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开机仪式很顺利, 各个环节都有安保严格把控,杜绝像上次意外状况发生,开机仪式结束,季暮商照例请全剧组吃饭。

    剧组明天下午正式开拍, 拍摄周期暂定三个月, 后期两月还需到藏南取景, 工作量又会急剧增加。

    今晚还能好好放肆一回,井学名和孙琳是剧组的酒痴,拉着季暮商和江迎秋喝了不少酒,不过季暮商都没拒绝,今日组局一是和韵有开机仪式后请客吃饭的惯例,二是赔礼道歉。

    虽说这前阵子的事责任不在于江迎秋,不在于和韵,但好端端的一个开机仪式说毁就毁, 任谁心情都不会太美妙,计不计较是一回事,道不道歉又是另一回事。

    江迎秋酒量有些浅, 喝了几杯后脑袋有些沉, 反应也变得慢半怕, 季暮商趁井学名不注意拍了拍江迎秋桌底下的手。

    江迎秋瞳孔都吓得瞪大,反应过没人会注意才晕乎乎看向季暮商。

    季暮商有一搭没一搭碰着江迎秋手腕,直到把人碰得喉结滚动一来回才道:“酒量这么浅,平日应酬聚餐怎么整?”

    “以前黄哥会跟着我。”江迎秋不好意思笑笑:“已经有在锻炼了。”

    季暮商显然不信:“哦,是吗?”

    江迎秋真的有点醉了,声音都带股黏糊劲,特好听,偏生本人还没察觉, 继续用这种声音说:“真的,我现在已经能意识清晰地喝下这个数了。”伸手比划了个五的手势。

    井学名:“说什么呢?我可得提醒一句,今晚可不许说悄悄话啊。”

    孙琳也跟着说:“谁知道呢,也许季总和小江是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这两人一问一答跟提前彩排好了似的,在场的都是人精,要说一点苗头没看出来,这么多年的圈就都白混了,也就江迎秋觉得没人知道。

    季暮商选择性跳过这话题,聊了几句拍摄上的话题,就听井学名道:“来,季总,小江,再来一杯,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季暮商按着江迎秋拿酒杯的手,自己迅速喝了两杯,看着井学名表演痕迹很重的不满表情,略有些无奈道:“井导,江迎秋已经醉了。”

    他觉得井学名和杨明达一定很有共同话题,同样的大导,同样的喜欢喝酒,光喝酒还不够,还得劝酒。

    井学名劝酒不成,一点江迎秋又一点季暮商,最后靠回椅背笑呵呵点评说:“你啊,可真护犊子。”

    季暮商这几个字的评价不置可否。

    上次剧组组局江迎秋为他挡酒,这回是他为江迎秋挡酒,如此一来一回,也算是做过回应。

    喝了酒,季暮商没让江迎秋自己叫车回去,更没让小白来接他,径直开车把人送回剧组酒店。

    扣上安全带,季暮商正要发动车子,余光扫间江迎秋一瞬不瞬盯着他,目光直白得不加掩饰,也许是喝酒的原因,眼里还带点朦胧。

    季暮商顿了顿,以为江迎秋是要亲他,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解了安全带,凑过去,江迎秋也确实倾了倾身子,但没两秒,江迎秋又退了回去。

    季暮商有点疑惑,抬眼就见江迎秋已经靠回椅背,垂着头,表情不爽又不满,还带点憋屈,显然是因为没亲上。

    他拨了一下江迎秋下颌,“想什么呢?说说看。”

    江迎秋醉了后很诚实:“有酒味。”

    季暮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有点稀奇:“嫌弃我?”

    江迎秋急了:“怎么会!”

    “那是什么?”

    江迎秋沉默了会儿,攥着安全带,有点不安但想起季暮商说过的教过的话只好坦白从宽:“嫌弃我自己。”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季暮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手指一按,也解开江迎秋安全带,欺身而上。

    刚接触时是热烈的,向内探时是温柔的,季暮商无论做什么事都温温和和的,像月光,柔和的一层光辉照在身上,清清凉凉。

    江迎秋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但这点亲密接触对他远远不够,喝了酒后反应迟钝把一切顾虑都抛在脑后,从被动承受的姿势到主动把手搭在季暮商肩膀。

    季暮商察觉到江迎秋意图,自然好心帮忙,手臂越过去,按着江迎秋腰部一侧贴向自己。

    主副驾驶中间隔着一个扶手箱,亲太久会不舒服,季暮商在江迎秋感到难受前就松开了他,看着这人带着水光的嘴唇,道:“难闻吗?”

    江迎秋有点懵地回答:“喜欢。”

    季暮商心又一松,他实在不知道该对江迎秋说什么好了,说与不说两个极端在他身上都体现得极端,要么什么事都偷偷憋在心里,要么耿直得一塌糊涂。

    季暮商没招只好拿他的话回他:“我也喜欢。”

    “……哦。”

    季暮商对呆头呆脑的江迎秋笑了。

    酒店距离聚餐地不远,季暮商一路把人送到酒店门口,确保江迎秋行动无误,只是脚速有点慢后才离开。

    季暮商在酒店楼下站着吹了会儿风,赵承泽电话打来了。

    赵承泽知道季暮商在哪,没墨迹:“那位自称江迎秋弟弟的人找到了,欠了接近一百万,诈骗、抢劫、恐吓……从前又偷盗过,零零总总加一块,也能判不少年,不过那人在里面吵着要见江迎秋,我给江迎秋打电话没接,就过来问问你。”

    季暮商干脆利落道:“不见。”

    赵承泽乐了:“我是问你吗?我是问江迎……”

    季暮商挂了,上车,回家。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有条不屡地拍摄,戏内的陆柏只拥有属于自己的最后二十四天,戏外却是全剧组几百号人一百天的努力,也算是有人做伴。

    后期到藏南取景,能在z市拍摄出的剧情自然是争取在一个月内全部拍摄出。

    陆柏长达半年没有输入文字,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状态不对,但时间长了,他仍未写出一句话,他便知道是他这副身体出了问题。

    合上电脑,他站过身,对着日初朝阳抽了只模糊朦胧的烟,去了医院。

    手里的诊断证明是一张生死令,他捏着这张白底黑底的病例浑浑噩噩走出医院,坐在公园长椅上反复搜索关于“胶质肿瘤”的讨论贴,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刺痛他的眼球,也叫他从某种真空状态抽离,短暂返回属于他的最后二十四天人间。

    陆柏拿出烟盒,按着打火机点火,却始终瞄不着准头,甚至一次点到手指,熏起焦黄,在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在手抖。

    陆柏抓了抓头发,在不知道多久后终于点燃了烟,烟灰抖落,烟头满地,不知道多少根了,只记得从日初到日落,有人来了电话,叫他回家。

    于是,他收起一只手都抓不住的烟头走出公园。

    “ cut——”

    一声令下,小白赶忙递上漱口水和湿纸巾,江迎秋漱完嘴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陆柏是一个沉稳内敛的人,情绪外露靠表情传达少,更多的是肢体语言,但这些对江迎秋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陆柏抽烟这件事,这个设定是导演在开拍后的第二天为了贴合人设临时后加上的设定,他来不及适应就得上场。

    他养父抽烟,早年免不了应酬的饭局也有化不开的烟雾。

    那种呛人的烟草味吸入肺中会激去全身感官去排斥,很不舒服,很难闻,要战胜这种排斥很难。

    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他已经数不清这几天抽了多少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感觉自己身上、衣服上什至是酒店的床上都沾上了烟草味。

    江迎秋有点烦。

    井学名在拍摄途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往往拍摄过后又会重新来上一版,断断续续拍摄了五天今天总算是达到他的满意度,提前半小时收工。

    江迎秋换完自己衣服,又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才回酒店,一开酒店门就看见坐在沙发办公的季暮商。

    季暮商无论是身形还是体态都极好看,驼背之类的职业病都没有,姿势自然中透着熟络,总之坐沙发上打字的身影很是赏心悦目。

    江迎秋心脏快速跳了跳。

    季暮商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笑道:“拍摄不是提前结束了吗,怎么现在才回?”

    江迎秋硬邦邦地说:“路上堵车。”

    季暮商拍拍身侧沙发:“吃饭了吗?”

    江迎秋走过去摇摇头:“没有,等你一起吃。”

    季暮商眼尾勾勒出笑,捏捏江迎秋手指说:“饿吗?”

    “不饿。”江迎秋酥麻一路从手指蔓延到心间。

    “行,拍一天戏了,你先去休息会儿,等我看完这段再一块吃饭。”季暮商正要松开,忽然扫见江迎秋右手食指指腹有些烤焦的黄色痕迹:“怎么搞的?”

    江迎秋现在从不会隐瞒:“打火机烤的,拍戏需要。”

    季暮看过剧本,知道江迎秋正在拍摄的这幕戏没有这个片段,想来是井学名临场加的,拍戏上的事季暮商鲜少过问,此时也是,他拿过桌上湿纸巾又擦了擦说:“去吧。”

    江迎秋从客厅离开后,躲进卧室拎着衣领闻了闻,果断去冲了澡,出来时又从行李箱中掏出小白给他送来的床单被罩,准备换上。

    季暮商就静静看着江迎秋忙进忙出:“做什么?”

    “换床单。”

    季暮商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帮江迎秋把床单被罩换上。

    酒店床有侧紧挨墙面,江迎秋脱掉鞋上床塞最里面的一角。

    换完床单被罩的江迎秋头发有些乱,脸颊也有点微红,很好看,季暮商心一动正要亲过去,谁料江迎秋却是偏过了头。

    季暮商:“?”

    季暮商不解,一并坐回床上,拨着江迎秋下巴:“说说吧,这回又是因为什么躲我?”

    前几天是因为酒,今天会是什么?

    季暮商有点好奇。

    不等江迎秋回答,季暮商福至心灵道:“烟。”

    江迎秋又别过眼,细若蚊蝇嗯了声,他虽然漱过嘴,换过衣服也洗过澡,但他下午抽了很多支烟,不记得多少根了,万一……万一烟味还残留着怎么办。

    他知道季暮商是不抽烟的,不抽烟的人最受不了烟味。

    瞧江迎秋这幅心虚的样子,季暮商都忍不住笑了,前几天是酒味,这几天又是烟味,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烟酒不沾,一点酒味烟味都受不了。

    再说他哪从江迎秋身上闻见过什么别的味道,一直闻的都是与他同款的海洋香水夹杂着微涩柑橘。

    季暮商未发一言,点在江迎秋下巴处的手收走,面对面握住江迎秋光滑脚腕,掀眼间这人表情甚是惊讶,季暮商没犹豫一扯,江迎秋登时从距离他二十厘米的位置跨坐到他腿上。

    严丝合缝,是嵌入拥抱的姿势。

    季暮商揽着江迎秋腰亲了亲他,得出结论:“青柠味的漱口水。”

    这种亲密无间,能互相感受到彼此身体每一寸肌肤的姿势令江迎秋有些羞耻,但他还是忍着嗯了声。

    江迎秋越是这样,季暮商越是喜欢逗他,亲了亲他的眼睛、鼻子、下巴,最后吻住江迎秋嘴唇,吻了很久才分开说:“哪里有烟味,就算有,也不难闻。”

    江迎秋这才小心翼翼抬眼去瞄季暮商,主动回吻了他。

    季暮商笑着继续亲他。

    这是一个很深的吻,见江迎秋隐隐有些接不上了,季暮商才松开,他正要解释一句他没那么多讲究,却见江迎秋忽然脸色一僵,然后这人自以为小心地往后挪了挪。

    季暮商感受到了,也知晓了江迎秋后退的原因,重新拉过江迎秋,手带着江迎秋往自己身下一碰。

    江迎秋立马手指蜷缩。

    季暮商便道:“躲什么?”

    他又问:“有想着我弄过吗?”

    江迎秋瞳孔瞬间瞪得老大,显然是骇到了,怎么都没料到季暮商会做出这种动作,说出这般话。

    怎么这么纯,季暮商不禁再一次感叹。

    “你……你怎么……”

    季暮商似乎能料到江迎秋没说完的话,眉梢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我也是男人,别把我想的太好。”

    “现在回答我?有想着我弄过吗?”

    江迎秋有些受不了了,明明季暮商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用眼睛看他,他别开季暮商视线,超小声地妥协说:“……有。”

    季暮商满意笑了,开始发放奖励。

    手接触上的瞬间,江迎秋脑袋瞬间炸成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是真的不行了,刺激太大了。

    季暮商见江迎秋失神,侧过头亲亲他的脸颊,安抚过后才在他耳边用命令的口吻道:“手环在我肩上,抱住我,也别拒绝我。”

    江迎秋很听话地照做,圈住季暮商脖颈,紧贴着他,是很依恋的样子。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会儿,也可能是很久,江迎秋记忆有点模糊,只记得季暮商最后用沾着东西的手碰了碰他嘴唇。

    有点腥,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不等下一个念头出现,便听见季暮商说:“没有味道。”

    即使有也被别的味道取代了。

    第62章

    历时一月,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在z市戏份全部结束,彼时已步入十一月末, z市临海,十一月份天也不算太冷,休整两天后前往藏南取景拍摄,争取在新年前杀青。

    剧组放假当晚,江迎秋扣上帽子,戴上口罩轻车熟路上了辆黑色面包车,小白在在前开车问:“是去云梄还是雅苑。”

    江迎秋摘下口罩, 答得很果断:“雅苑。”

    小白谨遵吩咐发动车子,行驶至红绿灯间隙,想起霞姐交代的话说:“江哥,霞姐让我叫你去见季总时小心一点,虽说季总与媒体记者打过招呼, 但有些胆子大的狗仔富贵险中求。”

    江迎秋正和季暮商发消息,闻言才知晓这段时间跟拍少的原因,微微一滞道:“我知道的。”

    保姆车停在雅苑门口, 江迎秋全副武装下了车, 乘电梯上楼, 停在门前,江迎秋呼出一口气才按了门铃。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但心境和上一次已全然不同。

    防盗门徐徐打开,季暮商看着站在门前穿戴严实的江迎秋,侧过身让他进来:“这么快?”

    江迎秋勾下口罩,摘掉帽子,露出一声会说话会极为传神的眼睛:“想你了。”

    季暮商前阵子出差去了别市,今天才回来,虽说在这期间也有发微信打视频,但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拍戏,怎么都不够,看不见摸不着的思念层层堆积,越发浓烈。

    江迎秋觉得他有点矫情,他以前从不这样,但季暮商太好了,他忍不住眨着眼睛追问:“你想我吗?”

    季暮商正把江迎秋穿过来的大衣挂上,闻言亲了他下:“想。”

    于是江迎秋眼睛更热切了。

    季暮商有点怔愣,他之前一直想纠正江迎秋对他的错误依赖,现在再一看,好像不仅没成功,反而促使依赖越加严重,甚至是带上了眷恋。

    罢了,季暮商决定放弃了,左右不是什么坏毛病。

    季暮商让江迎秋在客厅休息会儿,休息够了感觉无聊就随便看看,随即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季暮商刚切完黄瓜,身后响起一阵拖鞋摩擦过地面声,回头一看,是江迎秋站在他身后,“怎么了?”

    江迎秋硬邦邦说:“我有点渴。”

    季暮商从橱柜里拿出瓶常温矿泉水,递过去:“冰箱里都是冰水。”

    江迎秋舔了舔嘴唇,双手接过矿泉水出了厨房。

    没过五分钟,季暮商又听见江迎秋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江迎秋站在季暮商身后小声地询问:“卫生间在哪里啊?”

    季暮商说:“从厨房出去的最右面。”

    “……哦。”

    江迎秋走了,但季暮商觉得江迎秋一会儿还得来,一会儿会是什么理由?

