而入,收集血液、残肢、皮肉……

    每一滴血液、尸体残片都是一座大山,是身体与心里的双重压力,沉重厚实地压在心脏上挤压胸腔,喘不上一口气。

    没有人看到死亡会不动容,但他们不能,他们必须且一直保持冷静,不容犯错、不容误差、不容后退。

    C城基地执行官周景铄知道研究组的压力,叫他们量力而行,军部已向主城发出救援信号。

    但程非悸知道主城顺利赶到的可能性渺茫,即便前来支援的人手顺利赶到也不会太多,偏远的C城丧尸如此严重,更何况其他地域。

    程非悸知道,但他不会说,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会说,抱着一丝希望前进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直至俞宛白没大没小摘下程非悸隔离口罩才回过神。

    “师哥,先回去歇会吧,你已经连轴转31小时了,铁打的机器人都不带像你这样的。”

    “没事。”

    程非悸一开口才发觉嗓子有点哑,估计是太长时间没开过口,说过话。

    俞宛白看着程非悸爬满红血丝的眼睛,轻叹一声,她又何尝不知道阻断药的研究耽搁不成。

    前些日子他们成功将光素的成瘾性降至几近于无,研制出阻断药,但尚未来及大规模生产, S2丧尸横空出现,感染S1病毒人员大幅度锐减,阻断药成了抑制剂,只能拖延发作时间,无法根治。

    “师哥,歇会儿吧,这事急不得。”

    程非悸脖颈僵硬,很长时间才点了一下头:“我把这个数据分析做完就回去。”

    俞宛白看了眼,只差个末尾,也不再说什么。

    程非悸没骗俞宛白,他深知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路,数据分析完成收尾后换下衣服走出了实验室。

    C城基地不算大但也不算少,往日一路上也能碰见几名士兵,现在却是一个也见不到,全都在守城。

    也不知道是程非悸的错觉,还是他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很淡,是从远方传来。

    程非悸深深闭上眼又睁开,调整好身体各项后跨步走向小区。

    小区隐藏在翠绿中,茂盛树木勉强遮挡住丝血腥味,脚步稍稍轻松了些。

    上楼,开门,噼噼啪啪声接连不绝从屋中传来,程非悸第一反应是遭贼,生锈的脑袋后知后觉想起是军区,没人敢来,发出这声音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想清楚后再细听这声音就很明显了,是用菜刀在菜板上的剁肉声,程非悸眉梢一动,悄无声息走进厨房。

    背对他站在橱柜前的身影认真而专注,程非悸稍稍侧过一点身子,看见祁末满眼睫半垂,绷着一张脸疯狂剁肉。

    整块肉剁成了肉沫,除了是给喵喵吃还能是给谁吃,怪不得前些日子起得这么早,什么都不做,就跟着他在厨房晃悠,原来是在偷师。

    程非悸扯着嘴角出一声笑,在祁末满顶着惊疑不定的目光转过头时,下巴朝菜板一抬:“在做什么?”

    祁末满目光在程非悸红红的眼睛上停留一瞬,面不改色道:“剁肉。”

    “给谁吃?”

    祁末满嘴唇不悦抿着,明显不愿意回答,但还是乖乖道:“人肉,给你吃。”

    程非悸又笑了,祁末满永远不会知道他顶着这张乖小孩的脸,说出这话杀伤力不仅为零,还为负值。

    他怕自己笑得太明显,没敢在厨房待太长时间,指导了祁末满几句该如何做肉沫糊糊后转身走了。

    程非悸没打算睡大长时间,没回卧室,准备在沙发上眯小会儿。

    但也许是祁末满在厨房搞出的噼噼啪啪声太有节奏太助眠,亦或者是突然间到了熟悉环境,身心都得到放松,总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正对夕阳的窗户没有拉窗帘,大片霞光闯进,在地面、沙发……形成层层渐进的晚霞。

    程非悸动动泛酸的手臂,正准备坐起身,手肘忽然间触碰到某一柔软。

    他低下头,看见祁末满坐在地上,小臂放在沙发小角落里当枕头,自己可怜巴巴躺在上面。

    程非悸起身动作霎时停了,保持手肘撑在沙发上半起的姿势,看向祁末满。

    祁末满无论是发色还是眼瞳都是纯黑色,此时闭着眼发丝落下来,扫到额前,带着一点唇珠的嘴唇微微张着,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程非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但存在分明的笑意。

    奶茶配色的喵喵盘着尾巴缩在祁末满腿边,察觉到有人在盯它,露出疑问的目光动了几下眼球,看样子是想叫醒祁末满。

    赶在喵喵发出叫声前,程非悸一手捂住喵喵嘴巴,一手揉着后脖颈把这只小猫拎着自己卧室,随后关上门。

    他动作幅度不小,祁末满却没醒,看样子是真的困了。

    程非悸发现祁末满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睡觉姿势,在之前的老小区喜欢抱着腿脚把自己缩成一团,现在又是这样。

    坐在地上趴在沙发上睡觉不是个舒服姿势,程非悸只犹豫了一秒,便果断弯下腰,手臂穿过祁末满双腿,将人打横抱起。

    抱起时祁末满也没有醒来的趋势,程非悸暗暗点评着,警惕性有点降低,记得以前他只要一从卧室出来,无论声音多小,祁末满都会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安逸的原因。

    走过沙发这片窄小,程非悸单手抱住祁末满推开客房门,门没来及合上,怀中的人倏然动了几下,很轻微的弧度,发丝掠过脖颈带来一点痒意。

    程非悸想叫祁末满别动,但这人明显没醒全,贸然出声只怕会彻底吵醒。

    祁末满眼睛勉强挣扎出一条小缝,泛着水光的眼睛在见到时程非悸,腾空升起的警惕瞬间戳气球似的消散。

    期间,似是察觉到程非悸的不便,祁末满下意识双手环住程非悸脖颈,在颈间一蹭,发出一声舒服的一声唔,跟猫一样的。

    全然是不设防的信赖模样。

    程非悸一下从头僵到脚。

    偏偏这时116又发出一声提示音。

    【叮!心动指数+1%,HE进度+1%,HE总进度已达39%。 】

    程非悸人都麻了,怀里的人直接变了个烫手山芋,抱着不是,丢了更不是。

    低头瞧了眼睡的正香的祁末满,程非悸自暴自弃地叹气一声,将人放到床上,随即扯过祁末满又差点睡成一个团的被子盖子身上,最后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程非悸休息了两个小时感觉状态还不错,从茶几摸出祁末满的抽血工具,一下抽了五天五十毫升的剂量,妥善放好,留下张纸条:研究室忙,早午晚饭去军部食堂吃。

    做好这一系列后程非悸才带上防盗门。

    阻断药的研究虽忙,但也没到回不了家的地步,只是他觉得他这段日子应该躲一躲祁末满。

    连续三天程非悸都借住在田星文家中,第四天程非悸有点待不住了,趁中午吃饭时间回了趟家。

    走出实验室,空气突然响起各种千奇百怪的吵嚷声,一股脑袭来刺激着耳膜,程非悸眉间深深蹙起,军部环境静谧又空旷,鲜少出现这般反常声音。

    研究所未接到通知,想来与之无关,程非悸不再思忖,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中途撞见了一支小队,小队不足十人,行色匆匆。

    程非悸想打探下情况,对方似有急事,未停一步。

    军部小区在基地后,程非悸穿过小路。

    “站住!!”

    “快快快!抓住他!”

    “就是这帮穿白大褂的人……!”

    声音来得急促火辣,犹如饿狼捕捉到珍馐佳肴。

    脚踏声、叫喊声、咒骂声……五六号人眼睛喷着火朝奔来,砸到程非悸头上身上。

    程非悸掠过他们衣着,是C城基地城中百姓混进了军部。

    这帮人已是失了理智。

    程非悸大步流星闪身进小区,却见一肌肉虬结的青年横刀立马挡在小区入口。

    程非悸凌厉眉眼扫过左右两侧目眦欲裂的百姓,看向小区门口唯一还算清醒且是领头羊地位的青年:“什么意思。”

    青年一身腱子肉,手臂黝黑,朝他探出遍布裂口刀疤的掌心:“把药交出来。”

    程非悸指腹刮过耳后,轻轻一按,不动声色收回:“什么药。”

    青年烟嗓粗犷,自带威慑力:“阻碍尸化的药。”

    程非悸答得干脆:“没完全研制出,研制出自会广泛生产。”

    青年嗤笑一声,眼睛轻蔑嘲讽:“那帮人说得没错,什么军部,分明是群自私自利的小人。”

    程非悸猛然看向青年,当下做好判断,是有人在煽风点火,浑水摸鱼。

    其中一男人手里拎着棒子堵在路口:“跟这些个文绉绉的墨迹个毛,细胳膊细腿套麻袋里揍一顿,省时又省力!”

    妇女眼眶通红瞪着程非悸,碎了声:“就是!把人绑了厕所不吃不喝三四天,什么都交代了!”说着,插在兜里的手猝然朝程非悸扬起。

    程非悸闪身避开,呛人的灰尘在空中飘荡,视野所及的任何事物都带上了虚影。

    衣角沾上惹人烦的脏污,程非悸眼中闪过丝不悦,正想摆脱纠缠,一个黑影猝然钻进,二话不说给了妇女一脚,闷哼声与骂街声一并响起。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纷纷环绕过程非悸四周,不用多时便制服了闹事的一二三四。

    没等糊住视线的灰尘散去,程非悸朝压着妇女的黑影一勾手:“祁末满。”

    黑影没动。

    程非悸口吻里带上些命令:“过来。”

    祁末满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灰尘也恰好撒了。

    程非悸有三天没见祁末满,想看看人,偏这人又没眼力见扣着帽子,程非悸有点不爽,没打招呼直接上手,用了些劲撸下帽子,嘴上也不饶人:“你见不得人?”

    帽子强制摘下,露出祁末满一张染着血污与灰尘的脸,一张白皙的脸找不到一块干净地,跟在垃圾场滚了圈似的。

    程非悸抬手也不嫌脏,有一下没一下擦着祁末满脸:“怎么脏兮兮的,翻垃圾桶去了?”

    跟蹲在垃圾桶旁,等人捡回家的流浪猫一模一样。

    程非悸手劲故意用得大,祁末满脸有点疼,但他莫名其妙地不想挥开,眼眸下垂瞧见程非悸沾上点灰尘的衣服不太开心地皱眉回怼:“你才翻垃圾桶,你全家都翻垃圾桶。”

    擦了半天,终于把眼下擦干净了,程非悸收回手,看着祁末满那双眼因用力摩擦后带着红痕的猫眼,无所谓道:“好吧,可我的家人只有你了。”

    祁末满:“……”

    程非悸捻着带着从祁末满脸上刮下的绿色血污的指腹,想起祁末满是与周景铄一块赶到,偏头看向周景铄,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周景铄脸上、衣服上也都沾着血,“刚解决完波丧尸潮,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弟弟,才能如此顺利解决。”

    程非悸:“……”

    他就三天没见祁末满,这人就一声不吭跑去打丧尸了?

    程非悸剜了祁末满眼,决定一会儿再教训他。

    “呸,一群小人!”

    程非悸看向被士兵扣押,仍是满脸不服与倔强的青年,下巴朝其一抬,看向周景铄。

    周景铄脸色算不上好看,打了个手势,七人小队瞬间扣人离开,“先进去说吧。”

    程非悸点了头。

    C城军事基地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互不干扰,这事不在程非悸管理内,但祁末满与那批小队一同前来,明显编入了小队,既然这样,程非悸就有必要了解下情况。

    时间宝贵,周景铄开门见山:“城中最近不太平,除了丧尸潮外,各个区域均有民众起义。”

    程非悸太长时间没出过军部,只知道丧尸潮来势汹汹,却不曾料到内忧外患一个不缺。

    城中百姓不是瞎子,不是傻子,C城士兵对付丧尸的情景有目共睹,突然间的民愤必定是有人煽风点火。

    周景铄点头肯定了程非悸猜错:“是末日审判的人。”

    末日审判是在丧尸爆发后兴起的地下暗黑组织,他们标榜赎罪来拯救末日,认为是人过于罪恶才降下灾祸,只要回归婴儿出生时的无邪,末日丧尸自会结束。

    且在暗中培养杀手,自诩为审判者,专门暗中行刺“罪孽深重”的百姓,“罪孽”可能是你在路上踢了一块石子——顽劣、午饭剩了几口米饭——奢侈。

    他揉揉太阳穴,是很苦恼的样子:“他们混成了城中百姓,煽风点火,放出军部研制出阻断药的消息,因研究材料稀缺,所以不能大规模生产,只能以军部优先。”

    “丧尸已有不少进入城中心,家家户户紧急封锁,没有人不怕死,不少百姓失去理智,竟然公然跑到军部闹事。”

    “接到通知后我果断前往军部,没想到还是晚了,他们是百姓,不能全靠武力,但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C城军部人本就少,也是有心无力。”

    周景铄道:“当务之急,一是彻底解决末日审判那帮人,以此来稳住城中百姓,二是阻断药的研制。”

    程非悸假装没看出祁末满的僵硬,不动声色握住祁末满沾灰的手指,在上面安抚搓了一下道:“没事。”

    祁末满发愣看着程非悸也沾上脏脏灰尘的手,心不在焉地眨了眨眼。

    【叮!心动指数+1%,HE进度+1%,HE总进度已达40%。 】

    程非悸偏头看了眼仍在发呆的小猫,手保持着动作未发一言转过头,转向周景铄:“第二代阻断药已经研制出,正处于受试阶段,目前反应良好。”

    这是个好消息,周景铄听了蹙起的眉心却并没有舒展,只道:“辛苦。”

    说罢,周景铄从沙发上坐起准备告辞离开。

    谁料,祁末满突然站起身,不声不响地投下个炸弹:“我能解决。”

    见周景铄转过头,祁末满重新道:“某日审判那帮人我能解决,我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周景铄没怀疑:“你需要什么?”

    程非悸登时看向祁末满。

    祁末满忽略程非悸的目光,道:“两支十人小队。”

    周景铄说:“好。”

    待周景铄离开,程非悸立马拎着祁末满帽子给人拽到沙发上,口吻严肃正色:“知道末日审判都是些什么人嘛,你就解决,一个不慎就能把自己搭进去。”

    祁末满避开程非悸欺身压下的逼问目光,咽了咽:“知道。”

    程非悸用力捏着祁末满下巴强制转过来,盯着祁末满眼睛难得爆了句粗口:“我看你是懂个屁。”

    程非悸离得有些近了,气息都靠过来,祁末满耳朵火烧火燎的,往前推着程非悸肩膀:“你烦不烦人。”

    程非悸扯着嘴角嗤了声,觉得祁末满这话说得挺逗,现在嫌他烦人,这又不是心动指数增加的时候了。

    程非悸捏着他下巴的手没松,祁末满只好忍者别扭说:“你和他早就知道我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他的话就是说给我听,我要是不做些什么他怎么好心留一个祸害在这。”

    程非悸凝着祁末满不敢看他的眼睛。祁末满话总是很少,时不时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嘴里没个好话,这还是头一次说上这么多,程非悸却宁愿祁末满闭嘴。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在这,周景铄容不下你也得容下你,而且,谁说你是祸害了,谁说的。”

    “你跟我住,我是能少你张床,还是能少了你碗。”

    程非悸继续用力,捏得祁末满脸都变形了也没松开:“说话啊,祁小满,你刚才不挺能说,怎么现在倒是哑巴了。”

    祁末满艰涩吞咽一下,没人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说话。

    程非悸定定凝着祁末满,忽然就叹气了声,是很绵长的一下,随即不声不吭地松开了他,指腹在祁末满眼睛上胡乱摸了几下。

    哭什么哭,小屁孩一个。

    第77章

    【叮!心动指数+5%, HE进度+5%,HE总进度已达45%。 】

    程非悸没理提示音与吱呀乱叫的116,从茶几下某出湿纸巾,抽出一张, 擦起祁末满既有血又有灰尘的脸蛋, 他动作故意用得粗鲁, 好像存心叫祁末满疼。

    擦干净脸蛋, 祁末满脸上红一道浅一道,和遭人虐待了似的。

    程非悸顺手扔了纸巾:“明天注意安全。”

    不然揍死你。

    祁末满揉揉有点疼的脸,趴在地上的喵喵趁机跳到身上,他抱住喵喵昂头看着站在沙发前的程非悸:“你晚上还不回来?”

    很奇怪,祁末满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和往常无异,但配上有点红的眼眶和脸蛋,怎么看怎么可怜,而且谁能同时拒绝两只猫猫。

    程非悸一个猫奴,自然是拒绝不了。

    “提前和你说声,晚上回来。”

    程非悸趁机揉了把猫头:“我先去趟实验室。”

    门合上了,祁末满抱着喵喵盘腿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愣无法聚焦,过了小会儿手搭在头顶轻轻按了一下,蓬松的黑发登时像戳破了气球一样扁了塌了。

    但他并未在意, 反而又按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祁末满瞬间耳朵爆红,头埋进喵喵身子里,吓得喵喵一下瞪圆了眼睛

    【叮!心动指数+3%,HE进度+3%,HE总进度已达48%。 】

    116:【……】

    116飞到程非悸肩膀,俨然成了一个佛系光球:【需要我修改《某日之下》的分类吗? 】

    “不用。”

    程非悸依旧自信满满,心动指数还不算多,祁末满只是年纪小,一时间混淆了亲情与爱情,等解决完这事他会慢慢纠正祁末满。

    二代阻断药处于受试阶段,实验室挑选出二十个无论是身高体重、年龄阶段、身体素质都全部相同的受试员,形成对照组,定期检测,目前为止反应良好,注射在体内的丧尸病毒也没有发作或是复苏的趋势。

    第二天是一个阴云天,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却看不到雨,沉甸甸压在心上,直叫人心里发慌发毛。

    祁末满与周景铄划下的二十人小队早早出发,程非悸没问祁末满打算如何做,祁末满是个靠谱又胆大心细的小屁孩,从第一次瓮中捉鳖埋下炸弹与雨夜钢厂伏击就能看出。

    程非悸一上午待在研究所观察室,记录二十位受试员的身体状况,笔尖在纸上有条不紊地勾勒,一心却二用,一半在记录本上,一半在祁末满身上。

    填写完各项数据检测,程非悸走出观察室,俞宛白合上门跟上去道:“我那天和你说的结为异性兄妹进展还顺利吗?”

    经俞宛白一提醒,程非悸才想起早就被他忘在脑后这事,不能说进展顺不顺利,应该说压根就没进展。

    俞宛白见程非悸这幅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在实验室憋了太长时间,好不容易逮着点八卦,有点按捺不住:“对方不同意?”