    他有点好奇。

    两分钟后期,江迎秋很快给了他答案。

    “那个,我看阳台上的花好像挺长时间没浇水了,需……”

    “过来。”季暮商不想听江迎秋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了,招招手让他走过来问:“会做饭吗?会做饭就帮帮我,不会做饭就帮我切点菜。”

    “会的。”

    季暮商对江迎秋的回答持怀疑态度,没让他做什么,只让他帮忙把蔬菜类的食材切好。

    切完菜,他也没让江迎秋离开,随便给人找了点小活,诸如洗一洗这顿饭用不着但下顿饭用的果蔬。

    吃过饭,季暮商和江迎秋去外面转了几圈,江迎秋带着帽子,依旧被人认出来,拍了照合了影,回来后季暮商找了部电影看,他猜测和韵出品的片子江迎秋全都看过,就随便找了部爱情片看。

    片子中规中矩,没什么稀奇地方,看完后也刚好到睡觉点。

    季暮商去卧室找出江迎秋上次留宿时穿过的睡衣,递给对方:“你要给我一起睡,还是要睡客房?”

    江迎秋攥着睡衣,脸上半点迟疑都没有:“和你一起睡。”

    “好。”季暮商亲了下江迎秋,作为他选到正确答案的奖励,“你洗漱吧,洗漱用品都在架子上。”

    等江迎秋洗完漱,季暮商才进去,出来时江迎秋已经躺在床上,给他留了大半地方。

    季暮商掀开被子躺下去,顺手熄了灯,卧室陷入黑暗,看什么都只是轮廓,江迎秋尽量放平的清浅呼吸声在房间响起。

    季暮商正想打趣句紧张什么,一具温热的身子忽然贴上他,江迎秋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面对面双手环抱着他。

    季暮商摸摸江迎秋头发,笑着反问:“想要了?”

    “没有。”

    黑夜似乎给了江迎秋不少勇气,他脑袋没动抬了眼,一缕月光悄然溜进来,照在江迎秋闪烁着星芒的眼睛上。

    江迎秋说:“就想多和你亲近亲近。”

    他只能在z市待两天,今晚一过,后天一早就得和剧组乘坐飞机前往藏南,扣除睡觉、吃饭、上厕所……各种杂七杂八的时间,他和季暮商在一块的时间没剩几小时了。

    他很舍不得。

    季暮商摸江迎秋头发的手一下停了,总算知道江迎秋先前一次次进出厨房是为什么了。

    季暮商呼吸浅浅地扫过江迎秋眼睛,捧着他脸颊问:“你想怎么亲近?”

    江迎秋回答很快,像是早就找好了答案:“抱一抱,亲一亲。”

    “好。”季暮商胡乱亲了好几下江迎秋,没敢太过,停下时见江迎秋仍没有松开他去睡觉的趋势,手绕过去,在江迎秋身下软肉上一拍:“先休息,明天一天都陪你。”

    季暮商力道不大,但那处瞬间传来一阵酥痒感,向上蔓延,连带着尾椎骨都软了,江迎秋脸瞬间就红了,躲闪过季暮商目光。

    季暮商抱着江迎秋动了动,于是江迎秋完整地暴露在偷闯进来的月光下,他看见江迎秋不仅脸红了,耳后到脖颈那块区域都变了色。

    季暮商觉得有必要给江迎秋打个预防针:“江迎秋,别把我想的太好。”

    他下巴抵在江迎秋头上,刻意压低的声自上而下传来,显得严肃又刻板:“我的恶劣心思很多。”

    江迎秋自动忽略季暮商后半句,脑袋埋在季暮商肩上蹭了蹭,头一次忤逆他的话:“不要。”

    季暮商也不勉强,反正江迎秋早晚会知道也不急于一时,又亲了他几下,最后把江迎秋亲得没力气想东想西才拉过被子说:“睡觉。”

    季暮商第二日说到做到,陪江迎秋待了整天,上午宅在家,下午到处逛了逛,说来也巧,季暮商自从大学后鲜少有空闲时间,毕业这么多年后就没再逛过z市,这会儿正好有了时间。

    晚上吃过晚饭,去了公园消食,公园离小区不远,穿过马路就是。

    红灯三秒倒计时,季暮商见江迎秋还在低头看手机,弹了下鸭舌帽帽檐:“看路。”

    江迎秋乖乖收起微博编辑到一半的手机:“好的。”

    穿过马路,距离公园一二十米处小摊小贩逐渐多了起来,路过一处竖着红彤彤招牌的糖葫芦小摊,季暮商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江迎秋拍过一部冬日背景的片子,是个配角,里面有吃糖葫芦的剧情,不知道吃了多少,会不会和拍《风筝》时一样出现ptsd ,季暮商有点好奇:“要吃糖葫芦吗?”

    饱满圆润的山楂成串,挂着糖浆,很是诱人,江迎秋肯定说:“要。”接过老板递来的一串又问:“你要吃吗?”

    季暮商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江迎秋眼神有点认真又有点期待,季暮商便点了头。

    江迎秋手里拿着两串色泽艳丽的糖葫芦,季暮商掏出手机付钱,按了一下没开机,他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手机没电了。”

    江迎秋没当回事,他拿着糖葫芦手不方便,朝季暮商侧过身:“大衣口袋里。”

    季暮商反手掏出手机,江迎秋手机没上锁,按了一下就开了,映入眼帘得就是江迎秋小号微博正编辑微博到一般的主页。

    [爱心][爱心][爱心]转发:和韵传媒:属于我们的二十月行程即将开始……

    江迎秋编辑到一半的三颗红彤彤爱心一下子刺中季暮商双眼,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迎秋,见江迎秋注意力并不在这,神色自若地再次帮他退出微博主页,扫码支付了糖葫芦钱。

    付完款,手机转了圈,季暮商塞回江迎秋口袋里,然而还没等他拿出手,大衣包裹下的江迎秋倏然僵硬成了根木头,显然是意识到了。

    季暮商注视着江迎秋,见这人果然是一副呆滞的样子,微叹了口气,拿手背一贴江迎秋脸颊,叫人回神:“先吃完再说,不然到车上该化了。”

    江迎秋转着眼珠看向季暮商,也许是面前的人眼神太温柔太坚定,定了定心神,被发现微博小号应该没事吧……

    季暮商怎么可能去搜他的小号,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发,又转发了多少条,就算搜了,只要他速度够快,及时删除证据确凿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江迎秋坐在长椅上吃完了糖葫芦又跟着季暮商上了车。

    车门关上,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又带来车内的安静,季暮商是等江迎秋开口,江迎秋是猜不到季暮商的意思,只好按兵不动。

    僵持了会儿,季暮商意识到他不提江迎秋就真的不打算说了,只好开口:“从什么时候起这样做的。”

    江迎秋想了想,挑了个一中规中矩的日子:“《风筝》杀青宴后。”

    季暮商眼里闪过一丝果然,他就知道一段时间不教学江迎秋就会退步,他和江迎秋间不该再有隐瞒了。

    “所以——”季暮商摸过江迎秋手腕,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速度:“你和我的同款香水是偶然,你签约森耀却在和韵的片子里跑龙套是偶然,你每年不变的生日文案是偶然,你的生日日期是偶然……”

    季暮商每说上一句偶然,江迎秋的脉搏跳动速度便快上一分,那是江迎秋唯一暴露情绪的地方。

    “迎秋迎秋,迎的的只是秋吗?”

    这是一声平地惊雷,震得江迎秋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唯独面上不显,也仅面上不显。

    季暮商有时也会想,江迎秋演技这么好做什么,面部管理这么好做什么,使他连从江迎秋脸上窥探到某些情绪好作出回应都做不到。

    江迎秋咽了咽,用一种看似很平稳实则上下起伏的声线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风筝》剧组,你深夜给我送来望江阁糕点那天。”

    更确切的说,是那张江迎秋“不小心”弄混的帕子,但江迎秋现在已经很不冷静了,真说下去他怕江迎秋羞耻得跳窗。

    为了江迎秋人身安全着想,季暮商很明智地没说。

    季暮商揉着江迎秋手腕,希望能帮助他缓解手抖:“不过那时只知道你喜欢我,却不知道你这份喜欢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江迎秋落在季暮商掌心的手抽动了几下,原来早就暴露了啊。

    他问:“所以,是什么时候全部知晓的?”

    “我先和你说声抱歉,我有次去化妆间找你吃饭,你不在又碰巧有人给你打来电话,打了很多回。我担心有急事接了,挂断后由于没上锁,自动退回上一界面,也就是你走时没退出的微博小号,再加上你给我送来吃食那晚,我有些怀疑,于是我好奇偷看了你手机。”

    “我记得。”江迎秋浑不在意朝他笑笑:“那之后你有段日子没来剧组。”

    江迎秋笑得有点可怜,又有点落寞,季暮商看得很难受只能再一次道歉:“对不起,那段时间我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躲着你。”

    江迎秋不知道季暮商口中的某些原因是什么,但他并不在意,温温和和笑着,反而宽慰起季暮商来:“没关系。”

    季暮商凝视着江迎秋这份毫无笑意的笑,用全力压住自己快盖不住的情绪,一字一句道:“至于什么时候知道了你的那份喜欢因何而来……”

    季暮商指着自己眼睛反问:“证据都递到我眼前了,你还觉得我不会发现吗?”

    不给江迎秋挣扎辩解的机会,他又道:“那把黑伞从始至终都属于我吧。”

    瞧见江迎秋怔愣不得回神,季暮商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对方泛红的眼尾:“江迎秋,在你眼里,我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很笨的好人吗?”

    “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发现不了?”

    江迎秋发着抖,但还是回答:“不是的。”

    季暮商拨开江迎秋碎发,又在额头上亲了下,退开时轻声说:“我知道。”

    “季暮商。”

    江迎秋缓了缓了,唇齿轻碰,唤出多年痴心妄想、辗转唇间的三个字,随即用一种极度疑惑、极度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见我太辛苦,于心不忍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季暮商没有犹豫,更没有迟疑:“觉得你辛苦是真的,于心不忍也是真的。”

    “但和与你在一起没有关系,和你再一起只是因为喜欢你。”

    江迎秋短暂陷入怔忪终于,又很快抽离,张开手臂,拥抱住季暮商,在季暮商回抱他的那一瞬脸颊贴上肩窝说:“好。”

    江迎秋语气里的坚定与信任叫季暮商晃了晃神,这回不确定的人换成他了,“你信我?”

    江迎秋从季暮商身上退开,释然一笑,所有的踌躇与迷茫都如春水消融般温柔地化开:“你教过我,要多点信任。”

    他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平静复述着季暮商曾说过的话,透着第一次说出这种坚定话语的生疏:“对你,也对我……”

    “你很棒。”季暮商发放奖励似的带着亲昵力道,亲了江迎秋柔软嘴唇。

    起身间听见江迎秋说:“当时在《风筝》剧本时,我觉得我和陈桐很像。”

    季暮商没问为什么,等江迎秋继续说下去。

    江迎秋道:“因为陈桐与林晓有一只风筝的缘分,我又与你有一把伞的缘分。”

    “而且,我们同样没有可以称为’想’的情绪。”

    季暮商喉结一滚,又有点难受了:“现在呢?”

    江迎秋说:“不像了,我和陈桐一点都不像。”

    “陈桐没有羁绊,但有我羁绊……”

    江迎秋话没说尽,季暮商却懂了。

    他的羁绊是他。

    季暮商胸腔瞬间塞得鼓鼓涨涨,满得不能再满,重新拥吻过去,分开时按了下江迎秋嘴唇说:“最后再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时和韵正面临着能否上市,那部片子与人合资,只有你当试镜的角色被人内定,我当初应该考虑得再周全些,叫你试下其他角色,而不是只给你把伞。”

    江迎秋摇摇头:“我知道,我从试镜厅出来时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试镜了这个角色,便猜到了。”

    “说实在的,我当时并没有那么失望。”

    “也许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试镜,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被拒绝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成了是寻常小事,只有你不一样,你是意外到来的惊喜……”

    江迎秋亲吻季暮商手指,很虔诚地说:“我从试镜厅出来,抬头就看见了连成线的秋雨,那么大,叫车都要等上很久,上车路上也会被淋湿。”

    “我当时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一把伞。”

    “一把能挡雨的伞。”

    “而且,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只有你能看见我。”

    江迎秋目光落在虚空,认真描摹勾勒那日。

    “我记得试镜大楼很高,那天人很多,试镜结束后全各奔东西,我以为不会再有人,但我见到了你,你给我了一把能挡雨的伞。”

    “你是意外,也是惊喜、悸动。”

    话音刚落,季暮商回应道:“我很幸运。”

    江迎秋的核心诉求是那么简单,他碰巧满足,从此往后每一年的9月22他都收到了来自远方的祝福……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约定,从未缺席。

    数不清过去多长时间了,十一月末天渐黑,季暮商握着江迎秋手腕说:“这是一场坦白局,我没有再隐瞒你的事了,你呢?”

    江迎秋停了一下下。

    季暮商眉梢挑起一个惊讶弧度:“还有?”江迎秋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

    江迎秋小心翼翼地抬眼,用余光瞥了季暮商眼,音量放得低:“就最后一件。”

    季暮商拨着江迎秋下颌,直视他:“说说吧。”

    江迎秋下巴在季暮商手里,动不了,只能一个劲地回避这眼神道:“我每一年……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虽然只有今年送出来。”

    季暮商握着江迎秋下巴的强势动作忽然就松懈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拿江迎秋怎么办了,“在哪里?”

    说了开头,后面的话就顺畅很多,江迎秋稍微缓过来那点羞涩:“我家。”

    季暮商用询问的语气说:“我可以看看吗?”

    江迎秋不说话了。

    季暮商笑笑,怀柔不行,改说理了:“既然是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这个主人没权力看吗?”

    季暮商的笑弄得江迎秋一晃神,愣愣说:“有,有的。”

    “那就走吧。”

    季暮商导航改变目的地。

    江迎秋住的小区是前年买的,不是特高档的那种,胜在保安和环境都不错。

    黑色保时捷一路驶进小区,乘坐电梯上楼,季暮商借着电梯反光看见江迎秋喉结动了好几下。

    此时电梯没人,季暮商侧过身在江迎秋肩背上按了按,徐徐宽慰道:“别紧张,也别担心。”

    江迎秋打开门,先去给季暮商倒了杯水才拧开一扇在主卧旁边的门。

    “买的时候的时候是次卧,但我家很少来人,只保留了一间次卧,这间我改造成了影音室,用来……”

    季暮商帮他把话说下去:“用来看和韵的片子。”

    江迎秋愣了一下才点头,走进去,拉开窗帘。

    由于是次卧,影音室的面积并不大,装修也是往简单这面来,米白色系的主色调,铺满地的毯子,一个榻榻米,用放置影碟的架子……

    季暮商脱鞋走进去,停在一处玻璃展示架前。

    玻璃展示架用一块木板自上而下隔开,左侧放着江迎秋出道以来的各项成就,右面放置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手表、领带、卡包,也有针织成的各种小挂件。

    季暮商问:“是他们吗?”

    “……嗯。”

    季暮商亲了亲他:“只是生日礼物吗?”

    立马东西很多,以江迎秋的时间捋,每年一次,应该是四样物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堆满了。

    江迎秋说:“很多是出门时偶然撞见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江迎秋总是很好说话:“可以的。”

    季暮商划开玻璃展示柜的门,勾出一个用毛线织成的晴天娃娃,倾了倾身子笑着调侃:“这也是你买的?”

    “没。”江迎秋又别过脸:“都是很久以前在片场打酱油时钩的。”

    季暮商反手拢回掌心:“既然是送我的,我拿出应该也不算过分。”见江迎秋点了头,继续道:“正好我还差一个车钥匙扣。”

    江迎秋问:“其他的要用吗?”

    季暮商说:“不了,这些就留在这里吧,与你的奖杯放在一处,但你以后的生日礼物都要亲手交给我。”

    江迎秋答应道:“……好。”

    季暮商视线在影音室绕了圈,最后定格在床头某个他熟悉的物件,视线一停。

    是江迎秋“不小心”弄混的手帕。

    江迎秋察觉到这一下,跟着一并看去,瞬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见季暮商要要走过去,匆忙拉着他手说:“你听我说。”

    季暮商从善如流:“好,你说。”

    江迎秋:“……”

    江迎秋他说不出来。

    季暮商也没指望江迎秋能说出个一二三,自以为很贴心地帮江迎秋转移话题:“放在床头做什么?”

    不等江迎秋回话,季暮商又道:“想着弄吗?”