    程非悸想了会儿才点头。

    俞宛白来劲了,“不同意你就强势点,说什么你不同意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程非悸摇头:“还是不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俞宛白看着程非悸走得果决的背影,意味深长勾出笑,这是心疼不忍心了,什么情况下会产生这种情绪呢,答案很明显。

    程非悸离开观察室后去了军部瞭望塔,瞭望塔由两名士兵轮流把守,程非悸和他们打过声招呼,架上备用望远镜。

    望远镜可见视野宽而深,以基地为中心,城市四处残肢断臂,残骸可见,绿色尸血与赤红血污交蜿蜒,从街道一头冲刷至另一头,诡秘画面刺痛眼球。

    程非悸忍着作呕的冲动继续看去,更远处的街道拥挤成堆,一半是黑色作战服包裹下的士兵,一半是形态各异沦为魔鬼的丧尸。

    街道混乱的犹如蜜蜂扎了堆,看不出秩序,只能看到瘫在地面、商店招牌、绿化树上的血液、断臂以及各种内脏器官。

    混乱、肮脏,与是在报道上看见过的贩卖人口与器官的地下黑市无异。

    程非悸只看了一眼便受不住,拿下望远镜,深深吸入尚且是净土的基地军部空气,再徐徐吐出,勉强压下胃部的酸水。

    程非悸放回望远镜:“还能坚持多久。”

    瞭望塔的士兵无法回答,程非悸也不再追问,道了声辛苦转身离去。

    周景铄已向主城寻求救援,讯息却一直未传来,不知是放弃了C城还是支援不开, S2丧尸全国大面积爆发,如今也仅有人手最多、保护最密的主城算是安全。

    午休时间,军部划分的住所一片安静,能听见穿堂而过的风声,阴冷潮湿,血腥味从远方传来,是一片山雨欲来。

    小区隔音算不上好,程非悸推开窗,闹事的城中百姓包围军部,要求交出阻断尸化的药剂,种种元素交织叠加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束缚住幸存者。

    程非悸呼吸沉闷,每做一次呼吸,吸进来的除了腐臭味就是城中百姓厚重黏腻如附骨之疽的怨恨。

    程非悸合上窗,指腹刮蹭着窗沿,他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直至脚边被某个毛绒绒扫过才微微回神,看向脚下。

    喵喵仰着头,睁着葡萄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程非悸,也许是感觉到二主人的烦躁,探出脑袋一下下蹭着程非悸。

    程非悸弯下腰,揉揉喵喵后颈,忽然道:“你是不是胖了。”说着举起喵喵试探了下,得出结论:“是胖了,买来的肉不会都你吃了吧?”

    他搬到军部后从食堂那买来了不少肉,就打算把祁末满喂胖点,想起前些日子轻而易举就抱起祁末满的场景,程非悸越发确信买的肉都进了这只猫肚。

    程非悸有一搭没一搭揉着喵喵脊骨,心里想着等祁末满顺利且安全的回来,他就先给祁末满做几道硬菜,必须都带肉。

    小孩得富养,不能穷养,只可惜现在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对,他不能带祁末满去逛商场,买些吃得用得穿得玩得,家长做得太不合格了。

    程非悸深深叹口气,满是对自己怒其不争的埋怨。

    在家里待了会儿,给喵喵做了个肉沫糊糊,看着喵喵吃完,程非悸也带上门离开。

    阻断药已处于受试阶段,研究所比之前脚不沾地的状态好了不少,最起码工作间隙能说上几句话。

    外面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一半是避免人心惶惶,另一半则是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程非悸为了避免胡思乱想一路忙到深夜,忙到所有研究人员离开,程非悸才合上灯。

    才走出实验室,藏于耳后的纳米芯片猝然发出绵长沉重的警报声,这声音来得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打破人心底防线,压抑又逼仄。

    程非悸当机立断指纹虹膜双重解锁,重新打实验室大门,闪身躲进无菌检测室内。军部无菌检测室用高密度材料所致,是研究人员接到一级危险通知时的短暂藏身避难所。

    程非悸第一位抵达检测室,检测室堆满各种检测仪器,冰冷无情地运转,莹白色的灯光打在身上,不觉温暖,反添孤寂。

    程非悸没等上多长时间,检测室大门接二连三有指纹密码亮起,不到五分钟,整个研究小组全员到齐。

    田星文惴惴不安:“师兄,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级警报只响起过两次,一次是四年前丧尸爆发主城沦沦,整个研究小组连夜撤离,第二次就是今天……

    程非悸猜到,但他不能说。

    全员到齐后,无菌室大门再次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一一进入,为首一人脚踩军靴,腰配**,血几乎遮盖全脸,只露出双鹰眼。

    “我是C城军事基地第七小队队长,陈彬。”

    “上级决定,整个逆熵研究所立刻、马上于午夜从C城军事基地后门撤离,由我护送。”

    “带上受试员血清,前往主城。”

    类似的紧急转移不是

    第一回发生,他们早有预料,不再慌乱,敬了标准的军礼。

    “遵命。”

    “行李与研究数据资料,一切从简。”

    “遵命。”

    检测室研究员接二连三地离开,程非悸身为研究主负责人不能离开军部,外界情况如何一概不知,只上午从瞭望塔中窥得一二,他想向陈彬打探下外界情况,却也知道耽搁不成。

    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午夜十二点必须准时在军部后门集合,不得有误。

    程非悸上前追上俞宛白与田星文,道:“研究数据资料这面先麻烦你们,我这有点急事。”

    俞宛白与田星文见程非悸神情焦灼,纷纷点头。

    丧尸爆发有五年,上次转移是四年前,那次程非悸第一位抵达集合地。他无父无母,没有牵挂,行李也少,来去轻松,如今也是如此,但总有些说不上来,说不出口的东西变了……

    程非悸重新登上瞭望塔,看清军部围墙外。

    上一波丧尸潮刚刚结束,得了几分钟喘息,街上空空如也,只有似下过雨盛着液体的路面凹陷反着月光,深一块前一块,像是纯洁干净月辉洒落人间,但程非悸知道,那是血,都是血。

    街道空荡得似百鬼夜游过后无人敢出屋的诡秘之地,程非悸只能看着大概,看不全细节,他果断踩着铁质楼梯大步流星前往小区。

    密集的小区格子,只有几户亮着灯,程非悸无暇分辨自己那户是否亮着,快速上楼。

    防盗门开了,漆黑夜景撞入视野。程非悸啪一下开了灯,不再犹豫掏出桌上祁末满背来的背包,将祁末满身份证与抽血工具一股脑全装进去。

    祁末满能不能赶上他不知道,但他刚到主城出行必定受限,倘若没赶上只能辛苦一下祁末满,独自来主城找他,他不能留祁末满一人在C城。

    收拾完祁末满东西,只剩下十五分钟,程非悸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自己东西早就收拾完,一个背包就能装上。

    程非悸跨上包,正准备从卧室出来,冷不防听见了阵声音小到近乎融于夜色的风声,不,是脚步声。

    他猛然转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祁末满。

    祁末满全身冷静肃杀,浓浓的森然气息萦绕周身,双目是熬过夜的通红,嘴唇、眼角、鼻间带着干涸过后的血液,抬眼和程非悸对视间不受控制地闪过微不可查的脆弱。

    又是一副乖乖等人捡回家的流浪猫样子。

    当下的一瞬,程非悸便下定决心,他不仅要养祁末满,而且要很好很好地养,最起码穿卫衣时要合身,不要是宽宽大大的样子,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怎么才回来。”

    “你干什么去?”

    两人同时出声,其中一人声音沙哑得过分。

    程非悸道:“转移阵地。”

    祁末满视线从程非悸肩上的登山包到手里的黑色挎包,他认识,这是他的。

    程非悸为什么要拿他的包?

    祁末满黝黑发亮的眼睛冒出了疑问。

    时间紧急来不及交流太多,程非悸盯着祁末满疑惑的眼睛,一手拎着祁末满的斜挎包,一手扯过对方衣袖,手一碰,黏腻潮湿沾满指腹,程非悸知道这都是血。

    这血也许是对方,也许是祁末满本身,但时间不等来不及细细盘问,程非悸只拉过祁末满走出卧室。

    在推开门时祁末满扯了扯程非悸。

    程非悸回头看他,声音放得缓:“怎么了?”

    “喵喵。”祁末满眨着眼睛看他,看向程非悸的目光全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点点只有程非悸才能看出的恳求:“可以带走喵喵吗?”

    程非悸未发一言却笑了声,在时间流逝的仓促间摸了把祁末满脑袋,叫人不必担心,随即从客厅电视柜下掏出一个折叠猫包,猫包打开,程非悸捉着喵喵后颈将猫拎进去。

    程非悸重新扯过祁末满手臂,带他往小区外走:“一个都少不了,一个也不会少。”

    程非悸脚下速度极快,祁末满缀在程非悸一步后,袖子拉扯得宽松,祁末满顺着看过去,看见淡淡月光打在程非悸肩头,映着程非悸的背影坚定有力。

    【叮!心动指数+2%,HE进度+2%,HE总进度已达50%。 】

    程非悸脚下动作未停,带祁末满穿过被夜色包裹的行道,踩过摇曳交错的墨色树影,

    他在前面叫着祁末满的本名:“祁小满。”

    祁末满目光慢慢地挪到程非悸身上,然后很轻很轻地应了声:“嗯?”

    程非悸没有回头看他,一路向前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第78章

    军部后门距离小区并不远,四五百米的路程,程非悸带着祁末满一分钟便赶到。

    五月气温已开始回温,夜里额头浸出了汗,凉风一吹,汗液消失,留下沁凉一片。程非悸拉着祁末满手腕,朝陈彬一颔首:“抱歉,来晚了。”

    陈彬看了祁末满眼:“十一点五十五。”

    程非悸不动声色挡住陈彬视线,带着祁末满上了其中一辆越野,坐到俞宛白留下的位置。

    整个逆熵小组成员不足十五名,三辆越野足够容纳下所有成员以及行李。

    上了车,程非悸与一旁的俞宛白打过招呼后,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捏着祁末满下巴转过来,见人有躲的趋势,程非悸几乎是把人给掰过来:“躲什么,你怕人。”

    程非悸语调平平,祁末满听着却觉得程非悸好像有点生气,他不太确定,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好归结为是自己的错觉。

    程非悸给祁末满擦脸的功夫, 116也腾空飞出来窝在程非悸肩膀。

    116察看数据板,一板一眼莫得感情念着上方文字:【宿主大大,男主祁末满的心动指数和HE进度在放才又涨了5 %,已经55 %,过半了。 】

    程非悸道:“我不是聋子。一会儿再说。”

    给祁末满这张脸擦干净了,程非悸心情勉强好了点,一碰祁末满手臂,“袖子撸起来。”

    祁末满没有行动,抿了抿唇,牙齿咬着上唇,唇珠咬得充血发红。

    程非悸从背包右侧拿出瓶未拆封的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祁末满:“喝几口,然后撸起来。”

    程非悸五官干净俊朗,无论眼型、唇形都是弧度自然哪一款。但常年与各种冰冷无生命的实验器材与数据打交道,又带领整个研究小组,气质经过沉淀浸透,一旦板起脸显得这人铁面无私又冷酷无情,简言之就是挺能唬人。

    祁末满和程非悸对峙片刻,认输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干燥一天的嘴唇终于得到湿润,祁末满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口,然后露出自己小臂。

    干干净净的手臂糊满了血,没了袖子遮挡血腥味更愈发浓烈,程非悸一下下用纸巾擦着,他想尽量避开伤口,倒时也好用背包里的碘伏消毒,谁料他擦着擦着竟发现手臂上并无伤口。

    程非悸狐疑地又看了眼,正想叫祁末满把裤腿也撸起来让他看看,却听祁末满小心翼翼开了口。

    他道:“我没受伤。”

    祁末满音量放得缓,看得出主人有在竭力压制,但程非悸仍是听出一丝潜在平静复述事实下的开心与求表扬。

    程非悸顿时掀开眼眸,越野车灯光照在上方,平添几分冷淡锐利:“你还挺骄傲。”去垃圾场滚了数不清多少圈。

    俞宛白在一旁听了会,有点听不下去了,一拍程非悸肩膀:“师兄,你有点太凶了。”

    程非悸头也没回就道:“教训孩子不凶点下次还犯。”

    祁末满不是他,不会知道他悄无声息出现自己身后,闻到身上浓重到足以浸泡覆盖全身的血腥味时在想什么。

    在那短短一瞬间,一刹那,程非悸把他能想到的伤都想了个遍。

    俞宛白也不再说什么,趁程非悸不注意递给了祁末满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程非悸身上气压越来越低,祁末满感受到了,他实在是笨拙,只当是程非悸不喜欢这股难闻的味道,便道:“你叫我注意安全。”

    他又说:“我有注意安全。”

    程非悸乐了:“你觉得自己很听话?”

    祁末满摸不准程非悸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自认为还算听话,便点了头。

    程非悸静静看着祁末满,祁末满生得一副好样貌,眼睛又黑又湿润,像浸着水光,鼻梁弧度并不明显,鼻尖却挺翘,就连嘴唇也有着恰到好处的唇珠,只要不是故意做出一副很吓人很吓人的样子,和一只等人摸的猫没差。

    程非悸很难对这样的祁末满板下脸,用力揉了把祁末满头发,直到在空气中四仰八叉才罢休。

    祁末满乖乖坐在一侧,任由程非悸动作。

    他以后就跟着程非悸了,如果对方真的生气了,他不介意多被揉几下脑袋。

    程非悸收拾够了祁末满,从背包里掏出用真空装包装的衣服,递给祁末满:“把衣服换上。”

    祁末满这时倒是真的听话,抬手脱下染着血的黑色卫衣,换上程非悸给他准备的米色连帽卫衣。

    他统一批发的黑色卫衣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身上最后一件,C城因丧尸围城商场全关了,祁末满来不及补充,在军部这些日子穿得都是程非悸曾经衣服,虽然大,但要比他的衣服舒服很多。

    而且还都是暖融融的暖色调,祁末满很喜欢。

    程非悸在祁末满脱下黑色卫衣时,用眼睛丈量两下,待祁末满换好后不动声色摊开掌心,祁末满的腰身没比他手掌大多少,他一只手就可以揽住。

    在军部这些日子,他也有买菜买肉,亲自做饭,为什么还是养不胖?

    养小孩这么难得吗?

    人生头一遭,没经验,程非悸不再想,看向穿着他曾经卫衣的祁末满。

    嗯……脸是干净的,衣服是整洁的,头发是蓬松的,程非悸满意一笑,从登山包小格子里掏出包压缩饼干:“对付吃一点。”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程非悸是断然不会容忍压缩饼干的存在。

    祁末满一个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都吃过,倒是不挑,吃几口饱了后还给程非悸。

    程非悸毫不避违在上面也啃了口,消灭最后一点,变戏法似的掏出充气枕头和眼罩,充气枕头吹满气吸盘固定在车窗,眼罩也塞进祁末满手里:“睡会。”

    祁末满眨巴着眼睛看着眼罩。

    这人有许多“不知道”的前科,程非悸以为祁末满不会戴不会用,便自作主张地夺过来摊开,“闭眼。”

    祁末满阖上眼,卷翘睫毛在眼下投下零星阴影,看起来莫名地乖。

    程非悸眼睛半眯,拉着眼罩后弹力绳,眼罩牢牢实实戴在祁末满眼上,松手时顺手把耳塞也塞进耳朵,并拨开压在眼罩后的头发,“睡吧。”

    祁末满带着眼罩,嘴唇微张寻着声音转向程非悸,鼻腔发出一声轻嗯。

    程非悸尾指一跳,见祁末满脑袋靠回车窗上的充气枕头才撤走目光。

    程非悸并不困,搞研究熬上一个夜是常有的事,早已适应,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夜色才浓,只能看行断裂墙壁、撞毁车辆的虚影,这是时隔一个月程非悸头一次离开军区,他却并不觉自由,反而觉得夜幕低垂,越驶向远方越时逼仄,隐隐有双看不见的无形大手在扼杀咽喉。

    程非悸舒了口气,换掉这股在此时此刻最不该产生的丧气。

    有陈彬等第七队队友护送,等了一天的人终于平安无恙,程非悸紧绷一天的神经久违得到喘息,稍稍歇息一点,他正准备也闭眼眯上一会,忽然一道鬼火似的光亮出现在眼侧。

    116眼神幽幽,嗓音也幽幽:【宿主大大,你终于有空了,可真是太容易了。 】

    程非悸假装听不出来116的冷嘲热讽,嗯了声。

    116最生气的不是程非悸掰弯了男主,毕竟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球了,但是程非悸这个宿主大大竟然忽略它,说好的一会儿说呢。

    生气归生气, 116也没忘了正事,哼了声道:【亲爱的宿主大大,男主的心动指数已经被你刷到了65 %,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

    程非悸道:“我能有什么感想。”

    程非悸觉得116莫名其妙,他也很想完整任务好不好:“涨了再降下去不就好了。主城是大城市,大城市机会多,抵达后我再好好给找个女主不就好了嘛,你着什么急。”

    116:【……】

    这么说还是它心急的错了。

    116看看衣服是程非悸的、眼罩是程非悸的、耳塞是程非悸的祁末满,果断摇摇头,噗嗤一声缩回了休眠舱,它已经不想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类交流了。

    送走116 ,程非悸也没了困意,思考起到主城后该如何找女主,找什么样的女主,翻来覆去想了一小时,没想明白,程非悸果断放弃,靠在椅背开始睡觉。

    心里藏着事,车外有每隔几分钟就有枪声与嗬嗬声响起,睡不上两小时就醒来,醒来时天正处于明暗交际边缘。

    越野车已开出C城,开往郊外。

    程非悸抬眼看向越野车车窗,雨刮器左右划过车窗,聚在车窗上的幽绿血液直愣愣淋下,汇聚到车窗窗沿上,潮湿得像是阴雨天爬满墙角砖缝的青苔,恶人又阴郁。

    程非悸皱着眉移开视线,转头间倏然扫过某蓬松柔软一处,向下一看发觉祁末满不知何由靠窗的动作转移至他肩膀。

    还真是不打招呼就来,和绑架他那一晚一样。

    程非悸笑了短促声,祁末满带着眼罩与耳塞,以他这个自上而下的角度,除了某人黑漆漆的脑瓜顶只能看清这人一呼一吸的鼻间,就……蛮有规律的。

    城外丧尸并不比城中少,幸而陈彬挑选得都是郊区的乡间野道,丧尸数量并不多,也以低级为主,开车撞死即可。

    乡间小道并不好走,路面崎岖,越野地盘高,抓地性相对差,程非有数回屁股都脱离了座椅,祁末满却也没醒,只嗓子黏黏糊糊地发出一声唔,转瞬又睡了过去。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浅浅蠕动的嘴唇,眼睛勾出笑,正想扶着祁末满脑袋起来,左侧肩膀被人碰了碰。

    他朝俞宛白看过去,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俞宛白指了指车窗外,程非悸侧过头一下和车窗外五官周正的陈彬对上了视线。

    陈彬眼神隔空朝祁末满一碰,程非悸不悦地敛地眉,双手拖着祁末满脸颊靠在窗边充气枕头,随后与俞宛白打了个手势,从左侧车窗下车。

    三辆越野车停在一处已荒废的乡下村落后院,一侧是塌毁的残垣断壁,一侧是遮天蔽日的茂盛树林。

    陈彬带着程非悸往树林深处走,程非悸却不愿了,随意站在一处断墙前道:“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我弟在睡觉。”

    陈彬转过身,气质在常年的军部生活与战场厮杀常,气质锐利如出鞘的利剑,此时毫不留情地向程非悸施压,他道:“你带过来的人是个危险品。”

    程非悸并未感觉到压力,反而腾出心思哂笑一声:“听不懂,我只知道我带过来的那人是我弟弟,祁末满。”

    “至于你所说的危险品。”程非悸故作无奈一摊手:“不好意思,不存在。”

    说罢,程非悸往越野车旁走去。

    见程非悸身影决绝,陈彬眉眼下压,戾气萦绕:“你知道他害死过多少人吗!”