    轰。

    江迎秋耳朵炸了,一个劲讨饶:“别说了。”

    季暮商很想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但他实在做不到,放低声发号施令道:“回答我。”

    江迎秋和季暮商对峙了会儿就坚持不住,摇了白旗:“……没。”

    季暮商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

    “行吧。”季暮商亲亲江迎秋,语气有点可惜地说。

    见江迎秋还是没缓过来这股羞躁,季暮商很好心地决定不隐瞒了:“别不好意思了,我当晚就知道了。”

    轰。

    这回不仅耳朵炸了,人也炸了。

    眼看江迎秋越发无地自容,季暮商叹气一声,脸怎么这么薄。

    他捏捏江迎秋耳朵:“别再染色了,不然褪不掉了。”

    “……好。”

    影音室无论是空气还是温度都恰到好处,季暮商顺手找了一部和韵的片子看起来,瞥见某个熟悉身影时按了暂停:“这是你吧?”

    江迎秋有点惊讶,眼睛亮亮的,带着崇拜:“你眼睛怎么这么好使?”

    是好话,但听起来有点别扭。季暮商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使。”

    之前在背景板里找了那么多次江迎秋,眼睛要是不好使早就瞎了。不过这没必要告诉江迎秋,江迎秋对他已经很爱了,不需要更爱了。

    看过电影,已到了晚上,两人心照不宜地没有人提起离开。

    江迎秋洗澡慢,季暮商洗完回主卧后等了几分钟江迎秋才出来。他拿着吹风机朝江迎秋朝朝手:“过来,给你吹头发。”

    江迎秋穿着睡衣走过去,坐到床边。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风吹拂在发间,很舒服。

    江迎秋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身前的季暮商,他穿着他买来的深蓝色睡衣,袖子卷起一道,拿着吹风机目光投下来时总是认真而专注,是极其亲密和私人的一幕。

    江迎秋莫名鼻子一酸,手绕过季暮商,伸进衣服里不隔一丝阻碍地贴近他肌肤。

    恰巧吹完头发,季暮商关了吹风机,拿到一边,正要问句怎么了,忽然听江迎秋语出惊人道:“可以做吗?”

    季暮商:“……”

    季暮商怀疑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迎秋皱皱鼻子,脸贴在季暮商腹部,跟故意不让季暮商看见他似的:“我想跟你做。”

    季暮商拍拍江迎秋后背:“怎么好端端地说这个。”

    江迎秋说:“不知道,就是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这话……太赤诚了。

    季暮商原本拍着江迎秋后背的流畅动作倏然有了延迟,他真心觉得以后无论江迎秋说什么他都很难拒绝,江迎秋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满着一种类似与生俱来的虔诚。

    季暮商下定决定后也没有犹豫:“这没有工具,我先下楼去买。”

    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江迎秋眼疾手快地抱住,再然后季暮商看见江迎秋脸颊微红,却还是强装镇定道:“可不可以……不用。”

    像是怕季暮商不同意,江迎秋又说:“我很干净,没有和别人做过。”

    他犹豫的是这个吗……

    季暮商摸着江迎秋耳朵:“你会不舒服。”

    江迎秋刻在骨子里的固执和倔强隐隐往外冒:“不想让你戴。”

    季暮商有点好奇,揉着江迎秋耳后到脖颈那块区域:“为什么?”

    江迎秋说:“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

    第63章

    “江哥, 昨晚没睡好?”

    飞机靠窗的位置,江迎秋揉了揉刚睡醒一觉的眼睛,接过小白递过来的热饮,嗯了声。

    不仅昨晚没睡好, 前晚也没睡好, 虽然季暮商在做前有和他打过招呼, 说会过分一点, 但也实在有点超出他预期。

    前夜做完后,季暮商没打算再做, 但到了第二天他又有点心痒,主动索要了去,虽然没做到最后,但也不差。

    他真的很喜欢这种与季暮商亲密无间到负距离的感觉,共享身体每一寸肌肤、体温、**……让他觉得他是实实在在被季暮商拥有的。

    下了飞机, 在酒店办理完入住,东西收拾到一半手机来了视频。

    江迎秋立马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衣物,按了接听。

    季暮商看着视频中的江迎秋问:“难受吗?”

    江迎摇摇头,眼睛亮着显得很真诚:“很舒服,也很喜欢。”

    “不难受就好。”季暮商笑了笑, 顺手打开桌面行程表说:“这段时间有点忙,过段日子不忙了就去看你。”

    江迎秋总是很好说话:“没事的。”

    从飞机下来江迎秋还没吃东西,收拾完东西剧组组局聚餐,季暮商没占用江迎秋太长时间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此时正值是一二月,藏南地区气温稍低,再加上昼夜温差大、水土不服等因素拍摄条件实在艰苦,中途江迎秋生了两场病,但为了能在年前收工, 在当地诊所来了针猛药,挂完水继续拍摄。

    第一次他点好没被季暮商发现,第二次很不巧挂水途中季暮商给他来了电话,听出他声音不对,强制开了视频。

    季暮商简单关心了几句,又交代了注意事项便没再说,和他随便唠起拍戏途中的事,陪他度过挂水这两小时。

    工作上的事季暮商从不过问,哪怕他不是很喜欢江迎秋的做法也不会说什么,尊重就好,但等人回来锻炼这项计划得提上日程。

    越到年末事越多,季暮商越抽不开身,江迎秋也不遑多让,后期陆柏的情感太沉重压抑了。

    他用钱买下了一辆车,在藏南过上了流浪生活,过路的每一人都竖起手指夸上句乐观,但陆柏知道这都是假象,在死亡到来的那一秒没有人会不惧怕。

    藏南地区澄净的空气使夜晚格外清晰开阔,月亮高悬,满天繁星,远山送来深邃、纯净的风。

    陆柏坐在后备箱在送走又一位过路人后,搓着手指,想抽上一支烟,但他找遍整辆车都没找到那只他用了十多年的打火机。

    他放弃寻找了,叼着烟看夜,看风,看藏南,都说这是最神圣的土地,能洗涤灵魂,带去罪恶,但好似将他排除在外了。

    他这一生不过三十,虽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善人,但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恶人。

    可偏偏就找上他。

    他摊开五指,看着那双陪伴他创作无数作品,征战数年沙场的手,再一次意识到,他的记忆正在逐渐衰退,直至消失。

    “ cut——”

    江迎秋迟迟未动,直至小白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隔绝掉藏南夜晚深入骨髓的凉气。

    “棒极了!”井学名看了眼显示屏指挥说:“来,咱们按照之前说好的,再拍一个版,拍个陆柏最后找到打火机自嘲……”

    话没说完,场务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井学名直接改了口:“今晚先到这先到这,明天放天假,正好咱们到藏南也有两月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休息逛过。”

    片场瞬间响起阵欢呼声,江迎秋穿上外衣,跳下后备箱,走到正在收拾设备的井学名旁:“不先把另个版本拍出来吗?”

    井学名嘿了声,搓搓手跟长辈打趣小辈似的:“你家那位来了。”

    江迎秋愣住了。

    井学名猜也能猜出来江迎秋此刻说不出什么话,直接撵人:“快去吧,早到了,估计等你有几个点了。”

    怎么上的车不记得了,只记得一路风驰电掣带动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在市区酒店门前停了停,才用房卡开门。

    门开了,坐在沙发上的季暮商顿了一下朝他伸开手。

    江迎秋登时什么都不顾了,不想了,飞奔过去拥抱住季暮商。

    江迎秋蹭了蹭季暮商说:“想你。”

    季暮商揉揉江迎秋后颈,在他颈间小痣上亲了亲:“一样。”

    江迎秋慢半拍从季暮商身上起来:“等很长时间了吧,待的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很长时间。”季暮商一一回答:“看了会儿你的书,很有意思。”

    江迎秋卧室放着不少表演类的书,标记不少,季暮商随便看看打发时间,毕竟江迎秋留下的标记也挺有趣。

    江迎秋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很喜欢季暮商动或者使用自己的东西,就好像沾上了季暮商气息,这让他有点兴奋:“吃夜宵吗,我在这吃了一款很好吃的糕点。”

    季暮商不答反问:“你饿不饿?”

    “我在片场吃过了。”江迎秋说。

    季暮商揉着江迎秋脑袋又问:“那要休息会儿吗?”

    江迎秋发顶抵在季暮商掌心摇头:“中午休息过了,还不困。”

    他怎么可以会困倦,见到季暮商,大脑神经不兴奋地敲锣打鼓都是好的。

    季暮商笑了一下说:“好。”

    江迎秋正琢磨好什么,季暮商已经扣着他脖颈亲了下来,一路亲吻到耳侧,停了下来:“我听井学名说明天放假,夜宵先放一边,做点别的。”

    江迎秋一呆,随即很自然地抱住季暮商。

    两个月的时间没见,江迎秋又满心满眼都是他,明明眨着眼睛都要流泪了,还在努力睁着,被这双澄净纯粹眼睛看着,季暮商觉得自己有点失控,或者说已经失控。

    时间在意识不清中悄然溜走,江迎秋好像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大着胆子往前动了动。

    季暮商有点不满,俯下身贴在他耳侧,语气潮湿,声音冷肃:“不是要和我近一些吗?”

    “要这样近吗?”

    江迎秋声线有点不稳,却还坚定地说:“要……要的。”

    季暮商抱住他,擦掉眼角泪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好乖啊。”

    后半夜,季暮商停下,抱着他去洗澡。

    江迎秋出了不少汗,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迷迷糊糊地察觉到季暮商在做什么,顿时羞耻地攥住季暮商手臂:“我自己来。”

    季暮商拍了两下软肉,引得江迎秋一颤,说着与他强势动作截然不同的温柔话语:“乖,别动。”

    江迎秋只好不动了,闭着眼埋在季暮商肩头,尽全力忽视季暮商手上动作。

    季暮商没在剧组待上多长时间,只待了两天,第一天尝了江迎秋说得很好吃的糕点,又在当时逛了两圈,买了些纪念品。

    第二天江迎秋回片场,季暮商也在剧组待了一天,吃完晚饭,来不及说什么,江迎秋匆匆调整好状态拍戏,季暮商也乘坐专车前往机场。

    这点时间全是忙里偷闲换来,不过好在剧组如愿在年前杀青。

    新年当天,季暮商带江迎秋去见了卫玉兰和季阜,他提前和人打过招呼,无论是卫玉兰还是季阜都没说什么,只叫两人好好过。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在十月定档,十一国庆期间播出。

    无论是排片率还是票房都高得离谱,一播出就在网上了引起了铺天盖地的讨论,各种热搜都上了个遍,一是以井学名为首的主创团队是质量保障,二是江迎秋一部爱情片《蓝调时刻》进入大众视野,去年中旬文艺片《风筝》又打开知名度认可演技。

    江迎秋出道五年,但真正步入大众视野却只有这两年,网上不少人津津乐道江迎秋命好。直到一位江迎秋的出道老粉剪辑了江迎秋这五年间出演过的所有影视剧、电影,包括各种出场不到一分钟的小角色,众人才发觉,原来这一路走来谁也不容易。

    年底,江迎秋凭借《二十四天的倒计时》入围了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同时导演并学名也凭借这部片子提名金像奖最佳导演奖。

    后台,季暮商调整几下江迎秋脖间的领结说:“别紧张。”又说: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佳男主角。 ”

    江迎秋一下子笑了出来,眼睛弯弯地打趣:“好俗气啊,季总。”

    季暮商一挑眉,摊开手:“是挺俗气的,但也是实话。”

    话音方落,笃笃笃敲门声响了。

    江迎秋退开季暮商些,说了请进。

    江迎秋以为是后台工作人员,没想到是林思眷:“林姐?”

    林思眷梳着干练的披肩发:“别惊讶了,我今晚最佳男主角的颁奖嘉宾。”

    她朝江迎秋伸开手,抱了一下,祝愿道:“祝你再一次心想事成。”

    江迎秋读懂了林思眷话里的意思:“谢谢林姐。”

    林思眷拍拍江迎秋,松开他时说:“好了,我这还有点事,先走了。”

    季暮商和江迎秋出去时大厅已坐了不少人,颁奖典礼媒体不少,两人没敢表现的太亲昵。

    颁奖典礼稳中有序地地进行,最佳摄影、最佳剪辑……获奖者一一上台领奖发表致辞,每颁布一项奖项江迎秋就紧张一份。

    江迎秋很少会生出失落的情绪,他做什么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但今日不同,《二十四天的倒计时》是和韵独立制作投资,是季暮商说过,陆柏非他莫属。

    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坐在江迎秋身边的季暮商能清晰感受到江迎秋的情绪,但他不能出声宽慰,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希望能帮到江迎秋。

    又过了几个奖项,林思眷做为颁奖嘉宾走上颁奖台,主持人照常开玩笑打趣缓解情绪,调动氛围,最后才开始播放入围演员片段,共入围几部五影片,《二十四天的倒计时》是最后一部。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截取的是最后一个镜头,镜头自下而上俯视,从陆柏脚踩着这片广袤的藏南土地绵延向远方望去的雪山,那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葬身地。

    即便雪山没有赦免他,他也要葬在这片土地。

    江迎秋掌心好像洗了遍。

    “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

    林思眷打开写着获奖名单的卡边,朝台下的江迎秋露出笑:“江迎秋。”

    江迎秋反应了三秒,起身间所有的掌声淡去,视野变得模糊,只看得见季暮商,他绽放出轻快笑容朝季暮商伸开手。

    《二十四天的倒计时》和韵传媒是出品方,拥抱一下没有什么关系,季暮商回拥了他,之后松开江迎秋目送对方上台。

    江迎秋一一与林思眷、主持人握手,接过奖杯,站在颁奖台中央,站在话筒正前方,“感谢导演井学名对这部片子的精益求精,感谢编辑孙琳曾选择我饰演陆柏,感谢编剧厉箐进行二次创作……感谢全剧组的工作人员。”

    “最后……”

    台下的季暮商看见江迎秋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再然后他与台上的江迎秋彼此相视一笑望,他听见江迎秋缓声开口说了最后一句。

    “——感谢我拥有的一切。”

    “无论好坏,不论得失。”

    颁奖典礼结束后,江迎秋拒绝了所有聚会庆祝的邀约,拉着季暮商连夜回了z市。

    雅苑,季暮商走过去吻了吻刚洗过澡,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江迎秋:“不想出去庆祝?”

    江迎秋跨坐在季暮商腿上,双手拢着他脖颈:“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恭喜你。”季暮商被江迎秋孩子气的发言弄得笑了笑,闻着江迎秋身上的柑橘调沐浴露:“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江迎秋说:“没有。”

    他很知足,现在就很好。

    季暮商不再说话,摸了摸江迎秋触感柔软的头发,忽然道:“要不要去国外领证。”

    江迎秋埋在季暮商肩上的头一下就抬起来了,直勾勾盯着他。

    季暮商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后知后觉地补充说:“和我。”

    像是怕他反悔,江迎秋答得又快又稳:“要!”

    “你想好了。”

    “领证就是一辈子在一起了。”

    江迎秋没有作答,久违没有出现的116居然响起了一声声提示声,代替江迎秋做了回答。

    【叮! 】

    【心动指数100%,HE进度+100%。 】

    【《璀璨星光路》HE总进度已达100%。 】

    116亮着粉红泡泡光芒兴奋地原地飞舞了圈:【恭喜宿主达成欢天喜地HE结局。 】

    季暮商长久注视着江迎秋,单方面误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满得不能再满100%的心动指数,现在更是因为他的一句一辈子, HE一下飙升到终点。

    季暮商深深觉得,再也不会有比江迎秋更浓郁的爱了。

    于是他再也无法遏制,牢牢拥吻过江迎秋,用吻来代替江迎秋显而易见的回答。

    第64章

    1.请问你们的名字?

    季暮商:“季暮商。”

    江迎秋:“江迎秋。”

    2.请问你们的年龄?

    季暮商:“28。”

    江迎秋:“25。”

    3.请问你们的性别。

    季暮商:“男。”

    江迎秋:“男。”

    4.对方的性格是什么样?

    季暮商笑:“真诚。”

    江迎秋看向季暮商:“很温柔很温柔。”

    5.两个人的初遇是在哪里?