    程非悸偏过头,重新看向他,没有询问,不知道是等陈彬开口,还是不关系。

    陈彬手扶在腰间配枪:“我一年前曾率领七队绞杀C城所有末日审判者,在围剿途中我撞见过祁末满,他一人就可抵十人训练有素的小队。”

    “我队所设下埋伏多次遭与祁末满之手,无人生还。”

    “近日更是,C城整个末日审判无一生还,全部遭遇祁末满所设下的埋伏。”

    程非悸只道:“是祁末满杀的?”他下巴微动,补充道,“你的队伍。”

    陈彬犹豫着摇摇头:“不是,但是他侦破伏击。”

    程非悸嘴勾出嘲讽弧度:“那是你和你的队伍技不如人。”

    他道:“陈彬,上级只命令你护送整个逆熵小组,我带什么人,那人与我有事关系,与你无关,我弟弟不在逆熵小组我自会亲自保护,不劳你费力,更不劳你关心。”

    程非悸侧过头,眼睛半掀:“还有注意好自己身份,你级位并不比我高。”

    “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永远是第一要则。”

    说罢,程非悸不再犹豫转身踏上越野车,他正准备叫醒祁末满要不要趁途中休息上个厕所,谁料他并未在车中见到祁末满。

    程非悸看向俞宛白:“祁末满呢?”

    程非悸声音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平直,然这份平淡浸上周身戾气,便添上数分不留情面,俞宛白抖了下才道:“你下车就醒了,也跟着下车了,估计去厕所了。”

    程非悸嘭地一声合上车门。

    该死。

    程非悸踩着带着露水的潮湿地面,正预备去找找祁末满,侧面传来还不算熟练的一小声。

    “程非悸。”

    程非悸看向穿着他暖色系卫衣,周身沐浴在清早晨光中的祁末满:“你干什么去了。”

    祁末满很乖地一一答道:“上厕所。”

    程非悸嗓子干涩地嗯了声,又问:“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

    “没想离开。”

    “嗯。”

    “为什么?”

    祁末满皱皱鼻子,看起来是有点难为情但是还是很听话地回答:“你叫我以后跟着你。”

    程非悸靠在车旁笑了,穿他的、吃他的、住他的,这么长时间还算有点良心,没一声不吭就溜走。

    他朝祁末满走过去,拉过祁末满清瘦的腕骨,轻而易举将人带进树林稍深的位置。

    确保外面的人看不见来时程非悸才停下脚步,伸出食指到祁末满眼前:“奖励你点零食,要不要。”

    程非悸手指修剪得圆润,身上永远备着湿纸巾,干干净净地找不到一点脏污,一截手指在祁末满眼下转悠,跟拿着逗猫棒逗猫有什么区别。

    祁末满攥住程非悸手指,眼睛半垂看着。

    指腹探进唇间,祁末满用一侧牙齿咬破了程非悸指手指,舌尖抵在上面,软绵绵地像是包裹上了棉花糖。

    祁末满很珍惜,因此只咬破小小一块,但舔砥几下后他发现这个小口实在没有血液冒出,清甜的味道在勾人,去迟迟得不到。

    祁末满很不双的眉头一皱,用力吮吸着指腹,直至吸出一一二滴血液,血液与唾液一同咽下,祁末满眉心瞬间舒展,喉间也发出一声轻哼。

    程非悸任由祁末满的动作,眼眸晕出星点笑意,嘴唇蠕动,无声叫出:“馋猫。”

    口子太少,用了很久祁末满才拿出手指。

    程非悸低头看着指腹上一片水光潋滟,用干净的手一拍祁末满:“回去吧,我上个厕所。”

    祁末满得到满足,眼上罩着层湿润,默默看了看程非悸才离开。

    待祁末满离开,程非悸才重新对着晨光看向指腹,不出所料在正中央寻见个尖尖的凹陷。

    还是个有虎牙的馋猫。

    第79章

    程非悸回去时, 祁末满已经窝回充气枕头里。

    俞宛白见程非悸与祁末满一前一后回来,手里撸着喵喵有点好奇:“你们干什么去了?”

    程非悸看了眼祁末满,见着人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只好由他回答:“散步。”

    俞宛白狐疑地看了程非悸眼,知道对方是不愿多说的意思, 识趣地没再问。

    中间休息了一个小时, 越野重新驶动。

    C城与主城相距一百五百多公里,期间路过S城与T城两大安全基地,尚未包括沿途设立的众多安全屋与防护区。

    其中C城与S城相距并不远,如果顺利晚上七八点便能赶到。

    越往S城过度, 丧尸情况越严重,哪怕是乡间小道也冒出不少S2级丧尸,幸好数量不多,陈彬与队伍全部轻松解决。

    S城前三天突发场暴雨,泥石流、滑坡等地质灾害一股脑冒出, 尤以山路较多的郊区山路为主,原定路线因自然因素不得不改道,需穿过S城城区。

    S城尚未出东北边界, 经济发展水平仍不算高, 然城中丧失情况却与C城无异。

    此地刚结束一波丧尸潮, 地面上全是未尽的硝烟与战火,一簇簇聚在地面, 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窗外街道上没有了丧尸, 却有了城中百姓。

    烧杀强掠一路上见了不少,路过一处巷子见两名双目染血,看不出原本衣着颜色的青年拖着一位大肚子妇女出来。

    妇女躺在地上陷入昏迷,头发成绺,衣衫破碎,只有在撞到地上坚硬碎石时,眼皮下眼珠才会转动一二。

    两名青年从始至终没有交流,如见了血的恶狼扑食,撕毁妇女本就不足以蔽体的衣服。

    意识到他们是打算做什么时,程非悸眼疾手快捂住正对街道的祁末满眼睛,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祁小满,闭眼。”

    视觉的缩小,就有了听觉的放大。程非悸似春风拂柳的声音贴在耳侧,祁末满眨了一下眼然后睫毛擦过程非悸掌心,缓慢地闭上眼。

    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在末日审判时击杀过很多这样的人,他砍掉过他们的下/体,将他们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暴露在烈日街道。

    他们是坏蛋,他也是坏蛋。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程非悸才徐徐撤下双手,道:“好了。”

    祁末满嗯了声,去看程非悸。程非悸不明所以任由他看着。

    祁末满默默在心里给人下了分类,都是坏蛋,只有程非悸是好人。

    随后,他扣上帽子,遮挡住莫名其妙有点湿的眼眶。

    程非悸并未细想,只当是祁末满有些困了。

    S城基地执行官亲自出门迎接护送小组离开,并拨下队伍保卫,也算有惊无险。

    趁夜色驶离S城,所有人已是筋疲力尽,陈彬与其队伍身体素质再如何强悍,历经两天两夜的无休止高紧绷作战疲劳无可避免,更不用提身体素质本就不如他们的研究小组。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陈彬下车探查周边地形,在确保并无丧失,且四面皆可是可逃亡后才停下车子道:“稍作休息一晚,明日早晨三点继续前进。”

    车内门窗紧锁,空气不流通,待时间长了胸腔发闷,程非悸想下车待会儿,余光注意到祁末满紧紧黏在他身上的眼神,一停顿道:“要下车吗?”

    祁末满大抵是从未离开过C城,这一路上尽管他本人没有察觉,程非悸却发现这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某些没有安全感的小动作。

    比如睡觉要蜷着双腿,把自己头埋进卫衣帽子然后缩进一个小角落,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总要先与他报备,才会去登山包找出压缩饼干与矿泉水,有时他下车上个厕所,祁末满虽然不会扯着他衣服问他做什么去,却会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你。

    程非悸时常觉得他的眼睛犯规,“走吗?”

    祁末满朝他点点头,程非悸一揉祁末满头发,“真乖。”

    夜晚太阳下山,空气流速小,郊外空气稍稍清晰点,最起码不再全是血腥味与尸臭味。

    程非悸打开最后一辆,也就是他们乘坐的这辆越野车后备箱,叫祁末满一同坐上去。

    前方是正在休整的队伍,车内是背靠座椅补觉的研究同事,虽然累却也是难得的静谧平缓时间。

    天上繁星点缀,程非悸侧过头问:“无聊吗?”

    祁末满看着程非悸眼睛,慢慢地摇头。

    程非悸盯着祁末满比从前更为瘦削的下巴,忽然道:“你是不是又瘦了?”

    祁末满愣了一下,然后又一次摇头。

    真的好乖啊,程非悸眼睛弯起,从口袋摸出半个手掌大的小面包塞进祁末满手中,“给你的。”

    祁末满低下头,和摊在掌心的面包对视了小会儿,一只手从身侧伸过来,撕开了包装袋,递到嘴边。

    祁末满看向程非悸,程非悸手一动。

    祁末满借着程非悸掌心抓握面包,低下头在上面咬下一口。

    小面包蓬松柔软,牙齿抵在上面轻松下陷,舌尖卷起一小块,浓浓的奶香味在唇齿间爆开。

    看见祁末满眼睛更亮了,程非悸不禁细想,这就是投喂小猫猫条的快乐吗?

    不过,现在条件艰苦,没有更好的,等到了主城……

    他捻着手指问:“好吃吗?”

    祁末满咽下一口奶香:“嗯。”

    程非悸笑着反问:“对比你绑架我时吃的面包如何?”

    祁末满顿时不说话,别开了程非悸目光,心里却想着,那段日子确实是难为程非悸了。

    绑架时吃的干巴面包和这次没有一点可比性,手脚都受到束缚的那些日子,如果不是程非悸吃前提前看过生产日期,他都要怀疑祁末满给他吃的是过期面包。

    程非悸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为什么不说话了?”

    祁末满掌心抵在面包袋子的塑料一角,垂下的眸光短暂像星光像月辉轻柔落在程非悸身上,他声音很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却还是说:“这个好吃。”

    说罢,不等程非悸做出什么反应,径直跳下车后备箱。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背影,这次他穿得不是单调的黑色,是带着暖意的暖黄色,走起路移动间与一路追随越野车窗外的月亮差不多。

    上一次紧急转移阵地也是同样的仓促匆忙,丧尸嗬嗬与枪声也是伴随一路,但与之相比,这一次明显要有趣许多,也许是这一次多只随时随地都可以撸的小猫。

    程非悸笑了下,也站起身,正准备也回了车,忽然听见了零星不同寻的常窸窸窣窣声。

    是背后树叶掉落地面,砖头松动沙砾脱落声……

    树叶摇曳,黑影在光秃秃的荒芜地面聚集。

    整理军容的陈彬以及七队队员全部上车。

    放哨的士兵传来急讯:“前面出现大量丧尸,东西南北均被包围。”

    陈彬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哪一处最为薄弱。”

    “东南方向。”

    “好。”

    陈彬没回头,专注前方:“检查枪支弹药。”

    未等话落,三辆车全员按吩咐行事,包括黑色作战服包裹下的小队队员以及整个逆熵研究组。

    夜色遮天蔽日,牙齿摩擦着骨骼,指甲刮擦着地面,丧尸自四面八方涌来,潮水绵延不绝,猩红的目光如在纪录片中见过的红蚁,密密麻麻,在铺天盖地的黑色中汇集。

    程非悸扔了把手枪交由祁末满,子弹上膛,威胁道:“注意安全,不然揍死你。”

    祁末满指腹刮着枪支,用力地点头。

    越野车冷静保持东南方向目标,车身碾压过一群又一群丧尸,丧尸踩着碾城碎片残骸重新扑上,布满尖牙不能称之为嘴的嘴撞在车窗,数不清多少只了,只看见遍布蛛网的车窗,以及越来越不稳的轮胎。

    在负偶顽抗近五百米时,耳麦传来声音:“正西,一公里处后有间废弃化肥厂。”

    陈彬有条不紊地驾驶车辆,用一个确保全车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咬字清晰道:“我去引开丧尸,你们转移至后二、三辆越野,一个小时后于化肥厂汇合,一旦过时,必须离开。”

    “收到。”

    “收到。”

    “……”

    三辆越野车,车速同时加快,陈彬用随身刀具划开袖子,一条半个小臂长的伤疤瞬间出现。车窗、车门全部打开,枪声响起。

    程非悸踩在由绿色尸血染色的土地,手握着枪,击杀扑过来的尖嘴丧尸。丧尸潮来临途中的转移他们并非没有经历过,早已配合默契。

    后二、三辆越野车门打开,车上人员负责掩护,下车人员全部拥挤而上。

    同时,无目的攻击的丧尸也骤然寻到目标,一股脑喷涌至第一辆,随即加速离去,看不出一丝犹豫。

    后座一下挤上四人,肩膀交叠,粗重呼吸此起彼伏,毫无规律。

    车内开着灯,暖黄的光晕落在身上炙烤着皮肤,留下汗水。

    五分钟驶离这片区域,后怕迟钝袭来。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压抑,没人敢开窗透气,丧尸说不上什么时候再一次袭来,现在能做的只有加速,尽快将血清护送至主城。

    副队在前面开车,哑着嗓子宽慰说:“别担心,陈队经历过不少比还危机的情况。”

    没人回应,副队也不勉强,继续提速前往化肥厂。

    化肥厂五百公里,并不远,与队伍中侦查兵汇合确保安全后,研究员才接二连三地下车。

    化肥厂有数层,安全起见大家没往楼上走,只在一楼休息。

    程非悸最后一个下车,正要关上车门,余光见祁末满睁着双眼睛一眨不盯着他,怪吓人的。

    程非悸:“怎么了?”

    祁末满摸着枪说:“你受伤了。”

    程非悸怔愣一下,碰了一下自己脖颈,他本想逗逗祁末满,但触及到祁末满眼中不做掩饰的担忧只好作罢,坦言道:“是S1丧尸,我体内有一代阻断药,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

    祁末满嘴唇抿着,看样子是不太高心,撂下这话转身走了。

    七队共六人,是C城仅能腾出的人手,现在少了人,都没什么休息心情。

    程非悸靠着化肥厂墙壁坐在地上,瞧见祁末满走进远远朝他勾手,结果祁末满看了他转头走了,扣上帽子开始闭目养神。

    程非悸讪讪收回手,也有点不太爽:“这是闹得哪门子脾气?”

    迟来的青春期?

    他

    第一回养小孩,一下挑中了个高难度,没有经验,这会儿也说不准,只当是祁末满这脾气来得莫名,一会儿就好了,便没再理会。

    程非悸闭目准备休息小会,中途睁眼打量下对面,就见祁末满保持着他闭眼前的姿势,戴着帽子,双手抱胸,跟尊雕象似的稳如泰山,也不知道摆着受气样子给谁看。

    他嗤了声,暗道孩子就是不能惯着,都学会给他甩脸色了。

    程非悸动动肩膀寻了个舒服姿势,重新闭眼上,眼不见心不烦,祁末满喜欢养蘑菇就让他养呗,说不上真养出来还能煲汤喝,正好这一路上他就啃压缩饼干,仅有的几个奶香小面包都给了某只没良心的臭猫。

    窝了二十分钟,有脚步声从化肥厂外传来,坚定沉稳,是陈彬。

    陈彬脸上带血,糊着尘土,手臂皮肉翻滚,黑色作战服有数出磨损,也刚经历场恶战的模样。

    不等众人询问,陈彬率先道:“不用担心,皆是S1级丧尸,但尚未走远,化肥厂暂时安全,可稍作停留两小时,日出时再出发。”

    见了人得了话,众人才算放松下来,该休息的休息,该补充能量的补充能量。

    食物都在程非悸背包中,没有他的允许祁末满不会动,程非悸就抱臂等人过来,谁知祁末满竟然忽略他明晃晃的眼神,甚至是侧过身。

    程非悸:“……”

    程非悸直接气笑了,祁末满和他比耐心还真是踢到铁板了。

    十多分钟后,能量也都补充完毕,该轮流放哨的放哨,没轮到的则开始休息。程非悸跟着他们同一时间阖眼。

    夜色昏沉,化肥厂陷入一片的寂静。

    程非悸虽然闭上眼,但并未睡着,一半是真的不困,另一半……他自顾叹一声气,怒其不争站起身走到对面,在某个养蘑菇大师前站定。

    他目光自上而下落在祁末满的身上,祁末满仍是一动未动,程非悸是真的败给祁末满了,在他身边坐在,压低声道:“祁小满。”

    祁末满顶着宽大卫衣帽子的脑袋转了过来。

    还算有回应,程非悸挺知足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愿意好好地询问:“你在生什么气?”

    祁末满没有回答。

    程非悸真觉自己脾气挺好的,但凡放在以前他二话不说直接走人,但祁末满是他捡回来的流浪猫,捡回来就要好好负责,对于划入自己区域的无论是猫还是人,程非悸从不缺耐心。

    他摸过祁末满手腕,一下下给他暖手:“说好了以后跟着我。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打算跟着我了?”

    掌心的手腕突然动了。

    祁末满飞快地眨了好几下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涩困难:“你……受伤了。”

    程非悸听见了祁末满细弱蚊蝇的声音,尽管并不真切,但扔能从蠕动的唇形判断出他在说些什么。

    “你叫我注意安全。我有,但你没有。”

    程非悸一下子就怔住了,从头到脚。

    脖颈的伤口是被丧尸指尖划伤,且不提丧尸病毒依靠血液、唾液传染,他参与受试时体内也注射一代阻断药。

    他自己都未将这点伤放在心上,但没想到他捡来的这只还没成年的小猫会关心他,还和他生了闷气。

    待那阵怔忪消散,程非悸摘下祁末满卫衣帽子,正想说声对不起,意外瞥见祁末满红红的眼眶和沾着水汽的眼睛。

    见祁末满有躲的趋势,程非捏着祁末满下巴,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好多下,看着祁末满耳朵都红了,才一锤定音,咬准字音,一字一字送入祁末满耳中:“祁小满,你哭了。”

    他声音里带着发现新大陆的愉悦。

    同时摸着祁末满下巴的手也没收回,并且手臂连带着下巴随着胸腔的无声笑音开始一颤一颤。

    在一下下的抖动中,祁末满耳根子温度烧得惊人,恼羞成怒一拍程非悸手背,他有控制着力道,用上一个自以为不大却能刚好让程非悸感到疼的力气,但殊不知对程非悸而言一下跟闹着玩没什么区别。

    程非悸手是松开了,笑意却没收敛,甚至是仗着祁末满不能拿他怎么办,而越发扩大。

    祁末满都要烦死了,早知道就死死拽着帽子好了,他看着笑得很灿烂的程非悸,毫无预兆地叫了他一声大名:“程非悸。”

    “嗯?”程非悸嗓音带笑,声音发懒。

    祁末满皱皱鼻子,补上后句:“你烦不烦啊。”

    程非悸哼笑出气音。

    现在就嫌我烦了,等到主城日子还长着,那祁末满不得烦得头发都掉光。

    程非悸混不在意祁末满这句似是而非且毫无杀伤力的抱怨,指腹一刮祁末满眼下,没沾上湿润后反身脱下外套道:“还能休息一个多点,要睡一会吗?”