    季暮商:中心大厦的锦艺工作室。

    江迎秋:《喜日》试镜。

    6.对对方的印象。

    季暮商:“让人耳目一新的演技。”

    江迎秋耳朵一红:“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季暮商挑眉。

    7.喜欢对方哪一点。

    季暮商:“全部。”

    江迎秋:“所有的所有。”

    季暮商轻轻摸了摸江迎秋头发。

    8.讨厌对方哪一点?

    季暮商:“没有。”

    江迎秋:“没有。”

    9.对方的缺点?

    季暮商无奈摊手:“有时会对自己没信心, 时常妄自菲薄,但是现在好很多了,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没有缺点。”

    江迎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季总哪里都好。”

    10没遇见对方的性取向。

    季暮商:“除了他没喜欢过人。”

    江迎秋:“不知道。”

    11.对对方的称呼?

    季暮商:“江迎秋,江寥……宝宝。”

    江迎秋:“季暮商, 季总。”

    12.喜欢对方如何称呼。

    季暮商:“直呼其名, 叫季总, 都喜欢。”

    江迎秋:“是叫我就好。”

    季暮商看向他:“江迎秋。”

    江迎秋笑着嗯了声。

    13.觉得对方像什么动物?

    季暮商:“乌龟。”

    江迎秋:“嗯……想不出但一定是温暖也很坚定的一种动物。”又问:“为什么是乌龟?”

    季暮商但笑不语。

    14.如果有机会想送对方什么礼物。

    季暮商:“戒指。”

    江迎秋:“香水。”

    15.谁先表白?

    江迎秋:“我。”

    季暮商捏了捏江迎秋手指, 提醒说:“是我帮你表白。”

    江迎秋笑了点头:“对。”

    16.为什么会喜欢对方。

    江迎秋:“他太好了。”

    季暮商:“没有想过,是他就对了。”

    17.会专门约会吗?

    季暮商:“会。”

    江迎秋:“会。”

    18.对方做什么会让你心跳加速。

    季暮商:“看我的时候。”

    江迎秋:“任何时刻。”

    19.对方做什么会让你拿他没办法。

    季暮商:“用那一双满是赤忱与喜欢的眼睛看我的时候。”

    江迎秋:“任何时刻。”

    20.什么时候觉得对方可爱。

    江迎秋:“打视频中被迫去开会的样子。”

    季暮商:“求吻的时候。”

    21.进展到了那一步。

    江迎秋:“见过家长、朋友了。”

    季暮商:“非他不可了。”

    江迎秋笑:“好土啊, 季总。”

    季暮商意味深长地嗯了声。

    江迎秋又笑了:“但我也是。”

    22.什么时候感觉自己是被爱的。

    季暮商:“时时刻刻。”

    江迎秋:“当下的每一瞬间。”

    23.表达爱的方式。

    季暮商:“陪伴他。”

    江迎秋:“对他好。”

    24.会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喜欢与爱吗?

    季暮商果断:“不会。”

    江迎秋:“曾经会,但现在不会。”

    25.最想对对方说什么。

    季暮商牵过江迎秋手,与他十指相扣:“下个月杀青后去国外领证。”

    江迎秋:“好。”

    26.H过吗?

    季暮商:“有。”

    江迎秋:“有。”

    27.第一次H的地点。

    季暮商:“他家。”

    江迎秋:“我家。”

    28.当时的感受。

    江迎秋:“和他在一起了,还有……很性感。”

    季暮商:“太真诚了,明明都受不住了, 还在坚持。”

    29.最喜欢的姿势。

    江迎秋耳朵红了:“正面。”

    季暮商:“后面。”

    30.为什么?

    江迎秋:“能看见他。”

    季暮商笑:“他的后背很好看,很漂亮。”

    31.和想象中的有偏差吗?

    季暮商:“没有。”

    江迎秋犹豫:“有一点,季总……有点凶。”

    季暮商眉梢挑起一个玩味弧度。

    32.H的地点。

    季暮商:“我家, 他家, 酒店。”

    江迎秋:“……嗯。”

    33.具体点。

    季暮商:“卧室、卫生间、客厅……”

    江迎秋冒烟自燃了:“……嗯。”

    34.对方最性感的地方。

    季暮商:“腰窝、脖颈的小痣。”

    江迎秋:“……喉结和嘴唇。”

    35.H的时候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

    季暮商:“肩胛骨。”

    江迎秋:“嘴唇。”

    36.当时在想什么。

    季暮商:“想和他过一辈子。”

    江迎秋:“他舒服吗?”

    季暮商亲了亲江迎秋手指:“舒服。”

    37什么时候会H 。

    季暮商:“不知道, 气氛到了就会。”

    江迎秋:“想他身上气味的时候。”

    38.会主动H吗?

    季暮商:“会。”

    江迎秋:“会。”

    39.H时会dirty talk吗?

    季暮商:“偶尔。”

    江迎秋:“……偶尔。”

    40.会用小道具吗?

    季暮商看向江迎秋:“不会,不喜欢。他只喜欢我。”

    江迎秋脸红, 但还是对上季暮商视线:“嗯。”

    41.H时喜欢对方叫你什么。

    季暮商:“叫季暮商, 或者季总。”

    江迎秋:“叫名字。”

    42.一周会H几次。

    季暮商:“没定数,他拍戏忙就会少一些,杀青休假时候会多一些。”

    江迎秋:“是的。”

    43.喜欢H吗?

    季暮商:“嗯。”

    江迎秋:“……喜欢。”

    44.H时对方做什么,会让你承受不住。

    季暮商:“眨着眼睛求吻。”

    江迎秋:“说爱我。”

    45.H时觉得对方像什么。

    季暮商:“猫,化成水了。”

    江迎秋:“狼, 很凶。”

    46.H时衣服是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

    季暮商:“都有。”

    江迎秋:“对。”

    47.H时最喜欢对方亲吻自己哪里。

    季暮商:“喉结。”

    江迎秋:“嘴唇。”

    48.喜欢对方的身体吗?

    季暮商:“很喜欢。”

    江迎秋:“一样。”

    49.H后最喜欢做的事情。

    季暮商:“帮他清理,看他不设防全身心依赖的样子。”

    江迎秋:“躺在他怀中睡觉或者是窝在被子里看电影。”

    50如果能回到过去,最想对曾经的自己说什么。

    季暮商:“《喜日》试镜选角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心。”

    江迎秋:“你或许可以更勇敢一些。”

    第65章

    长廊纯白色光滑墙壁反射着柔光灯,光影一路向内延伸至无菌检测门,检测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试剂混杂着消毒水味道,不算好闻,甚至带有刺激感。

    田星文披着实验服低头走来走去,神色焦躁,嘴唇无声蠕动,目光虔诚,像是在暗中祈祷着什么。

    俞宛白靠在墙壁一侧,眉宇间浮现着一股不耐,忍着脾气打断他:“能不能消停点,又不是出不来了。”

    田星文脚步狠狠停了,一滴汗从额角滑落,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手:“早知道就拿我做试验……”

    话没有说话,无菌室大门自内而外打开,俞宛白和田星文霎时抬头迎了过去。

    走出的人身高腿上,黑发黑眸,碎发发尾潮湿,本应系至领口的休闲衬衫解了枚纽扣,露出沾着汗的脖颈,是眉眼干净的长相。

    程非悸接过俞宛白递过来的纸巾,擦着脖间汗珠宽慰道:“别担心,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但还需多观察些时日再招募志愿者,时间不超过一月。”

    “如果可以,最好能找到阻断药中光素酶的替代物。”

    俞宛白和田星文纷纷点头。

    程非悸穿过长廊,推开实验室大门:“虽然可能性是万分之一,但倘若大规模生产服用,难免不会有体质特殊者成瘾。”

    光素酶并不是阻断药剂的主要成分,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从一种名为光素的植物叶片中提取,其叶片含有致瘾成分,程非悸与研究组组员经过遗传工程勉强培育出活性成分含量较低的光素。

    但,丧尸爆发后每人体质或多或少会发生微弱变化,样本太少,保不齐在大规模生产投入后产生依赖性或成瘾性。

    受试者评估涉及各项检查,程非悸每次出来都需要一下午时间来能恢复体力,因此在做完一项关于光素的数据分析后程非悸起身告辞。

    距离丧尸爆发末日来临已过去整整五年,起因不明,只记得一名路人似突发恶疾,理智丧失双目赤红,在街上毫无预兆撕咬一名妇人,随即那名妇人出现了同样反应,从此一传十,十传千,千传万,社会秩序、道德伦理抛之脑后……

    Z国当机立断成立相关紧急部门,军事部、医疗部……倾巢而出,距离程非悸从沦陷区主城秘密调任C城已过去整整四年半。

    在这五年中,人类勉强与丧尸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丧尸虽攻击性强且具有传染行,但智力不足反应迟钝,人类勉强制订出对付丧失进攻的整套方案,并形成安全屋、保护基地、中转站……

    几个月前C城刚经历过一场丧尸潮,有赖于驻地军区得以幸免。

    但即便如此,丧尸进攻仍给C城带来不小伤害。

    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街道没能及时清理干净,血渍干涸,各种残肢腐朽恶臭,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战乱后的死寂。

    程非悸在市中心有套公寓,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刚好,楼下有间超市,丧尸来临逃跑补充物资也算及时,只可惜由于几个月前的丧尸潮整座小区仅剩下一半。

    从远处看像是用雷电一劈为二,倾斜而下。

    无论是不是末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都得过,毕竟过一天少一天。

    程非悸到楼下超市买了点不算新鲜但能吃的蔬菜,拎着袋上楼。

    小区电梯炸毁,上楼只能走安全通道,安全通道有大半暴露在空气中,料峭春寒,幸好楼层不高,爬起来也不算累。

    行至二楼,一道破空声乍响。

    程非悸手按住腰部,在确定这破声目标并非他才缓缓松下。

    “抓住他——”

    “快快快,别让他跑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卧槽了,那小崽人去哪了,刚还在——”

    楼下,几只黑点携枪搜捕,黑色枪支,统一款式,像来是某个组织的人在搜捕逃犯或者是……叛徒。

    无论何事,不过问即可。

    为首人左胸上带着一个刀剑构成的徽章,应该是这四五个人领头,他提枪左右搜寻几番,最后一脚踹倒面前一人:“玛德,都闭嘴,老子今天要是再抓不住那小崽子,唯你们是问。”

    “头,你说那小崽子——”

    “嘭!”

    被领头踹倒那人再也说不出话。

    余下五人瞬间进入警惕状态。

    程非悸脚下速度脚步,此时能避则避。

    然而,他三楼台阶尚且未迈上,一道爽朗利落的声音从他正对面一分为二的小区响起。

    “我在这。”

    嗓音阴郁低沉,程非悸一分心看过去。

    只见,有人头戴黑色鸭舌帽高坐三楼断墙,两条包裹在黑裤下的腿随意荡着,随意又悠闲,丝毫没有正被追杀的自觉反而大大咧咧露出要害,仅手持一把M1911 。

    程非悸目光在那人黑衣袖口边缘一顿,一点微弱红光刺激眼球,来不及多做反应,程非悸迅速护头躲进通道安全门后。

    “嘭!”

    一朵蘑菇云腾空生起,泥土、灰尘晕染成了昏雾霭天,程非悸藏在门后紧急用袖口捂住口鼻,来不及等那股呛人的火药味散去,迅速走出往楼上跑去。

    炸药用得足够多,程非悸以为楼下将会无人生还,谁料一道闪着银光的子弹以超音速擦过脸颊,留下刺痛以及一道鲜红醒目的划痕,随即子弹凌空而去。

    高墙上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还有人活着的可能性,反应不及时,只堪堪躲过,在与程非悸脸颊别无二致的位置留下同样一道血痕。

    浓雾尚未散去,程非悸只勉强看清那人表情姿态,只见他动作没有迟疑,精准把握距离,擦过他一二厘米射向地面,血雾迸开,而后随炸药爆炸烟雾一并散去。

    一切重归于好,高墙上持M1911的人迅速撤离,仅留有楼下几位横七竖八的尸体提醒方才不是错觉。

    这样的事在末世时常发生,即便有驻地军去严格把控,但水至清则无鱼。

    程非悸长舒一口气,感叹自己点背,拎着装有果蔬的塑料袋继续上楼,摸出钥匙开了门。

    身上这股刺鼻火药味难以忍受,程非悸赶紧去了卫生间,末日水资源格外珍贵,不敢过于奢侈,只开了小水流冲了个澡。

    换好睡衣,下午穿过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这身衣服哪怕洗干净,打死他他都不会再穿。

    冲洗完果蔬吃过饭,程非悸后知后觉想起脸上还有道划痕,对着镜子看了眼,确保并无大碍后简单消过毒也就放任了。

    初春天黑得快,程非悸掀开被子,准备上床睡觉。

    【叮!剧情加载中……】

    【0%,10%,99%……99%……】

    【剧情……剧情加载失败……】

    【请宿主自行探索。 】

    一道道机械音在脑中响起,程非悸手按在台灯的姿势陡然僵住,看向懒洋洋趴在他被子上还没他半个手掌大的光球。

    不清楚的事先按兵不动,程非悸没有贸然出声。

    116窝在香香软软的被子上不想起来,和它的新宿主大大大眼瞪小眼了会儿,终于憋不住了:【你好啊,宿主大大。 】

    116郑重地自我介绍:【我是助力HE系统,系统编号116,你可以叫我116或者统统,请多多关照。 】

    程非悸:“……”

    程非悸在末世来临前也看过几本主角绑定系统,觉醒金手指从此一路开挂,拯救世界的升级流爽文。

    不过,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巧,这么不可思议地碰见个系统。

    但也许是第六感作祟,他隐隐感觉这个名为116的系统不是那么的……靠谱。

    下一秒,他的预感就得倒了验证。

    【恭喜宿主大大成为有缘人,参与修正完成《末日之下》HE结局。 】

    程非悸面露迟疑,看向光球:“什么意思?”

    116一板一眼地介绍。

    【《末日之下》因男主祁末满在打斗中误杀女主棠瑾而无法达成欢天喜地HE结局,导致基于《末日之下》形成的小世界既不稳重,隐有崩塌之势。 】

    【现特邀宿主大大与我一同助力HE。 】

    116说了一大串,程非悸只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也只关心一个问题:“需要修正结局的那本书在哪里?”

    116思考了下如何组织语言:【就是这本书啊,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 】

    轰。

    程非悸面色微妙,一瞬间各种因素情况全都考虑了个遍,“崩塌之势是什么。”

    【丧尸攻城,小世界坍塌。 】

    程非悸手一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倘若我们研制出来阻断药?”

    116忽然意识到宿主大大是什么意思了,有些不忍,但还是如实相告:【没有用的,即使阻断药研制出来,也会坍塌。 】

    【《末世之下》是一本披着男频爽文名称的bg言情文,表面上讲述的是男主祁末满与女主棠谨在末世一路扶持,拯救全人类的故事,实则是男女主末世中在各种生死相依的爱情故事。 】

    【这种类型的书,书中一切都为男女主爱情服务,倘若无法因爱情Happy Ending也就必要存在了,崩塌只是或早或晚。 】

    程非悸笑了一声,觉得荒谬又可笑。

    116没有贸然出生打扰程非悸,直到后半夜程非悸才稳下心神,接受现实,“你先前说的剧情加载失败是什么意思?”

    【每一位绑定的宿主大大都会觉醒自我意识,知晓书中全部剧情,但由于本文缺失了女主,剧情发生偏移,导致剧情无法加载,需要宿主大大自行探索。 】

    程非悸又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所以——我想助力HE还需要帮男主找个女主?”

    【呃……】

    【准确来说是这样。 】

    程非悸:“……”

    程非悸觉得自己能转行了:“你觉得我从实验室辞职改去非诚勿扰主持人的几率是多大?”

    116有点好奇:【呃,非诚勿扰是什么? 】

    程非悸果断道:“……没什么。”

    “假如我HE结局修正成功,丧尸的问题是不是也就解决了?”

    116摇摇头:【并不是,HE成功只代表结局恢复成书中轨迹,人与丧尸和平共处。 】

    程非悸冷嗤一声,觉得人与丧尸和平共处简直是天方夜谈,都是领地意识雄厚的种族,就算安稳也只是一时,早晚会发生战争。

    他严重怀疑这本书是小学生写的。

    “最后一个问题,祁末满是谁?”

    这个问题简单多了,116能回答:【祁末满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当他出现时我会有感应,会出现提示音。

    【目前显示祁末满在C城,但由于距离太远,无法继续缩小范围。 】

    程非悸嗯了声,稍稍放心了些,准备趁明天沿着C城街道各个区域都逛上圈。

    既来之则安之,最起码知道祁末满人在C城。

    C城地处Z国东北部,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低下,除市中心外的旧城建设毫无无规律而言,住宅店铺似各个杂乱无章的小个子堆聚一起,宛如迷官。

    一只冒着绿光的老鼠窸窸窣窣钻出屋檐,嗅着鼻子寻找食物,只可惜一枪毙命,血水混着脏污瞬间从屋檐滴落,坠入青绿色的潮湿青苔。

    “该死的老鼠。”

    祁末满脚步虚浮,浑身无力,用枪口抵着墙壁哑声咒骂。

    他嗓音干涩发痒,好像三天三夜没喝水,可他又不想喝水,他隐隐觉得有什么比水更美味的东西。

    不仅如此,随着老鼠的腥臭味挥发,鼻子似乎更加敏感,每一丝恶臭都借由空气覆在暴露在外的肢体上,恶心得他恨不得立刻将老鼠尸体挫骨扬灰。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祁末满把他能想到词都骂了个遍,最后打起力气推开房门,撑着身子几个跨步瘫倒到床上。

    他逼迫自己闭上眼,但随着时间推移,嗓子越发干燥,急需某种液体滋润,他坐起身到厨房,用陶瓷杯喝了两杯水,谁料这种燥意不仅没削减,反而愈演愈烈,同时身体也变的极度敏感,渴望……

    祁末满没有经验,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影视剧,第一反应就是谁给他下了春/药,向下一看,却并不是欲/望。

    这种异常难以忽略,且因为房间空旷、五感敏锐而逐渐放大。

    他不得不把从今天早晨到晚上发生的所有在脑中全部回想一遍,首先可以排除那群人,那群人要是有那种能力他早就玩完了,那会是谁对他做了手脚。

    有赖于他记性还算不错,祁末满一一排除很快锁定了目标,那个穿着衬衫黑裤的男人。

    他记得,他人站在楼下,眼睛轮廓锋利,抬眼上挑时冷淡又无情,与他对视时,有着和他位置一样的伤口。

    所以,是他……

    细节逐渐扩大。

    那人脸上冒着血珠的划痕逐渐具体,撑在床上的身子也越来越敏感、发热……到最后没忍住发出一声喟叹。

    祁末满耳朵瞬间烧得通红:“该死的,他对我做了什么!”

    第66章

    月上西头, 云层散去,清清凉凉照进室内,窗外树影轻轻晃动,投落于床单又慢慢下压, 越扩越大。

    风声响起。

    睡梦中的程非悸耳朵一动,凌厉的眼瞬间睁开,他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姿势手伸进枕下,时刻做好准备。

    【叮! 】

    【男主祁末满距离两米。 】

    程非悸手部动作瞬间僵住,一点点从枕下挪至床侧,轻轻一按,摸出一厚度不足一毫的薄片贴在耳后,而后控制着呼吸节奏,静待着。

    十秒过后,咔哒一声,窗户自内而外打开。

    夜里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程非悸也不敢睁眼,只听见祁末满动作轻盈地翻窗进来,带起衣料摩擦声。

    闭眼时光线的明暗变化感受得更清晰, 似乎是有一道黑影落在床边。

    祁末满的脚步跟猫一样轻,呼吸却沉重压抑粗喘着,像是临时来了场三千米。

    程非悸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着这个不动的僵硬姿势。

    他以为家中是有某种祁末满需要的物件,谁料祁末满站在床边迟迟未离去,仗着他没醒双目从上到下放肆游览。

    程非悸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不加掩饰的目光吃了一遍又一遍,骨头渣都不剩。

    落在床上的黑影逐渐变大,呼吸和热意也越来越重,喷洒在鼻尖, 像是在朝他靠近。

    藏在被子下的手趁祁末满没注意自然垂落至床头,就在程非悸以为祁末满是要暗中行刺时,脸上袭来一阵湿濡。

    程非悸:“……”

    程非悸他惊了。

    舌尖抵在脸上的触感太过细腻柔软,微黏的唾液不偏不倚落在程非悸脸上伤口,湿润又带着温度,吮吸的动作伴随着轻微刺痛、麻意。

    配合着动作,祁末满也由弯腰的动作改为趴在床头,原本粗重的呼吸竟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满足,逐渐舒缓下来。

    程非悸:“……”

    他好像发现男主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程非悸尽全力稳住心神,任由祁末满摆布,边默默在心里和116交流:“这是怎么回事?”

    116同样骇得厉害,整个球都升温变红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

    说着说着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呜~】

    虽然前两次宿主大大都和男主搞在一块了,但第一次是特殊情况,两人是发小,感情发生偏移情理之中,

    第二回男主提前觉醒了自我意识也说得通,但……但这……这明明是宿主大大和男主的第一回见面啊!

    【呜呜呜呜~】

    程非悸觉得自己在带孩子:“你先别哭,说不上这其中有什么隐……”

    隐情二字尚且没有说完,一剂药剂通过针管注射进静脉,程非悸瞬间陷入昏迷。

    116:【! 】

    黑夜漫长,是一道看不见的长廊,程非悸说不清走了多长时间,只听见有个亮着光的小团子一直在叽叽喳喳,吵得程非悸恨不得以头撞墙。

    黑压压光线逐渐散去,程非悸转醒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旧得发黄的棚顶映入眼帘,悬挂的白炽灯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能坠落,四周也很空荡,除了装衣服的柜子没有多余摆件,显得整个房间整空荡又简单。

    凭借身下的触感,程非悸意识到他躺在一张不算柔软的床上,并且……他动了动手腕,锁链叮呤咣咣的磕碰声响起。

    程非悸放弃了。

    【宿主大大,你终于醒了。 】

    程非悸看向冒着大海颜色的116 :“怎么回事,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给我说一遍。”

    从116混乱颠倒的八百字小作文中,程非悸提取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是祁末满确实绑架了他。

    二是祁末满抽走了他两管血。

    程非悸勾上两个问号,祁末满绑他的目的是什么,拿走他血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两个问题不是本人很难回答,不过祁末满既然只是绑架限制他行动,就证明他没有暂时性命之忧,或许另有用途。

    程非悸无法确定这片区域是C城的哪一处,只能从墙壁的磨损痕迹判断出这是处极为老旧的小区,并且从正午到晚上都没有任何声音,所以,极有可能早已荒废。

    C城这片程非悸还算熟悉,除了北面的治安松散三不管地带,眼下他不得不做最坏的准备。

    手脚皆受到限制,程非悸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幸好在实验室的日子比这还枯燥,倒也不算难捱。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各种杂七杂八声乒乓响起。

    程非悸调整好姿势,下一秒有人戴着一顶帽子推开了门。

    那人推门动作急促,门都来不及合,一下子压倒在程非悸身上,帽子也在动作中掉落,露出蓬松黑发。

    祁末满浑身燥热。

    他带了两管血出门,一管找了权威机构,一管找了地下黑市,化验检测的结果都是合乎标准。

    但那晚身子的饥渴难忍,以及犹如得了美酒佳肴后,身体每个细胞都打开的舒爽都在告诉他,这人的血一定有问题。

    而且,他不过是才出门一下午,那种感觉就再度感来,甚至是因得到过而越加难以忍受,简直……简直就像是上瘾了一样。

    该死!

    祁末满在背后用枪指着程非悸,眼眶烧得通红,嗓音急促得不正常:“说话!你对我做了什么!”

    被人用枪点头,程非悸也不慌,甚至还很悠闲,只凭祁末满方才那几下横冲直撞,便看得出来他对祁末满有用,而且他也很莫名其妙,这话应该由他来问吧。

    程非悸举起手,合格扮演一位人质:“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绑架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话音落下没等到回答,反而手指率先袭来一阵刺痛,是被人用匕首划了一刀。

    程非悸反应不及时,祁末满已经扯过他手指抵在嘴唇,唇瓣轻启,舌尖抵着伤口急促吮吸,饥渴得似沙漠旅人终于觅得一汪清泉。

    “嘭。”

    身后,祁末满舒服得手无力一松,枪掉到一旁。

    程非悸保持冷静在心里计数,大约是六秒,在指腹感到绵长酥麻时祁末满拿下,松开得缓慢,似乎是很不舍。

    同时在祁末满起身间,程非悸也得以窥探到这人面容。

    很出人意料,他前不久刚见过对方,正是昨日高墙上的少年,不过此时离得近,模糊的容貌看得更清楚了些。

    与他开枪威胁动作的老辣狠厉完全不同,他长得很小,看样子也才十七八九,皮肤白,头发黑,长得很漂亮,就是脸颊不够圆,有点瘦,并且眼眶因急促带点红,瞧着倒有点不合时宜的可怜。

    显而易见,他就是祁末满。

    说实在的,和程非悸相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他想过小说中时间线拉得长,祁末满年龄会小一些,但也是眉眼俊逸冷清,不可侵犯那款。

    谁知现实中的祁末满长成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高中生。

    祁末满久久等不着回话,下巴绷成一条线,语气阴狠毒辣,仿若盘踞已久的毒蛇,终于逮到机会吐出信子给予致命一击:“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程非悸没把这威胁当回事,只觉得这本书男主人设有点不符合青少年价值观,同时视线落在祁末满嘴角没擦干的血迹,再稍微联想一下昨日的场景,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巧,他没对试剂里的光素酶上瘾,碰巧沾染上他血液的祁末满反而上瘾了,看模样还是很敏感的那一挂。

    经过培育的光素活性成分极低,成瘾性微乎其微,不然程非悸也不会如此嫌命大地拿自己做试验。

    但知道归知道,且不提阻断药与光素酶一事均不能泄露,光祁末满的身份就决定了程非悸必须打太极。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再一次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祁末满恢复正常,先前的渴求消失殆尽,开口时嗓音夹杂着对程非悸不知天高地厚的嘲笑:“你只需要知道你被绑架了,人和命都在我手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一名的人质理应做到这点,于是程非悸迟疑地点了头。

    “行。”祁末满对程非悸的看清局势很满意:“接下来说说你那天对我做了什么。”

    程非悸适时露出困惑迷茫:“什么意思?”

    咬准字音,他盯着祁末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和我装?”

    祁末满一双黑瞳牢牢锁定程非悸,眉心不悦地蹙起一道,铁了心地从程非悸脸上寻到一丝说谎痕迹,但很可惜程非悸真诚的过分。

    在与程非悸从容不迫地回视了半分钟后,祁末满嘴角倏然勾起一个笑,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愉悦色彩:“你不说也没关系,先卸下你只手指,等十根手指全卸下,该说的就都说了。”

    程非悸:“……”

    谢谢,他现在手已经开始痛了。

    程非悸带着镣铐手一摊,手指明晃晃暴露在祁末满眼前:“你想让我说什么,我从睁眼起就在这,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就不清楚,我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祁末满转着枪的动作停了停,又瞬间反应过来:“你别说你没猜到是怎么回事。”

    程非悸很谨慎地斟酌字句,一字一句道:“我不能保证我猜的对。”

    祁末满扯了扯嘴角:“你别说你没看出来,我对你的血上瘾。”

    祁末满丝毫没有不能将把柄透露给别人的自觉,要么是对自己实力自信,要么是觉得对方不足为惧。

    程非悸猜测现在应该是两者皆有,眉梢徐徐挑起一个惊讶弧度,眼睛左右看了圈镣铐最后绕回祁末满身上:“所以,这就是你绑架我的理由。”

    “没错。”

    祁末满断定是程非悸搞得鬼,也不再兜圈子,沾着血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恶寒的话:“解药拿来,否则就杀了你,再把你血抽干。”

    程非悸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聪明人都应该在查清前好好供着移动血包,而不是杀之取血:“我没有解药,而且我的血液很正常。”

    他没有说谎,光素酶的致瘾行只能降低,不能根除,身为受试员更会定期检查,问题绝对不在他身上。

    “你再说一遍。”

    祁末满嗓音平静,跪坐在程非悸腹部,手握套筒后移,子弹上膛,俯身逼近,枪口抵住程非悸额心,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即为丧命。

    程非悸知道祁末满在试探他,对方敢杀他,但不会杀他,既然如此再说一遍同样的话又如何。

    他盯着祁末满黑亮执着的圆润瞳孔,一字一字沉声道:“我没有解药,更不清楚……”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枪口抵在太阳穴,属于祁末满的气息逐渐逼近,危险诡秘,是瘴气弥漫的森林,潮湿又阴郁。

    程非悸冷静地凝着他:“你可以杀我,但我的答案不会变。”

    “而且,我也很希望我清楚你对我血液上瘾的原因是什么,或者是我有解药,被人绑架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祁末满一瞬不瞬盯着程非悸,手按在扳机。

    程非悸闭上眼,安静地等待。

    预料之中迫近死亡的血腥与剧痛没有袭来,祁末满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袖中匕首出其不意刺中床头木质护栏。

    程非悸睁看眼,心脏跳动平稳得没有丝毫变化,他就知道祁末满是聪明人。

    祁末满反手扣上掉到地上鸭舌帽,帽檐压得低,只能看清沾着点干涸血液的嘴角一张一合:“该死的苍蝇!”

    “恶心的老鼠!”

    祁末满越想越气不过,踹了脚木制床,床未动分毫,又是阵听不清的咒骂,嘭地一声甩上门。

    程非悸:“……”

    确保祁末满不会再突然出现后,程非悸带点不确定地询问116:“他……刚刚是在骂我?”

    116也有点迟疑:【呃,应该是吧。 】

    第67章

    程非悸手脚带着镣铐,活动空间仅限于床上,哪里都去不了,这么干躺着实在无聊,程非悸叫116给他找了两部爱情片看,为以后助力HE积攒素材。

    两部爱情片看完, 门开了。

    祁末满换了件衣服, 连帽黑色卫衣, 牛仔裤,帽子扣在头戴, 黑压压的一道。

    程非悸道:“有事?”

    他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好,按正常人的思路能心平气和地对绑架犯那才叫人怀疑。

    祁末满懒得废话,扔两个小面包到程非悸床上:“晚饭。”

    程非悸低头和那两个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面包大眼瞪小眼,没什么表情地扯扯嘴角,感叹道原来绑架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

    他尽量礼貌询问:“没有别的吗?”

    “不吃就把舌头割下来。”祁末满舔舔嘴角,语气兴奋雀跃得按捺不住,听着倒像是要把程非悸舌头当下酒菜吃。

    程非悸:“……”

    程非悸果断拆开塑料袋,咬上口面包,这一口差点没把噎过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见他吃了,祁末满也没走,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监督着程非悸吃光两个能给人噎二里地的杂牌面包。

    吃过面包, 祁末满走过床边收起塑料袋准备离开,程非悸抢先一步道:“我想上厕所。”

    祁末满冷酷无情:“憋着。”

    程非悸一噎,继而好脾气笑笑,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憋不住了,都憋一下午了。”见祁末满没反应,手指一点地面慢悠悠补充:“再憋着我就要就地解决了。”

    他这话说得糙,祁末满脸色瞬间阴沉地和他纯黑卫衣一个色,摸出腰上枪转了圈,隔空抵在程非悸下面,神色愉悦地好像解决了世界难题:“毙了就万事大吉了。”

    程非悸:“……”

    他真的很想问问116,这本书真的符合青少年核心价值观吗?