    他只是礼貌性地一问,并不需要祁末满的回答,外套自顾盖在祁末满身上。

    外套温暖干燥,还沾着程非悸身上的温度,盖在身上暖融融,舒服得紧。

    “睡觉吧,祁小满。”程非悸靠在一侧,慢悠悠地舒缓声音说。

    外衣宽大,盖在祁末满身上不仅能把人完完整整包裹起来,还能余出大半,祁末满低头划过落地沾上灰尘外衣,悄咪咪探出手,拎着衣服衣角盖在程非悸身上,随后往程非悸身边慢慢挪着。

    闭眼假寐的程非悸翘起丝嘴角,真是懂事了。

    他见祁末满挪动的辛苦,主动往他那面靠了靠,在祁末满松开手时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伸进外衣里。

    他没睁眼,因此错过了祁末满瞪得圆润的眼睛。

    察觉到祁末满有挣扎的趋势,程非悸也收紧手,继续靠在墙壁,用打趣的口味说:“躲什么,给你暖手。”

    于是,祁末满不再动了。

    程非悸的手宽大,不说能完全握住祁末满,但是能包裹个七七八八,掌心、指腹慢慢摩挲起,热意在传递,寒意在削减。

    祁末满越来越放松,就在他即将完全松懈下来时,程非悸忽然好整以暇地调侃道:“还烦吗?”

    祁末满:“……”

    祁末满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做作势要从程非悸手中抽离。

    程非悸继续用力。

    单凭借力气,祁末满不是他的对手,程非悸并不担心,甚至是变本加厉地凑到祁末满耳边:“告诉我,程非悸还烦吗?”

    气息拂在耳后,祁末满艰难忍着瑟缩的欲望。偏生程非悸并未察觉到祁末满的别扭,仍在放低音量:“嗯?说话啊,祁小满。”

    祁末满气极,只想赶紧摆脱程非悸,自然不觉地随了他的意。

    “……不烦。”

    程非悸满意笑了。

    第80章

    程非悸没敢睡太死,浅浅眯着,一小时后自动转醒,他动动肩膀,正打算起身,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唔。

    程非悸动作一下就僵住了,肩上的存在感越发清晰,他小心翼翼侧过头,眼眸半掀着落下,看向睡得香甜的祁末满。

    祁末满这人当真是不知客气为何物,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睡在他肩头,把他肩膀当枕头,搞得他一动不敢动。

    天才有转亮的迹象,程非悸却已挡住眼睛,避开116这个大灯泡发出的刺眼白光。

    116幽幽地弹出来:【宿~主~大~大~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非悸说:“你先把亮度恢复正常再和我说话。”

    【哦……】

    116默默降低亮度:【宿主大大, 祁末满的心动指数昨夜又涨了5%,已经60%了! 】

    116接连控诉,字字珠玑:【你这个冷漠的男人!你满意了吧!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

    程非悸懒得理它:“你又一个人躲起来看什么电视剧了?”

    116一脸傲娇:【才不告诉你。 】

    116晃晃脑袋,发现不知不觉中竟被带歪了,赶紧溜回来,板着脸:【宿主大大,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满意的解释! 】

    程非悸眼看转移话题失败, 只好道:“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言下之意, 我是清白的。

    116呵了声,摇头晃脑:【宿主大大,你现在和那些说我只把她当妹妹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

    它最近已熟读N本言情小说,对其中套路了如指掌、信手拈来,它、早已经不是曾经的116了!

    程非悸一噎, 过会儿才道:“总之你别担心,主城机会多,我总会找到一位女主的。”

    116已精通人类的把戏,哼了声,不再理这个说话一点都不算数的宿主大大!

    送走116,程非悸重重叹气两声。

    肩上祁末满没有苏醒的趋势,鼻间有规律地呼吸,一呼一吸间温热气息喷洒在脖颈。

    也许是他知道祁末满对他的心动指数已到了60%,也可能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在种种暗示下,这个自认为再正常不过的动作莫名不对味起来。

    呼吸、体温全都变成了实质,变成了头发丝般大小的细密触手,一下一下调皮地点在程非悸脖颈露出的肌肤。

    程非悸深知心理暗示的强大作用,赶紧打住,生怕自己再想下去,真就不纯洁了。

    幸好休息时间也结束,该重新上路,程非悸探出手碰碰祁末满肩膀:“醒醒,祁小满。”

    祁末满的位置正对窗户,程非悸想了想决定还是帮祁末满捂住眼睛,等睫毛刮过掌心才徐徐松开。

    祁末满黑瞳浸着水光,缓慢看向程非悸。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没那个意思,但他还是抱了祁末满一下,然后说:“起床了,祁小满。”

    他是真挺喜欢祁小满这次名字,念起来舌尖抵住牙齿,朗朗上口,而且和祁末满这幅干干净净的长相相配得紧,总之是很喜欢。

    怀里触感鲜明清晰,祁末满愣了愣才发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动作手势,是回抱还是推开。

    程非悸不知道祁末满心中的纠结,简单一抱便松开,穿上外衣后顺手揉了几把祁末满头发,直到蓬松才松开说:“走吧。”

    从C城到主城的路程已过大半,预计第二天前抵达T城,抵达T城后陈彬与其队员任务即为完成,整个研究组全权交由主城下拨队伍护送。

    主城光占地面积就是C城的四五倍不止,其基地军部队伍众多,陈彬等人事先并未接到通知,只知会有人接应。

    从S城前往T城途径十多个安全屋,安全屋是周边城市军部派遣小队驻扎,沿途护送物资与保护在外居民百姓,十个小时后途径一处安全屋。

    安全屋外并无士兵巡逻,通行铁门也并未上锁,偏生周围又没有丧尸攻击的迹象,无论是哪一处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陈彬打好手势,提枪下车,带着纤维手套的五指尚未抵上通行门检查情况,一枚肉眼难以捕捉的流星从眼前飞速划过。

    全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陈彬紧急避开,迅速扳机扣下,反身瞄见射入墙安全区墙壁子弹。

    DAP92手枪弹,是军部的人。

    确定后,陈彬仍未放下警惕,直至安全屋围墙后出现一道绵长婉转似含情的女声。

    “陈彬。”

    一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妙龄女子悄无声息自安全屋拐角后走出,她并未束着千篇一律的高马尾,反而留着栗色波浪长发,五官精致又极富攻击性,眼尾上挑从绿色尸血干涸的越野车一路扫到陈彬,最后嘴唇蠕动轻启:“开个玩笑别介意。”

    陈彬无论是脸色还是语气都算不上好:“怎么是你。”

    安全基地距T城只剩下小段路程,本该在主城的幽娢凭空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负责接应的人是幽娢及其幽娢率领的小队。

    幽娢并未答这话,而是看向第二辆越野车,越野车无法从外向内窥探,但幽娢目光却穿过车玻璃,隔空与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程非悸,好久不见。”

    坐在车里的祁末满一下子就看向幽娢,程非悸莫名其妙地抬手盖住祁末满眼睛,反应过后立马放下,一碰鼻子。

    安全屋大门打开,三辆越野车依次进入,安全屋名为屋,实则是用水泥与砖头等材料在街道楼道等宽阔地带砌成围墙,用来做为物资中转站与收留沿途居民。

    越野车停下,程非悸不轻不重拍了祁末满肩膀几下,然后拉着祁末满手腕下车。

    俞宛白与田星文下车后一一问好:“娢姐。”

    幽娢点头当做回应,眼眸从左自右一一看过去,都是在主城军部并肩作过战的老朋友,旧相识,她视线最后一刻定格在程非悸身侧又收回道:“这位是?”

    程非悸手搭在祁末满肩上,五指向内扣着:“我弟,祁末满,叫他祁末满就好。”

    俞宛白狐疑地看了程非悸眼,之前还小满来着,这么快就生分了。

    幽娢打量目光看向程非悸,程非悸不卑不亢地回视。

    幽娢眸光留在程非悸落在那人肩上的手,她头一次见程非悸这个事精、洁癖精、强迫症精主动碰人,顿时来了兴致,唇齿一碰,尾音刻意拖长哦了声:“原来是末满弟弟。”

    程非悸:“……”

    祁末满:“……”

    程非悸直呼其名:“幽娢。”

    幽娢卷着栗色发尾,淡然一笑:“别介意啊,我这人一直想有个弟弟,如今有点眼馋。”

    “那你馋吧。”程非悸搡着祁末满肩膀到身后,“少和她来往。”

    程非悸声音没放低,摆明了是说给幽娢听,幽娢混不在意一笑进了屋,日子还长,有得是时间,她不差这一时半会。

    人走了,程非悸仍觉得不够,弯下腰在祁末满耳边道:“离她远点。”

    祁末满侧过头,盖在耳朵上的头发丝也跟着一晃:“为什么。”

    程非悸一梗,还能是因为什么,总不能说幽娢这人恶趣味十足得多,在空闲时间把她能撩到的人全都撩了遍,只要人有点回应的苗头幽娢就立刻抽身离去,干净得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话不能对祁末满说,程非悸犹如一位担心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翻来覆去琢磨了遭,最后一板一眼道:“她不是好人。”

    祁末满目光很深地看着程非悸,半是怀疑半是听话地哦了声,也跟着进了屋。

    程非悸:“……”