    程非悸看着祁末满,不介意充当一会儿生物老师:“你知道这块坏死处理不当会引起感染吗?感染严重会停止一切生理反应,简言之就是死了。”

    更简言之我死了,你也完。

    祁末满没动, M1911在那处比划多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角度才能快准狠又一劳永逸,来回十多下,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枪。

    祁末满当着程非悸的面大大咧咧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开程非悸脚铐,手铐,其中祁末满将右手手铐一端固定在自己腕部,手枪抵着程非悸腰部:“走。”

    程非悸推开门,不大不小的客厅暴露在视野,他目标明确地扫眼窗户,发现祁末满提前做了准备,窗户全用木板堵死,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不该看的别看,小心眼睛。”

    祁末满警告声音在身后响起,贴近耳廓,吐息潮热黏腻:“更别想着甩花招。”

    程非悸笑着举起手:“你太高估我了,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医师,哪来的本事甩花招。”

    祁末满将人绑了后又折返了趟,确实在这人家里找到不少医用机械,虽未全信却也并未怀疑,因此只冷笑一声。

    祁末满枪口点着程非悸后腰示意:“右边,卫生间。”

    程非悸从善如流地推开门,回头看了眼和他刚好差半个头的祁末满,嗓音微沉:“你要看着我上?”

    祁末满想给他一脚,或者像是对付那天那帮人一样炸死得了,偏偏还不能,这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过分烦躁:“废话真多。”

    程非悸无声笑了下,进了卫生间。

    看呗,他又不是有人在就上不出来。

    上完厕所,拉上拉链,祁末满就要带祁程非悸回房,程非悸一扬手:“等下,洗个手。”

    祁末满有点不耐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点暴躁:“事多,快点。”

    程非悸从善如流地拧开水龙头洗了手,又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手,接着把脏纸巾扔进垃圾桶,做完这一连串动作,才道:“好了。”

    重新戴上镣铐,程非悸躺在床上问,佯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祁末满站在床边,老旧白炽灯的暖黄光打在身上,也没周身阴郁的气质添上几分温度,仅仅衬着黑帽下的那节下巴瓷白盈润:“关到我满意为止。”

    “这么久?”

    祁末满露出牙笑了,就是笑不达眼,浮于表面:“你要是着急,我可以立马把你血抽干,送你离开,不用客气。”

    程非悸:“……”

    你人还怪好呢。

    程非悸果断道:“我倒是不着急,唯独担心我工作。”

    丧尸爆发五年,最近半年来人们逐渐在混乱与杀戮中建立秩序,虽效果微乎其微,但与C城类似的安?全基地城市中心医疗、商业等必需品也逐渐恢复。

    祁末满瞥了眼程非悸,嗓音淡淡:“替你辞了。”

    程非悸语气无害真挚,仿若真心实意地为祁末满着想:“好吧,希望你能趁早找到解决办法,我也好早日离开。”

    祁末满道:“用你说。”

    待祁末满离开,程非悸勾了勾唇,神情愉悦。

    祁末满话虽少,但凡事只要开口且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他确认了两点,一是祁末满仍旧不清楚他的底细,并且逐渐相信他的话,二是对方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

    但凡有一点生活经验,都该知道随着丧尸爆发,医疗、企业、商业……全部国有化,强制服从命令,禁止后退,辞职是末世前才会出现的词。

    什么职业会导致生活经验少到与社会脱轨,再联系到初次见面的场景,答案很明确了。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程非悸勾了勾唇,突然有点好奇原著小说中祁末满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看了眼116,希望能得到回答。

    116一瑟缩,他觉得这回绑定的宿主既不是像沉某一样的笑面虎,也不是和季某一样闷着骚,而是个切开黑,它有点怕怕的。

    程非悸碰碰有点紫化趋势的光球:“怎么变色了?”

    116觉得说实话不太好,万一伤了宿主大大的心可怎么办:【呃,原皮看腻了。 】

    “行吧。”程非悸也没纠结:“小说原定时间线,祁末满在做什么?”

    116 :【按照原著,祁末满应该已经参军了……】

    “……哦。”

    程非悸突然觉得他有必要和上级反应一下,在军人入伍前,增加心理评估强度。

    晚上睡觉前,程非悸侧过头,看了眼用木板堵死的卧室窗户。

    线索太少,程非悸只能做推测。

    卧室床是木质,墙角磨损严重,露出的砖头断裂严重,卫生间漏水,下水道抽水费力,很可能是小老区。

    老小区普遍隔音不好,他却从中午醒来至晚上都没听见一丝声音,极大概率是小区只有这一间住户。

    并且小区没有停电停水,显然没受到丧尸潮影响,C城由于军部人手不够且丧尸数量多,驻地军区保护范围内仅限于城中心,以城中心至市三环人手逐渐降低,所有C城居民几乎均在这两处内。

    那么显而易见,这小区有极大可能是市三环某一处的僵尸房。

    另外C城不是繁华城市,住户少租户,市三环仅存僵尸房没几处,程非悸粗略数数大致有目标后也不再纠结,左右时间还长。

    一连两天过去,这两天内程非悸活动范围只限于床上,无论是上厕还是洗漱全是所定时定点,时间到了祁末满才会出现用枪抵着后腰,带他去卫生间,之后回房扣上镣铐。

    更甚为了减少与他见面,祁末满每日送饭时顺带抽上十毫升血液,刚好满足一天需要。

    程非悸想和祁末满交流,奈何寻不找机会,一旦抽完血祁末满立马走人,半秒不耽搁,白日里也不在家,晚上十多点才回来,回来后带程非悸上趟厕所又立马离开。

    顺带一提,程非悸连续吃了两天丧尸爆发都不会有人抢的干巴面包,并且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口味,再吃下去只怕是要吐了。

    在祁末满又一次送饭时,程非悸没忍住提出了自己诉求:“我不想吃面包了。”

    祁末满站在门口一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居然在被绑架的前提下,不知天高地厚地提要求。

    程非悸以为祁末满是耳朵不好使,啧了声又重复了一遍:“有没有别的吃的?”

    祁末满走勾起,站在床边,目光自上而下投到程非悸身上,眼神费解有,惊讶更有。

    程非悸耐着性子再一次问道:“有吗?”

    祁末满反应回来了,袖中锋利匕首悄无声息探出,拍着程非悸脸颊,冷冷地拖长音调威胁:“你在和我提要求。”

    程非悸大大方方地点头,脸颊摩擦过刀刃,留下一道血痕,一二滴血珠冒出。

    程非悸敏锐地注意到祁末满眼神变了,那双圆润的眼睛更圆了些,跟末世前他家楼下流浪猫第一次吃到美味的火腿肠似的。

    程非悸在心底哂笑一声,没料到血液中的光素不仅成瘾,还有这作用,好像更有趣了。他放低音量说:“不是提要求,是真的不想吃泡面了。”

    祁末满克制住凑上去舔砥的冲动,绷着脸道:“我看你是想吃屁。”

    程非悸用带着镣铐的手碰了碰脸颊,指腹沾上一滴鲜红的血:“流血了?”

    他手指捻着这滴血,语气里的困惑和好奇自然而然地流露:“我的血真的对你很有吸引力吗?有点神奇。”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稀奇,这也太奇怪了。”

    程非悸找补及时,时间又卡得刚刚好,刚好在祁末满发火前。

    祁末满压下将人一枪毙了的冲动,嘴角勾起:“死了就不稀奇了。”

    程非悸:“……”

    程非悸没指望能有别的吃食,轻车熟路摸过面包,撕开塑料袋,闲聊似的地问:“你多大了?”

    祁末满保持沉默,显然不想和程非悸做过多交流,程非悸也不勉强,一个人也能把话说下去: “话这么少,你不无聊吗?这块只有你一个人吧,天天也不和我说话,不寂寞?”

    祁末满嗤笑一声,表情嘲弄地舔舔嘴唇,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因为我把能和我说话的人都杀了。”

    他贴心询问程非悸想法:“你要试试吗?”

    程非悸顿时觉得手里的面包更难吃了,他深知点到为止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晚上说太多容易适得其反,这会儿也不再说,就着水干巴巴吃完两个面包。

    又是两天过去,平心而论,除了没有自由和饭难吃这两点,程非悸还挺喜欢在祁末满这块待着。

    这种天天睁眼了吃,闭眼睛了睡,无聊了再让116找点末世前电台播放的综艺电影看,生活实在是悠闲,更不用他事先给俞宛白和田星文发了消息,实验那面不用操心。

    被绑架的第四天晚上,祁末满照例给程非悸送饭,期间,程非悸又提出来他的诉求:“我想洗澡。”

    祁末满照常给上完厕所的程非悸待上镣铐,低头碎发遮住眉眼:“我看你是想死。”

    程非悸手指一下下点着镣铐思忖,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听从心里的欲/望:“小孩,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人不能总提死这个字眼。”

    “嘭。”

    话音尚未落下,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等程非悸回归意识时,祁末满掐着他脖颈将他牢牢钉在木质床上。

    后挫力大,木板床又坚硬,程非悸是真的感到点疼了,也幸好祁末满抵在他脖间的手没用上多大力,不然他可不能保证自己应激之下不会做出反抗举动。

    祁末满声调没什么起伏变化,却包含着浓浓的恐吓与要挟:“你叫我什么。”

    他眼睛眯起,黑瞳深不见底,再配合手中的都动作,程非悸丝毫不怀疑祁末满此刻想杀了他的心。

    但,也说了仅是想。

    程非悸躺在床上,看着笼罩在他上方的祁末满,依旧是游刃有余的姿态:“你又不告诉我姓名,我只能叫这么叫你。”

    他露出个笑,继续胆大妄为:“你看起来很小,成年了吗?”

    “或者我可以叫你弟弟?”

    祁末满收紧力道,感受掌心温热的皮肤,脉搏的跳动,克制住给他大卸八块的冲动,闭目平复了一下脾气,松开对方:“祁末满。”

    程非悸起身整理整理弄乱的衣领:“哦,原来你叫祁末满。”

    “很好听的名字。”

    “对了,我叫程非悸。非常的非,悸动的悸。”

    第68章

    翌日清晨,程非悸刚睡醒眼睛半睁着,就看见在他面前抽血的祁末满。

    每次抽血时,祁末满都会给他服用药物,使他昏迷, 但他以身试药后身体抗药性逐渐增强, 一连四天也该适应祁末满给他打的迷醉药了。

    祁末满动作很轻, 应该是怕弄醒他, 程非悸觉得自己应该配合配合他,便一动没动继续装睡。

    一个冰凉的坚硬针头在脖间比划了一道, 祁末满抽完血站起身,在程非悸脸上投下一片浓厚的黑影:“醒来就别装睡,我不介意送你去长眠不起。”

    程非悸这才睁开眼睛,适时表现出自己的不足:“看来我装睡的功夫还是不到家。”

    他看看自己手背冒着血珠的针眼,起身活动活动僵硬了一晚上的脖子:“解药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来。”

    短暂一停, 程非悸叫了声名字:“祁末满。”

    他的口气并不重,但因为一晚上没有开口,清早醒来时嗓音低沉暗哑。

    祁末满顿了顿神色自若地收了采血管,瞥了程非悸眼,一开口就带上了冷笑:“你倒是着急。”

    程非悸身上药效还没过去,笑起来透着点虚弱无力:“我着急不是很正常吗?任谁手脚都套上镣铐都想赶紧解开吧。”

    祁末满不为所动,静静看着他:“那你想着吧。”

    程非悸自动忽略这话:“等你晚上回来我能洗澡不?”他拎起衣领放到鼻子下, 做出一副甚是嫌弃的表情:“我都臭了, 你没闻到吗?”

    祁末满想一枪毙了他,偏偏条件不允许,这几天内他也有尝试戒断,可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浑身下上每个毛孔都在诉求渴求, 只能恨得牙痒痒。

    祁末满用最少字说着最有用的话:“那你想不想死。”

    程非悸胆子大了点:“你是不是对我死有点执念?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祁末满道:“你该死。”

    发现讲道理讲不通的程非悸:“……”

    晚上程非悸嚼着上午剩下的一半干巴面包锻炼咬肌,边津津有味地看116播放的电影和综艺,被关的四天内他已经看完12期《非诚勿扰》和4期《相亲大会》,从中汲取了丰富经验,只等和祁末满混熟后尝试。

    夜晚,程非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是熟睡的姿势,一道窸窸窣窣声响得突然又微弱,然而过分敏锐的听力仍是轻而易举地捕捉。

    程非悸凌厉的眼瞬间睁开,右手搭在左手上,抵在冰凉坚硬的镣铐,目光冷肃盯着那木制的门。

    忽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穿过木门,通过空气弥散进卧室。

    屋里只有他和祁末满,祁末满谨慎又胆大,两种互相矛盾的特性在他身上得到很好结合,外人尾随到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排除,所以……

    程非悸屏住呼吸,调动听力。

    黑夜里任何声音都经过扩大,只要认真仔细地听,你可以听见衣物摩擦、鞋底接触地面时产生的任何声音,更包括推门声。

    只留出一条缝的眼睛瞄见立在门口的人影,身高正好距离木门门顶有三十厘米,程非悸当机立断闭上眼,手也自然缩回被子里。

    血腥味愈加浓烈。

    脚步声越加清晰。

    一股蛮力猝不及防袭来,祁末满一把掀开程非悸被子,给了他脊背一拳:“起来。”

    程非悸:“……”

    程非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半梦半醒间的迷惘表现得恰到好处:“怎么了?”

    祁末满没有说话,动作迅速地打开程非悸左手镣铐,脚铐,右手镣铐一头也由原本拷在床栏改为祁末满左手。

    “立刻下床。”

    黑夜中祁末满的身形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嗓音沙哑着下达指令:“别问为什么。”

    程非悸嗅着祁末满身上的血腥味,猜测估计是祁末满这面突发紧急情况,急需转移阵地,这个时候不适合打探消息,程非悸摸了下耳后果断穿鞋下床。

    房间没开灯,只能看清轮廓,冰凉枪口抵在额角,程非悸借着祁末满身形轮廓看到他警惕地四下张望。

    祁末满推开卧室门,一路绕到厨房,期间程非悸探究目光过于明显,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眼,只可惜这一眼由于夜色沉静如水而大打折扣,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该配合还是得配合,程非悸举起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

    祁末满拿枪点了下程非悸才撤走视线,继续察看四周,程非悸胡乱摸了几下铁链,莫名其妙地有种在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错觉,他饰演被绑架的人,祁末满扮演绑架犯。

    黑夜中,程非悸嘴角勾起带着兴致的弧度,左右阻断药研究项目有了重大突破,暂时不着急,就当是奖励自己场游戏了。

    程非悸压低声:“祁末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末满登时扭过头,恐吓的话尚且来不及说,只听子弹穿透窗户的碎裂迸溅声乍然出现,刺破黑暗。

    祁末满子弹早已上膛,扣动扳机,瞬息间穿透空气,闷哼声随之响起,黑色画布添上了血色花朵,黑夜于是不再沉重、无聊,而是生气、活跃。

    祁末满迅速在墙上摩挲,掌心抵在一处凸起不足半厘米的瓷砖,墙壁处登时出现一道暗门,四四方方框住夜色深处。

    小区位于一楼,从后溜走,没有台阶。

    祁末满一扯链子,嗓音凶狠骇人,潜藏着浓浓警告之意:“不想死就要是跟紧我。”

    程非悸佯装一愣,在祁末满带他跨出五六步才反应过来:“好。”

    祁末满奔跑速度很快,密密麻麻的雨丝砸在身上,很快就淋湿了全部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过分,跟在胶水滚了圈似的。

    程非悸突然有点后悔趟这趟浑水。

    程非悸在落后祁末满一步的位置,习惯性地明知故问:“你惹上什么人了?”

    程非悸听力早就锻炼出来了,别人或许听不到,他却能敏锐捕捉到身后纵横交错巷子深处杂乱的脚步声、搜捕声。

    祁末满没回头,一个劲地跑:“和你没关系。”

    程非悸摸了把脸,甩掉脸上雨水:“我总归得知道我这条命到底归谁,是归你还是归他们。”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祁末满,祁末满回头看了眼,在月光下,一双眼睛黑而深沉,打湿的碎发贴在额前,倒是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虚弱。

    祁末满反手将M1911塞进程非悸手中:“会用吗?”

    锁链砸在地上牵扯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溅起水珠又砸回地面,洇湿裤脚,雨水斜织,全身冰凉一片。

    程非悸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不是演的,在祁末满带他跑入一条小巷时笑了一下:“我不会。”

    “蠢货。”

    祁末满在前面咒骂了句,夺回手枪,言简意赅又怒其不争:“死不了。”

    尾音刚湮灭在雨声中,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逼近。

    这片没什么居民,大部分住户都遭受了前不久的丧尸潮,雨水一冲,干涸的血渍再一次蜿蜒流淌,随着沉重脚步溅起至裤脚。

    程非悸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丧尸爆发时他在主城军部,后主城沦陷又秘密护送至C城,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那几天的能噎死人面包。

    不到一周的功夫,就从被绑架,抽血,到追杀逃命……各个都体验了个遍。

    这片区域祁末满明显比他熟悉,一路奔跑东逃西窜,枪声在如同迷宫一般的街道四处乍起,程非悸合格地扮演着一位什么都不会做的“蠢货”,心安理得躲在一旁。

    对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提前查清地势做好埋伏,祁末满左支右绌,雨滴越发密集,体力也逐渐不支。

    祁末满意识到这样不行,粗暴地擦了把脸,月光映在他侧脸,程非悸看见祁末满在冷雨中更显苍白的面孔。

    夜雨不留情面地砸在祁末满身上,料峭春寒的季节,冰凉雨水混杂着下颌血迹一路蜿蜒至衣领,祁末满紧盯墙对面眼眶通红一片,眼底却藏着凶狠的光。

    血腥味渐浓,程非悸知道不是来自身后追击不断的黑衣人,而是属于祁末满。

    祁末满斜靠在墙壁,捏着枪的手指青色血管凸起,目光警惕又清醒,如果不是有血腥味源源冒出,他可能真的会以为祁末满毫发无伤,游刃有余。

    不忍的情绪来得总是不受控制,不多,可能仅是百分之一,但这种情绪只要一点就足够。程非悸上前一步,锁链声在静谧时分碰了一下,是独木桥上摇摇欲坠的一下。

    祁末满没有回头,依旧紧盯着胡同巷口。

    程非悸贴近压低声,对他说:“两条路。”

    祁末满眼神出现了变化。

    “一直躲在胡同,期待巷口建筑物足够多,对方不会发现。”

    “另一条路,三百多米外的废弃钢厂,厂内布局复杂,适合伏击。”

    当然还有第三种,但他不会说,也不会提,祁末满更不会想得到。

    程非悸继续保持又低又沉的音量,“前者需要足够运气,后者需要足够实力。”

    他勾起唇,神色愉悦:“祁末满,你想哪一个?”

    祁末满终于舍得分程非悸一个眼神,嗓音在雨夜衬托下更显肃杀:“你知道吗,你很适合当诱饵。”

    程非悸从善如流道:“哦,还是有人第一次这样形容我。”

    最后一字同雨珠一同散落,祁末满解开镣铐,对着胡同深处墙壁发出清晰畅快的一击。

    枪声划破雨幕,四周搜寻的黑衣人瞬间大半向对面跑去。

    祁末满没有任何牵挂越出胡同,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在胡同这片区域巡逻的几人,顺带搜刮出弹匣。

    黑衣完美融入墨色,祁末满脚步轻盈又迅速向一百米外工厂跑去,擦除血迹侧目间前瞄见一熟悉身影,蹙眉疑问四起。

    程非悸一笑,冷淡嗓音与奔跑带过的风声,与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一并传来。

    “那帮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耍了,我跑不了,与其靠那几分天注定的运气,不如跟你一把,赌一把。”

    祁末满深深地看了程非悸眼,含义不明,向前奔去。

    三百米的路程不远,但祁末满本身又负伤,事先一阵东躲西藏间又消耗了体力,最后一百米有脚步声逼近。

    祁末满不顾伤势提速,在跑入钢厂,来到最高层时扔了把从黑衣人身上摸过的枪。

    程非悸再一次重复:“我不会。”

    祁末满湿漉漉发丝贴在额前,瞪了他眼,程非悸懂了他意思,不再说话。

    最后五十米,大片月晖照亮逐渐向钢厂汇聚的七十人队伍,如黑云压城过境。

    祁末满站在窗后,以墙体做掩护,瞄准前方,果断出击。

    没有人停下或慌乱,反而继续加快脚步向钢厂行去,同时以四周建筑物做掩体,奈何钢厂周围建筑物少得可怜,祁末满又枪枪果决,稳定输出解决了一批人马。

    “自己找地方待着。”

    祁末满撂下这话,下了楼。

    程非悸并不担心祁末满,更没心情担心,他自身都“难保”,哪有精力操心别人,再说祁末满那长相一看就是个命大的,便立马找了个窄小夹缝侧身钻了进去。

    钢厂共五层,程非悸藏身在五楼,窗户碎裂,楼层空旷,枪声不绝于耳,回荡在耳际,每一下都如鼓点般与心脏跳动声重合。

    五楼鲜少人上楼,打斗声在脚下响起,厚重血腥味却借空气这束藤蔓攀岩至上层,黏腻又阴森。

    程非悸躲在墙缝中,闭着眼感受着枪声与血腥味,一下下摸着祁末满抛给他这只枪的枪身。

    分不清过去了多久,只记得云层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散去,月辉如流水消散,连同近乎持续一夜的枪声。

    程非悸走出墙缝缓了缓僵硬的身体,踩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的台阶迈步下楼。

    身影在身后拖成长长的一道,最后稳稳停在四楼生产主车间。

    主车间空旷,又有生产设备庇护,适合猎杀,一二楼布局复杂,适合埋伏,祁末满一定在楼下将能解决的都解决了,最后上楼。

    主车间区域划分众多,程非悸做好了一间间找去的准备,谁料一道黑影立在楼梯口,闯入视野。

    子弹撕裂空气,程非悸偏头稳稳当当避开,对着那个人影道:“我赌对了。”

    随即,语气带上点鲜少出现的诧异:“不过,你居然还有力气?”

    第69章

    祁末满未发一言, 兜帽遮住大半张脸,融于夜色。

    程非悸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蹲在地,反手摘下祁末满黑色卫衣帽子, 恰逢云层散去, 月光轻巧又轻柔地从楼道窗户照进来。

    祁末满面色苍白, 眼神狠厉, 血迹斑斑。

    程非悸哂笑一声,搓掉指尖沾上的血液:“很惨么。”

    祁末满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语速放得缓,却仍不难听出其中的虚弱:“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我怎么会杀你。”

    这可是个拉近好感的关键时期,而且祁末满明明想杀他却杀不了他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得过分。

    程非悸用干净袖子擦了擦祁末满脸颊,直到擦掉血污,露出干净白皙的一张脸才肯罢休:“我怎么舍得杀你呢,祁末满。”

    程非悸语气平淡,嗓音也是最正常不过,但环境空旷, 话音通过空气一步步传递传播, 与耳语差不多。

    这话祁末满要是信了那才是有鬼,他手指一下下摸着枪身,掀开眼皮淡淡看了程非悸眼:“你想做什么。”

    “我真没想做什么。”程非悸耸耸肩:“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这么坏,好不好。”

    话音未落, 祁末满突然从地上起身,用尽全力扑倒在程非悸身上,两人双双落地,冰凉锋利刀刃抵在喉间,来自祁末满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

    刀刃离得近, 祁末满右手离得同样近,程非悸轻而易举推开祁末满颤抖的手,“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吧?”

    祁末满仍未说话,碎发垂下,一双眼睛专注盯着程非悸。

    这个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祁末满终于开口了,匕首重回脖间:“你到底是谁?”

    祁末满绝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医生在经历一晚的追杀逃亡还能如此冷静,更重要的是,尽管他那发子弹不是奔着夺命去,这人躲子弹的动作也过于熟练。

    而且这人除了被绑架时略显慌乱,之后的每一天既不慌乱也不着急,这都是疑点。

    被人质疑身份,程非悸也是不慌不乱的姿态,一双干净的眼眸回视他,故意曲解他:“程非悸啊,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吗?”

    “你忘了吗?”程非悸在祁末满手臂一处伤口轻轻一按,发挥专业知识:“你的伤口需要抓紧时间包扎,不然会失血过多。”

    祁末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程非悸默声与祁末满对峙片刻,随即不疾不徐道:“好吧,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我确实不是因为舍不得才不杀你,而是我必须拥有一击毙命的实力,虽然你受了重伤,但你只要想也能立刻杀掉我。”

    程非悸凝着祁末满黑瞳,嘴角勾出一丝笑:“你的那发子弹在提醒我,不是吗?”

    他又说:“怎么我会对了意,你反倒要杀我呢?”

    程非悸这番话说得可谓不出错,祁末满深深看了程非悸眼,袖中匕首悄无声息探了回去,大半身子靠回墙。

    程非悸整理整理自己衣服,一并坐在墙角,礼貌询问:“需要包扎吗?”

    没等到回应,程非悸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返回?”

    祁末满有点不耐烦,开始后悔一开始同意程非悸跟上了:“闭嘴。”

    程非悸短暂一笑从容闭上嘴,确认祁末满身上的伤并不是致命伤后,脑枕在墙角开始闭目养神。

    他确实有些累了,外加有祁末满这个杀手在也不担心有外人来,不一会儿安心睡了过去。

    他觉并不沉,常年的军部生活使他即使在睡觉中也留一丝神经在外站岗,因此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一阵阵喘息声响起时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在确认并无人闯入后,眼中的警惕才消退。

    粗喘声还在继续,程非悸侧过头,看见祁末满挂着细密汗珠的额头、鼻尖。

    祁末满眉间紧锁,眼珠在眼皮下转动,是极为不耐的样子。

    程非悸粗略算算时间,猜测对方是太长时间没补充光素,祁末满袖中有匕首,但匕首带血,程非悸这个有洁癖的不可能用。

    他只能咬破自己指尖,在血珠冒出后,捏着祁末满下巴,强制祁末满张开嘴唇。

    没把手伸进去,而是在距离嘴唇一二厘米位置停下,随即指尖用力,挤出血液 ,三四滴血液沾上舌尖,祁末满立马似得了抚慰安静下来。

    他的力气不大,但由于祁末满太白的原因,下巴仍留下两道红痕,且因为他事先用袖子帮祁未满擦过血污而越加明显。

    程非悸在上面停留一瞬,手掌一翻,手背贴上祁末满额头,燥热带着湿气一并传来,是发了高烧。

    他手掌冰凉,昏迷中的祁末满眉心逐渐舒展,甚至在程非悸拿去时,下意识扬起一节脖颈追随了二三厘米,没找到后亮出不满神色,脑袋重新缩回墙角。

    程非悸收了手,从鼻间溢出声调笑似的轻哼:“小孩子一个。”

    是高烧,大致在三十九度,不依靠药物很难自然退烧。

    更别提祁末满本身带伤,更易感染。

    程非悸做好判断,当机立断打横抱起祁末满上楼,将人安置于他藏身的夹缝中,也幸好祁末满身形清瘦,不然以祁末满昏倒的姿势还真不一定能躲进去。

    钢厂近市郊,附近有所封闭式学校,程非悸记得学校管理严格,附近餐厅、娱乐场等设施均没有,但一定有学区房,有小区那么作为生活必需品药店一定会有,只是不知还剩下多少药物,会不会随着丧尸潮来临一并摧毁。

    但总得先试试,无果后再联系俞宛白与田星文。

    程非悸手提祁末满先前从黑衣人身上搜刮的**,穿行于夜色,绕过荒芜校区。

    校区后街塌毁程度较轻,程非悸临街搜找药店,最终在十字路口中心找到一家小诊所。

    小诊所建在二楼,铁制楼梯暴露在空气中,每踩一步吱呀声响上一分。

    不用推门,药店门板摇摇欲坠,仅靠一扇合页固定,借着月光,程非悸看见门上深浅不一的印记,较深的都是鲜血,极大概率是人血。

    前不久丧尸潮爆发,此地正好处于驻地军区边缘,虽迅速出动,但只有涉及到生命,潜藏在人性下的恶臭腐朽就会涌出。

    程非悸前脚踏入药店,后脚恶人的尸臭味瞬间扑来,程非悸差点想直接走人,缓了几秒才重新走进。

    药店内黑暗,幸好窗玻璃迸裂,程非悸得以通过月光看清,地面布满杂乱无章的红色脚印与各式各样的药盒,透明柜台沾着肉沫与干涸变暗的血渍。

    不然从中看出是几拨人马在相互厮杀。

    程非悸忍者阵阵反胃的恶心感,弯下腰一一搜查药盒,药盒上沾着血或皮肉,迷糊不堪,皮肤一接触,宛如被恶虫叮过引起的麻痒。

    程非悸无声咒骂了句,速战速决观察血迹下的文字,找到后程非悸立马捡起药盒,正准备离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从急救用品区翻到了两卷干净绷带,与退烧药一并塞进外衣口袋。

    嗬嗬嗬——

    程非悸眼神一变,屏住呼吸辨认方位。

    一秒、两秒。

    凌厉破空声传来,程非悸瞬间侧滚劈开,未等站稳便动作流畅迅猛扣动扳机。

    嘭。

    青绿鲜血混合白色脑浆霎时爆开,将药店窗户与大门染成尸海。

    嗬嗬嗬——

    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凸起的红色眼球、爬满青色血管的脸、突起的尖牙、扭曲的四肢……

    数不清是多少了,密密麻麻地人头,不,是丧尸挤满了药店门口。

    终于,铁皮门不堪重负,合页螺丝脱落,大门下坠至一楼,发出震耳膜的巨声。

    程非悸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在驻地军区会出现丧尸,果断击杀距离最近几只,随即调转方向,子弹射中窗户,本就遍布碎裂蛛网的窗户霎时出现框住月亮。

    程非悸一步踩上透明展示柜,踩着窗沿跃至地面。

    地面尚未积聚丧尸,程非悸一踢地上铁皮门,铁皮门飞速卡在通往二楼铁质楼梯口。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程非悸迅速抽身离去。

    从药店返回钢厂,程非悸在路上又解决了十多只丧尸,耽搁了不少时间。

    每解决一只,心中疑惑便生起一分,此处虽然在保护区边缘,但C城驻地军区一向负责,断不会让保护区内出现丧尸,即便有,也不会如此多。

    不过这些不在程非悸职责之内,当务之急是祁末满。

    一晚上不得消停,身上又沾上了绿色血液,程非悸心情降至谷底,忍者最后一点耐心上楼。

    祁末满还没有醒,缩在墙缝中,程非悸拖着祁末满两条腿给人扯出来,反手撕开退烧药袋,掰开祁末满嘴巴,直愣愣地往里面倒。

    程非悸动作不细致也不轻柔,喂药跟完成任务似的,确保药袋空了后程非悸开始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大约半小时后祁末满开始发热出汗,一头蓬松黑发黏糊糊贴在额头,卷翘睫毛更是黏成一绺一绺,跟被眼泪洗过似的。

    还真是怎么看怎么狼狈。

    程非悸反手给祁末满扣上帽子,准备帮祁末满捂会儿,多出点汗。

    钢厂并不安全,说不上什么是时候会出现丧尸,尽早离开为妙。

    这样想着,程非悸一一撸开祁末满袖子、裤子。祁末满衣物以宽松的卫衣和休闲裤为主,穿上时还看不太真切,一旦掀开,就发现这人是真的瘦,虽然抱祁末满上楼时就知道,但也真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一瞬间,程非悸竟然哥爱泛滥,生出一种要好好养祁末满的冲动来,虽然短得只有一个眨眼功夫。

    程非悸给祁末满包扎,边想他在这个年纪时在做什么,记不清了,他跳过四五次级,一成年就进了实验室,后丧尸爆发转移阵地又有军部护送,反正是没吃过什么苦,什么累,更没有体验过祁末满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

    分神的间隙,手下的人闪过一声闷哼,程非悸低头看去,看见祁末满皱起一瞬间的眉。

    “还以为你没用痛感。”

    程非悸点评完,手上包扎的动作放轻了些。

    包扎完四肢,程非悸又掀开祁末满衣服,子弹擦过腰侧,黏着衣服,程非悸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程非悸包扎完也出了点汗,给祁末满拉下衣服后靠在一旁安静等待。

    祁末满断断续续出了一小时汗,眼皮下的眼珠转了几下,慢半拍睁开一条缝。

    “醒了。”

    祁末满调转视线艰难看过去,看见程非悸靠在距他半米的墙边,未经打理过的黑发自然垂落,漆黑眼眸微勾。

    祁末满怔愣一下,忍着四肢绵延不绝的酸软与疲惫,语气生硬又别扭:“你怎么还在这?”