    安全屋负责人得知要路过提前做了些饭菜。

    安全屋身为物资中转站本身粮食却不多,满满一桌的人餐饭只占了半张桌,荤腥更少,但众人都没挑,毕竟这是他们从C城离开后的第一顿热乎饭菜。

    程非悸注意到祁末满也吃了不少,两碗的米饭,全都吃得一干二净。

    他吃得差不多了,默默估算起得多少顿这样的饭才能把人养胖点,现在这样不行,抱着太硌手了。

    程非悸正想着要不要给祁末满夹块肉,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幽娢拿着筷子的小臂直直穿过程非悸,然后毫不避讳地伸到祁末满眼下。

    碗里凭空多了一块肉,程非悸和祁末满一同看向幽娢。

    幽娢悄然一笑,晃了两下手中筷子:“没用过的筷子。我见末满弟弟太瘦了,有点心疼,不好意思啊。”

    祁末满虽然一言不合就上手,但面对军部的人他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祁末满对幽娢的自来熟接受良好,程非悸倒是先受不住了,筷子伸到祁末满碗中,夹走肉到自己碗中,重新给祁末满找了块,“吃吧。”

    “哦。”祁末满老老实实吃了。

    幽娢在一旁兴致昂扬看着,觉得挺有趣。

    吃过饭,短暂休整过后继续上路,陈彬将研究组交由主城派遣的队伍即为完成任务,便不再跟随。

    血清、行李纷纷转移,程非悸不愿让祁末满与幽娢过多接触,拉着祁末满小臂就去了第二辆车。

    关上车门,程非悸正要再提点一句,前座车门一开一合,再抬眼幽娢已经稳稳当当坐到主驾驶。

    程非悸蹙眉:“你怎么在这辆车?”

    幽娢一点中控台的化妆包,表情委屈:“我本就是开着辆的好不好。”

    程非悸顿时觉得这车空气都不清晰了。

    瞧见程非悸犹如吃了馊饭的表情,幽娢心情一下子就更好了。

    车子缓缓上路,待情况稳定下来,幽娢笑盈盈开口了:“末满弟弟,你可以和宛白、星文一样叫我娢姐,到主城有事找娢姐,或者报我名字,保证没人找你麻烦。”

    程非悸攥过祁末满手腕,有一搭没一搭捏着祁末满手指:“不劳你费心。”

    “哪里费心了。”幽娢一个劲地绕过程非悸和祁末满交流:“你别信你哥的,他这人鬼话连编又离开主城有四年之久,环境早就发生翻天覆变化,你找我就好。”

    祁末满莫名地不太想让和程非悸和幽娢说话,他胸腔闷闷的,不太舒服,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便道:“好。”

    程非悸:“……”

    程非悸一下愣住了,感觉小白菜真的真的被猪拱了。

    幽娢再前座笑得欢,一挑眉:“那……末满弟弟,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了主城我带你去吃饭。”

    祁末满道:“好。”

    程非悸:“……”

    程非悸怀疑他听错了,捏着祁末满手指的手用了些力气,祁末满感觉到不舒服皱起眉。

    程非悸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更用上力,直至祁末满朝他看过来,祁末满明明还是副冷酷模样,他却自动加上了可怜滤镜。

    程非悸嗤了声,心说祁末满也就知道在他面前扮可怜,边在心里道孩子就得富养,不然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跟人跑了,边松开祁末满。

    桎梏消失,祁末满碰碰自己有点红的手指,程非悸难得有点心虚觉得自己过了,别说祁末满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主城军部惨遭幽娢毒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跟祁末满较什么劲。

    这么想着他气也就消了,捉过祁末满手指给他揉了一下。

    祁末满手在程非悸掌心,下意识坐直身看向程非悸,偏头见程非悸眼睫低垂着,此时正好是夕阳,余辉勾勒在他的侧脸,映出皮肤上的细小绒毛,跟喵喵身上的毛有点想,祁末满稀里糊涂想着。

    在安全屋耽搁了一小时,天黑前无法赶到T城,近来一月全国各地都遭遇了S2级丧尸潮,夜晚管控更加严格,幽娢便寻找了块僻静又视野开阔的空地停下车,休息一晚。

    程非悸并不困,把充气枕头充好气就递给了祁末满,在他脑袋一揉:“睡会儿。”

    祁末满抱着枕头嗯了声,闭眼却听见程非悸衣料挪动的摩擦声,他霎时睁眼,“你做什么去?”

    程非悸下车动作停了,这辆越野车的其他人都下车透风,整辆车只有他与祁末满两人,他有点手痒,便逗了下祁末满:“会叫人吗?”

    “嗯?”祁末满显然没懂程非悸的意思。

    程非悸一笑,“我现在是你哥,你觉得你该叫我什么?”

    祁末满别开程非悸满是打趣的眼神,攥紧了充气枕头有点后悔刚才叫住他。

    程非悸伸出一只手指,用满是诱惑的口吻道:“要吗?”又说:“叫声哥就给你。”

    祁末满没忍住推了程非悸手臂,满脸都是被逼急了的不耐烦:“你好烦啊。”

    程非悸被说了笑得却是更开心了,他本就一逗祁末满,没指望真叫,祁末满要是真叫了,他还不知道该不该应,如何应,虽然他把祁末满当弟弟,但祁末满叫他哥……啧,好像怎么看怎么奇怪。

    程非悸用口袋里的刀片划出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递到祁末满眼前。

    祁末满看着程非悸,在程非悸点了头时才凑过去,先用舌尖将冒出的血珠舔砥干净,然后含进去。

    程非悸目光从上方落在祁末满身上,一路从祁末满后颈的凸起,扫到祁末满微张的红润嘴唇,最后落在祁末满略显迷离的眼睛,声音低而缓道:“吃了我的,就别和幽娢跑了。”

    程非悸的声音太清太小,祁末满有点听不清去抬眼看他。

    程非悸目光与祁末满在半空交接,他看见祁末满黑亮的瞳孔因过于舒服而浸上一层朦胧,很漂亮,也……很好看。

    次数多了,程非悸已经算出撤走的时间,于是他在祁末满即将抬头离开的那一秒,在祁末满虎牙上一按。

    伤口受到挤压流出得血有点多了,祁末满受到刺激手脚瞬间发软趴到程非悸身上,头撞到程非悸腰带有点疼发出一声唔。

    程非悸没料到自己一个小动作会给祁末满造成这么大反应,双手揽着祁末满给人抱起。

    程非悸想看看祁末满撞哪了,结果这一看,祁末满额头、眼眶、鼻尖、嘴唇都带惨兮兮的红,跟那什么似的。

    他赶忙移开眼睛,“疼吗?”

    祁末满摇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程非悸碰碰祁末满撞红的额头,拿过掉在车下的枕头,弹掉灰尘塞进祁末满怀里:“你先睡一觉,我下去透会儿风,一会儿就回来。”

    祁末满刚补充了一点血液,不受控制地对程非悸产生依恋,听见程非悸这么说,乖乖靠回去,开始休息。

    程非悸下车脚踩在土地上才回过神,夜间偏低的空气一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展,他低头看了眼,确保后靠着车徐徐吐出口气。

    程非悸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回头见离车有些远了,正准备回去,有人叫了他声,声音带笑又含情。

    程非悸转过头,不出所料看见了幽娢。

    一碰上幽娢就没好事,程非悸作势要走,幽娢先一步开口道:“等一下,替我和小满弟弟打个招呼。”

    程非悸脚下一停,眉心深深皱起看向幽娢:“你叫他什么。”

    “小满弟弟啊。”幽娢佯装无辜一摊手,“我听见你祁小满祁小满地叫,猜测可能是小名,就这么叫了,不可以吗?”

    见程非悸脸色有点不好,幽娢也很无奈:“你不准我撩你,那我和你弟弟说说话还不行吗,你至于防我防成这么样子吗?”

    “随便你。”

    程非悸懒得废话,只决定以后看严实了,不能让幽娢有可乘之机。

    幽娢一看就知道程非悸想什么,嗤了声对着这人背影扔了块糖,把糖块当程非悸开始嘎吱嘎吱地嚼。

    恰好程非悸回头看她眼,他想对幽娢说祁末满没成年,别瞎撩,瞥见幽娢动作话到嘴边突然就变了:“还有吗?”

    话题跳得快,幽娢没转过弯:“嗯?”

    程非悸道:“糖。”

    幽娢不明所以:“有啊。”

    “多少钱。”程非悸道:“卖给我。”

    幽娢一愣,没想到程非悸离开主城不过四年,变化竟然这么大,竟然喜欢吃糖了,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撩人机会:“ 520 。”

    “成交。”

    程非悸接过幽娢从主城带来的包装精湛的糖果道:“回主城给你。”

    说罢,程非悸转身离开,他不知不觉绕得有些远了,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越野车后座探出的漆黑脑袋顶。

    他以为祁末满听话睡觉去了,谁知竟不声不响地开了车窗,一瞬不瞬盯着这处,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程非悸走过去,站在车外道:“怎么不睡觉。”

    祁末满在车内闷闷地摇头,睁眼醒来身边没人他不太安心,便打开车窗找了找,找到人后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了这么久,明明没什么好看的。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有点不太开心,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想不通只当是错觉,他一把撩开祁末满头发,见额头还有点红,不仅点评道:“娇气。”

    祁末满一只手按在车窗沿,一手碰了碰额头:“已经好了。”

    “行。”程非悸挺好说话,剥开从幽娢那高价买来的糖果按进祁末满唇间,命令道:“含着。”

    祁末满腮帮子鼓起了块,点头说好。

    程非悸笑了,手伸进车窗摸了摸祁末满鼓起的脸颊,转身拉开车门,跨入车内。

    与此同时,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幽娢啧了声,怪不得撩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