    程非悸笑了下,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开过玩笑,程非悸才道:“我胆小一个人走不了,万一在途中遇见丧尸或者与昨晚同一批人怎么办?”

    祁末满于是不再说话,身体状况还没回恢复,暂时走不了,阖眼正准备休息会儿,一阵不属于他的气息传来,随即额上抵上一只毫无边界感的手。

    “退烧了。”

    程非悸检查完,手没放下,祁末满已经一把扯着他手腕,将他钉在地上。

    程非悸嘶了声:“你做什么?”

    祁末满眼神越发阴冷,上下嘴皮子一碰,反手把话抛过来:“你做什么。”

    水泥地面咯人,程非悸不太舒服,语气也称不上好:“检查体温。”

    祁末满眉心紧缩,一双圆润的眼睛落在程非悸身上显得阴森,随着程非悸话音落下,却又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困惑。

    程非悸凝着祁末满眼睛,指尖夹起退烧药外包装放到祁末满眼前,语气稍微放缓了些:“你发烧了,刚吃过退烧药。”

    祁末满没什么感情问:“什么药?”

    程非悸说:“退烧药。”

    祁末满又问:“有什么用?”

    程非悸有点无语:“退烧药当然是管发烧的。”然后又一拍祁末满手臂:“别用太大劲,好不容易才包上。”

    经程非悸的提醒,祁末满才察觉伤口不再流血,纱布随动作摩擦皮肤的触感鲜明,他有点懵地松开了程非悸,靠回墙角,阴影与帽檐一同落下来,看不清神色,不知是在想什么。

    程非转了转刚被祁末满捏过的手腕,回想起祁末满方才无厘头的问题,忽然福至心灵道:“你该不会是没发过烧,或者是没用过退烧药吧。”

    祁末满:“……”

    “闭嘴!”

    第70章

    两小时休整结束后原路返回,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只碰上四五只丧尸,待祁末满全部干脆利落地解决后,程非悸从后方建筑物出来。

    程非悸看着对方的熟练操作,莫名想起书中祁末满原定的参军轨迹,下意识问道:“你身手这么好,没想过参军吗?”

    祁末满擦枪的动作一顿, “太累了。”

    程非悸:“……行吧。”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

    钢厂距离小区不算远,两人都没加快速度,祁末满是身体不允许,程非悸是纯懒,一路保持着匀速七拐八拐竟然回到了先前藏身的胡同,胡同外堆着三轮车、自行车等杂物。

    程非悸往里看了眼,扫见躺在一滩血水中的镣铐,顿时一阵恶寒,他可以戴镣铐,但不能戴沾着血水的镣铐,这是一名洁癖患者的原则问题。

    程非悸正思考着倘若祁末满执意要给他套上,他该如何应对,却见祁末满脚步未停一瞬,径直路过胡同向前走去。

    祁末满记忆力很好, 绝不可能是忘了。

    程非悸当下做好判断, 在落后祁末满一二步的位置时眼里闪过一丝兴致,暗道自己没白给祁末满包扎。

    之前的小区不能接着住,已经暴露,祁末满带他去了另一老小区,楼道布满蛛网,防盗门一合竟然比外面还暗。

    祁末满轻车熟路地上楼,程非悸跟随着脚步,在身后问:“这是你的另一处安全屋吗?”

    先前小区程非悸行动受限,无法观察全貌,仅能凭上厕所出门那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做判断,地面积灰、水龙头水质偏黄……一看就是无人居住被祁末满占为己有。

    祁末满回头看了程非悸一眼,没有回答,停在四楼,用钥匙开了门,“进去。”

    程非悸很好说话,迈步走进。

    房子偏小又空旷,很容易就尽收眼底。

    双人沙发上堆积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卫衣,黑糊糊得跟被黑色油漆泼了似的,仅能从几件衣服间隙中看出沙发原本的米色,各种刀具大大小小陈列在茶几,东一个,西一把,泛着锃亮银光。

    不仅如此,本该搁置在卫生间的扫把又躺尸一样瘫在地上,看起来是没来及收拾,主人就急匆匆出了门……哪里都是杂物,反正是这么乱怎么来。

    患有重度洁癖兼强迫症的程非悸只觉得两眼一黑,一垂眸又扫到玄关鞋架上东倒西歪的鞋子,他尽量稳住情绪:“这……不会是你家吧?”

    祁末满闷声嗯了下,又抬头道:“有问题?”

    “没什么,”程非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就是我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

    祁末满果断点头。

    程非悸稳稳心神,平静接受了现实,弯下腰准备从鞋架最底层里拿双备用拖鞋。

    程非悸手刚放在那个带着柔软灰色毛球的拖鞋,祁末满眼疾手快一巴掌给他拍走,扔下双黑色的、一看就是超市买一赠一的塑料拖鞋:“你的。”

    程非悸:“……”

    程非悸有点惊讶,他本以为祁末满不常穿所以才会拿,谁料祁末满喜欢这一挂的,他觉得他对祁末满的评价需要更新和深入了,随即心平气和地换上了塑料拖鞋。

    他走出玄关,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冷不防听见一声咔哒,下意识回头就见两条黑色磨砂锁链牢牢挂在防盗门上,锁链粗大,凭蛮力断不可能扯开。

    程非悸:“……”

    “祁末满。”程非悸本以为祁末满已经信任他,没想到还留一手,顿时有点不太爽,哂笑一声:“至于吗?”

    祁末满踩着毛绒拖鞋,掌心收拢钥匙,下唇碰下唇,蹦出没有什么语调的两个字:“至于。”

    程非悸:“……”

    短短片刻,已经无语了三回,程非悸不太想和祁末满交流,又不得不交流:“有干净的衣服吗?我想洗个澡。”

    话说完,祁末满从门口走到沙发,挑挑练练递给程非悸和他身上同款、一看就知道是批发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以及一看就知道不合身的内裤。

    程非悸接过衣服,有些沉默,他以为沙发上堆的是脏衣服,没成想祁末满直接把沙发当衣柜用了,不由真诚发问道:“你难道没有衣柜吗?”

    祁末满挺耿直的:“有。”

    “为什么不把衣服放进衣柜?”

    祁末满皱皱鼻子,看起来挺烦的,然后用一种特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柜里还得叠,麻烦。”想了想又说:“而且找衣服不方便。”

    很好。

    程非悸再一次对祁末满这个年纪的小孩多了层认知,随后发现了个bug问题:“你这衣服都长一个样,随便摸一件不就得了。”

    祁末满冷嗤一声:“你懂什么。”

    年仅二十六的程非悸:“……”

    人生头一回体验到代沟,有点稀奇,程非悸拿着衣服品了会儿转身去浴室。

    他这个澡洗了挺长时间,祁末满家里既没有沐浴露更没有洗发水,只能靠清水,程非悸来来回回洗了三遍,身上血腥味才散去。

    程非悸187 ,比祁末满高出半个头,也幸好祁末满卫衣以宽松大版为主,不然还真不一定能穿得上,至于露着脚腕的裤子和有点紧的内裤……嗯,先忍忍吧。

    浴室只有一个擦手的毛巾,程非悸直接湿着头发走出,拦住准备洗澡的祁末满道:“你身上伤口太多,不能沾水,家里有防水贴吗?”

    祁末满不知道防水贴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家里不会有,“没有。”

    程非悸又道:“保鲜膜?”

    祁末满:“没有。”

    程非悸退而求其次:“……塑料袋?”

    “茶几下面。”

    祁末满回答完就往浴室走,被程非悸一把薅回来。

    祁末满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放开我。”

    程非悸放开了祁末满,在他手臂上一点:“伤口不能沾水。”

    “所以?”

    程非悸觉得祁末满有点笨:“用塑料袋包上。”

    祁末满果然往浴室走,程非悸又果断抓回,在祁末满动手前道:“沾水好得慢,倘若昨夜的追杀再来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祁末满这才压着火坐回沙发。

    程非悸在浴室门口看了会祁末满,见这人没有自己动手的意图,自觉走过去,用塑料袋将伤口包扎上。

    手脚包完后,程非悸手搭在卫衣下摆,正要掀祁末满眼疾手快按住他,语气不善:“你做什么。”

    程非悸一挑眉:“你腹部有伤不知道?”

    程非悸是在问,却没等祁末满回答,一把掀开卫衣,腰腹暴露在微凉空气,祁末满小腹瑟缩了下。

    程非悸将塑料袋撕成合适大小,手隔着一层塑料袋按到上方,祁末满身子立马向后挪了几厘米。

    “疼?”程非悸抬眼看他。

    祁末满觉得皮肤有点热,催促道:“快点。”

    程非悸也不再废话,速战速决,最后系了个完美蝴蝶结:“好了。”

    祁末满快速扯下衣服,钻进浴室。

    程非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祁末满背影,在耳尖瞥见一点红,顿时了然,一捻指腹低声喃喃道:“脸皮这么薄?”

    围观全局的116已经怕了,亮出警示红灯:【请宿主大大与男主保持距离。 】

    “为什么?”程非悸掀开眼皮打量了116眼:“不拉近距离怎么让祁末满以后听我的建议去相亲?”

    116沉默了,看着程非悸一张正义非凡的脸,登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宿主大大明明这么有上进心,一心HE ,它这么怀疑实在是不该。

    116脸上一羞:【知道了宿主大大,我错了。 】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程非悸一点116脑袋,摸进了屋中仅有的一间卧室。

    卧室很空,一张床,一个衣柜,连床头柜都没有,顺带一提被子还是没叠的。

    程非悸现在已经懒得问祁末满为什么不叠被子里,只怕问了,这人也会说,睡觉还得铺开,多此一举。

    想到着,程非悸笑了声,扯过被子上床睡觉,谁料这一扯没扯动,程非悸狐疑起身看了眼,发现被套里的被子被祁末满这家伙搞成了一团,四个角都失踪不知道去哪了。

    “……”

    程非悸人都麻了,他不太理解难道祁末满一直盖得都是这一团吗?

    程非悸任劳任怨地起身,整理好被子,姗姗躺回床。

    折腾了一晚上,祁末满家里的床虽然不能和他家的比,也比先前那个小区木板床强,程非悸躺在上面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如得到了温泉的抚慰,舒爽地叫他感慨了句这才叫生活。

    他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还有丝不可思议,常年的军部生活致使他哪怕睡觉也要留一根神经在外面,今天竟然这么简单地陷入了深度睡眠,更何况外面还有个危险品。

    上次吃饭还是十几个小时前,醒来时饿意涌上,程非悸踩着拖鞋下床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他推开门走出卧室,前往厨房的流畅脚步一顿,目光移动到沙发上。

    很小的双人沙发铺满了黑色卫衣,此时凭空多了条牛仔裤,准确说是多了祁末满,只不过祁末满穿着卫衣,上半身近乎于隐身。

    对方弯起胳膊当枕头,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包裹在牛仔裤下的双腿屈起蜷缩着,有三分之一悬空在外面。

    是极别扭、极不舒服的姿势,他却睡得香,就是看着有点憋屈。

    程非悸站定几秒进了厨房,厨房也不大,厨具摆设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程非悸忍了会儿没忍住,一一收拾好后才打开冰箱门。

    一打开,程非悸就和空空如也的冰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就知道。

    程非悸果断转头看了眼还在沙发睡觉的祁末满,有点好奇对方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不知是不是睡觉中的祁末满感受到了这股幽怨,手挡着眼睛缓缓直起身,放下手后看向程非悸,一开口就是警惕和盘问的语气:“你在做什么。”

    程非悸对着没等头发干就睡觉,导致头发现在在空中表演劈叉的祁末满嗤笑了声,“找饭。”

    祁末满后知后觉理清状况,放下戒备:“柜子里。”

    程非悸条件反射打开橱柜,依旧空空如也,站起身退到一旁,叫祁末满清清楚楚看着。

    祁末满觉得程非悸有点蠢,不耐烦道:“衣柜。”

    程非悸:“……”

    他无话可说,转身回了卧室,打开衣柜,然后……然后他看见了堆成山的泡面,各种口味,红烧牛肉、番茄鸡蛋……

    程非悸都气笑了,怪不得不放橱柜里,敢情是放不下,而且在理顺祁末满脑回路后,他甚至是觉得祁末满衣服不放衣柜里,是为了给泡面腾地方。

    无语归无语,程非悸还是摸过一桶泡面,烧水的功夫探出厨房:“祁末满,你要不要?”

    祁末满还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动作,听见声朝程非悸看过去,眼里带着褪下的睡意与困倦:“不要。”

    程非悸记得祁末满上次吃饭也是十多小时前:“你辟谷了?”

    祁末满:“什么?”

    程非悸不想和没看过修仙小说的人交流了。

    一连过去三天,两人除了第一天以及祁末满抽血时有几句交流外没别的话说,均是各忙各的事。程非悸霸占卧室天天看《非诚勿扰》,祁末满占据客厅,一个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之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为了安全着想,程非悸猜测祁末满在伤势彻底好前不会出去。

    午后,程非悸走出卧室,祁末满正拿着扫把打扫卫生,等对方倒完垃圾,程非悸从茶几底下勾出一只水笔和米字格:“你无聊吗?”

    祁末满拧眉看他,没说话答案却很明显,这样不能出门,更没有娱乐设施的日子他早就习以为常。

    程非悸靠在沙发上,表情苦恼:“但我有点无聊。”

    “管我屁事。”祁末满毫不关心,毫不客气。

    程非悸笑一声,干净眉眼一旦带上笑就极容易叫人心生好感,他一向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五子棋,来吗?”

    祁末满一顿,眉心出现一道褶皱:“五子棋?”

    程非悸嗯了声:“来几局?”

    “不。”祁末满没犹豫。

    “怕输?”程非悸猜测着祁末满拒绝的原因,倏然想起祁末满咀嚼“五子棋”时的疑惑,那疑惑与之前在钢厂得知自己服用了退烧药别无二致,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出现。

    程非悸眉梢一挑,兴致昂扬道:“你该不会是没玩过,所以不会吧?”

    祁末满一字未说,眼里的杀意一缕一缕地往程非悸身上缠。

    程非悸憋着笑引诱道:“很好玩的,玩会呗。”又说:“你赢了我让你抽我血,你输了回答我问题就行,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拒绝。”

    祁末满呵了声,讥讽道:“我不赢也能抽。”

    “啧,你这样就没劲了,祁末满。”程非悸耸耸肩,持续加码:“你赢了我给你做炒面。”

    昨天程非悸实在是吃够了泡面,试着用泡面里的酱包做了道炒面,味道出乎意外得不错,当时还在浴室的祁末满都闻到味出来了。

    他还特意问了句要不要吃,祁末满绷着脸拒绝,但他能看出来祁末满很想吃,准确来说是好奇,那是一种没有见过、尝试过的独属于小孩子的情绪。

    跟末世前他家楼下野猫似的,他一带着吃不完的饭出来,就探着毛茸茸脑袋伸过来,眼里带着稀奇,去看今日是什么饭菜。

    程非悸耐心不多,一大半留给了实验研究,仅有的一点都给了这些毛茸茸。

    祁末满迟疑了。

    迟疑一下就够,程非悸扯过祁末满将人按到沙发上,拨开笔帽道:“你是白棋,画个空圈,我是黑棋,画实圈。就像现在这样,无论横竖斜,五子连成一条直线即为赢。”

    “懂了吗?”他推笔过去。

    祁末满捏着笔,点了头,干脆利落地在米字格中央画上一个空心圈。

    第一把,程非悸有意给祁末满点甜头,勾起兴趣,僵持不到二分钟就放了水,水笔摞在茶几:“唉,我输了。”

    祁末满黑白分明的眼瞳带上了点开心。

    程非悸不着痕迹地勾起笑容,不着急,慢慢来,才刚刚开始。

    第二局,程非悸不再放水,赢了把。

    祁末满记得程非悸事先提过的要求:“你想问什么?”

    程非悸摸着下巴佯装没想好琢磨了会儿,“我想想啊。”

    过来会儿,他忽然道:“有了。”

    祁末满看过去,安静等着:“嗯?”

    程非悸笑了一下,在祁末满目光下一字一句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